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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清野 第五十五

丞相是位疯美人[重生] 小清椒 3870 2023-12-29 11:03:19

快走!

各个街道都站满了人, 家兵和奴仆围在外围,替李亥承受了大多的袭击,但还是有那么一两个鸡蛋砸了进来, 落在他的头顶。

粘稠的腥气满头都是。

李亥兀地想起了三年前黄巾贼乱,自己用积攒数年的银钱买通内侍, 将自己藏在那臭水沟里

当时, 那不男不女的内侍翘着手指, 掐着银钱, 阴阳怪气道:“欺君可是大罪,殿下想活杂家理解,但这么点就像打发人, 未免也太小气了。”

内侍毫不留情地将钱砸回了他脸上。

李亥虽然身为皇子,但前朝的皇子太多了, 他们要么有得宠的母妃, 要么有突出的天赋,要么有权贵作幕僚, 只有他,什么也没有,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那点银钱。

他不知道, 其实还不够一位高官子弟宴请朋友出去挥霍一场。

后来还是敌人成就了他。

黄巾叛贼来得太快了,逃命当头, 这些内侍也顾不上钱多还是钱少,能多拿一点便是一点,最终答应了李亥的要求出宫时带着他, 然后找个阴沟暗巷把他踹下去, 自生自灭。

臭啊。

那种臭不仅仅是难闻, 还发酸发霉,即使捂着鼻子也能感受到,从毛孔蹿进身体中。

想到这些,李亥胸口剧痛,生理性地厌恶让他一阵一阵地开始反胃,躬身想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春风吹散了他束发的簪,木簪不如玉簪,摔在地上碎不了。

他哑生而笑。

他也碎不了。

这世上没人把他当皇子,恨他的,唾弃他的,利用他的,捧杀他的,他也……快要不把自己当皇子了。

前边,董参已经被鬼戎兵拿住了,跪在原先那个道出“储君不配”的位置。

他的官帽被他自己扔掉了,但或许是为官数十载,诸多举止已经成了习惯,他跪着时腰背挺直,依旧有着文臣的镇定和傲气。

“逆贼。”牛以庸站在储君身边,朗声道,“结局已定,你可知罪?”

董参沉默了些许,开口说:“我走向了每个朝臣的归属。”

牛以庸眉头微皱。

“一朝天子一朝臣。”董参声音平静,“两年前见着杨于王\□□大家被斩于集市,我就想到了或许有朝一日也会走上这一天,时间早晚罢了,因为我们是前朝臣,就算皇帝不在明面上丢弃我们,要唱一出仁慈的戏码,这时也局俨然已经不在适合我们存活,不争,注定要消亡。”

“这不是你谋逆的理由。”牛以庸回答,“你们若坚守本心,何至于此?”

“本心?”董参的话语中没有任何感情,“本心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纵观这京城,大到势力勾结,小至男女情爱,一片真心换来的糟践不计其数,那骨血丢进去,滚一遭,油一煎,捞起来的是森森白骨,只有傻子才会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止步不前,想要真正的站着,就必须得靠自己的双手,缔造出自己想要的局。”

牛以庸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什么意思?想说自己是个落魄英雄?

“我输了局,这是我思虑不周,准备不全,造成的后果我该受着,但我依旧不认可你们想要创造的寒门乡野共治,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董参继续说,“你们今日能成功,全靠你们是才建立的新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随着时间的推移,短则十年二十年,长也莫过一两百年,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你们也会变成我们,逃不掉。”

牛以庸很想抄起鞋底给他砸下去。

这时,一旁的储君忽然嗤笑一声。

众人齐齐看向他。

“恶人齐聚抢夺瓜分,乃天下之顽疾。”储君道,“病,药也,治也,疏也,方能得愈,但孤从未听闻有以毒服用,可保性命。”

董参呼吸骤然加重。

储君这是在骂他:你混进了坏人堆里,非但不想办法脱身,反而以学坏为荣,愈演愈烈,最后甚至要把坏扶上正道,成为正统,有病吗?

牛以庸也顿时明白,立马顺着此意附和,拱手道殿下英明,同时心想储君还真是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嗯?

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江岭还蹑了蹑,替他挡着。

牛以庸哭笑不得。

好吧,这小储君原来在作弊。

不过能有这番稳重已经极为难得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储君大袖一挥,“将叛贼带下去,等陛下回京发落。”

“是!”

李亥惊慌失措,朝臣们已经全部被押走了,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鬼戎兵,害怕又不甘心。

他还有好多东西都没弄明白:沈之屿到底抛下自己去哪儿了?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喜欢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不该争吗?

为什么,这些贱民宁可跪一个流浪小儿,都不肯跪自己!

“又要回到那不见昼日的天牢中吗……”

李亥抬眸,看着头顶的太阳,下一刻,眼神锋利起来。

“前朝遗孤跑了!”

“抓住他!”

趁众人不注意,李亥猛地推开家兵扒开人群,转身往一处断崖跑去,这些人弃他如敝履,见他来,连忙避之不及,他很容易就离开了皇城脚下。

元滚滚刚把丞相大人留给自己的字条放回衣袖,一顿,第一个反应过来:“拦住他!他想血溅城门!”

李亥散开的长发被风扬了起来,他第一次这样放声狂笑,不用再顾忌任何,眼里只有一个目标,也不需要旁人的帮忙,可以靠自己的双腿抵达。

也能抵达。

李亥放声大喊:“本宫,是李氏唯一的遗孤,尔等才是逆贼!”

鬼戎兵从两侧的屋檐往上翻跃,奈何今日围观的百姓太多了,让他们行动受阻。

李亥手脚并用爬上一处矮墙:“无耻之徒,盗他人之国,必将天打雷劈,不入轮回!”

“咻!”

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脚踝,李亥重心一倒,从墙上滚下,大量的砖瓦都被掀翻了,又在最后一刻猛地抓住了一块凸出的石块,咬牙撑着爬了上去。

快活!

李亥眼泪都疼出来了,却继续在笑,咬牙切齿,他终于为自己活了一场!

他一点都不懦弱!

鬼戎军赶到时,李亥已经站在了城墙边,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摇摇欲醉,仿佛随风一吹就能跌落。

元滚滚在下面淡漠地望着他。

这个眼神让李亥感觉有些熟悉,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想起来了。

沈之屿。

即使储君还小,但那每一丝一毫都透露着站在绝对高度上的俯瞰,把他的一切挣扎看作儿戏,反抗视为无物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这位才是沈之屿倾尽全力悉心教导的储君,他只是只丧家之犬。

李亥终于恍然大悟,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但他不会释然,他要在旭日中张开手。

“贱民!你看好了,谁才是真正的皇族!”

随后,纵身跃下

.

沈之屿听见了闷响,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城门方向。

下一刻,一支箭袭来,擦着沈之屿的脸侧而过,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箭尾嗡嗡争鸣。

一条血线出现在皮肤上,血珠缓缓渗出。

“阿屿,那蠢货死了就死了,别分心好吗?”齐王重新给弩中放入一箭,道,“我们好好说说话,好歹这是最后的时间了。”

折断腕骨之后,齐王不知是怎么想的,倒也没继续折磨沈之屿,他改变了做法,将这个高阁的窗户全部关了起来,脱下外袍堵住缝隙,再关上们,用桌凳抵住大门。

最后,翻出一个小薰笼放在桌上,点燃一块香角丢进去。

袅袅白烟升腾出来,却散不开,积在这间屋子里,越来越浓。

沈之屿闻出来了,这味道就是让他这近一天来昏昏沉沉,手脚无力的罪魁祸首。

“鼻子还挺灵,既如此本王就不多介绍了。”齐王坐去沈之屿对面,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说点你不知道的。”

沈之屿内心一沉。

“其实,在看见你肯乖乖跟着她们来到本王身边时,本王就知道,你的这个。”齐王指着自己的心脏,“不在本王这里,所以有些的东西不得不防,就像你做的这些准备,这栋高阁早在半个月前本王就选好了,并动了些小小的手脚,以防意外。”

沈之屿被药香熏模糊的意识骤然回神。

难不成……

“你……”沈之屿想要撑着起来,奈何失败了,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把这里……呃……咳咳咳……”

“每次只有和那个蛮夷皇帝相关你才会说点话。”齐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颜色,“真薄情啊,连虚伪的假象都不肯施舍,没错,你猜对了,本王让这栋高阁少了点东西,将它变得脆弱了许多,到了一定的时间或者里面的人一旦超过所能承受的数量,就会垮塌。”

“既然有些事活着理不清,那就去地狱继续!”

“纠缠下去吧,阿屿,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放心,这药让你在睡着后感觉不到半丝疼痛,乖一点,闭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

元彻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最高的阁楼,初春的冷风迎面吹来,刮得人一个激灵。

这里的视野和地面上果然不一样,许多隐藏在暗处的死角显露出来。

元彻立马开始搜查,视线洞察过每一处楼阁,快速且仔细,他看到了趴在窗边往下眺望的茶客,看见了发奋激昂的书生。

却唯独没看见沈之屿!

元彻后背一寒,最坏的打算遏制不住地在脑袋里浮现:难道自己的思路错了?或者齐王见事不对,已经下手,早早收拾回去了?

喉结滚了滚,手指关节被蹑得咔嚓响。

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用肉眼确认之前,他不能有任何的动摇。

所有事情都解决好了,这最操劳的人怎么能不回家呢?

“陛下!这边有疑点!”

于渺的声音如在沉潭中丢入石子,怵然涟漪泛起,元彻两三步飞奔过去,只见有一处高阁门窗紧闭,看不见里面的任何场景。

高阁的建造,本就是为了让视野更加拓宽,青天白日下,谁会关着门窗不见人?

除非是不敢见人。

找到了!

“这楼阁不对。”兀颜也走来,察觉出端倪,“支撑它的柱子有些变形,是一栋……陛下!?”

话音未落,陛下已经不管不顾地冲出去了,手一撑长腿一跨,转瞬就在百步之外。

兀颜一惊,连忙准备追随。

“等等!别慌!”于渺一把拦住他,飞快道,“救人有陛下就够了,我们再去除了添乱和碍手碍脚外没有其他作用,去干点别的让陛下能心无旁骛地打死齐王那畜生才是正事。”

兀颜的神经给这一段话拉了回来,点头:“对,所有人,一半去疏散那栋高阁内的百姓,另一半随我去外围支援陛下,一旦出先不对劲立马行动!”

“是!”

鬼戎亲卫军一分为二,飞掠出去,身形如鬼魅。

于渺脑袋盘旋着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我去把卓大人叫来。”

“好。”兀颜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之屿没有如齐王的愿乖乖睡觉,原本血色退尽的下唇被他自己重新咬出血来,以痛为警,达到了短暂清醒的效果。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下面人群不断地进进出出,他感觉到这栋高阁正在发出垂死的挣扎,只需一个不大不小的动静,就会彻底撒手人寰。

不能睡。

万一元彻真的找来了,得提醒他注意……

齐王见他竟肯不惜做到如此,一把抓过香笼砸向沈之屿,形如疯狂:“闭眼!叫你闭眼啊!你在挣扎什么?本王对你这么好,为什么总是不按照本王的安排做事?为什么非要和本王作对!”

更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沈之屿浑身一颤,用力更深。

不能睡。

又是一次从模糊中睁开眼。

喘息着,坚持着,铁链剧烈晃动着,叮叮当当,这感觉像是有数不清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四肢,拖着他潜入水底,同时,又有一束光照射进来,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沈之屿在心里苦笑,自嘲都出现幻觉了么?

齐王沉浸在莫大的愤怒中,扭曲又狰狞,也正是如此,他没能及时察觉到一个人影从后骤然靠近。

紧接着。

“咚!”

不对。

不是幻觉。

真的是他!

沈之屿瞪大眼睛,脑子里嗡地一声,刹时空白了那么片刻,难以置信地看着元彻从天而降,破窗而入,先一脚踹翻了齐王,然后两三步跑来,靠着臂力哗啦一把粗暴地扯断了铁链。

直到这时,元彻那被自己强行封锁的三魂七魄才裹着风极速归位,一口气吸入肺腑,有种自己终于活了过来的错觉,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刺疼了他的眼,特别是那手腕,元彻当即骂了一声,恨不得立马转身去把齐王大卸八块,他小心翼翼又力道极稳地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护着脑后和腰这些位置,搂进怀里。

随后,发现怀中人反应不太对劲。

“离开……这里。”沈之屿在元彻胸口上无力地推了一把,“快,快走!”

齐王从地上爬起来,抹掉嘴角的血,拿起准备好的弩指向元彻,阴翳地笑道:“真感人啊,不过来了就想走?当本王死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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