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暮秋浑身僵硬, 头皮都有点发麻。
在认出来人的声音之后，他脑海里一下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每一个最终都指向——完蛋了, 主角攻是不是找他算账来了。
在几天前, 系统才刚提示，江绍的虐心值涨了五点。
事实上, 区区五点的虐心值, 对于经历过前几个小世界的冉暮秋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压根连怕都不会怕。
毕竟冉暮秋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连虐心值九十九, 陷入“暴走状态”的攻略对象，也曾体验过。
五点……好像听起来有点太小儿科了。
可凡事到底要有对比才能显出珍贵来, 如今的末世剧本，他忙活了快四个月, 主角攻受的虐心值, 总共加起来, 也才只江绍身上的五点。
就算这样，自己就已经又是被掳、又是被铐、长途跋涉, 每天都在折腾, 时时都很累。
这种状况下，冉暮秋不得不考虑有了五点虐心值加成后的江绍有多难对付。
更何况，江绍在虐心值为0的时候，就已经够凶了。
冉暮秋在脑海里飞速思索着对策。
男人蹲在他身后，见人不动, 伸手就弹了一下他后脑勺：“装哑巴？”
冉暮秋：“……”
他重心不稳，被弹得差点歪倒, 可如今就连伸手捂脑袋都做不到，好容易稳住身形，才终于回头，小心而委屈地看了男人一眼。
身后蹲着的果然是江绍。
男人戴一个鸭舌帽，压得很低，将标志性的断眉遮去，只露出小半张脸。
冉暮秋的角度，只看得到他分明的下颌和挺直的鼻梁。
这男人往常嘴角总噙着笑意，唇角的弧度痞痞的，总像戏谑，或不怀好意。可几天不见，他却似乎变了不少，唇线平直，神色显得疏懒而冷淡，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不愧是涨了虐心值的人。
冉暮秋定了定神，心想谢闻他们就在不远处，江绍应该也不该对自己怎么样，胆子就大了一点，暗戳戳的回呛他：“……你在说什么啊，听不懂。”
然而江绍这人最不好糊弄：“问你刚冲人发什么嗲。”
冉暮秋：“……”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个行为像发嗲了，不就是正常讲话吗？
怎么黑框眼镜老喜欢这么说，还每次说的时候都要通红着脸狠狠瞪自己几下，现在连主角攻也喜欢这么说啊？
但还是小声同他解释：“哪里有？你不要乱说话。我只是请人家帮我拿一下水囊。”
江绍垂眼看他，嘴里叼着的烟一动一动，道：“你自己没手？”
“……”冉暮秋看着他，又悄咪咪的瞅了一眼自己藏在谢闻外套里的手，没说自己现在真的相当于没手的事情：“就是帮忙拿一下不可以嘛？又不麻烦……”
但江绍却似乎打定主意，要揪住这个话题不松口了。
“你就说了两句话，人就巴巴的帮你弄了。凭什么？”江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边的弧度没有一丝暖意：“凭你脑袋笨，还是凭你个子矮。”
冉暮秋：“……”
虐心值变高，怎么好像只让这个人的嘴巴变得更讨厌了啊！！
冉暮秋忍着气道：“就是拿个水呀，人家人很好，答应帮我……”
话音没落，江绍却突兀地嗤笑了一声。
“人很好？”他道，“你认识人几天？就觉得他人好。”
冉暮秋还想反驳，江绍却缓慢收了笑，低眼觑着他，淡声道：“别把男人都想得这么好，这么无私奉献。”
“知不知道人家想上你？”
冉暮秋只愣了两秒钟，脸就“蹭”一下涨红，手指抓紧衣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样直白和粗俗的词汇，也就能从江绍嘴里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
冉暮秋还没忘记两人一路同行的那一段时日里，这男人是怎么无数次不要脸的欺负他的。
和其他人不同，主角攻脑子里好像压根就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永远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那几天，连“回了第二基地再继续”这种话都一直挂在嘴边，猴急得要命。
冉暮秋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谢闻他们提早到了，江绍真的会强行那个自己。
毕竟当时自己在房间里面和主角受亲嘴，这男人在门外，差点将门踹翻。
羞耻的回忆一下涌上心头，冉暮秋连脑袋都冒出了丝丝热气，他咬了一下嘴唇，磕磕绊绊的道：“你乱说什么啊……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像我？”江绍笑了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怎么了。”
冉暮秋低着脑袋，嘀嘀咕咕的说他坏话：“像你这么不要脸！”
到底还是怂，怕被打，音量放得很小。
可异能者五感灵敏，江绍还是听见了。
他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就浅了下去。
然后点点头，半晌没说话。
方才，江绍在皮卡里，将冉暮秋和那个黑皮男的互动看了个全程。
他是在一天半以前搭上这支散人队伍的车的。
他那天一气之下，将兜里的东西全扔给了那家旅店的小老板，如今就是个穷光蛋，好在有手有脚，饿倒饿不死，还顺手救了这帮被变异熊围攻的三人队伍。
对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招来的那么多熊，就连江绍，对付起来也有点儿吃力，这腿就是当时伤的。
救下以后，对方说要往南边去，江绍就顺口问了句能不能搭一程。
对方见他是个厉害的异能者，方才又救了他们一命，自然是满口答应。
这黑皮男正是团队里的老大。这人人品一般，好色，且荤素不忌，在各个人类聚居地停留时，是类似“破棚区”那样的地方的常客。
但冉暮秋，恐怕又比他玩过的那些，要漂亮得不止一倍。
江绍懒得评价一个萍水相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的私生活习惯。
但坐在车内，看见冉暮秋一个眼神，那人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恨不得将眼珠子都黏在他身上的模样，咬牙了又咬牙，到底还是拖着条伤口都还没结痂的破腿，下了车。
但刚一下来，就有点儿后悔。
人家正牌男朋友就在后头，虽说像个废物似的连老婆被流氓搭讪了都没发现，但肯定也不至于让冉暮秋被人欺负。
自己越俎代庖，又算个什么事？
于是张口时，说话就忍不住冲了一点，也不知道是真的在毫无道理地嘲讽冉暮秋“发嗲”，还是在厌恶自己又干了些没意义的事。
实际上，在心底，也真的只是忍不住想多看他一会儿。
简直就跟那几朵狗尾巴花一样二。
……不过，二都二了，不二个彻底，是不是有点儿亏？
安静半晌。
江绍一下又没说话了。
沉默向来就不是这男人的习惯，冉暮秋心有点慌慌的，生怕对方在憋什么大的，正要悄悄看他一眼，就感觉到身后的声音又挨近了一点。
“那老子都不要脸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亲你一口不过分吧？”
？？？
冉暮秋睁大眼，还没来得及理解对方这句话里的意思，颈后便跟着扣上来一只粗糙大掌。
这手掌在他细嫩颈间摩挲两下，就用力按向自己。
异能缘故，江绍的气息向来比寻常人热得不止一点，陡然凑近，就像一团火落在他唇上。
冉暮秋下意识地就想躲，可根本动不了，只能以一个被胁迫的姿势，扭着身体、仰着脸，同他唇舌相撞。
两人所处的地方还算隐蔽，恰好在两辆卡车相接的拐角处。但其他人来来去去的，都相隔不远，只要稍微探头过来，就能注意到篝火后的暗处，有两个人在接吻。
这个姿势到底吻得不够爽，江绍在他唇上舔咬了几口，“啧”了声，大手揽在他腰上，想将人整个提起来。
冉暮秋本来就被亲得有点懵，又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紧张到眼睫毛都在颤，脑海里的思绪有一瞬间的迟滞。
等反应过来，再顾不得会被江绍看到手铐的事情，便将双手从谢闻的外套里挣出来，用力推他。
他这点儿力气在江绍眼里，可能跟蚊子挠痒痒是差不多一个意思，男人单手往下一握，就将他两只细细的腕子一齐圈住，拉向自己怀中。
“打我做什么？”男人抵着他唇侧，低声道，“知不知道和野男人偷情的时候，得安静点儿？”
冉暮秋呜呜咽咽的骂他：“你滚蛋！”
明明知道自己和谢闻不是那种关系，但从江绍嘴里听到“偷情”二字，却还是生出一股子耻意，羞得浑身都在颤，好像真的在被迫红杏出墙，在背着谢闻，和野男人厮混。
手上的触感不太对，像是冰凉的金属，江绍垂眼，稍一摸索，就发现了他手上那东西。
他瞳孔微微放大，愣了片刻，蓦地笑了。
……这是得有多疯子，才能给爱人用上这种东西？
江绍盯着那银制的手铐看了两秒，然后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冉暮秋。
他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情绪也很奇怪，冉暮秋被他看得都有点儿哆嗦，扭身想躲，被欺身一下扑在覆雪的草地里。
江绍看着他，看了许久，才慢慢地道：“你是不是能下蛊？”
说完，没等冉暮秋答话，便俯下身，头一偏，舌尖一探，愈发用力地撬开了他的牙关。
这男人在接吻上从来就没尝试过温柔，此刻好像又有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动作就愈发地肆无忌惮。
这下冉暮秋是真的眼泪水要流出来了，尤其是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概是方才宰狼的人回来了。
冉暮秋吓得心脏骤停，心里一急，抬腿就踢了一下江绍。
动作有些慌乱，也不稳，胡乱地碰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江绍立时就蹙了一下眉尖，被踹得闷哼一声，脸部肌肉都疼得抽搐了一下，但动作终于是顿住了。
半晌，他慢慢地直起了身，轻轻嘶了一口气，伸手，碰了碰被踹到的伤腿。
踹得还真狠，半点儿没收着力气的。
“你走。”而那厢，冉暮秋早已经迅速地将自己缩到了另一边，又将脸别了过去，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吸着鼻子，小声地赶他，“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看见你。”
江绍一手捂唇，另只手按着被少年踹打到的伤处，眸光阴沉沉的，先是没说话，可余光里，已经看见不远处，抬着狼身向这边走来的谢闻。
江绍就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
青年身高腿长，薄唇微挑，黑发有些微微的乱，作战服的扣子扣至最上面一颗，拳上蹭了血，就这样，也挡不住他一派风光霁月、人模狗样的样子。
这种类型的，在末世前的高中，是校草吧？
能让冉暮秋这种娇气的迟钝小鬼头，都主动表白追人。
小小年纪就早恋，到底看上人哪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和自己是两种样子。
沉默了半晌，江绍慢吞吞的起了身。
冉暮秋听到他的动静，吓得又缩了一下，怕他还要怎么样，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道——
“行，老子走了。”
语音干脆利落。
冉暮秋一愣，连忙回头。
果真看到江绍已经大踏步向小皮卡走去。步子迈得越快，右腿就跛得愈发明显。
……什么啊？
刚刚还将偷情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欺负他欺负得那么用力，现在看到主角受，就真的说走就走啊？
冉暮秋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又有点小小遗憾。
毕竟，上一次江绍的虐心值突然涨了五点，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和主角受打了一架打出来的。
冉暮秋本来还有点想看看他们两个再会面，能不能再刷一点虐心值的。
结果，正这样想着，脑海里就响起一道不久前才听过的机械音——
【攻略对象[江绍]虐心值+5！当前虐心值为10，请宿主再接再厉！】
冉暮秋整个人傻住，等意识到什么，便立时扭过头，可转得太急，身体不稳，堪堪往前倒去。
好险被人扶了一把。
是谢闻。
大约是觉得他这样穿得厚鼓鼓还东倒西歪的模样很可爱似的，谢闻搂住他，还忍不住笑了一下。
将冉暮秋扶正以后，他便在火堆旁坐下，伸手将将他一揽，往身侧揽了一点。
冉暮秋这才转过脸来，同谢闻对视，只心脏仍然跳得飞快。
谢闻凝视着他，视线落在他被火光熏得微红的双颊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冉暮秋被摸得有些痒，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青年带茧的指腹流连在他精巧的下颌上，最后，拿拇指在他唇上按了按，低声道：“是不是太用力了？”
“下次轻点。”他笑了笑，“好像有点儿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