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66章

藏不住就不藏了 汽水鲨鱼 5125 2024-04-22 11:33:46

傍晚邵止岐处理完手头工作, 和李楠打了声招呼后正打算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到办公室拿走早上段若溪给的礼物。

听说段若溪下午就已经结束了拍摄。虽然她早上突然不见人影,把杂志社那边的工作人员急得够呛, 但好在她工作很配合,一点架子都没有, 邵止岐随便刷下朋友圈都能看见不少人发出了自己和段若溪的合影。

她到底和多少人合影了?该不会来者不拒吧。

坐进车里的邵止岐挠挠头,结合早上的经历她觉得段若溪这人真是有点古怪。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苏昕不待见她。

虽然很难想象,不过还是小心起见吧。

邵止岐决定把段若溪的礼物藏在后备箱里,先试探一下苏昕口风再决定要不要给出礼物。

她往临垠机场开去, 快到的时候看了眼航班信息,苏昕乘坐的飞机已经落地了,比预想中提前了不少。好在她原本就计划早来一步,所以勉强赶得上。

车驶过航站楼的时候邵止岐突然紧张起来了, 她生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情,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好好应对两个月未见的苏昕。

会发信息,打过电话, 也视频过, 但基本都是在聊工作。邵止岐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在不安。正如同那天午后她逐一拆掉那辆切诺基上的零件, 把车开回了租车厂,意识到能证明那段短暂时光的证据就这么消失了的时候。

真的很像只是做了场梦。

邵止岐驶入停车场, 手抓紧方向盘。

从纽约回来后她就不再喝酒了。就算去应酬也会说自己要开车回家, 不宜喝酒。她不像苏昕那样主动, 会为了谈判交易喝下一杯又一杯酒。她没有那样拼命,因为动力不足。

但她还是会在半夜惊醒,醒来那一刻总觉得自己还身处于某个汽车旅馆的房间里, 总觉得外头在下雨, 总觉得现在下床开门出去, 会在哪里找到手里夹着根烟在工作的苏昕。

这些残留的情绪终究随时间渐渐消失了。邵止岐偶尔会躺在床上伸出手,张开,手指间的缝隙外能看到灰色的天花板。她看着自己虎口的位置,在想如果当时苏昕咬得更狠一点就好了,最好把皮肤都咬破,流出血来,留下痕迹,不得不贴上创口贴。

邵止岐就去想象那里真的存在创口贴,已经破破烂烂得起了毛边,今天她终于决定撕掉。撕掉那一刻连带着生涩的痛意让那一小块皮肤重见天日。然后她看见血肉已经重生只剩道小小的疤痕,她会用大拇指慢慢摩挲那里,安心地叹口气。实际上,车里的邵止岐想。如果那一道疤痕真的存在于现实而非幻想,此时此刻的她大概不会这么不安。

她把车停好,下车锁门,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濒临极限。她猛地深吸几口气,大踏步向前。

好像有点赶不上了,她刚才找停车位花了点时间,苏昕效率又很快,应该已经在行李转盘处了。邵止岐默默在心里计算,直奔3号出口,脚步声踩踏在大厅里分外急促,如同她的呼吸。看到3号出口已经在陆陆续续出人后她加快步伐,就在她张口那一刻她听见一声:“苏昕!这边,这边!”

邵止岐停住。

她看见栏杆旁有三四个人凑在一起,她一个都不认识。有人不停挥手,还有人小跑着过去,接过苏昕手上的行李箱——是苏昕。

邵止岐站在那看着远处的苏昕撩了一把头发,素颜疲容尽显,可她笑意盎然,带着一种略有些陌生的清爽笑意。她好像在埋怨地说,你们怎么来了。那几个人便和她聊起来,每个人都是那样靠近她,举止亲近,没有人畏惧她。

她们都是苏昕的朋友。

邵止岐意识到了。

是自己一个都不认识的朋友。

也许因为今天是苏昕的生日,所以才特意来接她,也许她们说好了要聚一聚。毕竟自己也没有提前和苏昕说要来接送的事……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很正常。

明明是久违的重逢,邵止岐此刻却无法迈开一步。

明明走出去就好了。

走出去,让苏昕看到你,然后你和苏昕的朋友们依次打招呼,得体地邀请她们其中几个坐自己的车,这样不用太拥挤。和往常一样做一个贴心的助理就好了。

邵止岐的拇指又摸向那道不存在的疤痕。正因为不存在,所以她无法迈步。

她不存在。

这句话突然出现,拽住邵止岐的四肢,把她的心脏拽到地下,好沉重。

那个假期不存在,那一场梦只是梦,她当过绑架犯,游客,吃剩了一半的药瓶,小狗,一日限定的恋人,最后又回到了默认模式:苏总的助理。她的工牌甚至就在外套口袋里,她忘记拿出来了。什么都没发生,无数途径的公路风景,纽约大幻梦,录像带往后倒去发出呲啦声响,来到麦当劳里胆战心惊还试图掩盖爱意的那一场对话,大头狗出现。再往前,再往前就是她在陌生的酒店房间地毯上醒来,阳光在她眼皮上弹跳,前一夜的记忆支离破碎,她越轨了。

为什么这些就好像被轻易抹去了呢?邵止岐往后撤步,转身,甩不掉苏昕露出的那种表情。亲切又爽朗,她不曾见过。不对,是有幸见过几次。但那显然不是她所熟知的苏昕。所以能轻易抹去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融入到苏昕的生活里。那种更私密的生活。

因为我以为工作就是她的全部,但那是片面的,是因为我只接触过那样的苏昕。

邵止岐离开时步伐变轻了,她不想被发现。她走得很快,那个高大的背影离去后变得更渺小,她似乎抬起了手臂,擦了擦脸上的什么。

她走远的时候苏昕和那几个朋友终于准备离开,人群四散向前走,其中一个娇小的女孩——实际上她就小苏昕两岁,她长了一张娃娃脸,穿着皱巴巴的衬衫,背着个托特包,看起来还像是个小女孩。

女孩率先回头,去看远处的那个女人。她刚才就发现她了。她露出困惑的神色:不是她吗?应该是的呀。顾晓夏说那个人比段若溪还高,平时有在健身练泰拳,所以看起来应该很强壮健康。和女孩亲近的人都很不一样,她亲近的人大多都是些昼伏夜出精神衰弱的人。所以气质才会很特别,应该能一眼分辨出来。

“我也没和她见过面,就只是在网上聊过。但你见到她一定能认出来的,你不是对这种事很敏感嘛!有点儿沉默寡言,看起来很老实,高高的,壮壮的——你肯定能认出来。”

也真亏她能靠想象脑补出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网友。沈墨墨回想起来。但是她靠那个描述,按照直觉认出来的女人却走掉了。

所以顾晓夏说得果然不靠谱。女孩叹了口气,心想应该还是自己看错了。

“沈墨墨,在看什么?”

苏昕回过头来问,其他人也招呼她赶快过来,被叫作沈墨墨的女孩挠挠头跟了上去,她与大家并肩的时候苏昕隐晦地四处看了下大厅,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释然。她想是自己没有说,所以才没有来。很正常。也许是在忙,那么可以理解。

但她的释然并没有维持多久。

晚上,苏昕从大学时期起相识的这几个老友们给她组了个局,美其名曰生日宴。但这伙人平时活动范围不在临垠。所以订的是那种海鲜大酒店的包厢,苏昕非常嫌弃,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圆脸小周打断:“不许嫌弃!”

小周是苏昕大学同学兼室友,现在在当大学老师,算是这拨人里认识苏昕最久的人了。苏昕无法对她发任何脾气也没办法对这群人施展任何领导威压,她只好叹口气说:“行,行。我不嫌弃,不嫌弃。所以呢,你们给我带什么礼物了?”

她单手捧着脸颊笑问,她向来这么直接,围着酒桌坐了一圈儿的老友们也就见怪不怪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气氛吵闹起来,以往对发生在这种地点的酒局厌恶至极的苏昕忽然觉得订这种包厢也没有什么不好。所以还是要看来的目的。

“我,我先来!”

沈墨墨率先举手站起来,她抱着比她人都大的礼物嘟囔:“第一个给期望最低。”

“不好说,我现在还挺期待的。”

苏昕笑着说,沈墨墨立刻补充:“这,这是我和顾晓夏合送的!是她出的主意,你要是不满意就找她算账!”

这名字真是久违了,苏昕有点头疼起来:“她今年怎么想起送我礼物了?”

沈墨墨马上咳嗽几下赶快掩饰过去,把礼物塞到苏昕怀里。

“你、你回家再拆吧。”

她这么说,然后苏昕就当着她的面拆起包装纸:“不。”

我就不该这么建议。

沈墨墨非常后悔。

拆掉以后苏昕扬眉,看来还真不是沈墨墨挑的礼物,她往年送的礼物都挺实用的,比如按摩仪和蒸汽眼罩,估计是她自己也在用所以才送了。但今年的礼物却是一个很大的玩偶——苏昕沉默着摸了摸这只玩偶毛茸茸的毛发,捏了捏它耷拉下来的耳朵,许久才轻轻问了句:“这是什么品种的狗?”

沈墨墨回想了下:“好像是叫伯恩山。顾晓夏说这种狗最近很火,她恰好在旅游的时候看到这个,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过生日,她可以邮几个过来,很适合送人。”

她一口气说完心想沈墨墨你现在真是厉害了,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在苏昕面前扯谎。当然这是顾晓夏提供的说辞,她昨天睡前都还在练习。但说多了她觉得这说辞其实一点也不靠谱,可是顾晓夏却打包票说没关系没关系,苏昕就算怀疑,她也绝对想不到真正的原因!

真的想不到吗?

沈墨墨偷偷去看苏昕神色,然后有些惊讶地扬眉。

怎么会,苏昕原来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苏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的手抓紧伯恩山的爪子,眼眸低垂,停滞的半秒是本来绝对不该存在的。起码不会现在这个苏昕脸上出现。

“谢谢啦,沈墨墨。我很喜欢这个礼物,替我传达给顾晓夏。让她不用打电话,我听见她声音就头疼。”

苏昕浅浅笑着说,似乎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很快就去接别人的礼物了。

沈墨墨则揉了揉鼻子,莫名有点酸涩。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看见过这样的苏昕了,她在想顾晓夏说得没错,苏昕确实猜不到她送这件礼物的真正原因,而且她大概在那件事上也是对的。

顾晓夏提到的那个人,大概是对的人。

就这样一轮下来送完了礼物,苏昕那张椅子旁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袋子,她们开始喝酒,开始唱歌——清唱。苏昕无法忍受这种包厢自带的卡拉OK音质,那样太吵了。

酒过三巡后她的笑容渐渐隐去,变得有些许安静,看着朋友们聊天,她们提起许多旧识的近况,那些人的名字就算出现了苏昕也不怎么记得,她知道的人很多,但真正记住的人很少。她喝一口酒想苏昕的世界其实很小。以前总想着要拼了命地扩张人脉。现在的话,这一个包厢里的人就可以了。

不对。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差一个人。

苏昕沉默着拿出手机,她拨出一个电话放在耳畔等待。就在这时她发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她,脸上很古怪。

看我干嘛。

不知道电话何时接通,她用口型问。

这群人立刻跟拨浪鼓儿似的摇头,但每个人心里都在想:

喝多了打电话……你谁?

你是苏昕吗?

她们记忆中的苏昕从来都是那个清醒到最后,把所有人都送回去,负责打理好一切的理智怪物。

但现在那只怪物似乎也终于累了,未上妆的脸颊微红疲惫,发丝有些凌乱地挡住浮起水色的眼眸,任谁看都有些不安的样子。

绝对是喝醉了。

每个人又这么想。

只有沈墨墨注意到她把那只伯恩山玩偶抱在了怀里,空着的另只手在摸狗的脑袋,非常顺手。

然后电话终于接通,每个人都下意识屏息想知道对面是谁,苏昕张嘴,她想喊一个名字。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她居然感到了一丝羞意。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和某人手牵手的早上。

根本不像自己。

所以她最后也没喊,就是哑着嗓子说了个地址——是这里的地址。她说完停顿了下,接着说:“你过来。”

几秒后她扬眉,语气不爽:“什么工作这么要紧?有我——”

有我要紧吗。

所有人都觉得除了这句以外苏昕不可能说别的。可那是苏昕。苏昕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所以她最后语气一转:“知道了。没事,我理解。这是你分内的事,你当然得做好。”

她语气听起来又正常了,就好像酒劲儿已过,她只是短暂醉了几秒。但在挂电话前苏昕还是以其他人听不到的音量轻轻地问了一句:“邵止岐,你没有忘记什么事吗。”

——比如来接我,比如带着你每年都会送我的小蛋糕过来,给我过生日。比如送我一份真正的生日礼物,我现在想要了,这次不会拒收的。

但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对方说,应该是没有的。所以她只是说:“这样。那你去忙吧,不打扰你。”

就好像对掉了往日的位置。也许是报应,苏昕想。以前忙于工作的人是自己,把事业优先于一切的人也是自己。谁能想到有一天她苏昕也会被人如此推开,以至于无从反驳。只能说她活该。

苏昕挂掉电话后停顿半秒,她察觉到了周围的视线。于是很快扬起一个无事发生的笑容对说:“本来想叫下属开车来接我们回去的,看来还是得找代驾——不是说好留一个人不喝吗,小周,你怎么回事?”

苏昕立刻转移了话题,一开始有些生硬。但她很快就熟练地抛出点饵料,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别处,于是包厢里又渐渐恢复了嘈杂。

只有沈墨墨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她有一种直觉性的敏锐。苏昕的心情很明显不一样了。变得有些消沉,甚至到了难过的地步,可能是因为酒精。

能察觉到这点也因为沈墨墨知道在场谁都不清楚的事,是顾晓夏告诉她的。再加上她还坐在苏昕旁边,不小心听见了苏昕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所以她好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任何不敢确信。

毕竟那可是苏昕哎。

沈墨墨皱眉看着苏昕不停喝下一杯又一杯酒,盯着那只在她怀里被搂到几乎变形的伯恩山。看着那只狗,沈墨墨下定一个决心,把「邵止岐」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这场气氛轻松的生日宴凌晨一点时才结束。大家好久没聚,嗓子都说哑了,纷纷说明明年轻时准能熬个通宵,现在凌晨一点就已经是极限了。苏昕也附和一句揉脸说这恐怕是她几年来喝得最多的一次。

尽管如此她还是记得提前叫来几辆车,好把人都送回家或者酒店。礼物的话暂存在酒店这里,明天来取。她只抱着那只伯恩山坐其中一辆车走,途径自家小区时先下了车,和朋友们道别后就对着车窗摆手,见车远去了她才往前走,步伐有些摇晃。

进小区后她没能撑到家里。不是身体上的难受,是从机场开始的郁闷化作一团污泥塞在她心口——是,她承认,她那个时候就没有释然。怎么可能释然。

苏昕走进楼下的儿童游乐区,坐在蓝色的滑梯上,缓缓缩起双腿,抱着那只玩偶,抱起膝盖。她理智上在想自己为什么半夜三更坐在这种地方不赶紧回去休息调整时差,这地方很脏的,你为什么要坐下?站起来啊,苏昕。

实际上她做的事是从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记事本是新换的,上一本已经写满,塞在行李箱深处了。她翻开第一页,那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了些默认事项,就比如那句:可预测,稳定,有用,达标。她对理想伴侣的铁则,是她依照惯性下意识写的。

此刻苏昕眯起眼睛,有意识地拿出笔,把记事本摊开来放在伯恩山的毛绒脑袋上,很用力地狠狠划掉这行她从小写到大的句子。她划了好多下,几乎填黑了那行字所在的位置,最后吐出口气,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

明明已经是1号,明明都凌晨一点了。

苏昕揉揉干涩的眼睛,有点模糊了,是喝太多才视线模糊。她埋头写字,还是很用力,手指捏得泛白。这时她又抿唇吸了下鼻子,是夜里降温才吸的鼻子。最后她写完了,就把笔收好,向后躺在滑梯上,两只手抓住记事本举起来遮住天空,她眯起眼睛去辨认黑暗中自己刚写下的那一行被水晕开的字迹:

4月1日,天气晴转多云,星期六,我生日。邵止岐到现在还没有祝我生日快乐,我好讨厌她。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