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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出世修道·九

涅槃问剑 海走星舟 2666 2024-04-25 11:56:00

无论哪个家,都毁在他前世错误的决断。

倘若他没有被白水鸿的假象蒙骗,倘若他收徒更谨慎一些,他在意的人都不会死。

他们都受了他的连累。

道阳说:“错不在你。”

从前就是这样,师父总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冷不防地丢给他一句话,针灸似地就把他给扎住了。

剑神:“您可知我犯了什么错?”

“这我不知。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愧。不管因为什么,我只想说错不在你。就算错在你,那你现在胡思乱想也没有用,还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一句,错不在你。”

师父年轻时的脾气比后来和缓多了。要换了从前,他一有胡思乱想,师父就掰下桃树枝打他了。

每次打他,就是叫他止念。仙门中人如非必要,不可起心动念。凡起心动念,必须做到。

可是人是肉体凡胎,怎能说不起念便不起念。

若打也打不好,师父就罚他跪香,直到心思清明为止。

剑神说:“受教了。”

“让剑神受教,这我不敢当。”道阳忽然不正经地一笑,“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爹,从此我的桃花山居,你随便进……哎哟,玄正,你干嘛夹走我最后一筷子肉!”

道阳委屈巴巴。

玄正拿起酒杯饮一口,轻飘飘地搁下筷子。

“玄正老贼,看我不打你……怎么好意思和师兄抢最后一口吃的,长幼规矩你都忘了。”道阳捶他。实际韩玄正比他还大两岁,只不过道阳先入门的,所以叫做师兄。

院里又热闹起来了。

剑神不禁莞尔。

他很少真正的笑。这笑意宛如冰溪乍融。不是惯常的冷笑讥笑,稀奇极了,像春风不期而至。

“先吃饭吧。”剑神说。

=

演武大会结束,林煦和陆成南一道回院。

黄土小路上,甘草峰的斜阳照出丛丛深绿的树影。

陆成南绘声绘色地描述他今天的遭遇:

“我在演武大会结束之后,去找我爷爷说事情,结果我还没开口,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居然一开口就对我说:休想。”

陆成南打小见了爷爷,就像老鼠见了猫。

不管他心里想什么,他爷爷都能提溜出来。

他小时候以为所有人都这样,还纳闷为什么自己不会读心术。

后来发现只有他爷爷这样,修为比他高出许多,年纪大的,见过的人多了,才能有这本事。

林煦问:“你想了什么,他叫你休想?”

陆成南低头,踢了一下路上的石头子,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我想做剑修。我爷爷是气修,他一直把我当气修培养,所以叫我休想。”

林煦表示理解。

今天确实有很多气修的弟子想要改做剑修。

气修的师父们现在都在忙着打徒弟,打得鸡飞狗跳。

“我以前不懂剑修有什么好……直到看了剑神的剑,你知道吧……”陆成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从小爷爷告诉我,我不适合做剑修起步,剑修多少有点病。今天我有那么一瞬间恍惚,我感觉自己好像也病了,而且这感觉也不坏。”

林煦关切地问:

“你这样说自己,会不会有点可怕?”

“不不不,不可怕……哦,可能我在说不可怕的时候,我已经病了。”陆成南琢磨着说,语言一时难以组织,“一想到因为剑神得病的弟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又好了。”

“哦,你好了就好。”

“我爷爷没觉得我好,他觉得应该打我一顿,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林煦思考了一会儿:“你怎么今天说了那么多个‘觉得’?”

“这是重点吗?!林雅照,你也病得不轻吧!”陆成南奇怪地看着他,“你们剑修最擅长的莫非就是把天聊死?”

“你觉得、我觉得、他觉得,这些觉得都是绊脚石。”林煦踏进院子,说道,“该如何就如何,没有觉得,当下立断。把这些‘觉得’,都扬了吧。”

陆成南听他话里有话,问道:

“什么意思?”

林煦道:“剑神今日骂我,就是因为我有太多的‘觉得’。我觉得我害怕,我觉得我没有力量应对……这些‘觉得’都有碍修行,绊我手脚。虽然我修为尚浅,不能一下子把它们全部丢弃,这些‘觉得’还是会不断回到我身上,但我已有了新的觉照,下次它们再出现,我不至于无知无觉。”

“可那些上师不也会说‘觉得’?”

“他们的‘觉得’只是叫做‘觉得’,实际不是‘觉得’,而是‘觉知’。而你我的‘觉得’就是‘觉得’。”

陆成南听着很绕。

然而思索片刻,不由心头肃然,连忙请教:

“那么觉知和觉得,有何区别?”

“‘觉得’会让我因外物迷失。觉得受苦、觉得受害、觉得惊恐,所以原本该做到的事都做不到了。而‘觉知’会让我清醒。这是区别。”

说罢,林煦回屋去了。

陆成南似有所悟。

他立在林煦的屋门口,有什么要从他心里破土而出,可是迟迟抓不住,摸不着,叫他好着急。

他想要冲进林煦屋里,再抓着他问一问,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好,林小公子果然有悟性,说得半点不错。该如何就如何,该打的还是要打,没有觉得。”

陆成南惊恐回头,追月长老的木棍就落下了。院中传来陆成南一声哀嚎。

打人是仙门的特殊传承,不适用于凡间道德。

仙门小辈问题多了就是杂念多,杂念多了就是要打,打一下就醒了。这仙门中所有修士都是被打过来的,没有修士是不挨打的,包括年轻时的掌门。

要打到他们再也不起妄念、安住修行为止。

一棍下去后,追月长老:“还有问题吗?”

陆成南心想他哪里敢还有问题,他正这样想,追月长老又是一棍,痛得他叫。

“还有杂念吗?”

疼痛击退了大部分的念头。陆成南嘶气忍着。他想他爷爷不会下狠手打他的,但还是好疼。

又是一棍。

陆成南这回彻底没有念头了,只剩下疼了。

追月长老三棍过后,观察了他片刻,才徐徐收棍走人。

有些门派打弟子打得更厉害,动辄当头棒喝,促使弟子醒悟。登剑阁已经算轻的了。

次日,林煦开门。

陆成南还盘坐在廊下,掐着手指,端端正正打坐了一夜。

“你还好吗。”

陆成南缓缓睁开一双丹凤眼,说:

“我很好。我悟了。”

“随喜。”

“多谢。”

然后就开始各自洗漱,不再言语。

了悟就是无言的事,悟便悟到了,胜过千言万语,没悟便是没悟,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在悟道的面前,言语是极其苍白的,倘若大道可以用言语说尽,人人能懂,那为何古往今来飞升者寥寥无几。

早饭时间,林煦才问:“你决定拜哪位师父?”

陆成南说:

“我就不了。我爷爷瞧不上我,觉得我修得不够,连门槛儿都不够呢,还拜师。叫我先老老实实在外门待三年,做粗活,再看哪个师父愿意把我捡走。”

林煦:“也好。”

然后两人又是低头吃饭。

旁边有个叫高旻的弟子听着,心里纳闷,这是正常对话的走向吗。

他都替陆成南感到可惜。

身为追月长老的嫡孙,半点优待都没有,还被强制待在外门,一般听了不都要表表同情,安慰一下。怎么这林煦就来个“也好”,哪里好了。

昨晚有人亲眼看见追月长老拎着木棍进去,陆成南的惨叫声传遍甘草峰,今天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实在稀奇。

高旻实在按捺不住,他生了一双大招风耳,惯爱打听。

过了半个月,他排到药师峰和林、陆二人同班采药。

往常他都会翘班的,这次他难得打算好好采药,借机接近陆成南和林煦。

不为别的,就是好奇。

这天带队上山的是秦月宁。

她在外门多年未结金丹,因她行事稳重大方,亲和温婉,深得弟子们敬重。甘草峰峰主任华平器重她,点名让她帮忙协理峰务。她穿的衣裳也和寻常外门弟子不同,都是峰主看她有功才赏的,特制的紫色料子,还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今日上药师峰的新弟子较多,她就把注意事项又仔细说了一遍。末了,她叮嘱道:

“近日澜城魔匪作乱,有百姓逃亡来我们山脚下,一路因饥害病,等着用钱用药。这段时间诸位师弟都辛苦,尽量多采些,能多一点是一点。”

众弟子答应道:“明白。”

快到药师峰时,羊肠小道上只容得一人行走,高旻硬是要挤到和陆成南并肩,用胳膊肘碰碰他:

“哎,陆师弟。你不委屈吗?”

陆成南莫名其妙,不知这人在说什么:

“什么委屈?”

“你祖父位高权重,你却要在外门受苦,你不觉得委屈吗?”

“有何委屈。”陆成南要干的这些活儿,祖父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他凭什么不干。但是陆成南不想解释,话不投机半句多,径直甩开高旻就往前走。

高旻见勾搭陆成南不成,心道世家公子高高在上,不好说话,又跑去对着林煦挤眉弄眼:

“林师弟,你真觉得待在外门是好事吗?”

林煦疑问:

“为什么不是好事?”

对林煦来说,只要能练功练剑,哪里都好。

“为什么是好事?”

林煦像看傻子般地看了他一眼,仍保持着礼貌的语气:“师兄要是觉得不好,可以离开。”

高旻:……

他不想上这狗屁药师峰采药了,他想溜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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