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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织网

买椟还珠 涉雪穿林 2803 2024-01-12 17:26:51

梁长宁的话正是闵疏所想,闵疏点头,腾出手去推他,梁长宁却撑起上半身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闵疏,惋惜道:“可惜见了闵大人之后,文画扇于本王而言也不过是寡淡的一盘冷菜罢了。若是闵大人努努力,说不得就能全了文沉的这番心愿。”

闵疏脸色赤红,撑在梁长宁胸膛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勉强道:“即便不是文画扇,也会有他人,四大家多的是女儿,更遑论崛起的裴龚两家,再往远算,还有和亲公主,王爷如今是香饽饽,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这里,还不如选文画扇,起码文画扇有野心,不在乎儿女情长,更不会拈风吃醋。”

梁长宁微挑眉,半晌才松开他。

闵疏松一口气,坐起来仔仔细细整理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

梁长宁看着他整理衣服的背影,悠悠开口说:“文画扇是有野心,也绝非她所表现出来的这样中规中矩,你低估了她。”

闵疏手指一顿,侧头看他。

梁长宁坐直了身体,说:“文沉拿她做棋子,还特地请了圣旨赐婚,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我的处境,惧怕我的名声,文画扇怎么敢笃定她能毫发无损地在我手底下活下去?”

他话说到这里,闵疏一点就透。文画扇既然敢入长宁王府,后头必然有靠山,她在谋求什么?

闵疏垂眸系好腰带,若有所思。

“若王妃能搅乱如今的局势,于王爷反而是好事。”闵疏沉默片刻,说:“浑水才能摸鱼,既然夏老侯爷也想下水捞一条,那不如干脆把岸上的人都拖下来,王爷在暨南织的这一张大网,才不算浪费了。”

如今这一池水,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汹涌。梁长宁手里的渔网尚未织好,有人已经想要抢先下鱼竿了。

梁长宁松开了力道,放开了闵疏。

闵疏说:“如今幕后之人敢为了一己之私毁屋炸桥,以后必然得寸进尺,王爷等得,暨南雪里埋着的二十万百姓等不得!”

闵疏站起来,把自己腰间褶皱的衣裳拍平,沉声说:“若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机之兆,必贻后至之诛!王爷,咱们不能等着他人发动民变,要先下手为强!”

屋里一片寂静,梁长宁垂眸片刻,抬头与他对视。

闵疏说:“周鸿音带着三万兵马进了暨南,我们只要拉拢暨南布政使陈聪,待暨南长桥一断,暨南就成了独立于外的孤岛。暨南难民二十万之多,一旦收归,可抵王爷手里多少兵马?”

闵疏盯着梁长宁,一字一句道:“机不可失!”

他眼神冷静,瞳孔深处藏着野心和谋算,在窗外映照进来的雪色里泛出一片冷艳的光。

他真的在闵乱思治。梁长宁不合时宜地想。或许当自己的幕僚,确是委屈了他。

“我会好好考虑此事。”梁长宁半晌道,“兵马交接,兵器锻造,粮草运输,样样都需要筹谋,不论我做不做,我都不会让周鸿音拿着百姓的命当儿戏,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二人各退一步,闵疏沉声说:“最晚三天后明堂邸报西传,说不得幕后之人也会挑在那时候动手炸桥,算上信鸽的脚程,王爷思虑的时候不多。谋在于众,断在于独,我说再多也是枉然,王爷要早日决断才好。”

二人谈完,各自出门。

闵疏带着暮秋往文画扇的宫殿去,而梁长宁带着张俭往西街去。

他要同茂广林商议此事。

茂广林已年近八十,他老眼昏花,看书的时候凑得近,梁长宁到的时候,他正在翻一本太公六稻。

梁长宁推门而入,喊道:“老师。”

茂广林从书卷里抬起头,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张俭守在门口,梁长宁落座在他面前,说:“有事相商。”

事情过程冗长,梁长宁三言两语说完,问:“老师觉得如何?”

“险。”茂广林慢慢出了口气,说:“险中求胜,赢面却大,是步绝妙好棋。”

梁长宁说:“我未必不知,只是此事牵涉过多,短时间想要周全办下去,还差了重要的一步。”

茂广林不傻,说:“你是指暨南布政使陈聪?你要想得到暨南灾民拥护,就不能越过陈聪去,陈聪是第一个跨出重重围堵救灾的人,只有他愿意听命与你,灾民才会听命与你。”

“老师慧眼。”梁长宁说,“我记得老师从前提过陈聪。”

话已至此,茂广林已然明白,只说:“或许五十字内我能说服他,只是要叫你的人跑一趟,替老夫送送信。”

梁长宁颔首,说:“多谢老师出手相助。”

茂广林挥了挥手,叹口气说:“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了。”

梁长宁默然,知道他所言不是客气话。茂广林自辞官退下来之后,几乎谁也没告诉,独自一人隐居于此。先帝再三挽留,茂广林仍旧要走。

茂广林深知为官道理,他只是个内阁首辅,也是从寒门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的,他无权无势,唯一能运筹的只有帝王心思,可朝廷局势紧张,他最看重的学生梁长宁却选了条最难走的从军之路。

他的学生有不少入了朝与他同侍天子,可都是些书生。茂广林偏爱明显,早在梁长宁十六岁时就与他亲厚非凡,得了茂广林教导的梁长宁如虎添翼,战战告捷。

文沉早就瞄准了茂广林,非要拆了梁长宁的这双翅膀。

誓要杀茂广林的杀手一茬接一茬,茂广林几次差点避不过去,他只能提早辞官,借着夏国公的力,做出了一副远走沧州老家的假象。

“老师是为了我才辞官的。”梁长宁说,“老师知道文沉有反心,而父皇早就龙体抱恙,您猜到文沉会动手,只能早早辞官,在此处隐姓埋名等着我回来。”

“老师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万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梁长宁微微停顿,说,“此事过后……老师是否有返朝任职的打算?此处毕竟贫寒潮湿,或换个宅子也好。”

茂广林仰头不语,雪花落在他脸上,他半晌才微微摇头,颤巍巍道:“……老了,老了。旧臣不入新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殿下若是无人手可用,老夫还是举荐我那孩子。”

茂广林眉头一松,笑说:“不过我看如今你走的这一步也极好,能想到收归灾民入军,是个好法子。只是这法子,不像是你往日的路数。”

茂广林对梁长宁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他做事凭心,不会搞这些弯弯绕绕却又直达要点的事,他能想到收归反民不难,难的是他在如此短时间内拿出一套方法来,甚至连陈聪都考虑进去了。

梁长宁不语,茂广林轻轻敲击摇椅扶手,问:“这该是别人的主意。”

梁长宁知道瞒不过他,干脆承认说:“老师猜的不错,我最近手边有个还算好用的人,只是如今还没有完全驯服,日后教乖了我再带来给老师过目。”

“不要强求。”茂广林说:“免得逼成了敌人,得不偿失。”

梁长宁颔首,又说:“此人软硬不吃骨头又硬,不用些手段,难办。”

茂广林不插手他的事,思索片刻道:“你若派周鸿音去收归灾民,就得准备好财帛,等到桥断了,暨南就真是与世隔绝。你要他们归顺,就得发保暖衣物,粮食,还要搭建灾棚,为防疫病还得备药。”

梁长宁说:“已经备好了,辎重车从凉山进去,必然隐蔽,也派了一队军医跟随。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把人带出去。”

“你打算把他们放到哪里去?”茂广林问,“要想不着痕迹,不是简单的事。”

雪簌簌地落,地面上逐渐堆起积雪,院子里挂着的鸟笼被压低两寸,里头关着的一只山雀扑腾起来,半晌才安静下去。

梁长宁微微皱眉,半晌才说,“本来是想叫周鸿音把人先藏到淮河一带,山高谷深处藏人不难。”

茂广林呼出一口白气,摇头说:“不妥。”

梁长宁还欲说些什么,茂广林却骤然咳嗽起来,梁长宁顾不得再说什么,连忙把他扶起来,急道:“老师病了?”

茂广林语气虚弱,咳了半天才哑声说:“老毛病。”

梁长宁看他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不敢再让他多思虑,连忙道:“老师好好休息,不必担忧此事,我总能有办法解决。”

茂广林拍拍他的手,梁长宁只好松开他,自己又坐了回去。

茂广林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别让人起疑心。”

梁长宁只好告辞,站起来道:“我明日派个得力的人来伺候老师,老师万万不要推辞。”

茂广林摆摆手,梁长宁就顺着来时的路从正门出去了。

闵疏跪在内室,暮秋被文画扇拦在了殿外,什么也听不见。

桌子上放着个白瓷小碗,里头捣碎的药粉散发出柔和的香味,内室一片寂静,片刻后文画扇才对着闵疏抬了抬下巴。

文画扇陪嫁的丫鬟立刻扶起闵疏,笑着说:“大人也太见外了,若是闵大人跪出个好歹来,王妃娘娘可要心疼的。”

“闵疏一个低贱奴才,跪王妃是理所应当。”闵疏低着头,说:“还请娘娘收回成命,此事不忠不义,闵疏万万不敢做。”

文画扇挥手,铃月会意,低头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文画扇把药粉装进香囊,用湿帕子拭擦干净手指,“又不是叫你杀人放火,你怕什么?”

“谁能不怕?”闵疏没有表情,盯着她装好的香囊,说:“娘娘不怕,是因为娘娘身份贵重,有丞相大人在后头作保,可小人奴才一个,不愿为此丧命。”

“三弟此话差矣。”文画扇笑意盈盈,亲自拉起了闵疏的手。

闵疏脸色骤然一变,眼神逐渐锐利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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