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青一下飞机就接到了许昌平的电话，从听筒里传过来的是能直接冲破他耳膜的怒吼声，像是被气坏了。
“我问你，你跟那个林在野，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如青已经听出来了，虽然他不知道他爸是怎么知道的，总之现在是知道了。
对于许昌平，他当然是了解的，传统，威严，霸道，独裁，社会地位跟财富附加在他身上的是不可撼动的权势跟尊严，所以无论出于哪方面的原因，许昌平都不会容忍一个同性恋的儿子。
许如青没想让他爸现在就知道，至少不是在他现在这个毫无反抗力的年纪的时候。
“爸，您想问什么？”
“我以为你会反驳，怎么，你是直接承认了吗？”
许如青没说话，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许昌平的声音比刚刚小了，但是依旧刺耳：“你以为我当初说让你去山里，是真的想让你去体验什么狗屁的底层生活吗，我只是想让你服个软而已，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你跟林在野的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就当你是小孩子瞎胡闹，不然……”
没等许昌平说完，许如青打断他：“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也跟您直说了，这件事止不住。”
许如青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先稳住他爸，口头上顺从地答应着，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但少年人心里一下子升腾起来的滚烫热意，顺从他爸的念头只是在他心里一闪而过，那些话到了嘴边，他的嘴唇像是被什么黏住了一样，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许如青挂了电话，拎着行李箱混在熙攘的人群里机械地往前走，脑子里却都是昨晚林在野靠着他睡觉的模样。
林在野枕着他胳膊，短短的发茬一开始还有点儿扎人，不过时间长了他就习惯了。林在野手心伸进他衣服里，贴着他的小肚子，睡着前还一下下捏着，睡着之后就一直那么平稳地放着，后来他掌心的温度跟他身体的温度融合在一起。
昨晚他们从面试酒店回去之后还是用手互相做了一次亲密的事，跟第一次试的时候一样急迫，林在野把他推到沙发角，两个人还不小心滚到了地板上，冰凉的地板刺激得他们同时呼了一声，但是没影响他们一直高涨的热情。
林在野紧紧贴着他耳边的呼吸他还记得，幽幽的，低远的气息像是天外来音，许如青现在想起来耳朵还是火辣辣的，最后的时候林在野趴在他身上，张开口对着他脖子下的锁骨就是一口。
等林在野恢复了正常跟理智，红着眼看了半天他锁骨上的那个已经渗了血的牙印。
他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
林在野半个身体都趴在他身上，撑着胳膊，没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然后低着头，越凑越近。
他知道林在野可能是想说点儿什么或者做点儿什么，比如给他吹吹，然后再揉一揉，因为他从林在野都是红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阵心疼跟后悔，但林在野慢慢凑近他锁骨，没吹也没揉，足够近了，林在野突然伸出舌头，在那个牙印上舔了舔，粉红的舌尖很快又收了回去。
最直接的视觉冲击，还有那一下痛感跟酥麻之间交叠的感官刺激，让他差一点彻底失控。
不过后来他们没做别的，一是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二是他们第二天就要分开了，如果做了，不用想，他们第二天肯定是分不开的。还有房间里很安静的气氛，在沙发上结束之后谁都没打算继续深入下去。
他们都在等一个更合适的契机。
出了机场，许如青被冷气吹得眼皮疼，天气预报说第一波冷空气来了，早上出门前林在野特意查了一下他这边的天气预报，最后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当初他买大了一个号码的秋衣秋裤，逼着他穿上了。
虽然他这边比林在野那边要冷，但秋衣秋裤这种东西，他从小就没穿过，不过现在贴着身上，是真的很暖和。
许如青不住校，他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了，一回去就给林在野打了个电话，林在野没接。许如青估计他是在忙，洗了个澡就去了学校，一个多小时之后林在野才给他回电话，两个人黏黏糊糊说了半天话。
林在野正在吃饭，说话不清不楚，一直等到吃完饭，有顾客进来了，他才恋恋不舍说了一声挂了电话，晚上睡觉之前，也是跟许如青说着话睡着的。
许如青没跟林在野说，他爸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这是他应该处理的问题，不用把负担再压到林在野身上，那没什么意义。
许昌平第二天直接来找许如青，在校门口拦住他：“你是要继承公司的，所以你以后是要结婚的，然后老老实实给许家生几个孩子，林在野的事我已经调查过了，你跟那样一个爹娘不要，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野种混在……”
“够了……”许如青厉声打断他，拳头握着，眼睛瞪着许昌平。
许昌平的话彻底惹到了许如青，其他不相关的人怎么说林在野，那是以前他听不见，没到他耳朵里，现在他亲耳听见了，还是从自己父亲嘴里听到的，心里的火压不住。
“吕雅芳不是又有了吗？几个月前她怀的那个孩子不小心掉了，听蔡叔说她现在又有了，恭喜爸啊，您可是老当益壮。”
许如青顿了下又冷哼一声：“不会您还是个老封建，得坚持要我这个嫡出的儿子给您整个孙子才行？您也别太封建，现在是现代社会，现在你多带吕雅芳去庙里烧烧香，祈祷这一胎是个儿子才好，爸你到时候再努努力，争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到时候想要孙子岂不是满地都是？”
许昌平被许如青噎得差点儿翻了白眼儿：“你……你听听你现在说的是什么话？”
许如青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风擦过他耳朵，突然的，他现在很想林在野。
林在野晚上在电话里没几句就听出许如青不太对劲，情绪不好，说话也是懒懒的，他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怎么不开心？谁惹你了？”
“没有不开心，最近课多，有点儿累。”
林在野：“晚上别熬夜，你下一次放假是什么时候？”
“元旦吧，到时候我过去。”
“那元旦我把时间空出来，不接活了，然后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行不行？”
“行……”虽然离元旦还有一段时间，但许如青已经开始期待元旦，他也想周末去，但他现在的课太多，周末的时间也是满的，而且他还想提前修完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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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林在野自己拿着单子去商场取了他们的戒指，手心里攥着那个蓝色绒面小方盒，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回去的公交车上，林在野的手一直揣在兜里，紧紧攥着盒子，他怕丢也怕被偷。
一回家，林在野就迫不及待打开盒子看，两枚银色光圈戒指并排躺在盒子里，左右转动着看时，戒面还闪着亮亮的光点，很耀眼。
他本来想着等许如青下次来的时候再戴，但看了半天之后还是没忍住，捏起那枚稍微小一号的戒指，冰凉的触感套上指根，那点儿重量压在手指上，禁锢感很强烈，林在野转转又摸摸，研究了半天。
他从来没戴过戒指，还有点儿不适应，所以戴上之后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手指上，喝水的时候眼睛盯着戒指，摁遥控器的时候也看着戒指，电视购物频道里两个人夸张卖力的推销声都没影响他的注意力。
晚上怕弄脏，洗澡之前还是摘了，用纸巾擦了半天又放进盒子里，跟许如青那枚并排放好，然后把盒子妥妥帖帖地收进抽屉里。
许如青洗过澡靠在床头，一手拿着毛巾擦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握着电话跟林在野说话。
“你下班了？”
林在野那头吵吵嚷嚷的，听起来是在走路：“没有，我在医院呢。”
许如青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怎么了？怎么去医院了？”
“不是我，”林在野说，“我姐不舒服，我带她来医院检查一下。”
“漫姐没什么事吧？”许如青问。
“没事，胃疼了两天，应该是胃炎，我陪她来检查一下，然后约个胃镜看看。”
两个人说了两句就挂了，林在野带着林漫挂了急诊。
检查很快，医生初步判断是胃炎，说如果不放心可以再做个胃镜看看，林在野给林漫约了下周的胃镜，晚上他没送林漫回学校，直接带她回了出租屋。
林在野把自己卧室收拾干净，重新换了床单跟被子，让林漫住在卧室，他睡沙发。
铺好床，林在野又去厨房烧热水，看林漫一直坐在沙发上发呆，催她赶紧去房间躺着休息会。
“姐，你快去睡觉，明天我跟你去学校宿舍拿点儿换洗衣服什么的，你请假这几天就住我这儿，先别回宿舍了，等昨晚胃镜，好了之后再回去。”
林漫终于动了动，看向林在野，眼眶通红：“小野，我不是请假了，我是被学校暂时停课了。”
林在野心里咯噔一下，从厨房里出来，拖了张椅子坐在沙发边：“为什么啊，学校为什么停你课啊。”
“有人写了匿名信给校长，说我跟学生家长暧昧不清，根本就没有的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班里的家长都知道了，他们去学校抗议，后来闹得越来越大，学校就先让我停课一段时间。”
这种事最让人崩溃，林漫百口莫辩，而校方又被施压，不得不暂停林漫的课，让她暂时避避风头。
林在野的火已经顶到了天灵盖：“肯定还是那个肖泽俊，我草他大爷，我现在就去找他去，除了他还能有谁。”
林漫赶紧拉住林在野：“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你别冲动，学校那边说了，他们会查清楚这件事，等清楚了就让我再回学校。”
林在野被林漫拉着坐回沙发上，姐弟无力地垂着胳膊，都沉默着。
厨房里的水烧开之后嗡嗡响，林在野进厨房把热水倒进暖水瓶，出来又安慰林漫：“没事儿姐，身正不怕影子斜，等学校查清楚就好了。”
小蓬中间又给林在野打了个电话，说又联系了一个新的拍摄，林在野不是傻子，上次许如青看出那个合同有问题，而小蓬每次跟他说话，都只有一个目的，想让他快点儿接他介绍的拍摄。
“小蓬，是不是有人让你联系我的。”林在野叼着根烟，抽了两口，声音很低，压迫性十足，“有人”两个字特意被他咬得很重，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想直接问小蓬，这件事是不是有人指使他的。
“没，没有的事，哥你多想了。”小蓬支支吾吾，林在野一听就明白了。
他也没再逼问，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没跟小蓬多说，挂了电话又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