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朝之后，楚凌钧出宫的路上路过撷芳殿，就顺便进去看了看段宁彦的病情。问过侍奉在殿内的下人方才知晓，最近接连数日下雪，天气严寒，段宁彦初来乍到，颇有些不适应，再加上心绪不振，这才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

楚凌钧进去看过了他，安抚了几句，段宁彦懂事地点了点头，答应他自己会尽快好起来。楚凌钧揉了把他的脑袋，随后离开了撷芳殿。

瞧着天色还早，本该去京郊大营练兵，可是楚凌钧左思右想，还是先回了府。

下马之后，侯府的小厮出来牵马。楚凌钧直接回了房间，却没有瞧见段愉辰，又去了书房，仍旧不见人影。他这才叫住院子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厮问道：“王爷在何处？”

小厮行了个礼，说：“好像在后园。”

楚凌钧穿过长廊，走进月洞门，这才在侯府后花园的池塘边瞧见段愉辰。

正值冬日，池塘里结了冰，柳树也光秃秃的只剩柳条，假山上有残留的积雪未曾融化。段愉辰身披一件狐裘坐在石头上，倚着后面的柳树，手里还拿着几块小石子正在往池塘里丢，十分百无聊赖。

楚凌钧突然有些迟疑，在想要不要上前。最终，心下一番思忖过后，他还是走上前去，在段愉辰身旁站定。

段愉辰好像没发现他一般，也不搭腔，仍在往池塘里扔小石子。

“你在干什么？”楚凌钧先开了口。

段愉辰头也不抬：“打水漂啊，这都看不出来？”

楚凌钧面不改色，只淡淡问道：“池塘结冰了，怎么打水漂？”

段愉辰翻了个白眼，阴阳起来：“侯府的园子，若是不许打水漂，本王这就走，行了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准备走。

楚凌钧抓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段愉辰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楚凌钧垂下了双眸，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他：“……给你买的。”

段愉辰瞟了一眼，轻蔑一笑：“哟，盈果斋的糕点啊。”他揣了揣手，继续阴阳怪气。“这一下就花了侯爷小半个月的俸禄，还真是破费了。”

楚凌钧微抿双唇，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今天去看彦儿了。”

“哦？二殿下病情如何？”

“只是普通风寒，并无大碍，御医已经去看过了。”

段愉辰轻笑一下，又重新坐了回去：“如此就好。不过还是有些可惜，看来本王这隔空投毒的本事，还得再练练。”

“……”楚凌钧嘴唇翕动几下，欲言又止。“那日是我有些关心则乱，你别放在心上。”

段愉辰继续尖酸地道：“可别。侯爷关心外甥，那是理所当然的。本王就是个外人，背下这个黑锅也是应当的。”

楚凌钧心下叹口气，将手里的糕点再次递给他。“拿着，给你买的。”

段愉辰瞥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往池塘里丢石子。“侯爷如此破费，还是留着给外甥吧。本王不爱吃这个。”

楚凌钧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段愉辰听了这话，思索片刻后扬了扬颌，挑起眉稍，闭上一只眼睛轻佻地看向他，活脱脱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楚凌钧看着他这副神色，瞬间明白了这厮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由蹙了眉，冷了神色。

“是你要问的，本王如实作答而已。”段愉辰轻笑。“不行就算了，本王也不强求。”

楚凌钧闭了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今日也算是鼓足勇气才去盈果斋买了糕点，准备好好哄哄他，哪知这厮这般不领情。

哄过了，道过歉了，礼物也送了，多余的话，他说不出来了。楚凌钧握了握拳，最终，他将糕点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转身走了。

瞧着他走远了，段愉辰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了句：“就这？”

他瞧了眼那包糕点，打开纸包，瞧着那十分精致的桃花酥，取了一块放入口中，但觉甜味四溢。

亥时二刻，夜色已经深了。两人背对着躺床上，互不搭腔。

楚凌钧有心事，毫无睡意，闭着眼睛酝酿许久却仍旧难以入眠。听着身边时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段愉辰也没睡着。

楚凌钧数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段愉辰还十分介意那日发生的事情，可是他能做的都做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最后，楚凌钧闭上了眼睛，准备继续酝酿睡意。

快子时了。听到旁边似乎没有动静了，楚凌钧猜想他已经睡着了，于是起身，正欲取衣裳来，却听到身边传来声音。

“你要去哪？”

楚凌钧微怔，轻声说：“白天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我去书房。”

“这都什么时辰了，看什么公务？”段愉辰说。“躺下。”

鬼使神差的，楚凌钧还是躺了回去，连灯都没点。

楚凌钧仍然没有睡意。

过了片刻，他仿佛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那日答应带你去京郊骑马的。等下次休沐再带你去吧。”

段愉辰仿佛轻笑了一声。“你是想带本王去？难道不是为了哄你的好外甥？”

“……”楚凌钧就知道，他不应该开这个口。

“可惜了，彦儿生着病，不能出去玩儿。”

“就我们两个人，不带着彦儿。”楚凌钧低声道。

“不去。”

楚凌钧轻叹口气。“那改天和你去神武大街走走，如何？”

“太冷了，不去。”

楚凌钧实在无奈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段愉辰没回话。

楚凌钧心下一沉，最终，他还是起了身，将屋里的灯点上。然后坐在床畔，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开口：“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别院睡。”

说罢，他站起身来，段愉辰却突然开口：“哟，这就放弃啦？还以为侯爷会多哄几句呢。”

楚凌钧回头，皱眉看他。“你想听我说什么？”

段愉辰也坐起身来，抱着被子想了一会儿，冲他眨眨眼睛。“你上床，我就告诉你。”

楚凌钧皱着眉坐了回去。

“躺下。”

楚凌钧耐着性子躺了下去。

段愉辰搂了他的腰，凑到他旁边。“澜玉，你方才说，可以带我去京郊骑马？”

楚凌钧神色微敛：“京郊草场地势平坦，适合跑马。”

“别骑马了……”段愉辰抱了抱他，又开始在他身上磨蹭。

楚凌钧侧眸看他：“你想怎样？”

段愉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囫囵说道：“那个……骑我怎么样？”

楚凌钧神色霎时一冷。

段愉辰难得露出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我们……玩点新姿势嘛。怎么样啊王妃？”

楚凌钧眯了眯眸，冷然睨他一眼，即便段愉辰见惯了他这副神色，再次看到之时，还是会动作一僵，不敢再做什么放肆的举动。

段愉辰僵笑：“你要是觉得不好，那就算了……”

“我觉得甚好。”楚凌钧突然道。

“啊……真的吗？”段愉辰嘴角抽动几下，有些兴奋，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么喜欢当马，今夜就去马棚里睡吧。”楚凌钧皮笑肉不笑。“正好，我也不必去别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