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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避风港

A装O是要做校花的 金船刻月 10648 2024-04-06 11:02:23

方渡燃道:“少了一个男性Alpha, 魏杨。”

“魏杨?”郁月城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现在这个人已经成为警方通缉的罪犯, 正在畏罪潜逃。

“对。你见过他的。”方渡燃直接讲出来让郁闻礼也知道:“在你和大伯把我从山里带出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那会儿我在郁家,有天晚上,他和方正海一起过来想要带走我。”

郁闻礼只是在实验室的案件进展上知道了这个名字,没有正面交锋过。

他们找进山里那天,郁闻礼只是从现场来判断还有一个Omega和另外一个人跑了,以及在他们寻找的途中, 那通由郁月城打给方渡燃电话里, 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在当时一片血腥残忍的现场里,更加让他倾注关注力的是除了方正海和魏杨以外那名Omega。

他的评级超过A+,发热期的迹象十分明显。

在郁闻礼的职业态度里, 这个发现要比魏杨这个人是谁还要重要得多。

因为他几乎是断定,这个数量少见的评级A+的Omega一定是场准备作用在基因碰撞的阴谋,是用来和方渡燃的异常身体产生后代用的。

而这一切的过程,在后来的案件调查里,通过方正海那些只言片语, 被列为是方正海和魏杨一起谋划的。

魏杨作为他的助手, 来对方渡燃进行武力压制,实施一些花力气的杂活,在方渡燃可能失控的时候进行补救, 施以暴行。

但是在这个项目的研究进程上,魏杨这个人从未参与过每一步的实验行为。

方正海的团队, 可以说非常专业, 里面的人知识储备过硬,技术高超, 都是生化大方面的尖端人才,并不是一些拉帮结派找来的民间半吊子。

而魏杨就是里面的异类,作为一名干力气活的后勤助手,没有被划进实验室操作间里的那个人。

“他的确是这个项目里参与了部分阶段性谋划的人。”郁月城知道得更为详细:“方正海承认在山里的那一次,他们共谋绑架你,想要让你服从命令,急于以你那会儿的身体状况去进行繁殖,你反抗得很厉害,所以他们对你使用了化学手段。这件事上,根据口供,由方正海负责携带并对你使用了所有跟生物化学有关的试剂、注射剂、违禁品。”

方渡燃不解道:“那魏杨呢?”

“他是从犯,行动上提供支持,在整个扭转Omega性别的项目上投入过一笔钱,还参与了项目建立初期的引导,出谋划策,实验室的选址就是他来定的。”

郁月城说:“可以说他是这个项目创立初期的奠基人之一。”

“立项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连个半个老板都算不上吗?”方渡燃问。

郁闻礼道:“这事我看了最后的判决书,的确不算。创立初期他能算奠基人,后来的内部分配就渐渐脱离他了,更是没有安排过跟他有关的任务。他这件案子里的全程参与度非常小,基本上只有绑架你和项目初期出现过他的名字。他的职位在方正海身边是个助手,项目创立正常运行之后,他就已经成为方正海团队的编外成员,在实验室的所有进程里消失了。”

“可是他跟方正海的关系很不一般。”方渡燃想不通,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狼狈为奸、密不可分的关系。

毕竟他是可以跟方正海一起出现来抓他回去的。

难道真的只是个类似于大哥手下的打手身份?

那魏杨的确比方正海的武力值要高多了,起码是个Alpha。

“我也质疑过。他和我对峙的时候,很自信,还自诩认识我母亲。”

郁月城思索道:“后来我问过妈妈一次,她说她不认识,年龄也不对,茵茵伯母就更不可能认识了。审理案件的过程中,我特别关注了他,不止是方正海的口供和物证,包括每一个被牵扯进去的人,他们的供词和事件梳理我都在跟进,那里面,魏杨都没有出现过。”

“他就只跟方正海认识?”方渡燃问。

真就是个创立初期一起办起来实验室,然后就撒手不管的原始投资人?

“可以这么说。”

郁月城的视线放在着屏幕上的几张成员照片上:“实验室里的成员,一共有三个人见过他,仅仅是见过,并没有产生交集,所有人都否认他参与过项目具体的操作。如果只是一个人,可以是遮掩,但是每个人都这样说,包括那些投资商和个体家庭,也没听过他的名字。”

“那他为什么要跟着方正海干这个?”郁闻礼问:“为了钱?”

“为了理想?”他又问。虽说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他们筹资的钱,是够他花一辈子了。但是砸在这个项目里,我看账目上也不剩多少。”

郁月城说:“他们这些坦白的实验室成员,口径几乎一致,宣称自己是为了追求完美的数值,为了生物科学的精神。”

讽刺的笑话说中了,郁闻礼叹口气:“从他们的学历和曾经从事过的科研项目来看,都是好苗子。后来的实际操作和研究上,能体现出来个个都不是平庸之辈。

“假如真的不是为了犯罪和钱财,有可能这话是真的。有关基因科学和人体实验这块,本来就是非常敏感的领域,走错路的人不少。科学这条路,越是走在最前端,一念之差就越容易走偏。”

“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是走偏了。”方渡燃凉凉道。

他被方正海洗脑了整整七年,度过了整个生长发育的青春期。

“他们只会认为我们太愚蠢了,而他们,是救世主,是在创造完美的人造Alpha,是在给劣等的Omega这种生物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方渡燃吐字清晰而冷漠。

“小燃······”郁闻礼看向他的眼神很是诧异,方渡燃把话说得太直白,对拥有这方面技术的科研人员来说,思想极端和扭曲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并且,他们就像方渡燃说得一样,他们把这称之为正义和绝对正确。

他们总是幻想自己是操纵善恶绝对权的上帝。

“因为他没有对我进行过操作,所以他就不在这份成员名单里面吗?”方渡燃问。

他刚提过跟自己有关的残忍的话题,就像是喝掉一口凉透的白开水,平静无波地掀过去。

对项目目标的情绪和心理、社会化等等软性条件的检测,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郁闻礼是长期也在关注方渡燃的心理发展。

但现在,他愈发感觉,方渡燃的心思更加深不见底了。

尽管他在方渡燃高二那会儿接触到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他很早熟,后来的了解当中,更发现他精神上超脱常人的韧性和强悍,现在一看,仍然有他还没见识过的冷静到冰点的残酷。

是对自己的残酷。

方渡燃可以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就像是那些他亲身经历,亲眼见过,深陷其中的遭遇,轻成一张烂树叶。

他说出来,也不过是一阵阴寒的风吹开了叶片而已。

“可以这么说。”

郁月城考量后回答他:“他被划分在方正海实验室创立初期的管理层里面,提供过一少部分资金和后来外出做助手的作用。”

“他不是实验室的核心成员?”方渡燃记得他穿过实验室里的白大褂。

就算不是基因领域的研究人员,至少也是个什么沾边的关键人物吧。

“最后的结论上,他不是。”

郁月城说:“魏杨毕业于本地的一所普通教育学院,读的是外语专业。根据方正海的供词,后来是因为他从青苗基地离开,需要租房,两人在榕城郊区合租了一套房所以结识。

“这时魏杨作为房东,手里另外有几套继承遗产得来的房子,了解到方正海正在做的事情需要做一个实验室场地,认为是个有前景的好项目,所以毅然决定出钱投资,变卖掉手里的房产全部投进去,也在三年后就立刻收到了不菲的回报。”

“倾家荡产来投资这玩意儿?”方渡燃嗤笑:“真够努力的。”

郁闻礼摇摇头:“杯水车薪。”

郁月城明白大伯的意思,他们刚刚在整理工作量的异常时,怀疑过性别转换项目在起步阶段需要的资金也缺了一大块。

“方正海的实验室规模,场地虽然不大,但是非常先进。实验室整体的设计规划和用料用途,各方面都不是个小数目。”郁闻礼说:“几套榕城的房子砸进去连个水花也不会有。他出资的占比,在起步之后确实九牛一毛。”

“他们从很早就开始通过网络和数据来筛选潜在客户和合作商,长达五年在做一系列的工作,这是方正海给的说法。”郁月城说:“所以他们最后的账目,都对上了。”

三个人都对着桌上层层叠叠的资料默不作声。

郁闻礼投身科研领域这么些年,他对自己的判断很确定。这些工作量他已经把时间拉倒极致,也无法靠两个人来完成。

光是里面一些药品需要的相互作用时间,都已经非常紧张。

方渡燃想了想那天方正海跟着魏杨一起来郁宅,被他看到的画面。

······现在应该叫做魏杨跟着方正海一起来。

他还是很不习惯把魏杨作为方正海的附属品,或者打手这样的身份来看。

虽然也不是不能说通,他干的事也就是这些身份干的事,当个核心以外的成员算刚刚好,但是给人的感觉是一点也不搭边。

也许,感觉本来就是个不靠谱的东西?方渡燃想不通。

方正海是个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东西,可是他好歹管理着一个实验室,能让十二个科研领域的尖端人才都听他的话,忠诚地跟着他干这么多年。

然而这一切在魏杨面前,脆的像张一戳就破的纸。

那个伸手去戳破的人,还就是魏杨。

光是气势上,魏杨都比他这个管理者高一大截。

就因为魏杨是个Alpha吗?

他想起来这两个人之间那种共同协作,又仿佛有些对立的感觉。

“我不觉得他是这个团队的附属品。”

方渡燃率先打破沉默:“我的感觉里,他的地位不会低。如果方正海是最高权限的管理人,那么他至少也是能跟方正海平起平坐的,不会只在初期提供过资金和精神支持。”

“继续说。”郁闻礼道。

方渡燃希望能把自己察觉到的关于魏杨和方正海之间,那种微妙而对立的关系准确地描述出来:“他们关系像是合作,但又不完全是。我记得方正海之前的原话,他说魏杨不是基因领域的研究人员,所以常居在幕后,因为方正海现在有了我这个成果,所以魏杨会来看我。

“就这个常居幕后,一点也不像没实权的人。”他说。

“这个说法跟方正海对他的定位也能对上。”郁闻礼说:“他后来被实验室的所有事排除在外,但是每年还是在拿他原始股份的分成。”

方渡燃不赞同:“不是。我认为奇怪的点恰好是魏杨对科研一无所知,为什么能当着方正海的面表达他的不满意?”

他指指自己:“他能当着方正海这个专业人员的面,表达对我这个由他参与投资的实验品的不满意,还能对我评头论足。”

方渡燃不觉得这个权限很正常。

他们之间那种别扭劲就不对。

“你还能想起多少。”

郁月城知道他看到的一定和书面上这些被整理出来资料有出入,肯定也跟方正海的供词有差别。

方正海招供的时候,一遍遍地自称仁义道德,谎话也没少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具体有什么矛盾,或者关联,你可以慢慢想想,尽量说得仔细一些。”郁闻礼带过很多科研团队,完全不了解的投资人是不会在研究过程中对技术方向有发言权的,他们往往只需要出钱。

“我想不起来那天在山里的具体事情,只能记得之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方渡燃冥冥之中就是觉得这第一眼十分重要。

“他当时穿着一件很宽大的、不合身的白大褂,本人应该身材苗条,戴着口罩,眼皮发亮,可能抹了点什么东西?整个脸看不见,但能看出来貌似也有点肿,头发黑里带黄,是卷发,特别干燥。我感觉他长得算五官周正那一类,可是眼睛看起来很不协调,摸不准具体什么样,不过鼻梁很挺,能看出来。”

他说:“后来我们是在晚上的郁宅前院再次看到他的,你和我可能都没看清。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这些特征后来那天晚上就算他没戴口罩,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郁月城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他对方渡燃的记忆和描述不会不相信,偏偏就是这样相互矛盾的记忆点,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因为正常人一定会有一个大的感觉或者具体特征留给对方第一面。

而这个魏杨,看似有特征,其实都是虚的。

方渡燃说的似是而非,没什么逻辑,却是他的真实感受,摘掉他第一眼看到零零碎碎前后矛盾的特征,里面最大的矛盾,就这个人是个什么样子,方渡燃都无法具体地表达出来。

方渡燃的观察力,那个时候应该是很好的,是在人工信息素的改造下,全方位都碾压普通人的,在他的眼里都可以模糊掉的面孔,换个普通人,也许见了就直接忘掉,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见过。

也可能是这个人让方渡燃太不舒服了,排斥的心理太深,到了影响到他判断力的程度。

“他让你非常不舒服吗?”郁月城问。

“对。”这一点方渡燃很肯定:“大概在山里那次见到他,他脸上已经不肿了,也没有戴口罩了,可是我那天的记忆太模糊,只能记得大致发生了什么,人的脸我失去画面了。”

他又再次确认道:“虽然我对他的具体长相,想不起来,但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非常古怪。”

方渡燃想找个可以把感觉实体化的说法,可是魏杨的感觉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种古怪,他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是因为他的长相吗?”郁闻礼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的样貌可以这样形容,毕竟方渡燃的嘴里,魏杨起码长得是个人类的样子,那谈何古怪?

“是。”方渡燃的回答让他脑子转不过来了。

“长得古怪?”郁月城想了下:“是他站在你面前,你看着他,就觉得不对劲吗?”

郁月城那晚第一次见他,只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张脸。

方渡燃仿佛心有灵犀,脑袋里立刻浮现出那天奇怪的感觉,用力点头:“对!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郁月城这话说的实在是跟没说一样,郁闻礼看看方渡燃一副全中了的样子,再看看平静地小侄子,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打什么自己听不懂的哑迷。

“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是你在电话里让我帮你买可以清洗叶片的小水壶,用来浇花那天,是你送给我的风铃草。”

方渡燃让自己找到那天一帧帧的具体细节,边说边回想,略去他把自己的血样当作筹码送出去的过程,直接跳转,说:“那天我坐车去方正海的实验室,被车里的人打劫了,你在电话里有听到的那次。”

“有他?”郁月城说。

方渡燃点点头:“我们已经到实验室附近了,他等我摆平了那两个才走出来。大概是我的车快到了,他就已经出来了。”

“他在观察你,没有出手。”这是郁闻礼说的。

方渡燃看他一眼:“看来这是你们这行最基础的专业素养。”

“毕竟你是他们的项目实体。”郁闻礼说。

方渡燃回忆起那画面:“那会儿我不知道他会帮打劫的,还是会帮我,他主动提出来帮我送走那两个人,我当然不可能听他的。他穿着白大褂,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方正海实验室的人,那里只有一个实验室,也没有医院,大道上甚至一天到晚都没几辆车经过。”

“你不是因为他是方正海的人,所以感觉不舒服。”郁月城说。

“对。”方渡燃很享受他们之间这种顺理成章的默契,郁月城能明白他的想法。

“我对实验室里的人,已经很多年了,都是空气。我就是真的想杀了他们,也是有意识的。”方渡燃说:“可是我对他,就是天生的。”

郁闻礼的面色悄然严肃起来,抬眼看了看郁月城。

对方沉着脸,波澜不惊,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好像基因里就写着这个人我很排斥。”方渡燃说。

“你继续说。”郁闻礼道。

方渡燃一步步回想,那天还有什么信息。

“因为我第一眼就骨子里很排斥他,所以也不愿意打量他,但是那天我从在实验室的事情结束,他跟出来,跟我提到我的母亲。”

他顿了顿,道:“所以我就不得不多看他几眼,然后就发现······”

方渡燃有点无法去区分,那一瞬间的熟悉到底算不算数,但是郁闻礼他们对此好像很看重,所以他还是如实告知。

“就发现我和他面对面的时候······”

他闭上眼用力回想,那股熟悉也在记忆里被加重,还一并拢上古怪的颜色:“应该是视线相对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有很短的一瞬间,我觉得他非常熟悉。”

“是见过的熟悉吗?”郁闻礼问:“你从谁的身上见过那种。”

方渡燃摇摇头:“不是。是很奇怪的熟悉,我说不出来。因为下一秒,或者是下一句话?······总之就是很短暂,之后我还是用同样的角度去看他的时候,他又变得特别陌生。不管是那张戴口罩的脸,还是他的眼睛,又变得很陌生。”

“你们还说了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继续摇头:“他后来提了我母亲的名字,我就坐车回学校了。”

那天知道廖茵茵三个字之后,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掉眼泪,哭得像个傻逼。

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如何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也感觉自己从郁月城身上,从郁家得到的关怀,全部都是他偷来的,是他从他忘掉的“方渡燃”的身上偷来的。

这些情绪,永远地留下了十七岁的方渡燃身上,现在他已经毫不在意。

甚至郁月城是因为这个忘不了他,会记住他一辈子,会对他一直放不下,那方渡燃可太乐意了。

只要大白猫能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眼里可以看到自己,就再好不过。

至于他的大白猫到底为何跟自己走在一起,这个“自己”的起点究竟在十二中的高二七班,还是在快二十年前的方家有了“方渡燃”这个人,这都无所谓的。

这些在魏杨这件事里不重要的东西,他一个字也不会多提。

片刻的沉默之后,郁月城看向郁闻礼,平静且笃定地问:“方家除了方正海,还有谁活着。”

“没有了。”郁闻礼下意识说,话音一落,突然抬起头,对上郁月城波澜不惊的神情。

郁闻礼立刻想起来之前他们的推测,后背发麻。

“应该是没有了,方邺移民之后也没有回来过。”郁闻礼问:“你觉得是方家人?”

“方渡燃很熟悉。”郁月城说。

“那么奇怪的熟悉也算吗?”方渡燃也不明白,他没有对谁有过这么矛盾诡异的感觉。

“人的第一反应,虽然容错率很大,算作感情用事的一种,但是你当时作为一个数据上超脱的Alpha,不应该对一个没有散发信息素的陌生男性产生清晰而有针对性的排斥。”郁月城说:“从理论的角度上说,人体有自我保护系统,信息素也有,你的下意识反应也会有。”

“这一点的确是。”

郁闻礼道:“虽然不是百分百的科学,但结合你们从未见过面的基础来说,你的身体下意识再对抗他,或者是你的深度思维在排斥他,导致你甚至不愿意正眼看他。对一个行动思维正常的人来说,对抗的前提是你可能会受到伤害,你在进行自我保护。”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么玄学,真的行吗?”方渡燃有点怀疑。

“这不是玄学。”郁闻礼认真道:“小燃,如果这叫做玄学,那你现在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玄学。不是亲眼所见,不会有人相信你能活下来,还能有现在的状态。”

“那确实。我要是十年前,也想不出来能有Omega人为改造Alpha这种事。”方渡燃寡淡道。

忽而有根线,因为这句话从记忆里被扯出来。

“我想起来了!”他定定道。

然后因为这信息,跟他们避而不谈,却都心知肚明的推测息息相关,所以从脖颈开始爬上一股细微诡谲的恐惧。

就跟魏杨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侧脸都有一小片在微微地发麻。

“怎么了,小燃?”郁闻礼看出他眼色里的暗沉。

郁月城伸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方渡燃分出神覆上去,就像按住大白猫压在他腿上柔软又毛乎乎的爪子。

“我······”他刚开口就发现要完整说出来有些困难。

郁月城在他掌心下反过手心,跟他掌心相对,扣住十指,细腻手掌和纤长漂亮的手指,温热的体温和默不作声地安抚,渐渐将方渡燃心底的诡异感驱散。

他提提被卡住的嗓子,一字一句把话说得清楚认真。

“他们的关系像是合作,方正海叫他魏先生,说他会以助手的身份跟我接触,这样能多些观察我这个实验品成果的机会。”

方渡燃说:“魏杨在方正海面前,直接表达过对我的不满意,但是方正海这时候又跟他有点冲突似的,会、表扬我?说一些我的优点。”

“他们在竞争你?”郁闻礼根据带领过不少团队的经验:“他们观念对立?”

“可能吧,我也只听到他们在我面前的几句话。”方渡燃陈述道:“魏杨听到他表扬我这个不怎么样的实验品的时候,好像很不爽,但是他没有争吵,他们之前看起来既和谐,又冲突。”

“就像他这个人给你的感觉一样?”郁月城适时问。

“嗯,很像。哪哪都是矛盾的感觉。”方渡燃道:“如果但凡是让我不爽的话都是有效的信息点,那他们有两句话让我很恶心。”

郁月城:“嗯?”

郁闻礼直接坐起来洗耳恭听。

“一个是方正海说,他不够格和我生出来孩子,不然他会亲自陪我渡过我的易感期。”这话讲出来,就让人作呕,方渡燃觉得方正海就是个纯粹的疯子。

郁闻礼站在基因科学的角度上,可以理解到方正海的用意,但是不可能认同,这话还当面讲给方渡燃听,他只是知道转述都膈应到脸色难看。

郁月城没有做声,但目光凌冽起来。

方渡燃接着道:“还有一句,是方正海说指着魏杨告诉我,说魏杨也是看着我生长的,我可以把他也看做是我的亲人。”

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个似乎比上一句更令人发指。

比当初听到的那天,显然多了层不一样的含义。

“小燃的想法没错。魏杨在这个项目上应该是跟方正海一样重要的角色,他在团队里的权利,至少是跟方正海平起平坐的。”

郁闻礼听完道:“一个运行了十几年的机构,只是初期投了一点钱就退场,而且他还完全不懂科研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发言权的。方正海作为头部领导对他有所退步,看起来还不甘心,这种一个人说了算的组织里,下级对上级才会有不甘心的状态。魏杨在这个实验室的实权里,至少是可以跟方正海一较高下的程度,或者他们本身就平起平坐。”

“我的感觉上,都有。他们既统一又对立。”方渡燃说。

“主要矛盾是什么能看出来吗?”郁月城问。

“完全不能。”方渡燃道:“可能是我的性格让魏杨不满意,但是方正海对他说我很不错?所以他们在我的质量问题上出现分歧?”

他琢磨着说:“那天他们要给我安排以后的发展方向,我一句也没听,魏杨几次三番表达了对我这个性格的不满意。他说我的性格‘一直都是这么上不了台面吗?’”

郁闻礼可以看明白他们的冲突,如果在他们眼里,方渡燃只是一个实验品,那其实跟小白鼠小兔子没有区别。要他听话,那也跟挑选品种没有差别。

只是把动物换成是人,魏杨不满意自己投资出来的实验品。

那么他一定是占据了较为主要的身份,所以才会苛责。

方渡燃没什么感情的口吻道:“后来魏杨对方正海说‘你这个父亲当的很辛苦’,方正海很得意,还挺高兴的样子。”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看到的就是这样:“方正海还讲了自己的劳苦功高,说既然做了我的父亲,就一定会把我当亲儿子,还说我父母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还没有他的十分之一,也不如他了解我······就这些话,内容跟吵架也差不多,他跟魏杨只是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吵,没那么大喊大叫、歇斯底里。”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逐渐低下去,头脑有点呆滞,这些他卡在喉咙里不想说出来的话被他说出来,有些心知肚明的猜测跟着浮出水面。

郁月城和郁闻礼也同时沉默下来。

方渡燃抖了抖唇瓣,整个人卡壳了,轻声重复:“换、换了张皮?”

手指被人捏住,他懵然抬起脸,顺着看向郁月城。

猜测一个人还活着,和突然发现自己也许真的见过他,完全不一样。

只要他不说出来,那句话,就只能是个压在心底里的想法。

他是怀疑过方正业没有死。

他也听到过郁月城告诉郁闻礼他怀疑方正业还活着。

这些,通通都跟“换了张皮”是两回事。

他是从来也没想过,放任他去胡思乱想,他也不会往魏杨身上想的。

他不可能怀疑魏杨就是他的·····

他们见过面。

他们还说过话。

他还看见郁月城跟魏杨正面的交锋。

魏杨,这个人,他在方正海说如果他够格,他会亲自来跟自己渡过易感期,生、孩、子,的时候,他连任何一丝异样都没表示过。

他完全默认,这些对他们而言,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正常。

他默许。他觉得没问题。

这个人,还在绑架他之后,给他用了不知道什么药,让他易感期爆发,让他失去抵抗能力,用各种乱七八糟和兽用的麻醉.枪打过他。

方渡燃说他忘了那天山里发生的具体的事,但是他有一点零星的碎片和画面。

他没有告诉过郁月城,也许他们也能猜到。

是他,是魏杨,把易感期加上药物作用虚脱求生的他栓在野兽笼子里,然后锁起来那栋房子的出口。

他那时候似乎用尽了一切的力气收拾完方正海,虚弱得视线模糊,他只能记得很闪烁飘忽的一点画面,还有熟悉的,一层层落锁的金属声。

这个人,是方正海嘴里同样看着他“从小生长”的人。

方渡燃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方正业还活着的怀疑和猜测可能成真,他都得反应一会儿。

魏杨,会是他已经死了十年的······

不行,他真的无法联系起来。

太割裂了。

这个人和父亲两个字,太割裂了。

“他,我······”方渡燃吞咽一记,让喉咙里可以正常地出声。

“我、我可能见过······”他喉咙堵得紧,完全出不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所以方渡燃闭上眼,花了好一会儿时间,在沉寂无声的房间里把喉咙狠狠再咽了几下,把所有的情绪都紧紧地,索性全部压下去。

“魏杨还没死是吧。”方渡燃一口气脱口而出,然而话可以说出口,心绪完全无法平息。

“没有。”郁闻礼回答道:“警方一直都在追查。”

很多事不用再去一条线一条线的疏离,他们现在找到了最重要的主线——魏杨。

······也极大可能就是方渡燃“换了张阴阳怪气的皮”来跟方正海吵架的生父——方正业。

这个想法,很容易就可以被证。

只要先找到这个人其他的社会背景,行踪轨迹,查看有无吻合的迹象。

有机会的话,只要能找到他的一根头发,就可以直接立刻出结果,那么一切都能拨开云雾。

郁闻礼于其实也很难接受,换皮这个想法,是方渡燃无意中讲出来的,却是最为可行的,能把十年前和如今的实验室联系起来的方式。

方正业原本应该是跟他弟弟差不多的年纪,魏杨的资料上才三十二岁,差距太大了。

除了“换了张皮”,完全想不到别的途径。

郁月城先开口道:“我等会儿跟妈妈再打电话核对一下,之前问得太潦草了,这次我会具体告诉她大致情况,让她向她的交际圈子都打听打听。既然魏杨百分百地确定认识茵茵伯母和我母亲,那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我会让小姑也想点办法的。”

方渡燃喃喃地说:“他真的很自信,他对着我说她认识我母亲。”

为什么刚刚好是认识他的母亲。

廖茵茵是个被金钱富贵从小堆砌砸出来,才能健康平安地长大的评级S的Omega,这种Omega可以进行正常地社交都不容易,用的每一支抑制剂都是专业定制,发热期是专业医院的陪护。

她可以被养得那么落落大方,像是美好存在的奇迹。

这样的Omega,魏杨为什么会认识。

他哪怕说自己认识的是方正业这个父亲,而不是母亲,方渡燃都不会多想他特意提到母亲的那几句话。

“可以查。”郁闻礼安慰道:“方正海的老家是榕城的人,方正业的户籍,方邺的,都可以查。”

方渡燃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过,他状态看上去有明显的迟钝。

郁月城拉拉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靠近了些,放缓语调:“魏杨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是谁,也可以查到的。你先休息会儿,晚点我们就着手去做。”

“现在就打。”方渡燃说。

“不用考虑我。我很好。”方渡燃深吸口气,压住自己胸腔里乱七八糟的一团情绪:“这个点刚好是国内的白天,在过会儿就要晚上了。”

他转过脸,看着大白猫:“晚上打电话会影响干妈休息的,对不对?”

郁月城在他压抑冷静地眸光眼里看到了恳求。

还看到了方渡燃干脆和坦然之下所掩藏的,像求救求生一般的疼痛。

方渡燃没说,也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来,但是郁月城感受到了。

方渡燃正在害怕。

他知道到了这一步,一定会对方渡燃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

方渡燃现在十九岁,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已经做到常人无法触及的地步了,他活得很辛苦,他这些年没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候。

所以郁月城一直不希望这些东西让方渡燃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参与。

偏偏方渡燃掌握的信息才是最关键的,也因为他带来的信息揭开了所有模糊的面纱。

魏杨可能会是方正海这件事,他也没想到。

从头到尾的苦难都是方渡燃来承受的,现在他骤然知道这些,没有崩溃地,看似平静地还在主动往前走。

“月城,你们先商量,这件事是肯定要告诉安靖的。”郁闻礼替郁月城做了决定,他知道现在马上就联络这事不太现实,他还得考虑到方渡燃的状况。

接着他站起来道:“既然魏杨一再表示他认识安你母亲和方渡燃的母亲,她们亲如姐妹,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好。我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郁月城说。

方渡燃没能得到郁月城的回应,他没有马上就打电话给干妈问个明白,于是默默低下头。

郁闻礼看了一眼,他没接着追究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还要去研究所看看小燃另外几项的检查结果。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郁闻礼提醒道:“休息,非常地重要。不管是小燃还是你,都别再熬了。”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的。”郁月城说。

郁闻礼临走前道:“事情不是一晚上就能解决的,要查清楚发生过的事情,也要过好当前的日子,别忘了好好生活。”

“谢谢大伯。”郁月城说。

“走了,走了。我上楼睡觉了。”郁闻礼出门之后还把门也带上。

他知道这会儿方渡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思考,连他都得消化一阵子,才能把人对上号。

况且郁月城的安抚,大概才是对方渡燃来说最有效的。

房门合上,房间里静悄悄的。

方渡燃维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大概几分钟之后,或者是十几分钟之后,他的意识才回笼。

他暂时失去了他对时间的准确感知力,不知道目光失焦了多久,只觉得恍然如梦。

在一片空洞,漫天灰尘,不知道往哪里走的梦中迷了眼,然后醒过来。

他动动肩膀,跟水泥浇灌的似的,僵硬得很,活动两下才人偶般站起来。

“我也回去睡觉了。”他有点呆滞地想着那房间里,还有大白猫的气息。

都是满满的舒服的草木香。

像是他的避难所。

像是他的窝。

他想回到他的小屋里躲起来睡一觉。

“方渡燃。”郁月城在他走到门口时叫住。

方渡燃愣了下,然后机械地转过身,他听到自己问:“怎么了。”

他这会儿的身体,仿若不是他自己的,他的感官有些不灵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郁月城走过去,弯下腰伸出手臂穿过他的膝窝,一手搂住后背把他整个打横抱起来。

躯体僵硬,神经也出走,四肢不太听控制的方渡燃,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嗯?”他转头看着郁月城发出疑惑。

对方把他放上柔软舒适的大床,然后关掉顶灯,再打开床底边缘的小夜灯,回到床上来给他盖上夏季的薄被。

一连串的事情都做完,大白猫躺在他身侧,方渡燃的神志才跟上来。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方渡燃怔怔地说,每个字都讲得清楚而认真。

郁月城的心猛然被砸了一下,他想起来今晚在车库里看到的蹲在地上等他的方渡燃。

他现在是只受了伤的小兽,对自己的依赖也显得更直接单纯,木木的,连自己的情绪都处理不好,但是还礼貌地征求他的同意来汲取温暖。

“可以。”郁月城说。

方渡燃的动作一帧一帧似的,他乖乖地伸出手,把郁月城那头的杯子也拉好盖上,然后转过身面对郁月城,按部就班地低下头,再闭上眼。

做出睡觉的模样。

郁月城摸一摸方渡燃有些凌乱的额发,再轻轻拢上他的后背,轻轻地拍抚。

就像是在戒断期时,面对经受疼痛和折磨,疲惫到昏迷的方渡燃一样,每一下都是轻柔缓慢地。

似乎对方是易碎的瓷器,受不得一点力。

他知道方渡燃是很强的,他的身体很强,心也强悍。

戒断期他凶猛而充满杀伤力,危险系数爆表,都劝自己离他远点,都说他体格伤了也不作数。

郁月城会心疼他的痛楚,郁月城看不了他受折磨,郁月城会以身作伴替他分担。

然而面前的方渡燃,这一次他平静而淡定,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有表情,他都闭上眼做出睡觉的模样了。

郁月城就是知道,他此刻早已千疮百孔,心会痛到任何风吹草动,都是在摧残。

舒缓的草木香从郁月城身上浮出来,渐渐包裹住两个人,逐步带上清透的、安抚人心的意味。

方渡燃条件反射地嗅了嗅让他刻在心脏上的信息素,然后弓起身,蜷起双腿,一点点把低垂的脑袋靠近郁月城的肩头。

触碰到大白猫柔软温暖的身体上。

接着,身后拍抚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是踏实地,愿意接纳他靠过去。

方渡燃伸出手,紧紧地、紧紧地把自己埋进大白猫的怀里。

这里是他的避风港。

这里才是他有温度有呼吸的起点,是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的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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