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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尼泊尔啊(四)

海拔8000米 YY的劣迹 2534 2024-04-26 20:20:45

何棠江很怕高。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这个毛病, 然而在他把自己挂在悬崖上的这一刻,恐高症再次跳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他的身体只依靠登山绳系着悬挂在半空, 脚下就是几十米深的悬崖, 不时有碎石从头顶两侧掉落下去。除了手与脚几个着力点, 根本没有其它可以借力的位置。

风很大, 吹得绳索不断发出簌簌的声音,何棠江感觉自己就像一根挂在空中的腊肠。

“准备好了吗?”作为保护者的腾吉就在他三米远的斜上方,比起何棠江,这个把自己挂在悬崖上的夏尔巴人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地方,他一手紧抓着自己的下降器,一手控制着何棠江的放绳。

“我们再下降两米,你试着落到其中一棵树干上。”

何棠江分不出心说话,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试图咽一口唾沫缓解自己的紧张, 却发现身体已经紧张得连唾液都不分泌了。

何棠江目光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树干, 脑海中闪过了一百种树毁人亡的场面, 他觉得自己有点犯恶心了。

“我们还有五分钟, 需要救出五个人,一分钟一个来计算,我想时间还很充裕不是吗?”

腾吉突然下降了自己的高度, 落到何棠江的附近, 将自己手里的救援绳递给他。

“他们在等着你呢,‘江河’。”

何棠江接过绳子, 看着近在咫尺的彭宇峰的背影。

他深吸一口气。

“好。”

他放低自己的重心, 落到了左侧的树上。

……

韩峥结束今天的攀冰训练, 和同组的队员从一号营地下撤回来, 就看见大本营的医务人员和救援直升机都不见了。

“有人受伤了?”他皱眉。

“不, 是附近的低海拔山区发生了泥石流灾害,他们都被掉过去了。”禹山山今天没有训练项目,一直呆在大本营,所以比韩峥更了解情况,“听说是前两日的强降雨引起的。”

听到不是冬攀训练队伍出了意外,韩峥就不怎么关心了,到一边去保养自己的攀登装备。

“你这人可真够冷血的。”禹山山咂舌,“事不关己,就一点都不关心吗?”

“我的关心并不能改变任何现状。”韩峥说,“如果因为分心让自己的训练出现了意外,才是害人害己。”

说着,他也不管禹山山的嘀咕,继续检测自己的装备,只是翻出手机的时候,看到一条短信。

大本营的信号时有时无,这条短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出的,不过还好对方很贴心地备注了日期。

【何棠江明天出发去尼泊尔,我把你在尼泊尔的联系方式给了他,你们保持联系。】

发信人是叶廷之,对方难得使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

韩峥早就发现了,唯独在处理与何棠江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叶廷之会表现得和平常不一样。

这条短信的编辑日期是两天前,那么何棠江今天应该到尼泊尔了。韩峥抓着手机,心想为什么何棠江还没有联系过来。

他突然抬起头,“你刚才说是哪些地区发生泥石流?”

禹山山说了几个地点,而其中一个赫然就是何棠江的必经之地。

“喂,你去哪?”

“找卫星电话。”韩峥说,“我要打电话给附近城市的医院。”

“别傻了。这是尼泊尔,不是国内。没有点关系,你以为医院会愿意给你一一核对伤员名单?”禹山山说,“况且如果是外国遇难者的话,辨认身份都是一个问题。”

韩峥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决定去找营地的领队,也是这次冬攀训练的组织者之一,约瑟夫·希尔顿。

“我感到很意外,不,我是说,我和你正好有一样的想法,孩子。”当韩峥找上他的时候,这位年过五十的登山家说,“我有一个老友的孩子也在这次事故中失去了消息。我想,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我非常担心他。”

担心?

韩峥冷笑,他不是担心,而是愤怒,这愤怒不知该冲着谁。

如果何棠江在这次事故出了意外,韩峥发誓,他一定要亲自去k2把何山的遗体背下来,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攀登世界上所有最危险的山峰,一个人。

登山之神如果敢就这样夺走他未来的搭档,他就要去征服这世上所有的山,把命运死死踩在脚下。

……

安德烈晃着酸痛的胳膊,将又一个被救上来的伤者送到安全的位置。

“我已经打电话给附近的救援队伍了。”罗娜说,“他们正在路上。还有几个人?”

“只剩最后两个了。”

“太好了,”罗娜开心地说,“我们还有多久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安德烈角色沉重,“那个夏尔巴人说的时间早就超过,现在他们随时都会摔下去。”

何棠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只是按照腾吉的吩咐,为一个个伤员绑好救援绳索。当彭宇峰被成功救上去后,他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一下。

“还剩两个人!”他主动对腾吉汇报情况,既为了鼓励对方,也为鼓励自己。

“你很棒,‘江河’,现在我们确认一下最后两个人的位置。”

何棠江把头探向车窗,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眼睛。

“哇啊?!”

“怎么了?”

“这里有个人醒着。”何棠江说,“他好像没受伤。”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尝试自救呢?

何棠江很快发现了原因。巴士车被两棵树拦腰挡住,然而一头一尾却是悬空的,大部分昏迷的伤者都集中在车尾的位置,如果车头没有人压秤的话,巴士很容易翻坠!而这个人,显然就是留在这里当秤砣的。他全程都是清醒的,然而为了不影响何棠江的救援,竟然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这是个不会说英语的夏尔巴人,他对何棠江指了指车尾,示意他先救车尾的那个人。

何棠江感到为难,用眼神向腾吉求助。

腾吉显然也注意到了同胞的情况,两个夏尔巴人对望着,不知用眼神达成了什么协议。

“先救车尾的人。”腾吉沉着声音说。

“可他很危险。”何棠江说,“车尾没人后,巴士车会失去平衡的。”

“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腾吉说,“公司给尼日买了保险,他的家人会得到赔偿的。我们不能让客户出事。”

何棠江感到荒谬又离奇,可当他回头想要质问腾吉时,却看到这位从来没有泄漏情绪的夏尔巴汉子红了眼眶。

这是夏尔巴的宿命,高山带给他们获得更好生活的机会,也带给他们死亡。

彭宇峰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

何棠江咬牙,没有再浪费时间,开始救援。

车尾的这个夏尔巴客户是个大块头的男人,因此给他系绳索和搬运都格外困难,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何棠江心里对这个“客户”难免有点抱怨,因此当他把这大块头拖出车窗时,难免有点不那么细心。

男人的脸被车窗碎玻璃划破一个小口。

何棠江心虚了一瞬,变得轻手轻脚起来。可就在他将这个男人交给腾吉,自己准备去救最后一个人时,意外发生了,巴士车开始倾斜。

“快跳!我接着你。”何棠江对车里的人喊道。

车里的夏尔巴人眼神绝望,却又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看着他这个眼神,何棠江火大,直接就用中文开吼。“该死的,你不是还有家人吗?你的妻子和孩子,比起什么狗屁保险,更想看到你回家啊!”

何棠江眼眶泛红,“你想自己孩子一辈子没有父亲吗,你想让他们永远恨上吞噬你的这座山吗?”

“你给我跳过来!”

不知道这个听不懂中文的尼泊尔人是被何棠江哪个表情触动了,他放弃了向命运妥协,在巴士最后摔落下去的那一刻,他奔跑起来,他跳跃着向何棠江伸出手!

何棠江不顾自己安危,费力地向对方探出身体。

我一定要接住他!

这么想着,他也跳了出去。

在两双手紧紧抓住彼此,两人一同向下坠落的瞬间,何棠江死死地闭上眼睛。

是会一起获救,还是一起摔死?

他们的下坠持续了不到半秒,突然被一个向上的阻力紧紧拉住。

何棠江听到夏尔巴人在耳边发出激动的喊声,他抬头,向上看去。

就看见腾吉一手抓着自己的下降器,另一只手抓着系着他们的安全绳,两只手都磨出血,那血痕在绳索上延续了有两米长。

然而腾吉还是毫不松懈,用力抓着两端的绳子。

“我说过,会保护你们。”

这个夏尔巴青年看着何棠江,露出他标准的一口白牙笑容。

作者有话说:

修改排版和错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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