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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怎么,你还当真了?

在劫难逃 久陆 4304 2023-12-25 10:19:00

爷爷自打摔了那一次之后,一直不健朗,拄着拐杖也不行了,但他又不愿意坐轮椅,年后不小心又摔了一次,这一次一摔就再没起来过。

许如青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他没什么心思想其他的,更多的时候是处在一个上了发条的,机械亢奋的状态里。

爷爷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躺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只要醒了就跟许如青说说话。

他说的大多数是许如青小时候的事儿,说他小时候太挑食,还被揍过一次,说他跟班里的同学打架,被叫过好几次家长。

但那些都是在许如青妈妈还在的时候,他才像个正常的孩子,调皮捣蛋上房揭瓦,什么都干,古灵精怪得很,活泼阳光,勇敢善良,家里还养了不少他从路上捡回去的流浪猫。

但自打他妈妈没了之后,他整个人都变得冷冰冰的,有一次放学回家,发现家里的猫都不见了,全被他爸给扔了,那之后他很少回家,没有多少朋友,很沉默,也总是独来独往,没再养过小动物,总喜欢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哪怕学校关门了,他也宁愿待在黑漆漆的楼顶。

“如青,现在你变了很多,有点儿像你小时候。”

“爷爷很高兴。”

“所以我喜欢在野那孩子。”

“我看得出来,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爷爷拍拍许如青手背,喘了口气继续说,“爷爷虽然老了,但比你爸明事理,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儿,太过短暂,也毫无意义,努力过得有意思点儿,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管他男的女的,不在意那些……你们只要自己好好的就行。”

许如青红着眼应着,用力点点头。

“对了,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想再看看他,我怕我时间不多了,见不着孙媳妇儿喽……”

许如青坐在病床边,把爷爷的手放进被子里:“快了,他说了,也很想您,说还想喝您的茶呢,您快点儿好起来。”

“哈哈哈,”爷爷看起来已经很困了,说话气音大,笑了两声,眼皮总是一合一合的,“下次多给他带点儿回去。”

爷爷闭眼睡了一会儿,醒了又想起来一件事儿,抓着许如青手臂问:“听说在野还有个姐姐?多大了?有机会一起带来我看看,有对象没,我有几个老战友的孙子,都没对象,一表人才,到时候我给介绍介绍。”

许如青有点儿哭笑不得:“您看您操心的,不过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没有,在野没跟我说,回头我问问。”

“好,你问问。”

许如青说了给林在野时间考虑,林在野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但他知道自己心里有答案,只是他还没想到一个更好的,可以平衡现在状态的方法。

他的工作又丢了,经理通知他的时候,他正在货架上清点货品,心里盘算着月底能领多少钱跟提成,经理“哎”了一声,递给他一根儿烟,又掏出兜里的现金,说他这段时间的工资一分不少,但让他第二天不用来了。

已经有了前面的经验,林在野根本不用问理由,经理是个中年男人,平时对他们挺好的,看着林在野这样有些不忍心,拍拍他肩膀说:“你还年轻,去别的地方闯闯,怎么着都比在这儿强,你惹不起的人,我也惹不起。”

林在野点了点头,说“自己就快要走了”,他跟经理抽完烟,把钱塞进口袋里,摆摆手出了大门。

经理给的是现金,林在野又去银行存了钱,看了眼余额,这段时间他也存下了一点钱,就算暂时没工作也不至于太落魄,等他姐的工作调动申请弄好了,到时候他们直接离开这里就行。

陶小淘是最先知道他们要走的人,虽然不舍得,但还是支持兄弟的任何决定,林在野一闲下来,每天都去陶小淘那帮忙。

“你爸妈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别提了,”陶小淘提起这个就垂头丧气,蔫儿了,“我爸妈还是不认我,也不让我回家,不过我偷偷买回去的东西,他们都在用,想要让他们接受,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后慢慢来吧,他们小时候那么宠我,怎么就因为我喜欢男的,说不认我就不认我了呢。”

林在野安慰他:“他们就你一个儿子,慢慢来,到时候肯定会接受你们的。”

说起自己,林在野现在也够烦的,拿出来跟陶小淘叨叨了一通,没说缘由,只说自己跟许如青闹别扭了。

“你之前跟秦枫吵架,都是怎么和好的?”林在野想学习学习。

陶小淘说起这个,没精打采的样儿很快就变了,往林在野身边凑了凑,一脸甜蜜地跟他分享:“秦枫他让着我,每次都是他主动哄我的,但我呢,每次也都是主动给他递过去一个信号跟台阶,吵架很多,和好的速度也挺快的。”

“那你们……闹过大的别扭吗?比如分手什么的。”

“闹过,有一次最严重的,我们一个星期都没理对方。”

“那最后呢?”

“最后他憋不住了,又回来找我,然后就和好了。”陶小淘说得理所应当。

林在野手指敲了敲桌面:“就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陶小淘点点头,“没有那么复杂,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一见面,干柴烈火一通睡,马上就和好了。”

嗯,干柴烈火一通睡,马上就能和好……林在野听得脊椎发酸,手背到身后摸了摸后腰。

其实他跟许如青之间,不需要谁哄谁。

林在野一直想着陶小淘的话,第二天早上掏出戒指盒,疯了似的跑出门,嘴里一直嘟囔着“去你妈的难,去你妈的偏见,去你妈的男的不能跟男的在一起,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我就要跟许如青在一起,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到了机场,林在野买了一张最早的机票,一边排队一边想着要怎么避开许昌平,这次他得小心一点儿才行,所以需要提前给许如青打个电话通个气儿。

上次是他提的算了,他知道自己得挨板子,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去软磨硬泡也好,弯腰献身也罢,总能把许如青哄好。

他想亲口跟许如青说,他不想算了,不想分手,以后可能很难,但他不怕。

这段时间,许如青说不联系他还真的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林在野往下翻着通话记录,找许如青的名字,舌根有点儿发酸,心里头说,许如青你可真行,你是爷们儿,你能忍得住,但他已经忍不住了。

只是,许如青的电话还没打过去,林在野先接到了林漫的电话。

他刚刚脑子一热就跑机场来了,还没跟林漫说,现在正好跟她说一句。

“姐,我在……”

“小野,小野……”电话里林漫恐慌害怕的声音像是被斧头劈过一样,声音里都是锯齿裂痕,听得人心惊。

“小野,小野,我杀……杀人了……”

只是一句话,林在野头顶轰隆一声,一道雷劈了下来。

“轰隆——”

春天的雨很突然,下得也快。

来机场的路上天只是阴着,等林在野再出去,雨点子已经连成了雨线。

“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儿……”

“再快我就要飞喽……”

林在野额头上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流进眼睛里沙得他眼睛疼,他使劲儿闭了闭又努力睁开。

很像梦,但不是梦。

车窗外的城市被大雨不停冲刷着,在流动的雨帘里变得扭曲,雨越下越大,好像要把这个城市的污秽跟肮脏都冲刷干净,然后再换上一层新皮才好。

出租车停在一处小区门口,林在野按照地址找过去,客厅的窗帘拉着,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客厅里的血腥味刺鼻,林漫整个人蜷缩在墙角,衣服被撕得很烂,衣不遮体,手里还握着沾满了血的水果刀,看到林在野的那一刻,身体一抖,眼泪哗啦一下涌出来,嘶哑着喊了一声“小野”。

林在野往茶几旁边看了眼,肖泽俊倒在地板上,躺在粘稠的血里,眼睛还睁着,脸色惨白。

林在野强忍着生理性的恶心感,脱了自己身上已经被雨淋湿的外套,快速走过去披在林漫身上给她包好,带着她迅速离开了那栋公寓,林漫手里的刀还握着,缩在衣服里。

“姐,我们走,现在就走,去你看好的那个地方,不行不行,不能去那里,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山里,国外……”

林漫昨晚很想打急救电话,可身体里的药效让她没了力气,手机都没找到,最后就那么直接昏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肖泽俊的身体已经凉了。

林漫已经吓傻了,她被浪潮一样的恐惧淹没,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最后跟着林在野回了出租屋。

林在野也是傻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姐姐离开。

用力锁好门,林在野扶着林漫坐在沙发上,自己趴在猫眼儿上往外看了半天。

兜里的手机铃声刺耳得像一道催命符,吓得林在野跟沙发上的林漫都是一哆嗦。

等林在野看清屏幕上“如青”两个字时,两只手抓着头发,仰头用力呜咽一声,像被咬破了喉咙的小鹿,最后哆嗦着手指挂了电话。

他不能接,他不敢接。

把林漫扶进浴室,林在野看着地板上的刀,慢慢冷静下来。

他蹲在门边,掏出烟盒一根接一根地抽,很快脚边堆满了烟头,浴室里只有哭声,一开始是压抑的,现在是断断续续。

林在野敲了几次门,催促林漫要快一点儿,林漫换好衣服出来,身上的水都没擦。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我昨晚碰见了肖泽俊,他跟我道歉,最后把我拖走,强灌了我一杯饮料,他给我下了药,他扒我衣服,他……桌子上有水果刀,我就拿起来了,然后……然后……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刀子就捅了进去。”

林漫不想回忆,抱着头闷声哭着。

林在野抓着林漫肩膀,强迫她冷静下来:“昨晚的事,你一句一句说给我听,细节也别漏掉,刀是从正面,直接刺的吗?”

“从正面。”

“两只手握的?还是一个手,右手还是左手,刀刃朝着哪个方向?是从上还是从下,姐,你多跟我说说细节,你再仔细想想,你说得越仔细,我才好帮你。”

林在野极力安慰着林漫,但他夹烟的手抖得太厉害,烟头掉了,在他裤脚上燎了一个洞。

林漫根本没意识到林在野到底在问什么,在他的引导下,一句一句努力回忆,说完又哭倒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扒着林在野的胳膊。

冰箱里还有一瓶果汁,林在野倒在杯子里,哄着林漫喝完果汁,又把崩溃的林漫扶进房间床上躺好。

在果汁里,他加了安眠药。



这段时间他失眠的太严重,有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就去医院开了几粒安眠药,还没吃完,正好还剩最后一粒。

林在野给林漫掖好被子,又写了封信,小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有他姐,他可能早就死了。

林在野把自己的头浸在冷水里,水里还有冰,头皮一阵阵发紧,鼻骨被冷水刺得发疼,寒冷从皮肤渗进身体里,又一点点侵蚀着心脏,直到那里彻底冻结。

等到没法呼吸了,林在野猛地抬起头,甩掉头发上跟脸上的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又厚又沉的雨,冷静地拨通了那个电话。

许如青接的很快,林在野的语速也很快,好像不快点儿说,他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如青,我想好了,我们还是……”

林在野的声音也被冰水刺激得很凉,透过听筒传过去的都是寒意。

但他没说完,许如青就打断他:“林在野,你只有一次机会,想清楚,想彻底之后再回答我,我可以再给你一些时间。”

林在野嘴唇在发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牙齿不磕在一起撞出声音:“我不用你再给我时间,我都说了,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还是算了吧。”

半分钟之后,许如青才问:“什么叫算了?”

“你听不明白吗?算了就是……分手吧,我们不合适,俩男的在一起像什么话啊,家里人反对,别人还在背后戳脊梁骨,你个大少爷怎么能明白呢,你们永远都不明白,我从小就是被人骂大的,野种,强奸犯的儿子,应该早死,或者我本来就不该来到世上,我就是个多余产物,我不想一辈子都这样,许如青,我跟你在一起,表面上看起来……很快乐,其实特别累,特别特别,特别的累……”

林在野一口气说完,最后一口氧气用完,脑子嗡地一声,他找了很多借口,他以为他足够冷静,可身体肌肉不受他控制,靠着墙边滑了下去,僵硬的手臂不小心撞上没关严实的窗户。

外面的雷声压住了林在野的哭腔,胳膊被铁片划破,红色的血珠滚到手背上,窗外的雨被风吹进来打湿了他半边身体,手臂上暗红色的血又变浅了一点儿,但那颜色在闪电刺目的白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累了,我们可以先分开一段时间,等你不累了我们再说,你说的那些理由,我不接受,听明白了吗,我不接受,还有,来看看爷爷……”

林在野再也撑不住了,手心用力捂住话筒,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脸,窗外的雨潲进来,从头顶往下浇,雷声太大,轰隆轰隆的,快要把他的身体震碎了。

林在野用手背,袖子,大衣领,蹭了好几次才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够了,许如青,都是男的,不过是睡了几觉而已,怎么,你还当真了?”

挂断电话,林在野苍白的手打开戒指盒,上次他试过戒指,捏起小的一个,戴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又捏起略大的那一个,戴在自己的中指上。

林在野的手往眼前举了举,手指并在一起,金属摩擦的触感很特别,素雅平淡的款式,上面挂着的雨珠,内圈儿还刻了字,Y&Q。

如青,戒指我就不给你了,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能帮到你,没有落人话柄的机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不用迁就我。

如青,好好生活,平平安安。

林在野把戒指重新收好,穿上雨衣,去卧室里看了看,林漫还睡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走出门,林在野仰起头,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

雨线跟水雾拍在他脸上,春天的雨太凉,凉到没有一丝丝人气儿,弯曲的单薄身影冲进大雨里,摇晃的人影轮廓越来越浅,最后彻底融进雨夜里。

雨天总是容易发生不一样的事,警局里的鸣笛声鼓动在耳膜里,林在野没有犹豫,一头钻进大门,把手里的刀拿出来。

“警官,我来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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