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许如青一反常态，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好像有什么事儿一直在心里搅着他，像是开心，但又无可奈何。
方新彦端进来第三杯咖啡，轻轻放在许如青办公桌上：“许总，您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啊？喝这么多咖啡。”
“提提神儿。”许如青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大口。
昨晚他能休息好才怪，他都快被林在野玩儿废了，最后的时候林在野裹着被子一个人跑了，他没找到备用钥匙开门，自己只能憋着去浴室洗了个凉水澡，但被林在野撩起来的火没那么好灭，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
很快方新彦又送进来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许如青整理好思绪翻开文件，他现在得努力工作才行。
未来一年他的生活只有两个字。
还债。
连续两周，林在野都忙工作的事没去找过许如青。
快过年了，他要处理的事实在是太多，自从他接手恒远，内部有太多人盯着他想要挑他毛病跟错处，竞争对手虽然少了个许如青，但其他人都想趁着换人期间来抢一脚或者插一竿子，内忧外患让林在野不敢有丝毫放松。
张成江放了年假，在微信给林在野转了5000块钱，说是涨了工资，钱是还给他的。
张成江从来不关注财经新闻，不知道林在野已经成了恒远老板，只知道他没走，打电话约他出去喝酒吃饭。
林在野晚上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自己开车去了张成江家，又准备了不少东西，都是最近别人送到他那去的过年礼，他挑了不少张成江家里能用得上的搬上了车。
张成江看着一箱箱高档礼盒往他家里搬，吃的喝的用的，还有很多玩具，叼着烟傻愣在门口看了半天：“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来。”
林在野身上的衣服厚，抱着一箱子东西，招呼他别傻站在那，快帮他一起搬。
张成江吐了嘴里抽完的烟头，过去从林在野手里接过东西：“这些东西多贵啊，你拿我这儿太浪费了。”
“都是别人送的，吃不完用不完，快过年了，给你们搬点儿过来。”
林在野站在车门边喘了口气，又从里面挑了两个玩具盒，冲一直背着手站在门后边，抻着脑袋怯怯地往外面看的小辉一招手：“小辉过来，这是给你的，过来拿着。”
张成江走到门边，用脚卷了一下小辉的屁股：“快去，说谢谢林叔叔。”
小辉得了令，跑出来接了林在野手里的东西，又老老实实说了句“谢谢林叔叔。”
“真乖，又长高了。”林在野在小辉头顶摸了一把。
张成江先给老婆儿子做好晚饭，才拉着林在野出去喝酒，他们没走远，就在旁边一家烧烤店里。
虽然这片待拆的老楼住户已经不剩多少了，但他们去的是附近唯一一家烧烤店，老板烤肉技术好，肉串烤得呲呲冒油，门外有挡风帘香味儿还飘了小半条街，还有不少人是冲着老板手艺特地大老远过来的，所以店里的人并不少，里面每一桌都喝得热火朝天，已经没了空位。
林在野跟张成江两个人直接坐在外面，四周有帘子挡风不觉得冷，林在野搓搓手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桌子上的塑料杯，拿纸擦了擦油乎乎的桌面，终于找回了一些以前那种放松的感觉，累了就跟朋友出来聚聚喝点儿酒，周末就按时伺候许如青，每周重复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糟糕。
张成江点了不少肉串儿，又要了两瓶酒，准备跟林在野多喝点儿，点完酒才想起来林在野开了车不能喝，刚想退就被林在野拦住了。
“没事儿，我也想喝点儿了，最近太累了，待会儿我叫个代驾回去就行。”
“那行，晚上咱哥俩儿多喝点儿。”
肉串儿上的很快，金属托盘上满满当当，羊肉烤得焦黄正好，油香味直窜鼻子，林在野光看着就开始咽口水，胃里咕噜噜叫了两声，拿起一串儿先吃了一口，叫了好几声绝。
“好吃吧，”张成江笑笑，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林在野，“听说你没走，最近都干什么呢，是不是很忙啊，感觉你瘦了不少。”
林在野知道张成江肯定是不关注新闻的，所以不知道他的事，没细说最近的事，只捡了重点说了一遍。
张成江听愣了，酒杯端着没动：“那你现在是恒远的老板了？”
“以后有事儿你就说，我能帮的肯定办。”林在野吃了三串儿肉，又喝了几口酒，胃里暖烘烘的，舒服了不少。
之前林在野跟张成江一样，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下子张成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林在野知道他在想什么，给张成江倒满酒：“今天这顿你请啊，把我当成以前的林在野就行，别生分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变。”
张成江明白他的意思，会心一笑，端着酒杯跟他碰了碰：“喝酒喝酒，今天不醉你别想走。”
林在野确实喝了不少，一瓶白的两个人都喝完了，第二瓶也少了一半，慢慢上了醉意，听觉变得敏锐，听到身后的挡风帘被人掀开，扭头看了一眼，但只一眼他就猛地收回了视线。
他忘了，上次就是在这附近碰到的胖子王兴勇，没想到这么巧，这次又碰上了。
王兴勇身边还带了两个人，几个人嘴里还在往外冒着下流的脏话，又讨论着喝完酒之后去找点儿乐子爽一爽。
林在野背对着门口的挡风帘，把头顶的帽子往头顶一扣，把自己脸挡住，不想让胖子看见他。
“怎么把帽子戴上了，”张成江声音不小，“喝了这么多酒还冷啊？”
王兴勇嘴里的烟抽完，扭头准备扔烟头，一转身就注意到了坐在小板凳上，被帽子挡住半张脸的林在野。
林在野的那个长相，不容易认错。
王兴勇走下台阶，晃着膀子走到林在野桌子旁边，弯腰看着他的侧脸：“林在野，还真是你啊，这么巧，你也来这儿吃饭啊，这家串儿味道不错吧，我常来这吃饭，老板手艺好。”
林在野没理他，摘了帽子继续跟张成江喝酒。
“怎么不说话？上次见了我跑得比兔子都快，怎么，害怕我啊？”王兴勇说完哼笑两声，扭头给同伴介绍，“这人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林在野。”
那两个人看着林在野，互相笑笑：“就是他啊，长得是不赖，怪不得……”
林在野咽了嘴里的肉，抬头眯着眼对上王兴勇不怀好意的眼神：“你想怎么样？”
王兴勇两手插兜后退一步，因为太胖，动作显得很笨拙：“我不敢怎么样，你现在可不是我能惹得起的人，我哪敢啊。”
张成江把酒杯“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站起来挡在林在野眼前：“你谁啊？想干什么？找茬儿啊？”
“不敢不敢，你们慢慢吃。”王兴勇举起手，又往后退了两步，带着身边的两个人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全程盯着林在野。
林在野吃不下去，喊来老板结了账，王兴勇还站起来送他们到门口：“怎么我一来就走啊？不跟老朋友喝点儿？”
林在野没理他，走到路口拐角，王兴勇又喊了一句：“林在野，我现在可是知道你在哪儿了，恒远大老板，老大也知道了。”
林在野咬了咬牙，冷风把他脸上的热意吹凉，手心在下巴上摩挲几下，握着拳头快步往前走。
“刚刚那个死胖子是谁啊？”张成江扭头看看，胖子还站在烧烤店门口盯着他们。
林在野脸色不太好，深吸一口气说：“以前跟我有点儿过节，没事儿，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还没走到车边，林在野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站在他的车边，后背倚着他的车门，看起来等了很久，四处望望，最后视线定在他的方向。
是许如青。
林在野不知道许如青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单看着那个远远的，被黑夜勾勒出来又融于黑夜的身体轮廓，刚刚的不安跟闷气一下子就散了一半。
许如青迎过来，靠近之后闻到了林在野身上的酒味，
林在野的羽绒服拉链只拉到胸口，许如青站在他身前，捏着拉链给他拉到顶：“喝酒了，冷不冷？”
“喝了，不冷。”林在野动动脖子，看向远处城市里萤火虫一样的光点。
张成江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摸摸头问：“要叫代驾吗？”
林在野回头：“老张你先回去，这是我朋友，我跟他一起走就行。”
“好，那你们慢点儿开车，到家之后跟我说一声。”
许如青开车，林在野坐在副驾，直接说要去医院，他想去看看他姐。
许如青掉转车头，又一次路过那家烧烤店，林在野眼睛用力瞪着，透过玻璃窗往那边看，烧烤店的挡风帘被人掀开，他还能看见胖子，正在划拳喝酒，动静不小。
病房里，林在野安静地坐在林漫床边，一句话也不说，好像真的只是半夜想姐姐了来看看她，现在看见人就好了。
“你姐那年到底是怎么了？”许如青坐在旁边，忍不住开口问。
“不是跟你说过吗，意外车祸。”林在野耳朵里又响起那阵刺耳的，但已经来不及的刹车声，那声音总是在他梦里出现，尖锐，往上，一直停不下来。
那辆车是撞向他们两个人的，他姐护着他，他被推了出去，他什么事都没有，他姐到现在还没醒。
司机醉驾，撞了他们之后又撞了树，当场死亡。
从医院出来，林在野去了许如青家，这次只有抵死缠绵，好像过了今晚就见不到明天了一样。
“你在害怕吗？”许如青吻着林在野颤抖的嘴唇，一下下蹭着，想要用体温安抚他。
“我怕什么？”林在野闭着眼，脖子仰出毫无保留的弧度，他想要更多，催着许如青再快点儿，“我什么都不怕。”
“可你的身体在发抖。”许如青话锋一转，“那年你为什么说那些话？”
林在野笑出了声，身体笑着发抖：“因为不想跟你继续在一起了。”
许如青还吻着他：“那现在呢？想吗？”
“现在是交易。”
“只是交易吗？”
林在野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闪过迷离的光：“三年前是我来找你的，可交易是你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