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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炙吻 弱水千流 7601 2024-04-23 08:56:38

情况紧急,许芳菲说完,来不及去看水里郑西野的表情神态,咬咬牙一横心,双手使力,将他又摁下去几公分。

靠近岸边的河水本就不深,她这一摁一压,郑西野过于高大的体格在水下无处安放,只好舒展开四肢屏住呼吸,半仰在河底。

许芳菲又转动视线,飞快观察了一下周围。

天是黑的,月亮是白的,风吹着树叶轻轻摆动,鸟兽虫鸣隐约可闻。这种环境下,只要张芸婕和梁雪不要太靠近河边,应该发现不了此刻藏在水里的男人。

她得先利用视觉差挡住他,再快点把室友们打发走才行。

如是思索着,许芳菲行动紧跟思维,嗖嗖两下踢掉拖鞋挽起裤脚,光着两只白生生的脚丫子便踩进了小河里。

南城降水量少,空气湿度低,风大干燥,十月底这个时节虽然算不上寒冷,但偏凉的河水依然冻得许芳菲一个激灵。

刚站稳,张芸婕她们的声音便从岸边远处传来。

“欸?”张芸婕有点惊讶,“你怎么都已经先下去了?”

梁雪摘掉帽子甩了甩一头短发,边蹲下来放盆子边说:“怎么样,冷不冷?”

眼瞧着两个室友已经准备放东西脱衣服,许芳菲慌了,连忙夸张地打了个喷嚏:“啊啾!你们千万别下来,这水冰凉,特别冷!”

张芸婕摘帽子的动作停住,狐疑地皱眉:“既然这么冷,你跑河里去干什么?”

梁雪也纳闷儿地接话:“就是。我还以为你都开始洗了。”

“我刚才手一抖,香皂掉河里了。”许芳菲无法,两颊泛起红潮,只能硬着头皮信口胡诌,“下来捞一捞。”

“哦。”张芸婕闻言点点头,挽起袖子和裤脚,“你一个人得捞到什么时候去了,我下来帮你一起找。”

“不不不!别!”许芳菲大惊,连忙摆手:“不用了,这水太凉,你千万别下来!”

梁雪无语,说:“一个香皂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掉河里了还得两个人下去捞。大晚上的,你们俩也真闲得慌。”

张芸婕一琢磨,是这么个理,便打消了下河的念头。她对许芳菲说:“算了许芳菲,香皂掉了就掉了,你用我的吧。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无所谓。”

许芳菲:“我当然不嫌弃。”

张芸婕扑扑手,接着招呼她:“赶紧上来吧,别在水里待那么久,一会儿冻坏了。”

许芳菲额头冷汗涔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立在原地,没有动。

张芸婕见状,眉心再次拧起一个结,十分不解:“怎么了?”

许芳菲咽了口唾沫,嘴里支支吾吾,好几秒钟也没回出句话来。这时,一旁的梁雪先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她焦急地催促张芸婕:“班长,河水太凉,我们再回澡堂子那边看看情况?万一有空位了呢。快走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这几天赶路加训练,张芸婕身上又是泥又是汗,头发也油得一缕一缕。她也迫切希望今晚能洗上一个热水澡,听完梁雪的建议后,思考半秒,便说:“许芳菲,那我们先回去,你自己快点儿上来。”

许芳菲点头如捣蒜,颠颠地应:“嗯好!”

两个姑娘转身走了。

听着室友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许芳菲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小肩膀一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许芳菲抬起手,边擦拭额头吓出来的冷汗,边说:“好了,我室友她们走了。你上来吧。”

话说完,周围夜风习习夜莺啼唱,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许芳菲怔住。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啊!糟糕。

他不会在水里憋太久,已经缺氧晕过去了吧!

许芳菲被吓到,慌慌张张转过身低下头,水面宛如一面明镜,倒映着头顶明月。她俯身往河面凑更近,这才注意到,水里的男人眉心微蹙双眸紧闭,神志像是有点不太清醒。

内心惊惧与担忧同时翻涌上来,许芳菲也顾不上衣服会不会打湿了,屏息将上半身沉入水里,抱住郑西野的肩膀和脖子,使劲将他往上提。

浮力帮助下,两人很快便从水里出来。

许芳菲将郑西野修长的右臂横过她后颈,空出手去拍他脸,心急如焚地喊:“教导员?教导员?郑西野?”

须臾,郑西野眉心微动,双眸徐徐睁开。

许芳菲面露喜色,忙忙又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郑西野咳嗽两声,瞧着她,非常有气无力地说:“刚才憋气太久,大脑缺氧,感觉快不行了。”

一听这话,许芳菲瞬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担心极了:“那怎么办?我带你去找卫生员?”

郑西野摇头,淡声说:“扶我去岸边缓缓。”

“好!”许芳菲用力扶住他。

男人将近一米九的个子,长腿长臂高大强壮,这会儿说是不舒服,走起路来像使不上力,整副身子都往她这边压。她骨架纤细小小一只,几乎被他完全裹覆在怀里,只能借助全身的重量送往肩膀做支撑,才勉勉强强能托稳他。

好不容易走到岸边,许芳菲扶着郑西野坐下来。

谁知,这人屁股刚沾地,竟喊了声“头晕”便仰躺下去,眼睛也重新闭起来,黑发湿润脸颊冷冽,浑然一个病恹恹的睡美人。

不过这会儿许芳菲可没心思欣赏美男。

她要被吓哭了。又愧疚又焦急,十指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教导员!你醒醒呀!”

郑西野薄唇略微开合,气若游丝地说:“心肺复苏。”

“……哦哦。”

心肺复苏是紧急情况下的施救措施,许芳菲想起,之前在火车上,郑西野就是用这个办法救醒了那位急性心梗的大妈。

她认真回忆着郑西野当时的程序和动作,双手交叠合成一掌,照着他的胸腔,卯足力气一压!

“咳……”

郑西野始料未及,给这崽子压得呛咳一声。怕她再来第二下,他掀开眼帘,单手将胸前两只小手一把攥住,拽着往下一勾,将她整个人都抵近他眼皮底下。

许芳菲毫无防备,低呼一声便扑伏在他胸前。

她错愕地睁大了眸子。

视野中,男人英俊的脸还凝着水珠,近在咫尺。他盯着她,那副狭长漆黑的眸子精锐似鹰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凌厉得不能再凌厉,哪里有半分“大脑缺氧快不行”的样子。

许芳菲懵了。

她呆呆地望着郑西野,脑袋上龟速升起一个问号。

“这位小女兵同志,记清了。”郑西野直勾勾瞧着怀里的小姑娘,口吻平静而散漫,道:“如遇缺氧窒息这类突发情况,你在为伤患实施心肺复苏的时候,重点不是第一步挤压胸腔,而是第二步。”

许芳菲白皙的脸蛋上流露出丝丝迷茫:“第二步是什么?”

“帮对方打开气道辅助通气。”郑西野说着稍顿,又继续,“也就是通常说的,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许芳菲:“……”

听见这四个字,再瞧瞧教导员大佬脸上浓浓的散漫与欠扁,别说许芳菲不是个傻子,就算她真是个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空气死静了大约五秒钟。

第六秒时,许芳菲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脱口道:“你刚才是装晕?”

郑西野点头:“嗯。”

郑西野受过专业训练,上山下海出任务,在无氧的水下环境里屏息十四分钟,依然能头脑清醒地排爆拆弹。刚才那一小会儿,对郑西野来说连碟小菜都不算。

许芳菲听后,又震惊又无语,小拳头一握,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很担心你!你看我人傻好欺负吗!无端端的,你为什么骗我?”

看着这张气噗噗的小脸,郑西野静默两秒,道:“你想听哪种原因。”

许芳菲被他问得一愣一愣:“还有很多种原因?”

许芳菲:“……比如都有什么?”

郑西野回答:“比如,模拟行军,过程中任何状况都有可能发生。我刚才装晕倒,就是在考验你的随机应变能力,看你遇见这种情况会做何处理。”

许芳菲怔住,讷讷地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哦。原来是这样。”

她好奇:“那属于哪种原因?”

“这属于冠冕堂皇的原因。”郑西野说,“虽然是我刚花了十秒钟乱编的,但是相对合理,你接受度应该比较高。”

许芳菲:“……”

许芳菲被呛住,默默黑线脸,继而又问:“那真实原因是什么?”

郑西野很平静地答道:“真实原因,是我色迷心窍,想骗你嘴对嘴给我做人工呼吸。”

许芳菲:“……”

许芳菲整张脸由粉变红再到深红,这股红潮不住往四处蔓延,染透了小巧的耳珠和白皙的脖子,只短短几秒钟,便几乎连胸口那片皮肤都红了个底朝天。

太过羞窘,她甚至忘了要从郑西野身上起来。就那么保持着趴在他胸前的姿势,瞠目结舌看着他。

郑西野继续安静地注视着咫尺的姑娘。

目光交错。

等了会儿,见姑娘还是没反应,他才轻声开口,道:“你身上湿了,快去换衣服,不然会感冒。”

听见这句话,许芳菲如梦初醒回过神,当即手忙脚乱地站直身子,红着脸离他远远的。

郑西野也站起来,迈着步子往某个方向走去。

许芳菲看着这道挺拔背影,背肌紧实肌理修劲,脑子里鬼使神差,想起他出浴时自己匆匆一瞥看见的巨蟒轮廓……

按照以前学过的生物知识,刚才那种状态,应该只是它的静息模式。

围度竟然都和她的手臂差不多?

许芳菲:……

……

啊!打住啊!她在想些什么!!!

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许芳菲更羞了,双手将眼眶捂得死死的,更不敢看他。

郑西野对背后姑娘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他径直走到河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边,弯下腰,从黄色脸盆里捡起一块毛巾,简单擦完身上的水,又取出一件干净的短袖体能服,套身上穿好。

许芳菲悄悄分开两条指缝,偷瞄一眼。

又是微惊:“欸?原来你带了衣服和毛巾吗。”

郑西野回头看她一眼:“不然我洗完裸奔吗。”

许芳菲:“。”

许芳菲挠挠头,回他:“刚才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你的东西,你突然又从水里冒出来,吓了我一大跳。你干嘛把衣服藏这么隐蔽,还专程放在大石头后面?”

郑西野语气淡淡:“不放隐蔽点,被野狗野狼叼走怎么办。”

听见这话,许芳菲神经一下紧张起来。她搓搓胳膊左顾右盼,下意识往他走近几步,怕怕地问:“这里……这里还有狼?”

郑西野:“山里什么动物没有。”

许芳菲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心里害怕,挪着步子悄悄摸摸躲到了他身后。探出颗小脑袋东看看,西瞧瞧,格外警惕的样子。

郑西野余光瞥见她的反应,觉得好笑又可爱,嘴角微不可察牵起一道弧。

他单手端起脸盆脏衣服,看着她柔声道:“走吧,回基地。”

小姑娘似是苦恼又像是纠结,音量弱弱的,支吾道:“教导员,我是出来洗澡的。现在男生澡堂供女生使用的时间已经结束了,我可不可以洗个头擦一下身上,再回去?”

郑西野:“可以。”

小姑娘大眼噌的一亮。然而,她卡壳两秒,脑袋不知怎么又埋下去,重回苦恼神态。

郑西野挑挑眉毛:“又怎么了?”

“你不是说……”许芳菲怵得慌:“这附近有野狼吗,我有点害怕。”

郑西野:“那还不好办。”

郑西野:“你洗你的,我守在这儿保护你不就行了?”

“那实在太感谢你了!”许芳菲大为感动,又有点担心:“可是教导员,不怕狼吗?”

郑西野摇摇头,非常漠然地说:“狼打不过我。”

许芳菲:“。”

她忍不住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暗赞:不愧是教导员哇。大佬风范,天下无敌,真教她等小新兵佩服到五体投地。

思索着,许芳菲便重新走到河边,抬起手,松开拉练褪下外套,在河边蹲下来。

背后几米远外,郑西野靠坐着巨石,一条大长腿弯屈,另一条很随意地踩在小石子上。余光偶然一瞥,瞧见了河边少女柔美的身影。

郑西野巍峨一怔。

姑娘弯腰半蹲,脑袋微侧,脖颈线条优美。她用手边的杯子舀起一勺清水,浇在头发上,湿润了,又挤出洗发液,涂在发丝上抹匀。

夜色月色下,几滴水珠顺着她的颈项滑落,没入一道隐隐约约的沟壑……

轰一下。

一把火从下烧到上,郑西野浑身气血逆涌,食指无意识地跳几下。惊觉自己行径,他滚了下喉,近乎是有些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耳边水声哗啦啦。

郑西野遥望着远处的山脉起伏线,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不去听她,不去浮想联翩。

忽然有点后悔答应帮她站岗。

这也太磨人了。

好在许芳菲动作很利落。没几分钟,她便用清水洗完了头发,简单擦拭了全身。

“呼。”许芳菲抱着盆子回到郑西野身旁,笑笑,“洗完果然舒服多了。”

郑西野目光回到许芳菲脸上。她短发洗完已经擦过,仍旧微微湿润,身上的迷彩服换成了和他一样的素净体能衫,眼眸清亮澄澈,像只初入尘世的小狐仙,纯美娇艳,楚楚动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瞧着这张活色生香的小脸蛋,郑西野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他随手从自己盆里取出一个白色圆柱形瓶子,递给她。

许芳菲不解,眨眨眼睛问:“这是什么?”

“昨天不是说给你待了润肤露吗。”郑西野道,“喏,给你。”

许芳菲接过来看了眼。只一瞬,她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款面霜的品牌她不认识,但是她清楚地记得,室友梁雪的护肤品中有同款,据说光50ml售价就超过六千,贵得相当离谱。

许芳菲:“……”

许芳菲唰一下抬头看向郑西野:“你说你专程给我准备的,就是这个?”

“嗯。”郑西野淡淡地说,“我不太懂姑娘家的护肤品,去商场问了一下,柜姐说这个最好。我就买的这个。”

许芳菲囧囧道:“只是这个月用一下而已,我回学校之后自己什么都有,你就算是给我准备,也完全没必要买这么贵的呀。”

郑西野蹙眉:“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许芳菲解释,“这个太贵了,我心疼你的钱。”

郑西野:“我每个月工资到账,除了充军工大的饭卡,再没有其它花销。给你的东西,当然得是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许芳菲鼓起腮帮,严肃:“别人挣工资,金钱是拿时间精力换,你挣工资,金钱是拿心血拿命在换!怎么能这样浪费?”

“如果耗在你身上叫浪费。”郑西野漫不经心地说,“那我不止可以为你浪费金钱,我还可以为你浪费生命。”

*

凌城喜旺街。

时值周末,又是秋季难得的艳阳天,拥挤狭小的老街区两旁摆满了斑驳小马扎。周围老小区的爷爷奶奶们全都出门晒太阳,往小马扎上一坐,有的两三个围一起拉家常,有的什么也不干,就只是晒着太阳发呆。

气氛热闹而融洽。

9号院大门口处,一辆铁灰色城市越野靠边停稳,驾驶室的大门打开,踏下来一条裹在黑色休闲裤里的长腿,笔直修劲,一点也不瘦柴,看着便有种格外潇洒的干练。

“喂。嗯,今儿我休假,是,你先发我工作邮箱,明天回队里我看了跟你联系。”

江叙下了车,边讲电话边大步往后备箱走。挂断之后,他随手把手机塞进夹克外套的上衣兜,打开后备箱,从里头搬下来一个物件,轻手轻脚放地上,再重新关上后备箱,提着东西往9号院里走。

门卫张叔瞧见这个帅气高大的年轻人,咧嘴笑,热络地打招呼:“江警官早啊,又来看你乔阿姨?”

“张叔。”江叙笑了下,问道:“乔阿姨看铺子去了?”

张叔乐呵呵:“今儿还没见她出门,估计还没走。你上去应该能见上人。”

江叙点头,跟张叔打了声招呼,迈开长腿,进了3栋2单元门洞。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乔慧兰刚喂乔外公吃完饭。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她放下碗,边拿湿巾给外公擦嘴,边招呼隔壁房间的小姑娘:“小萱,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欸!”

小姑娘甜甜地应了声,抱着芭比娃娃跑到大门口,开门一瞧,顿时惊喜地大喊:“江叙哥哥!”

江叙弯腰捏捏小丫头的脸蛋,“乔阿姨呢?”

“在外公屋里呢。”小萱抱着芭比娃娃往屋内跑,嘴里喜滋滋地喊:“乔阿姨,是江叙哥哥来了!”

江叙反手关上门,把东西放到了门口。

怕弄脏这间老旧却整洁的屋子,他甚至还细心地弯下腰,用纸巾将物件底部擦拭了一遍。

乔慧兰从外公屋里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蹲在门口的男人,和男人身前的东西。她愕然道:“江警官,你这是……”

“哦。乔阿姨。”听见声音,江叙从地上站起身。他朝乔慧兰一笑,说:“上回听您说,菲菲一直想给外公买个轮椅,我宿舍楼下的药房这几天轮椅做活动,我看着挺合适,就买回来了,想着外公能用。”

“江警官,你对我们的照顾实在太多了,今天送这明天送那。”乔慧兰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摆手一个劲拒绝,“这轮椅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再收。”

江叙:“乔阿姨,您别这么客气。这东西买了又不能退,您让我拿回去,我也用不上啊。”

乔慧兰无法,只好千谢万谢地把轮椅留下了。

之后,江叙便将外公从床上抱下来,小心翼翼放到轮椅上,推着外公在屋里走了一圈。

江叙弯腰浅笑。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他音量拔高几分,用凌城方言问:“外公,这轮椅坐着舒服不啊?”

“舒服,舒服。简直好得很呐。”老人躺了半辈子,能离开那张病床已喜不自胜。他握住江叙的手不住点头,笑吟吟道:“警察同志,谢谢你!”

江叙:“外公。下次我找个帮手,我们一起把你抬下楼,推到楼下去晒太阳逛公园。你看好不好?”

外公笑着应声好。

一老一少坐在许芳菲家的阳台上闲聊起来。

看着身旁的俊朗警官,外公笑眯了眼睛,说:“江警官老家哪里的?”

江叙回答:“云城。”

外公:“从大城市调来咱们这种小地方,有很多不习惯吧?”

“刚来的时候,饮食有点不适应,现在已经好了。”江叙淡淡弯起唇,“这儿挺好的。”

外公缓慢点点头。

不多时,到了外公每天睡午觉的时间点。江叙将老人重新抱回床上,又将轮椅的折叠方法耐心教给乔慧兰,安顿妥当后方才离去。

乔慧兰把人送到9号院大门口,目送着越野车驶出老街。

这时,边儿上有老邻居笑着打趣:“乔慧兰,你有福气嘛!有个解放军女儿,看样子还要多个警察女婿哟!”

又有邻居接话:“听说那个警官还是刑侦大队的队长,是个官儿嘞!以后慧兰,左邻右舍可就仰仗着你们家啦!”

乔慧兰说:“这种话不能乱讲。人家江警官说了,是受了朋友的嘱托照顾我们。”

“这一听就是找的借口。”门卫张叔喝了口热浓茶,啧啧嘴道:“我们都是年轻人过来的,那小伙子打着什么注意,你真看不出来?”

乔慧兰但笑不语。

张叔压低声,笃定道:“江警官对你么这么尽心尽力,肯定有其他想法。”

“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一辈的管不了,我也不想管。”乔慧兰叹了口气,语气随意且平和,“一切都看他们自己的缘分。”

*

拉练的生活说慢很慢,踩平了的崎岖山路,流不完的淋漓大汗。疲惫,艰难,劳累,煎熬……

提起这次拉练,许芳菲脑海中能联想出一大串表达痛苦的词。

可同样的,她也能想到许多带有美好意象的词。例如,顽强,坚韧,永不言弃,和坚定的信念。

在云冠山基地的日子,时光按部就班往前流逝,许芳菲有时会想,如果很多年以后,她回首这段初入军营的时光,是能回忆起的痛苦更多,还是美好更多?

她猜测,应该是后者。

最根本的原因,是青春易逝,当年华老去时,所有与“青春”有关的一切都会变得鲜艳而令人无限怀念。

想通这一点后,她忽感精神一振,仿佛对这次的云冠山之行有了新的理解:既然无论如何,它留给自己的都是美好记忆,那就足以说明,它本身确实是一件极具价值的事。

十一月的秋风温温柔柔吹拂过云冠山上的草木与飞鸟,拉练进行到第十三日。

今天,云军工新兵营的拉练项目比平时多出一项——所有学员们要学会自己利用有限工具,在野外生火做饭。

一大早,随行炊事班便将铁锅、装饭菜的大铁盘、以及生米生菜等食物分发给了各个大队。

中午十一点整,拉练队伍行进至一片荒土区,指挥员下令全体原地休憩,准备各队的午饭。

十个人一口锅一份饭菜,信息大队一共分到了七个大铁锅。

学员们快速地分了一下组,之后便忙活起来。

为了照顾许芳菲这个唯一的女兵,顾少锋特意将她安排和自己一组,同组还有郑西野、李禹,三个本队男学员,和拼饭的三位外队男学员。

“顾队,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饭。”李禹端着盆生米直抠头,“这个米洗不洗呀?还是直接煮?”

听完这兵蛋子的脑残发言,顾少锋无语得想一脚给他踹过去。正要骂两句,一道细细的嗓门儿便响起来。

是许芳菲。

她从李禹手里接过生米,平和道:“你去帮其它人,米我来洗。”

“好好。”李禹朝许芳菲投去感激的目光,怕再待下去会被顾队收拾,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这时,郑西野踏着军靴走了过来。他手上还拿着两大捆刚捡来的干草和树枝,见那小丫头怀里抱个盆,微皱起眉,冷冷道:“洗米的活我不是分给李禹了么,那小子人呢?”

“说是不会洗,把米撂给许芳菲就溜了。”顾少锋骂骂咧咧,“臭小子。”

许芳菲赶紧说:“是我主动要洗米的。郑队,你刚才给所有人都安排了活,唯独忘记给我分配工作了。米就我洗吧。”

郑西野嗤了声,慢条斯理道:“嫌没事儿干?那还不容易,一会儿跟我生火去。”

说罢,他沉着脸喊了声“李禹”。

李禹脖子一缩,瞬间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郑西野从许芳菲手里一把将米盆夺过,丢回李禹怀里。一边儿的顾少锋本来就窝着火,凛目斥道:“我警告你,这不是你家。你是个兵,上级安排你干什么就老老实实地干,再偷奸耍滑,我他妈一巴掌呼死你!”

李禹被吓得脸色发白,一手抱米盆一手行军礼,高声:“是!顾队!”

顾少锋:“去洗米!”

“是!我这就去!”李禹转身跑了,太过惊慌,他一不留神被一颗小石子儿绊倒,踉跄了下,看着又滑稽搞笑又有点可怜。

顾少锋是标准的单眼皮帅哥,虽然气场不如郑西野慑人,但她拉着脸的时候也颇有几分凶悍相。许芳菲被顾队的怒火吓得眨眨眼,怕变成被殃及的池鱼,她下意识往郑西野身边挪动几步。

一副求保护求庇佑的模样,像只还没断奶的小猫儿。

郑西野看她一眼,心一下就软了,但他表面上还是冷冷淡淡,随手丢给她一捆较轻的柴火,说:“抱着。”

许芳菲乖乖抱好:“是!”

“跟我来。”

说完,郑西野转身就走,许芳菲也连忙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段距离后,许芳菲眸光微动,看见郑西野低头在脚下审度着什么,须臾,他像是选定了位置,弯腰单膝曲起,呈半蹲姿势,把柴火放旁边,转而拿起一块大点的枯木头,取出军刀削尖,作为工具,面无表情地松土刨坑。

许芳菲也把柴火放下,蹲下来,抱着膝盖认认真真看他刨坑。

虽然从来没有野外搭灶做饭的经历,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许芳菲依据自己的常识猜测,郑西野挖的坑,这就是要烧柴架锅的“简易灶台”。

郑西野的动作娴熟而利落,须臾光景,一个平整凹陷的大坑便刨制完成。

郑西野紧接着又开始刨第二个。

许芳菲感到奇怪,歪着脑袋问:“教导员,我们只有一口锅,为什么要刨两个坑?”

郑西野垂着眸,帽檐下的侧颜下颔线分明,英气逼人。他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事,眼也不抬地反问她:“这个坑是做什么用。”

许芳菲回答:“烧火做饭。”

郑西野的语气冷静:“如果在野外作战的时候,你刨个坑烧火做饭,起了浓烟会怎么样?”

许芳菲闻言一滞,想了想,小声试探地回答:“会觉得非常呛?”

郑西野:“……”

教导员同志刨坑的动作倏的顿住。两秒后,他转过头定定看向身旁的小姑娘,无奈地轻声纠正:“会暴露你的位置,会让敌人发现你,对整个作战计划造成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

许芳菲:“。”

许芳菲窘到,小脸红扑扑的,抠抠脑袋点点头:“哦,谢谢教导员科普,我懂了。”

“野外作战,只能制作无烟灶台。”郑西野收回视线继续麻利地操作着,口中续道:“挖两个大小不一样的坑,将二者连接,再挖几条小沟用于散烟。这样就能解决生火做饭时,浓烟暴露位置这个问题。”

他耐心讲解,许芳菲也听得全神贯注。心想,纸上谈兵终觉浅,这种知识确实是要在拉练实践当中才能融会贯通。

少倾,郑西野的无烟灶台打造完成。

他随手将枯木片子丢旁边,一回头,看见身旁的小姑娘正眉眼弯弯、满脸敬佩地望着自己。

郑西野挑了下眉,有点疑惑:“你看着我做什么?”

小姑娘格外诚恳地说:“教导员,我之前听大家说你是‘全能战王’,还觉得应该夸张的成分。但是现在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厉害。”

说到这里,她勾起嘴角,明眸闪熠如金乌,又向他投来崇拜的星星眼,道:“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能让你束手无策的事吧?”

郑西野盯着满眼崇拜的小女兵,片刻,漫不经心地回:“当然有。”

许芳菲一下来了兴趣,好奇道:“是什么呀?”

郑西野说:“我拿你这姑娘不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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