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27章 登长城

在大秦当完美太子 无字惊鸿 9346 2023-12-30 10:30:12

始皇的车架在九原县停留了几日便直接朝着长城而去,途中道路确实还算平整。

运粮时为了减少粮食消耗,道路自然是越好走越好的。本来人力运粮就比较耗费粮食,路再难走一点耗费的只会更多。

沿途车队还遇见了一支送粮的小队。

得益于这些年大秦牛羊马骡的数量大量增加,以前多是靠人力推车运输的粮队,如今也能大范围用上骡马了。

畜力运输不仅效率高,速度也更快一些。空出来的人手可以专门警戒周围流窜的匪徒,降低军粮被劫掠的风险。

不过边关这边的匪徒还是比较少的,军队就在附近驻扎,会隔三差五剿个匪。

边郡本来就相对苦寒一些,没什么好抢的。有追求的山匪都往富饶的地方去了,剩下那些也都是和匈奴一样不挑的,有的抢就不错了。

杨端和很有想法。

他认为寻常新兵直接上战场或许会露怯,哪怕大秦的律法能致使庶民对军功热切追捧,也不敢做了逃兵牵连全家。但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住的,第一次上战场就是容易畏惧不前。

既然如此,不如把新兵派去剿匪。九原郡的匪徒不够用,就往隔壁郡也派一派。

先秦时期的匪徒还是挺穷凶极恶的,可以尽可能地磨砺新兵。又因为这些匪徒穷苦没什么兵器的缘故,对正规军队来说对付起来没什么危险。

见过血之后,再上战场就好得多,剿匪回来还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适应。不像直接上战场,杀了人心态崩了,连调整的时间都没有。

大家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于是纷纷效仿。

但这种操作有一个问题。

扶苏无奈地说道:

“只在自己郡内剿匪也便罢了,边军往内地的郡跑,这算怎么回事?”

一个搞不好,这就是守边将领图谋不轨的证据。之前就有御史弹劾过,奈何始皇帝陛下就是宠武将,任你叽叽歪歪也不动摇。

边郡守将未必不知道这么做不好,换个帝王肯定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

可这不是始皇帝在位吗?陛下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所以他们一个两个胆子大得很。

剿匪也是有军功的,有军功为什么不赚呢。人家自己郡的郡兵不干实事,那就别怪他们抢功劳了。

杨端和到底是个稳重的人,一开始没有嚣张到往别郡派兵“帮忙”剿匪,还是桓齮先动的手。大家观望了一下,发现陛下果然没有意见,纷纷效仿。

扶苏劝父亲还是得管一管:

“长此以往,边郡和内郡要生龃龉的。”

内郡的郡尉自己想不想要这个剿匪的功劳是一回事,你跑来抢就是不对的。

他们这些将军也不是每个都和人家说好了再出兵,像羌瘣,根本没和人家说过,直接就派人过去了。

第一个弹劾他们的还不是朝中的御史,毕竟御史也没手眼通天到知道那么遥远的边郡细节。是那个被抢了功劳的郡尉先给他们郡的郡监打了小报告,郡监再千里迢迢上折子告状。

然后朝中御史就知道了,一打听,好家伙,这么多人跟着学,便开始频繁弹劾这群不安分的武将。

始皇帝原先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臣子之间有点小矛盾很正常,相邻的两郡间也本就容易产生摩擦。御史那边就更正常了,什么小事都爱上纲上线拎出来说。

但爱子既然劝了,始皇也愿意听一听。

他沉吟片刻:

“这个历练新兵的法子确实可行,正好郡中的士兵也不怎么顶用,不如改一改。”

因为六国故地没有彻底归心的缘故,大秦各郡其实都有驻兵,由郡尉统辖。遇到叛乱时,郡尉和太守就可以立刻领兵平叛,十分方便。

按理来说这些士兵日常除了操练,没有叛乱时也该找点正经事做才对。正好辖内有匪徒,剿匪还有军功拿,为什么都不干呢?

主要还是剿匪的收益太低了。

匪徒藏在大山之中,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费尽心思找到了,也就那么几个。击杀后军功没多少,赏金一分,每个人到手就一点点。

所以虽然有些郡尉很有责任感,会带着兵四处剿匪,大部分郡尉还是懒得折腾的。

不仅郡尉懒得折腾,有些士兵也懒得折腾。他们觉得天天在军营里操练操练就能吃饱饭挺好的,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地去剿灭匪徒?

很多士兵并不是就近服兵役的,他们的家乡离他们服役的地方有些远。若是为了家乡,或许就肯出力了。

那么让士兵就近服役可不可行呢?

不是有个说法,士兵在守卫自己家乡的时候,会更加卖力吗?

确实,很多乡间自发组成的民兵有时候战斗力比尸位素餐的正规军还强。但也要考虑到一个问题,在家乡附近参军有好处必然也有坏处。

其一,家乡就在附近,倘若有谁意志不坚定特别想家,偷偷溜回去会很方便。到时候你要怎么分辨他到底是真的逃兵,还是单纯只为了回去看一眼?

按照秦朝律法,大概率就是直接当成逃兵处理了。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全家都要获罪。

其二,一旦叛军在郡内出现,很有可能就近挟持当地庶民作为人质。

为了保护家人,士兵确实会勇往直前。可一旦家人被敌方抓住,恐怕他们也会极快地倒戈向敌军。

本来就近征兵,征来的就是六国旧民。结果本国的贵族起兵造反了,说不定都不用强行抓人,父老乡亲直接就跟着贵族一起反叛了。

敌军头领是故国的贵族,敌军士兵都是自家亲友,那还打什么?

所以不仅不能让这些庶民就近服役,还得送远一些才行。像楚地这样不太安分的地区,郡尉手底下的基本都是老秦人。

说实在的,老秦人大多不缺地。家中总有长辈在灭六国时立过军功,剿匪的那点功劳太少了,根本看不上。

倘若剿匪轻松一些也就罢了,偏偏匪徒很难找。

边军为什么不嫌弃匪徒难找呢?

主要还是因为边境的匈奴更难找。

匈奴时常隐匿在大漠和草原之中,要追踪他们的行迹并不容易。然而边军作战时是不会一直固守不出的,击溃匈奴之后难免要追击逃兵。

如果连藏在山林里的匪徒都找不到,那还指望什么找匈奴?在山林里寻人总比在漠原里寻人简单。

边军守将甚至把这个列为了一则训练项目,是实打实冲着练兵去的。

始皇沉吟片刻说道:

“既如此,日后征来的新兵不如直接交给特定的军中部门进行训练。”

其实大秦以前也有新兵的训练部门。

年轻男丁到达一定年岁之后,第一次服兵役就是去本地的新兵营。这次过去是训练为主,大概率不会直接上战场杀敌。

经过一两年的训练,服役时间结束,就放归家中去了。等到下一次服兵役时,才会作为老兵派往前线。

老兵的服役时间也有限,超过一定次数就不会再征他们去服役,除非遇到了士兵人手不足的情况。

可是计划很好,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大秦一直到灭六国为止,消耗了大量人口。毕竟灭六国之前,大秦也没闲着,隔三差五就发动对外战争。

到后期都开始在三晋故地征兵攻打楚国了,可见确实缺人。

因此新兵的训练时间就难免缩短一些,稍微训一训,直接派往前线。甚至人手不足时,干脆就不训了。

反正上了战场也能磨练人。

到了天下一统后,之前因为战乱导致的混乱现状还是没有得到改善。大秦需要改革的地方太多了,有些不是那么重要的部分便被延后处理。

如今太子提起,始皇帝便想起这一茬。他打算将原本的新兵训练改一改,就照着这个来。

正好之前的新兵训练也是在本地训,那就顺手把本地的匪给剿了。

大秦往后很多年,大概率都是在进行对游牧民族的战争。寻人是个很重要的技能,先让他们在山林里练一练也好。

扶苏听罢点点头:

“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这些新兵本就不参与本郡的平叛,哪怕遇到叛乱,跟他们也没关系。所以让他们在本地训练不仅方便快捷,还能非常积极地为父老乡亲剿灭匪徒。

这样算是尽量发挥了本地当兵的优势,规避了相应的劣势。

等到新兵训练结束,里头很多人的下一次服兵役大概率并不会被派去边郡。

大秦如今国土广袤,像是楚南那里的役兵派去北境并不合适。很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而且离家太远也容易惹人怨怼。

所以这些人应当还是会被充入郡中的守军里头,防备各地叛乱。

真正会派往边塞的,自然还得是离得近的郡县中人。

但这不代表他们学过的寻人就没用了。

恰恰相反,这个技能非常有用。

反贼也爱藏匿在山林里伺机而动,后续战败后溃逃也会往山林里逃,沦为匪徒。

且平叛和剿匪是两个不同的优先级,给的军功和奖励也不可同日而语。让郡兵去剿匪他们可能不怎么积极,但是让他们去抓叛贼他们必然非常主动。

更何况,即便他们一辈子没遇到叛乱,学习山林生存、追踪、寻路之类的技能难道就浪费了?

——看看先秦时期的森林覆盖率吧。

寻常庶民也是很可能不小心迷失在山中的,村中有个懂行的,到时候救人都方便很多。

技多不压身,学了总比没学好。

扶苏提笔将这些内容记下:

“既如此,日后新兵训练安排特定的将领负责,边郡就不插手了。他们只管对外作战和戍守边疆就好,也免得总被弹劾。”

始皇颔首:

“待到月氏被拿下,还可以安排士兵去高原上操练。”

光在大秦境内操练不是很够用,对付西羌还得去高原特训一番。

扶苏于是又补了几笔。

车中有杨端和派来的副将随行,是给二位君上做导游的。此前一直默默听着君上商议细节,时不时给出一点建议。

他等太子殿下写完,斟酌着开口:

“军中时常能发现一些好苗子,只不过不擅长领兵,当个亲卫却很合适。可,将军们身边用不上那么多亲卫。”

并不是所有士兵都会在服役结束后放归家中的,有一部分表现优异的,会留在军中任职。

比如能当将领的,留下来统兵了。又比如战斗力强悍的,留下来当亲卫了。

副将在军中待久了,他渐渐意识到其实军中制度有点问题。

优秀的苗子太多,不想个新的法子利用起来,实在浪费。

那种临时型的役兵似乎心思不在军中,更盼望着早点归家。相比起来,一心在军中扎根的士兵打起仗来会更尽心些。

还有就是士兵经过新兵训练之后,就放归了。等隔两年再服役,之前的训练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印象,不如训练完直接去服役好。

扶苏前世也听韩信抱怨过类似的事情。

他若有所思:

“若将几次兵役合为一次,新兵训练结束直接正式参军。待过几年服役结束回乡,便不用再烦恼兵役之事,确实方便一些。”

始皇冷静地指出其中存在的难点:

“男丁服役时年纪尚小,这个时期学习技能和锻炼筋骨较为合适。可如此一来,他们大多还未成家,倘若后续战死沙场,就要断了血脉了。”

大秦为何把新兵训练和后续服役分开?就是打着让他们趁年轻先训练,然后归家成亲生子,等有了儿女再继续参军的主意。

扶苏闻言吐槽了一句:

“因而大秦寡妇极多。”

刚生下儿女没几年,丈夫就因为打仗没了。自己孤儿寡母拉扯大小孩,日子可不就难过吗?

日子难过了,就得想法子好过起来。所以大秦鼓励寡妇再嫁,唯独一点就是得把之前生的孩子带去,不能抛弃。

后世有人揣测始皇帝厌憎二嫁妇人抛弃前夫的孩子,是因为赵姬的缘故。或许有这方面的因素在,但秦国的社会现状也不能忽略。

二嫁的寡妇带的孩子大多都很年幼,倘若不以强硬的条例规定母亲不许抛下孩子,不知要饿死多少稚童。

幸而很多战死的士兵生前有积攒下军功来,能给孤儿寡母分点田地和赏赐。许多家庭就是靠着这个勉励支撑下来的,不必带着孩子改嫁后,让孩子受新婚丈夫的白眼。

这里头有个旧事。

当初商君变法时其实和孝公谈论过军功爵制一开始要怎么施行。

那时说的是让老秦人留下耕种,招揽三晋之民入秦定居,然后让这些三晋之民去战场上拼军功。

如此一来,耕战皆能保证,还不用损耗秦人性命。

设想很好,就是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不断通婚,制度早就被改得面目全非了。改革家设计的时候是一码事,后代施行的时候又是另一码事。

先祖想的是用田地军功忽悠三晋之民替大秦征战,结果现在是大家都成老秦人了,大家都想要田地和军功。

扶苏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当初迁来的三晋庶民能融入秦人之中,以后整个天下的六国旧民自然也能融进来。

军功爵制用来当吊在驴子前头的诱饵很不错,哪怕以后没有好地可分了,也可以保留爵位嘛。

军功爵,不止是分地,还是授爵。

获得爵位就等同于打破了阶级,能跻身贵族行列。哪怕以后军功不分地了,光是为了赚取爵位,也必然还有庶民肯去参军的。

所以没必要全盘废除这个制度,稍作修改,适应新的大秦即可。

说回新兵营的事情。

服兵役和寡妇的大量出现,是很难平衡的矛盾。

古人注重血脉传承,不像后世那样会让年轻小伙子在军中待上好几年,再退役去结婚,或者服役的期间趁着休假相亲结婚。

后者要是遇到意外,照样会大量涌现出新的寡妇来。

大秦的社会福利没到后世那个程度,要兼顾士兵的征召和男丁的生育及孤儿的教养,太难了。

没办法都选,就只能尽量满足一件事。

“内郡的士兵大多不会遇到战事,问题倒是不大。无论是在服役之前成婚,还是之后再归乡成婚,都不会影响传宗接代。”

“唯独边郡,恐怕有些困难。除非边郡不再生战事,否则总有人员伤亡。”

实际上因为连年征战,再加上大秦规定男子身高达标(六尺五寸即一米五)就可以成婚,很多男丁都会提前成婚,留下血脉。

所以在服役前,很多男子就已经成婚了。

随着日后占城稻和各种作物的推广,大秦庶民渐渐不用太为饿肚子而发愁。伙食好了,身高只会越来越高。

届时哪怕成婚的身高要求提高,或者改为按年龄来算,大部分男子也应当都能在服役之前成婚。

即便有人因为种种缘故没能在兵役前留下血脉,也可以在边郡组织相亲。

如果只是边郡的士兵留下孤儿寡母,人数不算多,大秦可以稍稍提高他们的待遇,帮忙照养一二。

扶苏转了转笔:

“在边郡和当地女子成婚倒也不错。”

妻儿都在边郡,若还在边郡因军功分了田,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愿意留在边郡定居。

边郡人多了,以后向当地就近征兵也方便些。

当然,他们不乐意留下也没什么。反正边郡的兵也都是从周围郡县征调的,本来离得就不算远。

既然离得近,安排他们的妻儿随军,在服役期间暂时定居边郡也是可行的。

始皇伸手拿走了儿子手里的笔。

陷入思绪中的太子下意识玩起笔来,完全忘了他那笔是蘸了墨的。这么转得把墨点子甩出去,那可就和上回只是甩出去清水不是一个概念了。

更何况如今车中还有外人在,要是墨点子甩到副将脸上,他可不知道该怎么为太子找补了。

扶苏不明所以地看着父亲拿走了他的毛笔,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始皇把笔放好,没有回答,而是道:

“方才将军还提到了另一个问题。”

军中的好苗子不少,都放归回乡实在浪费。

扶苏迅速接上:

“父亲是想组建一支诸如魏武卒的部队?”

吴起当初在魏国,替魏国训练出了一批魏武卒。这是华夏古代最早的特种兵了,操练的过程要求非常之严格,战斗力也极强。

魏武卒的待遇据说极其优渥,曾经是魏国引以为豪的部队。可惜魏国国君一代不如一代,在军事上也松懈下来,导致魏武卒名存实亡。

特种兵的训练需要君上放在心上才行。

否则即便底下的将军有心训练,朝廷不给下发对应的优待,难道还要将军自掏腰包补上粮饷吗?

魏武卒都吃不饱饭,战死之后家人也拿不到足量的抚恤,以后谁还辛辛苦苦跑去参与那种魔鬼式训练啊!

扶苏重新拿起笔记下此事:

“这些还得记在父亲的那本祖训上,免得后世子孙重蹈魏国的覆辙。”

各地训练新兵时,就可以把表现优异地挑出来了。各地守军也可以观察,哪些士兵表现得不错,可以用优渥待遇留他们继续在军中任职。

将寻常士兵进行细分,只服役一段时间的、打算多在军中奋斗几年的、预备一辈子在军中待着的,这些都得提供不同的优待才行。

那些选择多待几年的士兵,退役之后也不能就这么随便他们归乡。好歹是为大秦卖命这么多年呢,安排个转业也不难。

“可以去各地担任诸如游缴的职位。”

就像后世军人转业去当公安差不多,在军中历练出来的身手浪费了多可惜。

眼见着太子越说越沉浸,又要开始转笔了。始皇叹了口气,伸手再次把笔拿走。

拿走的时候还不忘换一个没蘸墨的干笔塞进儿子手里,让他转这个。

始皇动作小心,扶苏这次没察觉异常。等到想再提笔写点什么却发现写不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笔被调换了。

他迷茫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的笔是什么时候被动手脚的。于是扭头去看父亲,希望父亲给个提示。

史官在心里啧了一声,记录正事的同时不忘另拿一张纸把这事也给记下。

副将也发现了端倪,但副将属实没搞懂陛下为什么要频繁拿走太子手里的笔。他不懂,也不敢随便问,只能假装没看见。

始皇再次转移话题:

“关于军队改制的事情先聊到这,还有什么细节需要改动,回头朕让将军们集思广益。太子今日辛苦了,喝口茶休息一下。”

太子的这些想法,大多来自韩信当初与他的抱怨。毕竟太子本人不是很懂军事,只是韩信喜欢跟二世陛下叨叨这些而已。

韩大将军抱怨的时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难免有所疏漏。始皇自己也不是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没有亲自在军中待过,同样了解得比较片面。

所以哪怕有副将补充,还是不够完备。

再聊下去也只是空聊,倒不如省点力气。

叫那些将军自己上折子查缺补漏,把所有的细节都点明后,再系统性地进行改制。

如此一来,也避免现在说得高兴,结果回头发现有些内容不合适,还得再调整,平白浪费精力。

副将闻言连忙表示自己去车外看看到哪儿了,就不在车内继续叨扰二位君上。

而后他便去了外面,没什么架子地和车夫坐在了一块儿,一起赶车。

扶苏见人走了,拉住父亲的袖子:

“阿父,是不是你又换了我的毛笔?”

始皇提笔在他脸上点了一下:

“你这坏毛病早该改改了,方才要不是朕出手快,墨点能甩所有人一身。”

扶苏下意识伸手要去抹掉脸上的水渍,被父亲眼疾手快地捉住。

“还抹?想要变成花猫是不是?”

扶苏慢半拍反应过来:

“啊,父亲蘸了墨?”

对哦,父亲的笔蘸了墨来着。

这也不怪他,任谁脸上被凉滋滋的水滴沾上,第一反应也是抹掉。毕竟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被雨点或者清水溅上去了,就算把水渍抹开也没什么影响。

但墨点不同,这一抹就真的要成一长条的墨痕了。

始皇用笔点他只是为了让他自己感受一下被墨点袭击的感觉,哪里想到太子今日的反应会比平日慢上不少。

难道是方才动脑太多,有点转不过弯了?

始皇担忧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才放下心来。

侍者取来濡湿的帕子给太子擦脸。

扶苏擦干净脸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小时候,父亲是不是在我脸上作过画?”

蒙毅缓缓瞪大眼睛:!

史官立刻竖起耳朵:!

史官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种幼年趣闻,陛下年轻的时候这么幼稚的吗?

始皇被儿子问得一愣,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这件往事。

确实有这么一出。

不过严格来说,那不算是画画。

那次是他在处理奏折,便让扶苏自己出去玩。但小孩不肯去,非要留下陪父亲。

秦王政于是叫人取来竹简,让小孩在他身边练字。赶紧把他那照着父亲学的字给改掉,练出自己的笔迹来。

然而练字实在枯燥,小太子写着写着就睡过去了。毛笔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墨痕,像是小猫的胡须。

秦王政侧头一看,儿子白嫩嫩的小脸上只有一条胡须,总觉得怪难受的。没忍住添了两笔,变成了三条胡须。

这样就舒服了。

过了片刻,小扶苏换了个睡姿,露出白白净净的另外半张脸。

这下胡须不对称了,又开始难受起来。

身为一个搞过兵马俑方阵、未来还要统一度量衡的顶级强迫症,秦王政再一次没能忍住,又给儿子补了三条胡须。

小孩毫无所觉,依旧睡得香甜。

只是等孩子睡醒之后,就有侍者进来询问是否要用晚膳了。一抬头看见太子脸上的六条胡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小扶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睡着后再脸上沾了墨渍,赶紧让人取水来洁面。结果一低头,透过水面看到了小猫脸。

扶苏崽崽:……

他再怎么睡姿差,也不会在梦里给自己画这么整齐对称的六条胡须好么!

当晚秦王政就因为趁着崽睡觉时欺负小孩,把宝贝儿子弄生气了。小太子气鼓鼓地决定回自己的寝殿,说作为惩罚今天不陪父亲睡觉了。

秦王政搂住要走的儿子,声音低落:

“真的不陪阿父吗?”

小扶苏犹豫了一下:

“阿父给我道歉,我就不走了。”

秦王政立刻说道:

“阿父错了。”

年轻的秦王比日后当了始皇帝那会儿更放得下身段,对着儿子撒娇也手到擒来。

父子俩迅速重归于好。

可惜后来越发年长的父亲开始注重身为长辈的威严,对儿子的疼爱逐渐变得内敛。扶苏长大后就很少见父亲撒娇了,直到这次重生,再次见到年轻的父亲。

扶苏眉眼弯弯:

“父亲现在倒是不爱端架子了。”

也不知是重生一次,心态重新变得年轻起来。还是当游魂的二十年,改掉了这种华夏传统长辈都有的小习惯。

始皇能说什么?

眼睁睁看着儿子缠绵病榻二十年,再冷酷的父亲也严肃不起来了,他哪里舍得对扶苏板着个脸?

反倒是那些年,整日都在后悔生前为了面子对儿子太冷淡了,还有很多贴心话没有来得及和爱子言明。

史官听得云里雾里。

只知道仿佛是陛下趁着太子睡着,在他脸上画了小猫胡须。别的他就听不太懂了,也不知这对父子在打什么哑谜。

无所谓,瓜他已经吃到了。

史官大笔一挥,心满意足地将此事记下。

车门处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随即就是副将的请示:

“陛下、殿下,长城已经到了。”

外面太阳正烈。

本来今日是不用一大早赶路的,因为只剩半日的路程了,完全可以晚点出发。这样一来等抵达长城的时候,恰好是临近傍晚,也没那么热。

不过太子殿下头一次来见长城,有点兴奋,车队就早早离开了驿站。

现在正好是午后最热的时候。

始皇有心说等一两个时辰再上城墙,见儿子兴致勃勃,到底没说出口。

好在城墙上也有城楼,叫做敌楼。那里有屋顶遮挡阳光,也有窗口可以朝外眺望。

始皇帝便吩咐人快些去里头安置好冰盆等物,待一切就绪,这才带着太子下车。

从这里上敌楼要先爬上城墙,再走一段路程。侍者撑着伞为君上遮蔽头顶的烈日,阳光是遮住了,周围的炎热空气却挡不了。

见儿子左顾右盼的,像是不怕热一样,始皇只好牵着人加快脚步。

“进了楼中再看,长城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太子往常畏热得紧,今日倒是不喊热了。

扶苏乖乖被拉进阴凉处:

“刚从车上下来,感觉还好,不算太热。”

他周身还有点凉气呢,能撑一段时间。且周围有侍者捧着冰盆随行,好歹降低了一点气温。

敌楼中虽然放置了冰盆,可到底是才放的。热气没有降下去多少,也就比外头稍微好些。

扶苏匆匆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就张罗着要把长城风光画下来。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能去外头散步,就只能画画了。

始皇也不管他。

敌楼中有士兵站岗,他便问那士兵一些日常戍守的情况。在这楼上能眺望多远的距离,发现敌军后一般如何应对等等。

士兵头回见到陛下,紧张得磕磕绊绊,一个问题要回答好久才能说明白。

始皇帝都耐心地听了。

父子俩在敌楼中消磨了半个多时辰,等暑热稍微褪去了一些就出去了。沿着城墙走了几段,又听副将说起前几次匈奴来袭的情形,感觉长了不少眼界。

始皇还想再走一走,忽然见扶苏脸色有些不对。脸颊泛红,额头冒出了许多汗珠。

他伸手扶住了儿子:

“扶苏!”

众人一惊,纷纷围拢过来。

落在队伍后方的夏无且他小徒弟正攀着城墙向下眺望,观察下方一株能产药材的树木。

没等他反应,就被一个近卫一把扛起,大跨步送到了君上面前。

那近卫瓮声瓮气:

“陛下!太医带到了!”

这次夏无且没来,老太医实在年纪大了没法跟着颠簸,便把出了师的小徒弟塞进了队伍里头。

扶苏和这小徒弟挺熟悉的,上辈子就是靠这人研究出大量吊命的药方,才能撑过二十年。否则翻来覆去总吃那么几个方子,早就产生耐药性了。

对方被扛过来有点不高兴,瞪了一眼粗鲁的近卫,然后呵斥周围挨挨挤挤的人群。

“都散开都散开!挤在这里太子殿下都喘不过气了!”

众人于是又赶紧飞快散开。

他们头一次见脾气这么坏的太医。

以前的夏无且虽然固执,但只是不好说话,本质还是个社畜。哪怕再怎么嫌君上要求又多又烦人,还是得保持住微笑。

他小徒弟就不一样了,冷着个脸故意做出刻薄的模样,绝对没人敢在他面前医闹。

夏无且觉得徒弟这样很好,特别适合拿去对付不爱听医嘱的太子。

然而他不知道,他徒弟在太子跟前可比他圆滑多了。

这位年轻太医看了一眼太子:

“中暑了,赶紧送去屋子里,不要放太多冰盆。”

而后就开始冷哼:

“这么热的天在外头乱晃,不中暑才怪。”

说是这么说,配药的动作麻利极了。抓的还是不苦的药材,保证太子绝对不会因为药太难喝耽误治病。

为什么有的人根本不怕得罪人?

因为刻薄都是对旁人的,只要在君上跟前足够识趣,就可以为所欲为。

太子殿下被迅速送回了敌楼,然而进来之后太医就开始挑剔这里不适合养病。

幸而附近也有将军的居所,本来就打算拿来给君上夜间歇脚的,早就收拾出来了。这会儿只要将人送过去即可,房间都是现成的。

始皇的眉头就没松过:

“太子何时中的暑?”

居然一直无人发现吗?

那位夏无且本家的夏太医断言:

“应当是午间就有迹象了。”

始皇一愣:

“午间?”

午间那会儿他们在车上商议军队改制的事情,商议完后扶苏确实有一点不对劲。思绪比平时慢了半拍,他还当儿子是用脑过度,有些累了。

始皇顿时懊恼起来:

“早知当时就该让你来给太子瞧瞧。”

他摸过爱子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就没太当回事。却不知先兆中暑有时候是不会发热的,体温会保持在正常的区间里。

夏太医倒是安抚了一句:

“太子如今中暑也不严重,否则不会到现在才发作起来。陛下无须担心,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他反而提起另一件事:

“陛下,您还是也去喝点消暑的汤药吧,臣担忧您也中暑。”

要他说这么热的天就不该爬什么长城,谁出的馊主意这是?不知道今年夏天比往年热上不少吗?

夏太医劝过陛下后就出门去了,亲自监督侍者熬祛暑汤。今日随行的人都得喝,免得等下倒下去一大片。

路过某个眼熟的亲卫时,他呵呵一笑:

“阁下方才扛着我在烈日下奔波,实在是辛苦。等下的祛暑汤,请一定赏脸多喝两碗!”

他又不是不会自己跑,那肩膀杠得他差点当着君上的面吐出来。此仇不报非君子,他要多给这人的汤里加点苦黄连。

那亲卫好像没听出来夏太医的不怀好意,还拱手道了一声谢。

夏太医:……没意思。

始皇帝想起方才把夏太医扛来的人,觉得此人反应很快,颇有行动力,便问了一句那人叫什么名字。

左右去问过后回来答道:

“那人名叫涉间,是蒙恬将军派来的亲卫。”

之前在上郡时蒙将军派了几个亲卫随行保护两位君上,这位就是其中的领头人。

始皇记得这个名字:

“原来是他。”

涉间在河套战役里立过功勋,实则已经能称一声将军了,没想到这次会来他身边做个亲卫。

这些天涉间都没往始皇跟前凑,替自己多刷一刷存在感。众人并不知道他是将军,而非寻常士兵,多有怠慢,他竟也不在意。

前世涉间也参与过平叛,但始皇没有亲自见过这人,只听过他的名字。

始皇便道:

“以后让他随身保护太子。”

这样忠勇的将士,让他在太子身边护卫才能放心。正好也多个人盯着太子,免得又出现今日的情况。

侍者连忙应下,出去吩咐了。

夏太医的黄连祛暑汤才端出来,就听说那亲卫升职了。

他脚步一转,把祛暑汤拿了回去。

算了,这个仇就不报了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不好得罪陛下身边的新欢。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太医,一个拥有灵活底线的人————

前一秒:此仇不报非君子!

后一秒: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ps:涉间是蒙恬的副将,巨鹿之战时涉间军被项羽军击败,但他没有投降项羽,而是选择以死报国。带着士兵点火烧掉军寨,一起跳入火海,壮烈殉国。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