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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炙吻 弱水千流 8654 2024-04-23 08:56:38

奚海这座海滨城市,城小机场也小,客流量不大,当天下午,由奚海飞往云城的航班便准点起飞。

航迹线笔顺滑过云层。

许芳菲回到云城十七所,继续她每天的实习生活。

同时,乖乖等着郑西野兑现休假的承诺,回来找她。

狼牙大队每天的工作任务和训练任务很重,郑西野回晋州后便格外忙碌。加上他和许芳菲都是涉密单位人员,工作时间手机需统一存放在保密柜,两人的联系其实不多。

只是每天回到宿舍,他们会给彼此打一通视频电话。

因此,从奚海回来以后,下班后和郑西野视频,成了实习学员小姑娘每天最期待的事。

这一日,许芳菲与郑西野互道晚安后,两个人迟迟都没将视频挂断。

宿舍里只床头亮着一盏小台灯,光线是绒绒的暖橙色。

许芳菲抱着枕头坐在床上,两手托腮,望着被小小一块显示屏圈起来的俊脸,忽然嘻嘻一笑。

这笑容呆呆的,傻里傻气,又有点小花痴,惹得屏幕对面的郑西野也弯起唇。

他柔声问她:“怎么不挂视频。”

许芳菲答非所问,亮晶晶的眸子眼神很真诚,道:“教导员,你真好看。”

郑西野闻言,瞟了眼屏幕上方小格子里的自己,语气凉一分:“哪儿好看了。”

许芳菲还是傻乎乎地笑。

其实,现在的手机镜头都自带美颜效果,微信视频的画质也有柔光,人体面部的各类瑕疵,都会被美化。

这种效果对郑西野并不友好。

他的五官英气硬朗,轮廓线条感分明,整张脸是清冷的,锐感的,冷硬的。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俊到轻狂恣意白璧无瑕,让滤镜一柔化,反而失了几分味道。

但,许芳菲就是觉得他很好看。

真是怎么瞧,都挑不出丁点毛病的好看。

许芳菲食指敲着自己肉嘟嘟的脸蛋,认真说:“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郑西野轻哂一声,懒洋洋道:“小朋友,明儿我还得出远门,悠着点儿,再撩几句,你教导员晚上要去冲冷水澡了。”

许芳菲:“。”

许芳菲脸突的一红,顿了顿,继而微皱起眉:“你不是要休假回来了吗。怎么又要出远门,去哪里?”

“去一趟新疆。”郑西野语调轻柔,带着安抚意味,“乖。要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星期。”

许芳菲:“然后就休假?”

郑西野:“嗯。”

许芳菲静默几秒钟,眯起眼,忽然嗖的下,对着视频翘起一根小拇指:“你不许骗我。拉勾,谁骗人谁是小狗。”

这崽崽到底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有些行为幼稚又可爱。郑西野眸光里宠溺更浓,很配合地伸出小拇指,隔着视频跟她拉勾。

拉完勾,许芳菲这才放心几分。

她还是舍不得挂视频,只好叹了口气,抱着枕头丧丧地说:“每次都是让我挂,这次你挂吧。”

郑西野有点儿渴,起来倒了一杯水,边喝边懒漫接话:“我能舍得挂你的视频?”

许芳菲:“。”

郑西野:“你等我挂,那咱俩直接开着视频睡觉得了。”

许芳菲:“……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贫!”

郑西野垂眸想了想,正色给她建议:“你多亲几次估计能治。”

许芳菲羞窘轻哼,懒得搭这句话。

她抿抿唇,托着下巴思考片刻,冷不防道:“阿野,你们狼牙下一次面向全军选人,是什么时候呀?”

“估计快了。”郑西野随口回了句。回完一顿,微蹙眉,撩起眼皮看屏幕里的她:“你问这做什么?”

许芳菲琢磨着:“当初你都是一毕业就被选进去了。那我应该也有资格报名,对不对?”

郑西野安静几秒,盯着她:“你想进狼牙?”

“嗯。”姑娘一双大眼睛澄澈真挚,冲他点点头。

郑西野闻言,放下水杯,垂了眸,脸色明显微沉三分。须臾,他淡淡地说:“小不点儿一个,安心在十七所待着,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许芳菲睁大眼睛,皱起眉:“可是我……”

“好了。”

郑西野朝她笑了下,柔声打断,哄道:“崽崽,你该睡觉了。”

许芳菲本来还有话想说,眼见郑西野这副态度,便不好再多言,只能耷拉着小肩膀默默“哦”了声,挥挥手,挂断了视频。

黑暗中,许芳菲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有点奇怪地抿了抿唇。

为什么刚才她提起想进狼牙,他表情不太好看?

许芳菲拉高被子翻了个身,心想,可能是错觉吧。

*

郑西野翌日一大早的飞机飞抵乌市,同行的还有狼牙大队的另外两名队员。

到了机场,那边单位的同志已经在机场出口大厅等人。

负责这次对接工作的是一名肤色黝黑健康的青年,三十来岁,身形瘦高精干,名叫米伟,是乌市军区常年负责行政工作的干事。看见郑西野等人,米伟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米伟伸手:“郑队,好久不见。”

郑西野与对方握手,淡笑道:“米干事,你好。”

米伟手垂下来,同其余几人依次打完招呼后便领着他们往机场外走。

路上,米伟忽然叹了口气,脸色复杂地和郑西野开玩笑:“郑队,说实话,一别这么多年,我真是又想到你,又不想再见到你。”

话音落地,立刻有人笑着接话:“米干事,你这心态正常得很。狼牙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全国每个单位对咱们老大都是这种感情,比那些小姑娘谈恋爱还纠结呢。”

说话的干部名叫姚海洋,国字脸大宽肩,人长得牛高马大,今年才二十七岁。可别看姚海洋年纪轻,他和狼牙上任队长一样,都曾在海军陆战队服役,进入狼牙后也是队里一等一的侦察兵,反应机敏身手了得。

他性格活泼,平时喜欢撒科打诨,经常两句话就能将严肃沉重的气氛调活,被狼牙众人亲切地称为“气氛组组长”。

听完姚海洋生动形象的比喻,几个狼牙的小子全都把头埋了下去,嘴唇绷紧鼻孔开合,想笑又不敢笑。

郑西野倒没觉得好笑。他只是微侧目,凉凉扫了姚海洋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没有语言的威吓才最瘆人。

姚海洋让这记眼刀子一刮,顿时头皮发紧,清清嗓子挠挠脖子,看别处,不敢再吭声。

“姚海洋同志还是这么活泼。”米伟倒是笑容温和。笑完,他脸色便冷峻几分,道:“咱们这儿安生了这么多年,忽然又见到各位,我这心情真是不好形容。”

郑西野脸色很冷静,道:“米干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营区。”

米伟点头:“嗯。”

不多时,几人便乘军车前往部队营区。

米伟干事的单位所在地十分偏远,不在市区内,并且在郊区的最北面,从乌市机场过去,车程近两个半小时。

军车驶过的路径,先泊油路转土路,车轮碾着石子儿颠来颠去。

姚海洋望着车窗外的乡野风光,忽然笑了下,说:“米干事,这么多年了,军区机关怎么还没迁市里去啊?”

米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还在修,等修好了就搬。估计也就明年的事儿了。”

姚海洋点头:“难怪之前我看你们单位招文职,还招土木工程相关专业,敢情修营区的时候自给自足啊?”

米伟说:“可不是么。”

米伟又小声接话:“幸好招了几个懂行的文职。你们是不知道,之前修新营区,乙方那边发的什么图纸啊,合同啊,我完全看不懂,逼得我买了一大堆建筑书通宵达旦自学,太难了。”

狼牙的另一个年轻干部听完,哈哈笑出声:“现在各行各业都卷,咱们也卷起来了,这是大势所趋。”

一路轻松闲聊,倒是将先前的凝重气息冲淡不少。

等载着狼牙几人的军车驶入乌市军区机关的营区大门,时间已接近这天下午的两点钟。

汽车兵将车停稳。

米伟下了车,对郑西野道:“郑队,饭点儿都过了,我先带你们去食堂。”

郑西野让姚海洋等人先去吃饭,自己则问米伟:“张政委在哪儿?”

米伟皱眉:“郑队,你也先吃饭吧。”

郑西野摇头拒绝,道:“喀渠市的爆恐袭击有组织有预谋,我这里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想先跟张政委交流一下。”

米伟迟疑两秒,知道这位大佬一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只好点点头:“行。你跟我来吧。”

几分钟后,两人径直来到营区办公大楼,敲响了位于三层最里侧的那间办公室门。

朴素硬朗的木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着二一式秋季常服的中年男人。他头顶头发略显稀疏,其貌不扬,中等身材,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正紧蹙着眉头,浏览手上的加密文件。

听见敲门声,穿军装的中年人头都没抬,平静地说了句:“请进。”

米伟先迈入一步,敬礼,道:“政委,狼牙的郑西野同志来了。”

闻言瞬间,张青山猛地抬眼望向门口。看见站在米伟身旁的俊伟青年,他脸上霎时绽开笑容,起身快步迎上去。

“郑西野同志。”张政委握住郑西野的手,笑道:“一路辛苦了,快请坐。”

郑西野礼貌笑了下,弯腰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

张政委朝米伟招手,道:“米伟,去,给郑队倒杯茶来。”

“茶就不喝了。”郑西野平和婉拒,接着稍停两秒,沉声道:“张政委,我想详细了解一下,三天前发生在喀渠的爆恐袭击事件。”

提起喀渠的爆恐袭击事件,张政委脸色顿时微凝。

他先是将整个事件的始末详细讲述了一遍,继而长叹一口气,说:“郑西野同志,你也知道,咱们省是西北边陲,长久以来,一直是反华势力重灾区。据我们判断,这次的爆恐袭击,应该只是敌人的第一步动作。”

郑西野静默了会儿,问:“消息封锁了吗。”

米伟搭腔:“为了不引起老百姓恐慌,所有主流媒体都打过招呼了,但是还是有一些视频和图片流出去。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带节奏,唉,看着就心烦。”

郑西野说:“自媒体时代,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米伟苦笑:“互联网上水太深了,敌人潜伏在群众里,躲在网线后,防不胜防啊。”

张青山看向郑西野,说:“郑西野同志,你们狼牙的情报部门在全世界都是最顶尖的,我相信在喀渠爆恐袭击发生之后,你们那儿肯定有消息。”

郑西野垂着眼皮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奥秘组织’。”

米伟面露茫然。

张政委也是微微一愣。

两人同时摇头。

郑西野便沉声道:“奥秘组织是一个暴力犯罪团伙,前身是国际上恶贯满盈的□□‘里神教’。这个组织没有固定的落脚点大本营,总部设立地点暂不明晰,人员组成十分复杂,世界各国的都有,他们经常受雇于更大的幕后组织,在世界各国从事暴力活动,危害他国国民安全,破坏他国秩序,从而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青山琢磨数秒,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次的爆恐袭击是奥秘组织干的?”

郑西野:“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确实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会偏偏选现在?”米伟狐疑地皱眉,“这不是莫名其妙吗。”

郑西野说:“奥秘组织的破坏行动,通常会发生在各国的敏感时期。你认真想一想,近段时间乌市会有什么大事。”

米伟认真一思忖,一拍脑门:“INE亚洲经济论坛?”

郑西野点头。

“原来如此。”张青山垂着眸,若有所思。半晌,他再次望向郑西野,道:“郑西野同志,你提供的这个情报非常关键,感谢你。”

“政委不用客气。”郑西野说,“离亚洲经济论坛开幕还有三个月,之后一周,我会帮助你们尽可能完善各方兵力的部署工作。”

张青山喜笑颜开:“好,好。”

米伟眼瞧着两人聊完,便站起身,低声试探说:“政委,这儿要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带郑队去吃午饭?”

张青山一听这话,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表,惊了。他沉声厉斥:“你这小子是不是缺根筋。这都两点多了,饭都没吃你就把人郑西野同志领上来?”

米伟顿时换上副哭丧脸,无奈道:“我让郑队先去吃,郑队他不干啊。”

张青山又气又无语,赶忙起身亲自送郑西野下楼。

到楼梯口时,郑西野转身看向张青山,温和道:“张政委,留步。看您午休的时间都还在忙,不用送我了。”

张青山手头的工作确实堆成山,抱歉一笑,拎着米伟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把狼牙大队的贵客们招待好。

郑西野在在食堂简单吃了个午饭。之后,米伟便领着他们几个去了内部招待所。

这种招待所全国统一,每个部队营区的标配,不对外,只供出差人员或者来访军属居住。房型也很单一,标间双人床,没电视没空调,除了两双拖鞋外,所有洗漱用具都需自备。

郑西野和姚海洋住到了一间屋。

部队里的男孩子大多不讲究,一个个糙得很,姚海洋更是个中典型。

他进了门,将自己的行李包放地上,便随便选了张床便往下一躺,完全不在意赶了大半天路,衣服上都是灰和汗。

姚海洋掏出手机看微信,然后摁下语音录入键,掐着嗓子柔声说:“亲爱的,我平安到达出差单位了。想你哦,么么哒!”

手指一松,发送。

五大三粗一个彪形壮汉,腻腻歪歪发语音,场面何其惊悚。

郑西野整理行李的动作顿住,微侧头,冷冷瞥了姚海洋一眼。目光极其的一言难尽。

姚海洋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说:“哈,女朋友,黏人得很。我给她报个平安。哈哈。”

郑西野闻声静默几秒,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往置顶的聊天对话框里发了条文字消息:【崽崽,我到乌市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半晌没有回音。

郑西野眉微拧,捏着手机就那么巴巴地等。等了老半天,余光瞥见屏幕上方的显示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会儿是工作时间,手机压根没在她自己身上。

“……”心下自嘲,他失笑摇摇头,随手把手机丢床上。

这时,姚海洋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野哥,听说咱们单位又要面向全军选人了?”

郑西野漫不经心地应道:“可能吧。”

“我还听说,这次可以内部推荐。”

姚海洋翻身坐起来,同郑西野闲扯:“我以前在海军陆战队有个铁磁,长得牛高马大的,身体素质特别强悍,枪法也老准了。沈寂沈队都老夸我铁磁,说他前途不可限量。野哥,沈寂啊,沈寂你知道吧,就海军陆战队的队长。”

郑西野:“嗯。”

“能被沈队夸几句的人可不多!”姚海洋提起自己的铁哥们,骄傲得跟自家娃考上了清北似的,又说,“那小子一直想进狼牙,结果上回笔试没过。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内推一下。”

郑西野:“随你。”

狼牙这位老大,个性冷淡,话也少得可怜,好在队员姚海洋是个碎嘴子,唠起嗑来没完没了。这俩人住一起,可谓天生一对。

姚海洋同志聊天的兴致颇高,并且丝毫不受郑西野队长的冰块脸影响。他低声又说:“内推名额就给了一个,还只是免笔试。野哥,兄弟我先问清楚,你那儿有没有想推荐的人?”

郑西野神色微凝,想起昨晚和许芳菲视频时,那崽崽念叨着想进狼牙,打听这、打听那,清莹灵动的明眸亮着两簇希望的小火苗,扑闪扑闪,漂亮得跟星星似的。

须臾光景,郑西野漠然答道:“没有。”

*

“什么?你想进狼牙?”

秋季的午后,和煦日光浸润了整个步行街区,远处街角的桂花树在风中摇曳,娇小的花朵迎风飞舞,落在行人的肩上头上,像一粒一粒黄色的星辰。

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能看见两名邻窗而坐的年轻女孩,一个穿着深绿色薄款打底衫,一个穿着蓝色齐踝长袖裙,远望去,画面色彩艳丽和谐,就像一副融进暖阳中的油画。

听完许芳菲的话,张芸婕被嘴里的冰美式呛到,惊讶得捂着嘴,低呼出声。

“嗯。”许芳菲喝了一口自己的生椰拿铁,点点头。

今天是周末,张芸婕来云城出差,顺便便约室友许芳菲出来见了个面。张芸婕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从这位乖巧漂亮的老同学口中,听见如此骇人听闻的言论。

张芸婕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压低声:“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能进入狼牙,原本就是每个军人的理想。”许芳菲拿勺子搅着咖啡,轻轻一笑,“我有这样的念头也不奇怪吧。”

张芸婕噗嗤一声:“可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许芳菲认真思考了几秒,微抿唇,说:“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理想和抱负。”

张芸婕好奇:“还因为什么?”

因为不想再经历一次又一次未知的分离,不想再承受一次又一次未知的恐惧。

因为想守在喜欢的人身边,与他并肩战斗,陪他度过每一次危险,闯过每一次难关。

许芳菲摇头笑了下,说:“因为一些个人原因。”

张芸婕噗嗤一声:“小许同志,你现在说话可是越来越官方了。”

许芳菲:“这叫谨言慎行。”

“OK。”张芸婕思忖一息,说:“你之后如果想多了解一些狼牙选人的信息,可以问问梁雪。她应该在搞行政,对这方面的消息比我们灵通。”

“好的。”

两个女孩天南地北地聊着,没有出发点,也没有目的,就只是随心所欲地分享各自实习生活的见闻、体会、感悟。

太阳快落山时,张芸婕看了眼腕表,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一起吃饭吗?”许芳菲说,“这附近有家西餐厅,是网红店,口碑很好。难得能宰我一顿,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呢。”

张芸婕考虑到许芳菲家庭情况不太好,不好意思让她请客,连连摆手说不用。

许芳菲当然不肯。

大学时,307几个室友都对许芳菲很好,她蒙受张芸婕关照三年,心里对张芸婕的感激无以言表。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实习期有工资,她攒了些钱,自然想请张芸婕吃顿好的,作为答谢。

一番拉扯,最后,张芸婕难却盛情,只好笑着应承下来。

在西餐厅吃完晚餐,一把镰刀似的弯月已爬上树梢。

夜幕柔静垂落。

张芸婕的出差单位离西餐厅有十来公里的距离,许芳菲帮她查过路线,发现坐地铁要换乘两次,便给张芸婕叫了一辆网约车。

上车之前,这对老朋友拥抱了下,依依惜别。

道完别,许芳菲替张芸婕拉开后座车门,目送班长上车,继而又目送搭载着班长的白色汽车,淹没进大都市夜晚的车水马龙。

在马路牙子上站了会儿,许芳菲挥别的胳膊垂下来,侧身刹那,没留神,竟和背后酒吧出来的一群人迎面相遇。

这伙人酒气冲天,有男有女,男的都年轻,小的看着二十四五,大的也不过三十一二,每个都是一身大牌货。而被他们胡七八糟搂怀里的女孩儿,衣着清凉,有的露着一双修长美腿,有的露着沉甸甸的事业线,年纪更小,甚至不乏青涩如学生的稚嫩面孔。

云城繁华迷人眼,豪门成堆,有钱人如同过江之鲫。

这一带又是市中心,坐落着许多高档酒吧和高档会所,自然时常有富二代们在这儿出没,喝酒泡妞找乐子。

显然,这是群才潇洒完的二世祖。

许芳菲目光并未多留。她微垂了脑袋,侧过身,径直绕开这些人,大步离去。

背后一双眼睛瞬也不离,死死盯着那道纤细柔美的背影。

蒋之昂眯起眼。

像。太像了。

几乎就是他记忆里那副模样……

有狐朋狗友见状,大着舌头贴上去,嘻嘻一笑:“看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咋了昂哥,是不是、嗝!是不是看上那个大美妞啦?”

一股子酒味窜鼻子,熏得蒋之昂有点犯恶心。他嫌弃地拧眉,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推到对面怀里,冷冷道:“给老子滚远点。”

女人不乐意,嗲嗲地撒娇:“干嘛呀昂少,你点人家出的台,临时换人,这生意人家不做了。”

“哟?还嫌弃你哥?”接住女人的男人啐骂,“哥哥二十几公分,上你是便宜你。”

这话逗得一群男人轰轰炸炸笑开。

众人沿路边一处霓虹门洞地梯下行,直直进了一家地底会所。

大门一开,里头烟雾缭绕灯光迷乱,打碟的DJ喊着麦,活脱一个巨型盘丝洞。

小弟甲扯着嗓子嘲笑:“得了吧阿尤!你他妈牙签一根,就会吹牛逼!”

小弟乙酒劲儿上头,没过脑便大声接了句:“我活这么大,唯一只见过一根二十几公分的,就是咱野少。”

有出台公主瞪大眼,脸红心跳地惊呼:“天哪,二十几公分?那多吓人,不可能吧!”

“骗你干嘛。”小弟甲继续:“咱野少的绰号可是‘郑子龙’。”

女人不解:“‘郑子龙’是什么意思?”

小弟乙下流一笑:“赵云是长枪赵子龙,咱野少是‘长枪郑子龙’。”

“呀!”女人佯嗔,“你们真是坏死了!”

这帮男人都是蒋之昂在云城的狐朋狗友同马仔。蒋家几年前的变故,虽动摇了根基,但破船也剩几两钉,加上蒋母未雨绸缪,提前给蒋之昂的海外账户存了一大笔钱,周围人并未疏远这位看似落魄却依旧能豪掷千金的蒋家大少。

更何况,蒋家背后有大树,蒋少爷能平平安安活着出狱回云城,就足以说明蒋家并未被彻底抛弃。

马仔们仰人鼻息,都是靠蒋之昂赏饭吃,当然巴不得他能东山再起。

这会儿,几个喝高了的男女嘻嘻哈哈调情打闹。突的有人被股妖风一吹,清醒过来几分,想要提醒什么,已经太迟。

两个酒瓶子劈头盖脸砸下去。

俩小弟聊得正嗨,毫无防备,眨眼光景便头破血流倒在吧台边,捂着脑袋抽抽。

周围有客人受了惊吓,尖叫着逃走。

蒋之昂吸吸鼻子,蹲下来,咬牙切齿道:“听着,以后谁再敢提姓郑的,我割谁的舌头。”

两个马仔捂着脑门上汩汩冒血的伤,不住点头,“是,是,知道了昂少……”

“妈的!”

蒋之昂兴致被败光,烦躁至极地低咒了声,扭头大步离去,边走边狠声撂话:“去给老子查清楚,刚才那妞叫什么,住哪里,是不是凌城人!”

*

当年为了追查间谍组织蒋家,郑西野和蒋之昂确实走得很近。

郑西野一身的邪痞气,眉眼桀骜散漫不驯,和蒋之昂之流待一块儿,一点不突兀,任谁来看,他们都是一路人。

最初的嫉妒仇视期之后,蒋之昂把郑西野当成了亲兄弟,好酒一起喝,好烟一起抽,即使是好妞,他也很乐意和郑西野一起玩。

可郑西野怪就怪在这里。

他抽烟喝酒样样来,手起刀落不眨眼,偏偏从不沾女人。

关系好那会儿,蒋之昂有时会打趣儿郑西野,问他到底是同性恋,还是性冷淡。

事实上,郑西野确实性冷,并且寡欲。至少,在遇见许芳菲之前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他对异性没有好奇,没有悸动,对情事毫无兴趣,连“自我解决”的行为都少之又少。

可许芳菲出现后,郑西野明显便感觉到,他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出现在心理和生理双重层面。

冷感寡欲、过分自制的男人,内心深处大多住着一个心魔。它是被层层枷锁禁锢的野兽,隐晦压抑,不可告人,也不可见天日。

郑西野心理上的变化,是因许芳菲的存在,他体验了何为“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同时,也对某些他从不留意的事产生了极大兴趣。

生理上,那个干净可爱的小姑娘,似乎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另一面。

*

在乌市待了一周,处理完相关工作后,郑西野先是飞去夏城看望了父亲郑卫国,之后便飞回云城,开始休他今年的第一次假。

下了飞机走出到达出口。

郑西野略微抬眼,便瞧见一道俏生生的娇小身影。

云城天气已经转凉,小姑娘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针织外套,醒目得很。这个颜色很衬她皮肤,雪白的脸蛋莹润微圆,犹如上好的羊脂玉,眼睛本在四处张望,与他目光对上的瞬间,清澈的瞳孔顿时亮得发起光。

郑西野懒洋洋勾起唇,朝她张开双臂。

崽子小脸微红,明显犹豫了下,但还是小跑着飞奔而来,娇娇羞羞地扑进他怀里。

郑西野双臂收拢将她裹住,也不顾周围人来人往,低头亲了亲她浅粉色的颊。

许芳菲脸更烫,抬手嗖一下捂住他亲过的地方,低声说:“够了。这里人这么多。”

郑西野静默两秒,问:“你晚上几点钟点名?”

全国每个部队营区的管理制度都差不多,除休假或出差状态外,单身干部晚上务必在固定时间集合,点名,确保在位率。

许芳菲回答:“九点半。”

郑西野听完,微抬右腕看了眼表。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距离她九点半点名,还有整整七个小时。时间相对充裕。

郑西野说:“走吧。”

许芳菲嘴角弯弯,小手挽住他的胳膊,随口问:“现在去哪里?”

郑西野:“你不是说这里人多吗,找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

许芳菲:“。”

许芳菲很懵:“找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干什么?”

郑西野很冷静地回答:“亲你,摸你。如果你同意的话,还可以再做点别的。”

许芳菲:“……”

许芳菲整个人直接从头发丝红到了脚指头。她瞠目结舌,震惊道:“你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

郑西野:“有什么问题吗。”

许芳菲:“……我觉得好奇怪。”

他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思考了会儿,说:“那我下次,试试笑容满面地说?”

“……”

许芳菲默。她脑补了一下他笑吟吟说那些话的情景,然后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回答:“不用了,你还是就这样吧。”

最后,直至许芳菲跟在郑西野身后,走进位于云城城南的某军事管理区家属院,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个男人口中的“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地方,原来是指,他的家。

关于郑西野的父母,许芳菲知之甚少,只大概了解,郑妈妈是一名军人,多年前已为国捐躯,郑爸爸多年前出过车祸,自那之后便成了植物人,长睡不醒。

电梯里,许芳菲看着郑西野摁下“15”层,忽然微微皱眉,窘促道:“我第一次来你家,就这样空着手,连礼物都没带,是不是不太好呀?”

郑西野随口说:“我家又没其它人。你要送礼物,直接给我不就行了。”

“……”

许芳菲微怔。她仰着脖子,看着郑西野温和随意的侧颜,心尖忽的一阵抽疼。

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怜呢。

正愣愣地发呆,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许芳菲一下回过神。

“走吧。”郑西野淡淡地说,“左边那户。”

“哦。”许芳菲点点头,迈开腿走出电梯,径直走向通道左侧。

开了锁,两人一前一后进屋。

许芳菲背着小挎包站在入户处,举目环顾,发现,这间屋子非常的宽敞,整洁,干净,冷硬,大概是常年没人居住的缘故,所有家具都蒙着透明防尘罩。

“换这个吧。”突的,背后传来一嗓子。

许芳菲回魂,低头一瞧,看见郑西野往她脚下放了一双黑色拖鞋,非常大,男士的。

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我家平时没客人来,也没有女士拖鞋。”郑西野说,“你穿我的。”

许芳菲:“那你呢。”

郑西野说:“我穿我爸的。”

“好的。”许芳菲乖乖应下,接着弯腰在入户凳上坐下,脱去脚上的小皮鞋和薄袜,踩进那双黑色男拖。

换好以后,她垂着眸子打量了两眼。

这双拖鞋……也太大了吧!

她两个脚丫套在他的拖鞋里,像极了偷穿大人拖鞋的小孩子。

许芳菲囧囧地翘了翘脚拇指,只觉越看越滑稽。

这时,郑西野已经换了鞋走进客厅。

他没有行李箱,出差的所有物品都装在背上的登山包里,进屋以后,他先是将背包取下放进杂物间,接着便又动身,径直去了厨房,烧热水。

许芳菲有点拘谨地小步挪动。悄悄地观望一圈后,她惊讶道:“你家这么长时间都没人住,怎么还这么干净呀。”

厨房那头没什么语气地搭腔:“我妈喜欢整洁,所以我找了家政公司,每周来打扫。”

许芳菲了然,点点头。

她趿拉着大拖鞋闲逛一圈,经过两扇紧闭的房门后,余光一瞥,发现最里侧的那间卧室门是开着的。

她在门口驻足,探出脑袋朝内打望。

这间屋子,挡光帘拉得很实,导致虽是大白天,整个空间却黑漆漆。除了依稀可见的家具轮廓外,所有细节都看不清。

正好奇地左看右看,蓦的,一道嗓音从头顶上方传下来,懒懒地道:“这是我的房间。”

“……”许芳菲心尖突的一颤。

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道牵引着,扬起脑袋……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她身后,高大身躯完全将她笼罩。

他右臂弯着手肘撑门框,另一只手捏住姑娘纤细的颈项,指腹掌心漫不经心地往上游走,揉捏,抚摩,最后勾起她的小下巴。

他埋头贴近她,吻了吻她的鼻尖,说:“想参观,就要先交费。”

许芳菲全身都燥起来。

他指腹的薄茧,触感粗粝,摩得她背脊发麻,骨头都要酥了。

她脸红得快滴血,浑身起火,粉色的唇在他修长的指尖轻颤,半天嗫嚅不出一个字。

忽的。

停在她唇上的干净手指,毫无预兆,钻进她嘴里。

“……唔!”许芳菲又惊又羞,一下睁大了眼睛。

他……

他在干什么!!!

“果然。你比我想象的还敏感可爱,我的乖宝贝。”郑西野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道:“舌头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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