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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出世修道·四十

涅槃问剑 海走星舟 2637 2024-04-25 11:56:00

巨大的声响惊了林煦一下,他方才失去了那个舒适的怀抱,但他并未惊醒。

剑神走出屋子,庭院里道阳仙君和玄正仙君已回来了。

道阳看稀奇似地打量他片刻:“哟,小蝴蝶终于来住了?你舍得抛弃你的药师峰了?”

玄正仙君:“很明显,不是他住。那个小弟子在里面。”

“哦。”道阳点点头,“金屋藏娇。”

玄正仙君一呛,去看剑神的反应。

剑神大约用尽了毕生对师父的恭敬,才能做到对这句话视而不见,平静地移开了视线,转身去了厨房。

道阳见他反应如此平淡,也觉得没趣。

小蝴蝶太不好逗,还是喝酒有趣。

他躺在吊床上,两三下喝光了葫芦里的酒,忽然发现挂葫芦的绳子有破损之象,再用几日就要断了:

“师弟,你帮我编条绳子呗。”

他的葫芦绳从前总是韩玄正编的,颜色随他挑。玄正说:“你自己编。”

“我不会。”

“别躺着,我教你。”

道阳不想学,他讨厌这种琐碎的活计。

可他想起掌门师尊曾说,修士越讨厌什么就越要练什么,怕苦怕累的就要去做苦活累活,怕繁琐的就要去学绣花,如此才能把自己的分别心给练没了。

要是实在不想练的就算了,能练的还是练。

纠结了一阵儿,他还是磨磨唧唧下来了,找出几束彩线,直打哈欠。

他一边犯着夏困,一边想师弟是不是变了,打条绳子这种活都不帮他了。

可是师弟变不变又有什么关系,不帮是本分,帮他是情分,以前有的用就不错了,他没有抱怨的心。

说一个人变了,不过是那个人不再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而已,他有什么资格要求韩以宁全然照自己的来。

道阳慢吞吞地想着,只觉得太阳晒得他好热,又不想耗费心神掐风咒凉快凉快,就拿了把蒲扇给自己扇扇。

他想他很坏,他就不给韩以宁扇。

韩以宁看他又在偷懒,不由无奈:“师兄怎么不学了?都说你聪明,就是懒,畏难,不肯用功。”

剩下的半句他没说。是掌门师尊的话。

说道阳是躺在天分上睡大觉的人,浪费老天爷给他的才情,他应该感到羞愧。

道阳曾经是羞愧了那么一阵子,后来他决定放过自己。

人生在世,图一个快活,修道是为了洒脱,不是平白来受罪的,他把自己过得那么苦干什么呢。

“我畏难,你们就不畏难了?世人谁不畏难?”道阳晃了晃手中的葫芦,向后重新倒在吊床上,眼睛直望着太阳,“如果有的选,谁愿意选最难的事折磨自己呢?除非选无可选,退无可退。”

玄正分明知道他暗指的是林煦,却没来由地神色黯然。

两人正在说话时,外面弟子来报,说是一位名叫陆子傅的外门弟子前来打听林雅照在不在此处,想接他回甘草峰医馆休养。

道阳随意摆摆手:“请他进来吧。”

陆子傅进入桃花山居小院时,闻到好大一阵酒气夹在风里。没个正经人来迎接他,道阳仙君很没形象地躺在床上,玄正仙君手里在编绳子,剑神不知踪影。

他原本心头憋着一股气。即便被剑神所救,林煦近乎自残的一幕仍然烙印在他的心海,他很想怒吼出声,却不知该对什么愤怒。他只知道他必须赶紧见到林煦。

见到林煦,或许一切就有了答案。

道阳仙君给他指了个石凳:“坐。”

他就坐那儿了。结果就没有下文。也没有人再来和他说话。

这摆明是让他等。

爱待在这就待在这,不爱待就走。看他愿意待到什么时候。

毕竟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说。

修仙人如非兴起,并不闲聊。他要是能安安静静地练会儿功,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既不打扰道阳睡觉,也不打扰玄正编绳,强行搭话只会招人厌烦。

陆成南一开始也是懂的。他规规矩矩坐在那里,想着林煦曾经在桃花山居的山腰口的大石头上坐足了四个时辰,连院子都没入,他如今怎么就不能坐了。

他也等。林煦能做的,他也要做到。

可是过了还没一刻钟,陆成南就坐立难安起来。他的心实在静不下来。

他在烦躁什么呢。他紧拧着眉,试图像林煦一样去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唯有林煦濒死的一幕在他眼前一遍遍回现。暴虐的灵气乱流席卷起恐怖的腥气,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台下眼睁睁看着。

“为了朋友没有错,但你能力不足却挺身而出就是你的错。”

“谁来替他?你来替吗?”

……

爷爷还是高看他了。陆成南想。他并没有挺身而出。他不能替、不敢替、也不想替。

他惭愧地自问,倘若他有化神期的修为,大概也不会救林煦的。

若要问为什么。他内心深处的魔鬼在说,在痛苦中挣扎的林煦比北斗七星还要耀眼。

可他怎能这样想……作为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会热衷于看他人受苦。他是一个修行人,即便隐世而居,不救人不布施,他也不该见死不救……

愧疚击垮了他,他看上去格外憔悴。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颜面去见林煦,可他必须见到林煦。或许只有和林煦在一起,他才能找到几分答案。

他想知道他的心灵为什么会这样扭曲。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厨房的门开了。银发的剑神走出来,陆成南迫切地望向他,一瞬间陆成南觉得剑神身上的感觉很熟悉,是可以倾诉的人,可转眼他就清醒了:

剑神是什么样的人物,没嫌他烦把他扔出院去就不错了。

剑神端了茶盘出来,给玄正仙君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出乎陆成南意料的是,他居然也有份。

他伸出双手就要去接,忽然剑神冰凉微笑:

“他没死,你很遗憾吧。”

陆成南心头如炸起惊雷,连忙把手缩回去了,头低到胸口处:

“您、在说什么?!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玄正仙君也抬起头:“谁?”

“白天有太阳,人们都喜欢,可是太阳烧得太热烈了,太长久了,所有人都会希望太阳落下山去。夜晚有星辰,人们也喜欢,可是当星辰坠落,人们会说流星很美。”

陆成南听得心头发颤。

他素来知晓剑神这张嘴的厉害,曾把白水鸿说得发疯狂怒,把任华平说到下跪求饶,本来还不觉得。

轮到他亲身领教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想求剑神别说了,因为他现在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天地之间四时流转,春夏生机勃发,秋冬寂灭贮藏,万物都有死寂之时,喜欢死寂之美,并不可耻。”剑神紫色的眼瞳看向他,那眼神分明并不锐利,陆成南却觉得像审判的刀刃刺进胸口。

“然而,他的人生,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陆成南哆哆嗦嗦:“什、什么、什么意思?”

林煦怎么可能会和他没有关系……他们是同门,是好友,是……是……似乎再多的关系,也没有了。

他们没有拜过把子,也没有任何誓言。但是,他们一定是有关系的。

剑神说:“你的眼睛该看着你自己,不该看着外物。他于你而言,也是外物。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要走不同的路,关于别人走的路,你再感慨,再起心动念,都和你没有关系。”

玄正仙居听着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居然有些听懂了。但他不便多说什么,继续低头编绳。

陆成南被这一番话说得冷汗涔涔。

他那点卑鄙的心,在剑神面前居然暴露无疑。

“你若是要活在别人的人生里,设想他应该如何如何,那你就越界了。越界的人最容易产生心魔,因为事情的发展永远不会完全符合你的想象。所以你失望、痛苦、愧疚、挣扎。但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你率先把心念伸向了他人的人生。”

陆成南很想为自己辩解,可他发现自己的语言竟如此苍白:“……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做不到。”剑神目光里没有谴责,仅仅是平静地注视。

陆成南不得不承认:

“……是,我做不到。”

他承认他的怯懦。

他不敢像林煦一样燃烧。他是个住在冰屋子里的人,稍有不慎,他怕他的屋子就坍塌。他羡慕极了林煦的勇敢,敢拒绝,敢破誓,认准的事,哪怕会死也要闯到底。

“他能做的,你以为你做不到。这一切不过是你以为。然后你开始自我攻击,自我评判。最后又把这种攻击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你以为你的起心动念是因为他。不,他只是一个诱因,你真正要关注的是你自己。”

“诚然,老虎不能像鸟一样飞翔,可是也有老虎能做到而飞鸟做不到的事。如果他能做的你也能做到,你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那你们二人还有什么分别?上天造物,本就是要样样不同,才能做到不同的事。世上没有谁能替了谁,每个人都独一无二,若是人人相同,要这么多重复的人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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