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暮秋：“……”
他一张粉白的小脸蛋立时就涨得发红, 呆了好一会儿，才先很用力的将手从江绍脖子上抽了回来，然后又悄咪咪的把牵着谢闻衣襟的手也缩了回来。
……自己是脑袋坏掉了, 才会在这种情况下, 和江绍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而因为谢闻突然醒了的缘故，一时之间, 气氛就变得非常奇怪。
冉暮秋脑袋都不敢抬,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江绍刚刚说的胡话，心里跟有一百只蚂蚁在挠似的, 只能磕磕绊绊的胡乱道：“没、没什么, 江绍他在说梦话……那个, 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出去吧？”
不出去怎么继续做任务啊？
这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冉暮秋虽然有点想，手也莫名其妙有点痒, 但总不能真的把江绍在这里捆起来打一顿，看能不能让这个男人虐心值继续蹭蹭涨吧？
这话头转移的实在拙劣, 左右两个男人一同陷入了极其微妙的沉默里。
冉暮秋也感觉到了这幅诡异的气氛。
他不知道这氛围从何而来, 只觉得自己额头和后脑勺同时被不同的视线盯着, 脊椎都快麻住。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 问233：【……我怎么感觉, 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啊？】
233：【。】
好在这股子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出乎意料的，先前打过照面但落得一个不太美妙的结果的两个男人，似乎是真的在这次并肩战斗中生出了一点惺惺相惜的队友情，并没有继续延伸出什么让冉暮秋尴尬的话题，也没有再爆发什么冲突。
谢闻首先慢慢的直起了身来, 江绍也没再犯欠，跟着坐了起来, 重新懒洋洋的靠在山洞壁上。
“要出去。”谢闻很慢的吐出一口气。约莫是精神好转，但身体上的伤还没有修复，他声音很缓，脸色冷沉，“这地方不能再待。”
这林子里没什么可以吃的食物与变异兽，再待下去，饿死的几率恐怕更大。
江绍也收了方才那点儿无赖似的笑，“嗯”了声，转头往黑黢黢的洞口看了眼，道：“得想想办法。”
沉默片刻，江绍余光瞄了一眼从谢闻醒来开始，就已经不由自主的挨对方越来越近的冉暮秋，忽然站起身来，道：“这样，趁天还没亮，我出去瞅瞅。”
-
江绍离开了一个多小时，再回来时，却并没有带回来什么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前路山体彻底塌陷，几颗变异松树也被砸断横住去路，想要出去，要么烧光那些松树，要么杀光那些变异狼。
可无论哪一样，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况，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人商量了一阵，决定还是走第三条路——从左侧的那座雪山翻过去。
这办法笨了点，可眼下看来，的确是最为稳妥的一个选择。
没怎么再停留，三人就出发了。
江绍在前面开路，谢闻和冉暮秋走在后面，趁着天色还没亮，一路往前。
冉暮秋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脸给围巾蹙着，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左右看来看去，像只机灵的小动物。
他一边走，一边看了几眼跟前的人和身边的人，心里还觉得有点神奇——按照原剧本，主角攻受本来就应该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有无数次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节，只不过如今中间竟然多了自己这么一个小炮灰。
……自己做攻略任务，好像回回都做的乱七八糟，但又真的次次都歪打正着。
天色还没彻底亮起来，两个异能者的视力足够视物，冉暮秋视线却还是模模糊糊的，总是不小心踩到坑里，又被不知道谁的手臂扶一把。
第不知道多少次将脚塞进一个小雪坑里差点拔不出来以后，谢闻便干脆将他抱住，手也没再松开，道：“我背你。”
冉暮秋连忙道：“不用了，你自己伤都还没有好……”
他眼睛看不清，鼻子就特别灵，一直可以闻到谢闻身上那股子没有散去的血腥味。
谢闻低低的“嗯”了声，手穿过他腰侧，弯身下去抱住他腿弯：“我没事。”
“别特么磨磨唧唧。”走在前面的江绍顿住步子，情绪难明的看着这边，忽然伸手，对冉暮秋道，“我这儿来。”
冉暮秋看了一眼江绍，又看了一眼谢闻，最终还是往谢闻身边凑了一点，小声道：“你们两个不要管我，我现在看得清一点了，不会再掉到坑里面去的。”
江绍：“……”
男人微不可见的磨了磨牙，盯了他半晌，还是转身过去，继续在前面开路。
事实上，虽然谢闻身受重伤，但江绍情况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自从进了这山以后，三人几乎接近三天没能进食任何除了变异浆果以外的东西，就算是铁人也要撑不住。
异能者也是人，再强也是人。
更何况，江绍的腿原本就还没彻底好，在几次出去查探情况的路上，又消耗了太多体力，此刻异能也已经所剩不多。
只不过这男人死要面子，就只会忍着。
相比起来，冉暮秋因为中途昏睡过去一次，几乎是被谢闻背在背上到了山洞休息的，所以体力甚至算是三人里面保留的最多的一个。
……可也并没有什么用。
走了又快大半夜，翻过一个山头，天边就见了一点鱼肚白，江绍步子却突然顿住，警觉道：“操，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附近。”
谢闻侧耳听了听，很快也蹙起眉。
“是有。”他喘了一口气，“应当是在地底——”
末世里的变异生物林林总总，各形各异，许多甚至没办法用生物学来解释，这样大一座雪山，有些奇怪物种再正常不过。
三人一路来已经足够小心，尽量避开可能有变异兽脚印出没的地方走，却没想到竟然可能还有东西藏在地底下。
果然，谢闻话音刚落，就有“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几秒钟后，便有东西猛然从雪地里蹿出来，高高扬起头颅，视线一晃，惨绿色的眼睛盯住了在一片白茫茫里尤为显眼的三个人影。
这东西还有一半身子没在雪里，上半部分就已经要有一人高，显然不好对付。
江绍火速寻了个刁钻角度，摆出攻击姿势。而谢闻伸手在冉暮秋腰上一带，反应也相当迅速的往后去了两步，但冉暮秋到底反应慢了，被带得踉踉跄跄，差点跌到。
这变异兽变异等级显然不低，恐怕已经有了智慧，一眼就盯准了在三人之中，反应最慢、看起来弱小的冉暮秋。
它猛地伸过头来，张开大嘴，就咬住了冉暮秋后衣衣襟。
冉暮秋感觉到身后一阵大力拽住自己，吓得尖叫一声，护着他腰的谢闻已然利落地从腰侧抽出匕首，狠狠一下捅进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颚部。
这东西弹动两下，碧绿的眼睛疼得眯了起来，却也没松嘴。
江绍重重骂了一声，抢上前几步，一团火球就轰在了那只变异兽身上。
几天的跋涉，江绍体能到底下降不少，若放在他体力鼎盛时期，元素火焰解决一只落单的变异兽实在不算什么难事，可如今，火焰威力显然已经大不如平常。
尤其这变异兽鳞甲又坚实无比，江绍这一下没能将它一击毙命，剧烈的痛意反倒让他愈发癫狂起来，嘶吼一声，整个尾部也从雪地里翘起来，疯了似的用力咬住冉暮秋的衣角，拖拽着他往前跑去。
冉暮秋整个人倒退着被往后拖，吓得伸手往前挥了两下，就被江绍一下握住手。
谢闻则飞扑上前，拿匕首往这东西的脖颈处连捅数十下。
与此同时，他一双眼睛又在此刻陡然变得深红，唇间生出利齿，狠狠的就朝这东西最脆弱的尾部一口咬了下去。
这东西被咬得生疼，立时吐掉冉暮秋的衣襟，仰起脖子吼叫了几声。
冉暮秋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后躲，而这东西似乎是察觉出了同为兽类的生物的威胁，它立时就调转矛头，转向谢闻。
那厢谢闻正护着逃离兽嘴的冉暮秋往回，几乎是拿整个身体挡在冉暮秋前面，这东西尾巴一甩，大嘴一张，谢闻避无可避，只得拿小臂一挡，被死死咬住。
谢闻被咬的闷哼一声，另一肘往后狠顶了几下这东西的头。
他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情绪激动下，不可控制的兽化又让他体力再次消耗殆尽，那东西晃晃脑袋，丝毫不松嘴，反而摇头摆尾的拖着他往后，只脚下却骤然踏空被雪覆盖着的松动山石，一时之间，巨大的身躯翻滚几下，便往侧边山崖下滑去。
眼见谢闻就要被拖行走了，冉暮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反应速度，一把就握住了他的左手。
而两人也因这股拉力被带着一同往山崖下坠去。
就在快要掉下去的前一瞬，江绍抓住冉暮秋小腿，另一只手则拿一柄瑞士军刀狠狠插入一块山石里，咬牙勉力支撑住了三人——
堪堪停住。
可也只是岌岌可危。
冉暮秋被江绍抓住小腿，半边身子都探下了山崖，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抓住谢闻没有松手。
碎裂的部分山体哗啦啦的往下塌陷，那变异兽已然坠了下去，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让它一直死死的咬住谢闻的右臂没有松嘴，此刻正吊在他身上，尾巴一甩一甩。
谢闻的小臂已经被咬得深可见骨，变得鲜血淋漓。
可眼前的青年，除去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以外，脸上却没有更多痛苦的神情。
冉暮秋呆呆的看着他的脸，眼神都骤然空了一瞬：“你——”
谢闻瞳色深红，额上长了角，脸部轮廓比平日里更深，黑发凌乱往后飘着，一张脸俊美到妖异。就是不像是人。
他就着冉暮秋攥住自己的力气，几番尝试向上攀爬，可到底已经再使不上力气。
而这样一来一回的，江绍插着的那块山石也摇摇欲坠。
片刻，谢闻终于卸了力似的，缓缓吐出一口气，“松手。”
青年这句话才堪堪将冉暮秋拉回了神。
他没有心思再去追问谢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只努力的摇了摇头。
这山崖距离地面不知道有多少米，总之是压根看不清楚的地步，从这里摔下去，冉暮秋想不出有除了丧命以外的任何可能性。
【233！】冉暮秋情绪突然一下崩溃，眼泪水都要流下来了，哭着喊系统，【可以想办法吗？】
他胡乱的念出很多技能的名字，压根就不管系统商城里究竟有没有：【绳索？热气球？翅膀技能？有没有这些啊——】
【……】在连续回答了几次“没有”以后，233已经不敢说话了，沉默了半瞬，【宿主，很抱歉，是233的权限不够。】
冉暮秋心知肚明，不是233权限不够，而是自己太没用。
系统商城的开放程度本来就跟宿主自己的资质和积分息息相关，自己虽然已经做了几个高级剧本，但当了太久小酱油，积分攒得不够多，压根就没有办法支撑开放许多的高级功能。
他以前在大世界论坛里见过网友八卦，说那个榜一大佬“1号”的系统商城里面就什么都有，多的是你想象不到的东西，基本已经能是和主系统媲美的地步。
可是自己就只是一个小小炮灰的资质，只是运气好，才捡漏了这么多高级剧本，可是偏偏又做不好。
冉暮秋相信，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来，都会比他能更好的完成任务。
……至少不会要让攻略对象到了快要死掉的地步。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仅仅只有任务快要失败的惶恐，还有其他别的原因，冉暮秋的眼睛彻底给眼泪水彻底糊住。他没有手去擦，眼前的人的身影也变得模模糊糊。
恍惚中，他好像见到眼前的人笑了一下，声音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的风雪裹挟着飘来：“……小秋，你再不松手，我们就要一起掉下去了。”
那人的声音里面甚至带了一点笑音：“还是不要了吧。”
“上次以为你死了，我就变成这个样子。”
冉暮秋脑子已经混混沌沌，听不懂谢闻的意思。
上次以为他死了……是什么意思？
谢闻现在这幅特殊的、仿佛也是同某种变异兽类融合而成的外貌，也是因为“上次以为他死了”？
冉暮秋他只知道谢闻曾经有一个死去的老婆，所以才一直穿黑色，才为他“守寡”那么多年。
许斌曾说，谢闻爱他前妻爱得要死要活的，所以脾气才越来越差，都没人敢惹他的。
【233……】冉暮秋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吸了吸鼻子，只喃喃的问，【主角受是不能死的吧？】
233没回答他的问题。
机械音只是很轻的“嘀”了一下，提示：【攻略对象[谢闻]虐心值+5！】
随后，便响起因为主系统设定，没有感情、但喜气洋洋的播报声音：【恭喜宿主，已成功解锁全部‘2’个攻略对象虐心值，请继续努力，完成任务！】
冉暮秋整个人都僵住了。
谢闻的虐心值自他进入小世界以后就一直稳如老狗，冉暮秋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此刻突然动了，可心里，却隐隐的有一阵越来越强的预感。
他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的眼泪已经凝成霜雾，心跳却突然一下变得很快。
片刻，他张了张嘴，既是在问系统，也是在问谢闻，最后，听起来已经像在催眠自己：“……谢闻肯定不会有事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