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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炙吻 弱水千流 10928 2024-04-23 08:56:38

闻言,许芳菲眼底浮起了几秒钟的错愕。之后,这种情绪便被欣喜所取代。

她眼眶微热,心里甜丝丝暖烘烘,忍不住将脑袋埋进男人怀里,脸颊贴着他,猫咪似的蹭蹭。

郑西野亲她的眉眼:“崽崽,怎么忽然问我春节的安排?”

许芳菲有点不好意思,小脸往他颈窝里贴得更紧,小声回答:“我妈讲我爸给她托梦,说想看看你,让我今年把你带回老家,给我爸和我外婆上柱香。”

郑西野浅笑,略含歉意地说:“都怪我之前一直忙,早该去看看两位长辈的。”

许芳菲内心动容万分,用力抱紧他,忽然轻声地喊他名字:“阿野。”

郑西野:“嗯?”

她抬起脑袋看他,感动道:“你对我真的好好。”

“小傻子。”他手指轻轻抚过她脸蛋,“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亲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与郑西野商量好要一起回凌城后,许芳菲喜眉笑眼,当天下午便给乔慧兰打去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

“好好好。”乔慧兰也高兴,在电话里叮嘱道:“那你跟阿野说,让他人来就行,可千万别又像上次那样买这买那,搞一大堆。咱家小,平时又只有我外公小萱三个人,很多东西吃不完也不用上。”

许芳菲噗嗤一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母女两人闲聊两句。

忽的,许芳菲想起什么,忙道:“哦对了。妈,上次你说你要去学校找叶老师问小萱的事,问了吗?”

话音落地,电话那头的乔慧兰明显一滞。她顿了足足十来秒,才长叹出一口气,烦恼道:“叶老师说,隔壁班有个孩子也住在咱们这片,知道小萱的身世,后面这件事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许芳菲心口突的发紧,担忧不已:“传开之后呢?”

“具体不太清楚,叶老师也没说明白。总之,小丫头在学校肯定受了些委屈。”乔慧兰提起这个都直喊头疼,“这段日子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回来就把自己关屋里,半夜我进去给她盖被子,经常摸到枕头都是湿的,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

许芳菲越听越焦灼,追问:“江叙呢?小萱最喜欢江警官,江警官最近没有来家里吗?”

“你说这事儿巧不巧,江叙这段日子出差去了,不在凌城。”乔慧兰说着,抬头瞥了眼挂在铺面墙上的日历,眯眼打量,道,“哦,不过应该就是这两天回来。”

许芳菲齿尖磕住指背,凝神思索片刻,继而道:“这样。妈,你这几天抽个空再去一趟学校,找叶老师把所有情况了解清楚,然后我这儿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上一个儿童心理科大夫,给小萱做一些心理疏导。”

“儿童心理科?”乔慧兰眯起眼,讷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许芳菲不解:“怎么了?”

电话那头,乔慧兰捏着手机踱了两步路,猛然间一拍脑门:“对了!”她边说边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喜道:“菲菲,你高中班上有个同学,现在就在儿童医院心理科当医生,我正好可以找他去!”

许芳菲听完微怔,好奇道:“我高中同学?谁呀?”

乔慧兰笑说:“就是你们那个班长,叫赵书逸,高高帅帅斯斯文文的,爸妈都是公务员。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听见“赵书逸”这个名字,许芳菲微囧,面上迅速掠过了一丝尴尬。但仅仅两秒,她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与面部表情。

“哦,记得。”许芳菲答完,觉得有些古怪,随口又问:“妈,我都不知道我的高中同学在做什么工作,你怎么会知道?”

乔慧兰笑说:“之前他路过小萱的学校,看见了小萱,顺路就把咱丫头一起送回来了。当时我和他聊过两句,他还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真是巧了,我下个礼拜就带小萱去找赵书逸看看。”

许芳菲静默几秒钟,道:“行吧。”

许芳菲接着说:“妈,你等下把赵书逸的名片拍个照发我。”

乔慧兰不知道闺女意欲何为,但也没多问,应了声“好”便将电话挂断。

不多时,许芳菲的微信便叮叮响起,收到妈妈发来的名片照片。

她点进去看了眼。

只见这张名片十分简约大气,印着“凌城市儿童医院”的官方标志,正中写着几个大字:心理科二级专家 赵书逸

后头还跟着一串市儿童医院心理科的科室电话。

许芳菲盯着这个科室电话看了会儿,随之又打开网页,搜索进医院的官方网站,进入心理科专栏。经过比对核实,名片上的电话与官网心理科的电话一致。

她手指敲了敲下巴,略迟疑,又将号码输入拨号键,拨出。

嘟嘟几声后,通了。

接电话的是一个小护士。

许芳菲礼貌地微笑,问道:“你好,请问赵书逸医生在吗?”

值班小护士回答:“不在。赵医生平时都是周一到周四坐班,周五到周天休息。要帮你预约下周的号吗?”

“暂时不用,谢谢。”许芳菲挂断了电话。

正趴床上捏着手机想事情,忽然听见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闲庭信步似的。

许芳菲两只脚丫子晃了两下,转过脑袋。眼睛还没见着人,头顶上方便笼来大片阴影。

郑西野弯下腰,两只胳膊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将她整个身子都圈进自己的空间。

他单腿跪上床,低头亲她的脸蛋:“跟阿姨说了我们要回去了?”

“嗯。”许芳菲翻了个身仰面躺下,两只胳膊自然而然伸出去,搂住他的脖子。

郑西野侧躺在许芳菲旁边,手臂勾住她的细腰将人抱进怀里,手指捏住姑娘的小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垂眸打量。

须臾,郑西野微皱眉:“崽崽,你怎么像有心事?”

许芳菲轻叹了口气,只好将小萱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

郑西野定定盯着她,神色专注,当一个安静耐心的听众。然而,在听见“赵书逸”这三个字时,郑西野眼底的光明显冷沉几分。

“小萱这种情况,找心理科的医生做疏导是应该的。不过……”郑西野说着,忽而轻挑眉峰,意味深长道:“赵书逸一个能在常青藤提前结业的高材生,回凌城的小医院当大夫?牺牲小我,为家乡建设添砖加瓦,以前可没看出来他这么伟大。”

许芳菲心下好笑,拿指尖轻轻戳他脸:“看看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刻薄又毒舌。”

郑西野表情凉凉:“对待情敌,刻薄是我最基本的敬意。”

许芳菲:“。”

许芳菲懒得跟这只醋王东拉西扯。她鼓了下腮帮,道:“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我专门上网查了,也打电话给凌城市儿童医院问了,赵书逸确实是那里的心理科医生。”

郑西野勾了勾唇,在她下巴上轻咬了口,称赞道:“小迷糊蛋有这警惕性不错,值得表扬。”

许芳菲被他啃得痒痒的,挣又挣不开,躲又躲不掉,莫名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被大獒犬咬住的肉骨头。

她脸越来越红,脑袋也越来越晕,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努力稳住呼吸,说:“不然还是让我妈带小萱去看看?万一是我们想多了呢。”

郑西野专注吻着她的耳朵,漫不经心道:“我前几天才和江叙联系过,他在京城出差,后天就回。到时候让他陪着阿姨小萱一起,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许芳菲:“嗯好。”

商量完,郑西野单手搂住怀里的女孩,另一只手捞过一旁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息:【回凌城之后带小萱去看心理科,顺便留意一下那个心理医生,叫赵书逸。】

发送完,江叙秒回:好。

郑西野便随手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男人的吻密密麻麻,暴雨般落下。

男人的手也不闲着,修长粗粝的指掌摩挲着姑娘一身细致水嫩的皮肤,轻而易举便让女孩眼眸迷离,神思都快飞到天外。

“阿野……呀!郑西野,你给我等一下!”

许芳菲脸红到滴血,抱住他的脑袋使劲晃了晃,用残存的理智轻斥:“吃午饭的时候,你明明说下午让我睡午觉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郑西野倾身吻住她的唇,在她甜美的唇舌间哑声道:“崽崽乖,觉晚上再睡,现在睡我。”

许芳菲羞得脖子都红了个透,捂住脸,小声抗议:“可是……我好累呢。”

许芳菲甚至开始怀疑,郑西野是不是个正常人类。

这惊人的尺寸,惊人的需求量,惊人的体力值,试问哪一项是正常人类男性该有的?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英年肾衰的可怜未来。

郑西野大手握住姑娘细细的腰肢,在她耳边温言细语,哄道:“昨晚你很累是因为你到了太多次,今天你尽量控制一下。我们天黑就结束,晚上我让你休息,好不好?”

许芳菲羞得快要抓狂,忍不住面红耳赤地瞪他,羞愤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那种事……那种事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吗!”

而且,居然还要到天黑?

天。

现在才下午一点多,离天黑起码还有六个小时啊喂……

郑西野啄吻着她的唇和耳垂,道:“之后要回凌城过年,年后又是气候峰会,到时候我会很忙。崽崽,我们要抓紧年前这段能单独相处的时间。”

许芳菲迷迷糊糊间听见他的话,微微愣了下,反应过来:“气候峰会,那到时候很多国家的元首不是都要来云城?”

郑西野:“嗯。”

许芳菲:“狼牙要负责安保工作吗?”

郑西野:“嗯。”

许芳菲一下心疼起来,捏捏他的耳朵,“那你确实有的忙了。”

郑西野眸色深不见底,侧头亲她的手指,又微张薄唇,把她嫩嫩的指尖含进嘴里,直勾勾盯着她,轻柔□□。

许芳菲全身燥得想要着火一般,嗖一下把手缩回来,鹿眼湿漉漉的,羞怯又犹豫地望着他。

郑西野低头贴近她,亲了她的唇瓣一下,又亲了第二下,第三下。

他闭上眼,额头紧紧抵着她的,轻声近乎撒娇似的说:“崽崽,老婆,宝贝,我想要你。”

许芳菲一张脸蛋红扑扑,心尖都被他喊酥了。

又想到,气候峰会云集各国元首政要,每年这种政界大会的安保工作都是狼牙牵头负责,任务极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务必确保所有细节万无一失,郑西野的压力必然是自己想象不到的大。

她有多喜欢他,就有多疼惜他,当然不忍心再拒绝。

须臾,许芳菲贴过去亲了亲他的鼻梁,羞涩地支吾:“那……那你把窗帘拉严,然后把电视机打开。”

郑西野:“为什么?”

小姑娘绯红的脸蛋藏进他肩窝,小声说:“现在大白天又是周末,肯定很多人在家,我怕别人听见声音。”

郑西野指腹轻摩她滑腻滚烫的颊,“你想出声的时候就咬我。”

许芳菲大囧,担心又认真地问:“我咬你你不疼吗?”

“你那小牙软绵绵的。”郑西野低头吻她,忽然一笑,轻声:“不过你实在忍不住也可以喊出声。宝贝,我特别喜欢听。”

许芳菲:“……”

*

夜深人静,云城东郊,某废弃厂房内。

一辆白色面包车从夜色中疾驰而来。进入厂房大门后,司机猛打方向盘狠踩了脚油门,后车轮重重碾磨地面,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吱”音。

随着这记猛刹,货箱内也兀然“哐当”一声,像有什么重物被野蛮抛甩,飞起撞上背后车门的内壁。

下一瞬,面包车的副驾驶室车门开启,下来一个满身刺青的外籍雇佣兵。他目光凶悍,眉心到左脸位置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踩着军靴大跨步走到后车门前,唰一下拉开车门,从里头拎出来一个黑色麻袋,随手丢到地上。

“唔唔唔……”

黑色麻袋里发出阵惊恐的呜咽声,被捆绑在一起的双脚胡乱踢蹬,慌乱失措到极点。

雇佣兵见状,不耐烦地踹了麻袋一脚,用英语咒骂了两句。

麻袋里的家伙立刻老实,瑟缩着,一动不敢动。

雇佣兵讥讽地笑了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道高大背影,恭恭敬敬地用英语说:“老板,人我们带来了。”

蒋之昂抽完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吸吸鼻子,转过身,迈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黑色麻袋跟前。

他眼睛还红着,脸色却冷漠无澜,比一个手势,底下人立刻上前将麻袋解开。

里头的人两只手被反剪着绑在背后,双腿也被死死困住,胶带封嘴,黑布蒙眼,蜷缩在全是灰土垃圾的地上,瑟瑟发抖,仿佛一只任人宰割的蝼蚁。

蒋之昂弯下腰,一把将中年人蒙眼的黑布拽落。

中年男人双眼长时间处于绝对的黑暗中,骤然照进一丝光,晃得他眯起眼睛别过头。等视野清晰、看清蒋之昂的脸,中年人眸中霎时迸射出浓烈的惊诧与心虚惧意。

“谷叔,别紧张。”蒋之昂脸色平静,双手伸出去,温柔地替中年人理了理衣衫,“是我,昂仔。”

谷叔,也就是唐宅管家,他满头大汗目光警惕,死死盯着蒋之昂,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蒋之昂自顾自接着说:“您在唐宅待了这么些年,替唐玉打理着里里外外,那栋屋子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睛。这次请您过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了解一下,我妈死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您只要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保证天亮之前把您从哪儿来,就平平安安送回哪儿去,行不?”

谷叔内心千回百转,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蒋之昂朝谷叔竖了个大拇指,继而刺啦一声,替唐宅管家把嘴上的胶带撕去。

蒋之昂:“说吧。”

“昂少,蒋太太的死,唐小姐已经跟您说得很清楚了。”谷叔满脸的诚恳无奈,“她是年纪大了,心肌梗塞猝死走的,咱们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您节哀吧!”

蒋之昂盯着谷叔,扬眉:“你说的是实话?”

谷叔点头:“当然是实话。”

蒋之昂安静几秒钟,闭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便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

边儿上一个雇佣兵会意,立刻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将其中的视频连线画面展示到谷叔眼前。

“爸爸!我好害怕,救救我,救我……”

扬声器里传出一声接一声少女的哭泣哀求,破碎如夜莺在深夜唱响的哀歌。

只一眼,谷叔两只瞳孔便骤然充血。他裂眦嚼齿,愤怒地大吼:“蒋之昂!蒋之昂你这个畜生!我女儿才十五岁,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

雇佣兵撤走了视频。

蒋之昂又点了一根烟,抽一口,呼出烟圈,说:“谷叔,你女儿长得很可爱啊,我手底下的人都很爱护她,祖国的小花朵嘛,当然要好吃好吃招待。”

说到这里,蒋之昂倏的一顿,阴恻恻回转头来,轻声:“不过,要是你再不跟我说实话,她估计就没这么轻松了。”

谷叔双目赤红,痛苦地哀求起来:“昂少,你别逼我了,算我求你,别逼我了,你知道背叛唐玉是什么下场,我如果背叛她,我会没命的。”

蒋之昂用力吸吸鼻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好玩极有趣的事,蹲下来拍拍谷叔的脸,说:“跟我说实话,你可能死,不给我说实话,你女儿一定死。谷叔,你是个当老爸的耶,难道还打算牺牲女儿保你自己的命?”

谷叔瞳孔剧震,半天说不出话。

蒋之昂饶有兴味地歪了歪脑袋,揉揉鼻梁,道:“这样吧。我数三个数,这就是你的考虑时间。等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改口,那你女儿的处境就惨咯。”

谷叔:“……”

蒋之昂竖起一根手指,“一。”

谷叔内心天人交战,十根手指狠力收握成拳。

“二。”蒋之昂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三根手指也缓缓往上升,“三……”

“我说!昂少,你放了我闺女,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想到女儿稚嫩的脸庞,谷叔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谷叔了解蒋家这个小少爷的疯癫阴狠,为了让女儿脱险,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痛哭流涕道:“蒋太太无意间闯进了唐宅的地下室,看见了BOSS的脸,所以BOSS才杀她灭口的……你也知道,BOSS谨慎多疑,这么多年,除了唐小姐和你爸爸他们,根本没人见过BOSS长什么样,蒋太太是犯了死忌啊!”

尽管早有猜测,但当事实真相如此鲜血淋漓地呈现在眼前时,蒋之昂仍旧痛心疾首,悲愤交织,无以复加。

他揪住谷叔的衣领,愤怒得声嘶力竭:“妈的!说,给老子说!黑弥撒到底是谁,你在唐宅这么久,你不可能不知道!”

谷叔颤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BOSS只有每个月的13号会来唐宅,每次来,也只见唐小姐一个人,我要是见过BOSS,我也早就没命了……”

蒋之昂闭上眼。

短短几秒间,无数关于母亲的回忆画面,支离破碎,从他眼前飞速闪过。从他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他惹下大祸被老爸暴揍扔去凌城,再到蒋家被郑西野背叛,老爸被实施死刑,而他在监狱里度过暗无天日的数年……这近三十年起起落落狗屎般的人生,唯有母亲是他蒋之昂唯一的温暖。

而现在,他的母亲死了。

死在了黑弥撒手里。

蒋之昂感到无比的凄凉与讽刺。蒋家为黑弥撒做牛做马数十年,到最后,他老爸只身一人扛下所有,叛国罪间谍罪组织□□罪数罪并罚,挨了枪子儿,他孤苦病弱的老妈作为遗孀,非但没有被厚待,反而还被黑弥撒灭口。

黑弥撒……

蒋之昂缓慢眯起眼。他忽然意识到,造成蒋家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其实不是郑西野,而是黑弥撒。

这时,谷叔又开口了。他在肮脏地地面蠕动着身躯,问:“昂少,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求你放了我女儿,求你!”

“不急。”蒋之昂阴沉地弯起唇,平和道:“我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

临近春节,年味愈发浓,春运也轰轰烈烈拉开了序幕。许芳菲抱着手机一通蹲守,手速网速双速加持,终于提前抢到了她和郑西野回老家的机票和高铁票。

除夕前两天,许芳菲的年假和春节假期连休,两人带上行李一起坐飞机先抵达泰城,再从泰城转乘高铁回到了凌城。

阔别多日,这座边境线上的小城又有了新变化,老楼推了一群又一群,高楼建了一座又一座,随着“边境旅行热”的兴起,许多内陆地区的有钱人开始将投资的目光投向凌城,来这儿买房,连带着整座城的房价也蹭蹭往上飞涨。

喜旺街的拆迁计划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这个消息,是许芳菲和郑西野到家后吃午餐时,听乔慧兰无意间说起的。

“咱们这一片,说拆迁说拆迁,说了几十年,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乔慧兰拿公筷给两个年轻人夹排骨,絮絮叨叨唠家常,“不过咱们这儿就算真要拆,也是棚户区改造,赔不了几个钱。”

许芳菲在高铁上有点晕车,整整一路没吃过东西,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把排骨囫囵个儿放进嘴里,捂住嘴含糊接话:“妈,如果拆了,咱们是不是要在凌城另外买房子?”

郑西野侧目,见姑娘小小的腮帮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看着就像一只在用嘴巴搬运松果的小松鼠,不禁弯了弯唇,说:“吃完再说话,小心噎着。”

“买房什么的再说吧。唉,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真要搬,我还怪舍不得。”乔慧兰跳过这个话题。

她视线望向女儿身边的英俊青年,脸上立刻笑开一朵花儿,乐呵呵道:“阿野,你姨做的排骨你吃了这么多年,吃腻没有啊?”

郑西野淡笑:“阿姨这手艺,我吃多久都吃不腻。”

乔慧兰直乐呵,连夸他会说话嘴巴甜。

许芳菲在旁边往嘴里塞米饭,见妈妈和郑西野相处得融洽和睦,和亲母子没两样,也不禁开心地抿嘴浅笑。

吃完饭,郑西野主动提出要洗碗,被乔慧兰给拦下,要去洗水果切水果,也被乔慧兰给拦下。

郑西野对此有些无奈,笑说:“阿姨,我又不是外人,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有什么家务活尽管使唤我干。”

“阿姨可没拿你当外人,只是我们年纪大了,在家里洗洗碗切切水果,也是一种运动,你就别跟我抢了。”乔慧兰指了指外公的屋,道,“你去跟菲菲一起陪外公说话,阿姨洗完进来找你们。”

不多时,一家人在外公的卧室里落座。

老人躺在电动护理床上,满目慈爱地望着对面的一双小情侣,笑眯眯问:“阿野,刚我听菲菲说,你这次回凌城,是有事情要跟我和她妈妈说。说吧,什么事?”

郑西野神色温和地望向两位长辈,说:“外公,阿姨,我这次回凌城,其实是来向二老提亲的。”

乔慧兰和外公微微一怔,眼中露出讶色。

许芳菲脸也飞起红霞,两只手局促地绞了绞衣摆,悄悄垂下头。

郑西野正色续道:“原本,这件事应该是我父母和我一起来做。只是您二位也知道,我母亲是烈士,十几年前已经为国捐躯,我父亲目前也还在接受治疗,没办法过来,所以只能由我出面,代表我整个家庭。”

郑西野说:“我和菲菲认识了很多年,我也喜欢了她很多年,从凌城,到云城,从喜旺街,到云军工,我们彼此的身份一直在发生改变,但我对她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郑西野说:“我认定她是我这辈子的唯一,我希望能娶她为妻,也希望您二位能相信我,放心将许芳菲交到我手里,往后余生,我将尽我所能,照顾她,爱护她。”

说到这里,郑西野稍微一顿。

他取出一个黑色钱夹,打开来,抽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张卡片,拿在手上。

许芳菲见状,微微皱眉,伸手轻轻掐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这个的吗?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郑西野捏捏她的指尖,也压低声,安抚道:“上门提亲,三媒六聘是最基本的。不管你和妈妈外公收不收,这是我对你的心意,也是必尽的礼数。”

许芳菲无言扶额。

郑西野双手将银行卡递给乔慧兰。

乔慧兰愣住,一时间竟有些无措,摆摆手,推辞婉拒:“阿野,咱们这儿不兴这个,你快拿回去。”

“阿姨,这是我给菲菲的聘礼,是我对她的重视与珍爱。”郑西野温声道,“请您务必收下。”

乔慧兰见推不了,只好将卡收过来,直接又塞到了许芳菲手里。

许芳菲茫然地抬起脑袋:“妈,你这又是……”

乔慧兰说:“给你的聘礼,你自己收着。”

“阿野。”乔慧兰眼眶泛起湿气,牵起女儿的手,郑重其事放进郑西野掌心中,哽咽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我闺女的眼光,你俩的事就这么定了。以后,都要好好的。”

郑西野五指收拢,紧紧握住许芳菲的手,含笑道:“谢谢阿姨,谢谢外公。”

*

下午两点多,一阵敲门声从大门处传来。

许芳菲起身打开房门,往外瞧,一身深灰色呢子大衣的江叙领着小萱回来了。

见到许芳菲的刹那,小萱原本晦暗的大眼睛霎时绽放出亮光。

小少女飞扑进许芳菲怀里,小小的双手用里抱住许芳菲,带着哭腔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许芳菲想起小丫头这段日子经历的种种,怜惜又心酸,也伸手用力抱紧小萱,轻轻哄道:“嗯,姐姐回来了,小萱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萱正要说什么,又听见客厅方向传来一道男性嗓音,低沉清冷,很是好听,唤她:“小萱丫头。”

小萱疑惑地扭过头。

郑西野高大身躯懒洋洋靠着墙,唇畔微勾,向小小姑娘展示着手里的全球限量版《冰雪奇缘》正版芭比。

“漂亮哥哥!”小萱兴奋地几乎跳起来,一下又冲进了郑西野怀里。

郑西野弯腰,一只手便将小丫头给抱起来,将爱莎公主的芭比娃娃递给她。

小萱开心得直拍小手,将爱莎公主抱进了怀里,又新奇又激动,爱不释手地观摩打望。

许芳菲安静望着不远处的一大一小,目光温柔。片刻,她收回视线看向江叙,低声询问:“江警官,最近都是你带小萱去做心理治疗,她情况怎么样?”

“你那个同学医术水平还可以,小萱去他那儿做了几次疏导,明显能感觉到小丫头的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江叙答道。

许芳菲闻言略微安心,点点头:“那就好。”

“不过……”江叙忽然又皱了下眉,似乎在斟酌词句。

许芳菲狐疑:“不过什么?”

这时,小萱抱着爱莎公主跑过来,轻轻牵了牵许芳菲的袖子。

许芳菲垂眸,柔声问:“怎么了?”

小萱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交给许芳菲,道:“姐姐,书逸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说关于我的事,你可以直接和他联系,他会详细告诉你。”

许芳菲展开纸条。

一串手写的手机号码瞬间映入视线。

郑西野迈着步子走过来,随手从许芳菲手里接过纸条,垂眸扫一眼,继而便撩高眼皮,看向江叙。

郑西野挑挑眉:“说吧,你查到了些什么。”

*

当晚,许芳菲便给赵书逸打去了电话。

简单的寒暄问候后,许芳菲关心起了小萱目前的心理状况。

赵书逸在电话里讲了很多,最后,他随口提出:“不然,后天下午的心理辅导,你带小萱过来,我当面跟你沟通,能说得更具体更详尽。”

“好啊。”许芳菲应下来。应完一顿,想起什么,“可是,后天是除夕,医院那边除了急诊,其它科室应该都停诊了吧。”

赵书逸温和地说:“心理治疗都是阶段性的,不能中断。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春节期间,小萱的治疗地点都在我院外的工作室。我很早之前就跟乔阿姨还有江警官说过,他们没告诉你吗?”

许芳菲感激地笑起来,道:“谢谢你赵书逸,你考虑得真周到。”

“我是个医生,为病患考虑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说什么谢。”赵书逸顿了下,又问:“明天你是和江警官一起带小萱来,还是你自己?”

许芳菲说:“江警官不是凌城人,明天除夕,他今晚就要回云城。我带小萱来。”

赵书逸淡笑:“可以。那我稍后把我工作室的地址用短信发你,明天见。”

“明天见。”

除夕这天,凌城的大街小巷全都挂了灯彩,街道两旁关门闭户,商贩们有的回了乡下,有的在家中与家人团聚。大人孩子全都换上了新衣,打扮得花团锦簇,准备以最盛大华丽的装扮辞岁迎新。

许芳菲早早便拿出了替小萱购置的新年红棉袄,给小姑娘换上,又给她梳了繁复的公主辫。

小丫头欢天喜地,对着镜子左转圈、右转圈地臭美。

下午两点半,许芳菲牵着小萱的小手出了门,来到赵书逸的心理咨询辅导工作室。

高档写字楼里的大平层,原木风格装修,点缀着各式各样别致清新的卡通小玩偶,简约温馨中不乏童趣。

许芳菲和小萱在前台人员的指引下坐了会儿,两分钟不到,一道身着米白色毛衣的修长身影,来到两人眼前。

许芳菲抬起头。

赵书逸其人,自学生时代起便是无数少女心中的白月光,高山白雪,缥缈如画。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这话放在他身上,倒是一点不适用。

纵是年岁如何流淌,白雪依旧耀眼夺目。

“书逸哥哥。”小萱咧嘴笑,亲切地喊了声。

“乖。”赵书逸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目光落向许芳菲时,明显较平日更温和。

他笑着说:“许芳菲,又是很长日子没见过了。你近来一切还好吗?”

许芳菲点头:“挺好的。谢谢关心。”

简单打完招呼,赵书逸带小萱单独进了治疗室。

许芳菲则留在外面边打瞌睡,边等待。

一个小时的心理辅导课晃眼结束,小睡一阵的功夫,小萱就已经被小护士领着去了游乐区。

“许小姐。”年轻的助理姑娘笑容甜美,对她道,“赵医生在里面等你,请跟我来。”

许芳菲点点头,起身跟在了助理身后。

来到治疗室,助理请许芳菲独自一人进屋,自己退出去,顺带反手关上了门。

许芳菲抬起眼帘。

大概是治疗需要,这间屋子的挡光帘遮了一大半,光线极其昏暗。赵书逸安静地坐在办公桌背后,他融入这片暗色,甚至连一贯清透的眼眸都似染上了霾。

赵书逸站起身,替许芳菲绅士地拉开座椅,抬手比了个请,温文尔雅:“请坐。”

许芳菲便在办公桌的前方从容落座。

赵书逸转身去给她倒水,随口问:“你喝什么?我这里有咖啡,橙汁,汽水,牛奶。”

许芳菲笑了下,答道:“白水吧。”

没一会儿,一杯透明的纯净水便送到她眼皮底下。

“谢谢。”许芳菲说。接着便自然而然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很近的距离下,赵书逸关注着眼前女孩的一举一动。他看见她纤细的食指捧起水杯,将杯子送到唇畔,饮用。几滴水珠沾在她红润的唇瓣上,被她用湿巾轻柔拭去。

赵书逸直勾勾盯着她的咽喉位置,确认完下咽的动作,然后才缓慢移开视线,坐回了办公桌后。

赵书逸说起了小萱的病情。

许芳菲认真地听着,偶尔端起水杯喝两口,再擦擦嘴。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赵书逸注意到许芳菲的眼神开始出现变化,心头一沉,隐约猜到,药效已经开始起作用。

于是,他话锋一转,淡淡地问:“你现在还和郑西野在一起吗?”

姑娘平静地,甚至是有些愚钝地点了点头,回答:“是的。”

赵书逸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钢笔,忽然动作顿住,又问:“如果高三那年的谢师宴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许芳菲呆呆地回答:“不会。”

“为什么?”赵书逸眉心深锁,“我们曾经也很要好,不是吗?许芳菲,你难道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许芳菲回答:“没有。”

赵书逸难以置信,喉头溢出颤音:“哪怕一丁点的好感?”

“没有。”

刹那间,啪的一声,黑色钢笔被蛮力折断,变成两截。赵书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恼火与不甘。

几秒钟后,赵书逸重新睁开双眸,面无表情地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支录音笔,打开,调试到录音状态。

然后,他看着许芳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现在,告诉我,昆仑十二基站的全部坐标。”

女孩迷蒙的双眸与他对视着,怔怔道:“坐标是……”

赵书逸起身走近她,将录音笔靠往她的唇边,追问:“是什么?说出来。”

许芳菲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发出了几个字音。

但赵书逸没有听清。他皱起眉,只能站得更近。

然而,就在赵书逸走近许芳菲攻击距离的瞬间,姑娘眼底的溟濛木讷便褪得一干二净。

她眼神骤凛,动作极快,一把钳住赵书逸的胳膊往后拧,眨眼之间便将赵书逸压制在办公桌上。

许芳菲手臂狠狠一用力,寒声质问:“谁派你来问基站坐标?说!”

赵书逸神色显露出一丝仓皇,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明明喝了水,怎么可能?”

许芳菲:“我们早就怀疑你有问题,将计就计,就是为了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喝下的每一口水,都吐在擦嘴的湿巾上。”

话音落地,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赵书逸转过头。

郑西野和一身警服的江叙赫然出现,后头还跟着好几个刑警队的年轻刑警,个个都神色冷峻,呈持枪瞄准动作。

“为什么……”赵书逸用力拧眉,“为什么你们会怀疑我?”

郑西野冷冷道:“常青藤毕业的双学位高材生,成绩优异,前途大好,回国就被京华医院高薪聘了过去。半道莫名其妙辞职回凌城,又这么巧,刚好被你撞上小萱被校园霸凌的事,赵医生,巧合太多就是疑点,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赵书逸还是想不通:“你们从什么时候觉得我有问题?”

江叙说:“我去小萱学校了解情况的时候,无意间和那个四班的班主任聊起过你,那个女老师的侄子有癔症,一直是在你那儿看病,你见过那个女老师几次,我从那个时候就怀疑,你对她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间接导致小萱父母的事在学校里传开。”

赵书逸冷漠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许芳菲怒极,道:“你是儿童科的心理医生,居然利用一个童年有巨大创伤的孩子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赵书逸,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书逸还是没有说话。

许芳菲将他的胳膊拧得更死,呵斥:“说!你怎么会知道昆仑基站?又是谁派你来打探坐标?”

赵书逸痛得额头都沁出了冷汗,但他没有发出半点痛呼,只是嘲弄地笑了下,说:“这次是我大意,计划失败,我无话可说。”

说着,他眼神玩味地望向郑西野,华丽地歌颂:“但是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信徒,世界腐烂枯萎,奥秘永垂不朽。”

“……”

短短半秒光景,郑西野瞳孔猝凝,眼底情绪剧烈一震,薄唇紧抿成线,终究一言未发。

最后,刑警们押着赵书逸离开,并且带走了还残余着药物的纯净水水杯。

许芳菲和郑西野先将小萱送回家中,随后便一同前往市局录口供,配合调查。

等忙完这头,小城的天色已然彻底暗下。

江叙因工作原因,今年不能回云城过年,乔慧兰得知这件事后,便叫着江叙一起吃年夜饭。

三人回到家,乔慧兰已经张罗好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笑呵呵招呼孩子们来吃饭。

因着被探秘的事,许芳菲心房里有些闷闷的,怕外公和妈妈担心,不好表露,只能强撑精神在饭桌上自若谈笑,给长辈和小娃娃发红包。

旁边的郑西野看出姑娘情绪不佳,大手在餐桌下轻轻捏住她的小手。

许芳菲察觉,下意识反手也捏捏他,侧头贴近过去,小声:“怎么了?”

郑西野柔声道:“崽崽,等会儿陪我下楼看烟花。”

许芳菲莞尔,应他:“好呀。”

凌城偏远,小地方的人们没有那么多条框规则的约束,新年伊始是吉事,烟花爆竹自然必不可少。

刚过十一点,各家各户的小顽童们便成群结队溜达上街,小姑娘们拿着仙女棒,挥舞玩耍,小男孩儿们一手一个甩炮,遍地开花。喜旺街的平房片区更是每家门前都挂上了鞭炮,老人孩子们翘首以盼地守岁,都在等待零点钟声。

十一点半多,妈妈乔慧兰和外公一起看着春晚。

江叙带小萱下楼买冲天炮去了。

许芳菲和郑西野在家里坐了会儿,之后便手牵手,一起下楼散步。

小娃娃们嘻嘻哈哈从破败的小巷里穿过,银铃般的笑声从荒芜里穿出,飘向遥远的远方。

许芳菲裹着厚厚的大围巾,往冷空气里呼出一口白气,忽然叹息,道:“阿野,你觉得赵书逸背后有谁授意?”

郑西野指尖勾了下她的掌心,柔声:“大过年的,我们不提不开心的事。”

许芳菲听他这么说,忽然浅浅一笑,说:“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过年都要回老家。那个时候,外婆就总念叨一句话,有钱没有钱,有闲没有闲,都要开开心心过个年。”

郑西野点头:“嗯,外婆说得对,我赞成。”

“好吧。”许芳菲扭过头,亮晶晶的眸子望向他:“听你的,那我们不聊不开心的事,聊点什么开心的事?”

郑西野看着她,指背滑过她的脸蛋:“再等一下。”

许芳菲不解:“等什么?”

郑西野抬眸望向夜空:“快了。”

许芳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生疑惑,只好也跟着仰起脖子,和他一起看天空。

蓦的,一道优美的亮光从天际闪现而过,弧线流丽,于尽头处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紧接着又绽开第二朵,第三朵……霎时间无数朵烟花竞相盛放,火星子金丝菊般错落延伸,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开始放烟花了!”许芳菲抬手指向天空,惊喜道:“你看,好漂亮!”

刚说完这句话,忽觉左手的五指一紧,被轻轻握住。

许芳菲微愕,转过头。

看见郑西野正低眸垂首,目光深远而沉静地凝视着她。

无声对望两秒,电光火石之间,许芳菲隐约猜到什么,顿时眸光闪烁,胸腔内的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再也回不到正常频次。

郑西野朝她勾了勾唇角,说:“本来打算等昆仑的格桑花开,再做这件事,可是转念一想,亲都提了,聘也下了,咱妈也把你交给我了,这个环节不能少。”

说完,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枚晶莹闪烁的钻石戒指,面朝她屈起了右腿,单膝跪地。

许芳菲眼眶瞬间湿润,怕自己会哭出来,她抬手捂住了嘴巴。

郑西野以仰视的角度虔诚望她,沉声道:“许芳菲同志,我是一个从来不相信神明的人,但遇见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感谢命运对我的恩赐与垂怜,我为你沉沦,义无反顾。”

“你在天堂,我便感恩你赐予我阳光,你在人间,我便感恩你为我点亮明灯。我对你的爱胜过一切,军徽为鉴,国旗为证,至死不渝。”

“我此一生,只爱你一人,我恳请你嫁我为妻,让我与你并肩同行,守你我之家国,山河无恙。”说到最后,他眼底也浮起一丝赤色的雾,“请问,你愿意吗?”

许芳菲眼底热泪奔涌,低头虔心吻住郑西野的唇,哽咽轻声:“我,何其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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