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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亲征始末

在大秦当完美太子 无字惊鸿 8643 2023-12-30 10:30:12

始皇一开始拒绝扶苏的提议,也不过是因为觉得这样的事其他儿女恐怕不会答应。

但他似乎低估了这群儿女的不靠谱。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有空养男宠没空养孩子,你们就是这么当父母的?

阴嫚坚决不肯承认,非说自己是忙于事业才没空照顾孩子。

而且她也不是不陪孩子,自己生的自己当然疼爱啦。反正留在府里也是侍者照顾,放到宫里不过是换成了先生照顾罢了,她一有空就会回来看孩子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回来看父亲。

不然成了婚的女儿还天天往宫里跑,粘着父亲不肯走,会被旁人说闲话的。借口来看孩子,顺便看看父亲,那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来都来了,不给父亲请个安就出宫,那多不孝顺!

阴嫚理直气壮。

她和扶苏不愧是亲兄妹,一个赛一个地能说。而且两人都很懂怎么戳中能让父亲心软的点,也非常擅长哄爹开心。

始皇被她的撒娇弄痴磨得没有办法:

“好了好了,朕答应你了。”

其实一大群孙辈都在宫里养着也挺好的,就他这些儿女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养好孩子的。

放在宫里好歹安全,真让他们自己在家养,且不说会不会粗心大意养坏了,宫外也比宫内更容易混入刺客。

自从想起了爱子上一世在咸阳宫中还险些遭人毒杀的事情之后,哪怕如今的咸阳已经被层层戒严筛查过了,始皇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这个心理阴影短时间内怕是消不下去了。

儿女们出宫建府时都长大了,生命力顽强还好些。他们生的小崽子可还娇嫩呢,一不留神就会夭折,确实得妥善照顾。

阴嫚圆满完成任务,高高兴兴地走了。

出门正遇大兄从外面回来,赶紧抓住机会邀功。

扶苏听罢点头:

“干得不错,奖励你一个好东西。”

阴嫚好奇地追问:

“是什么?”

扶苏但笑不语,只道你回去看看就清楚了。

阴嫚立刻拎起裙摆,朝自己居住的宫室跑去,一秒都等不了。

片刻后,隔壁宫室传来她惊喜的呼声。

始皇帝疑惑地看向进门的爱子:

“你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扶苏微微一笑:

“自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宠……”

始皇帝挑眉。

扶苏补上最后三个字:

“……画卷了。”

妹妹想养男宠的心思昭然若揭,之前虽然没表现得那么明显,可扶苏还是看出了端倪。

既然如此,当兄长的怎么能不帮忙出份力?任由小姑娘自己去挑人,万一遇到男骗子被哄了怎么办?

扶苏为这个妹妹操碎了心,特意派人多方寻摸。靠着商队在附近打下的基础,成功寻到了好几个合适的人选。

都是身家清白、家道中落的贵族之后,样貌才情性格样样拿得出手,风格还各不相同。

无论阴嫚喜欢什么样的,都能满足。

齐地果然是个好地方,找出的男宠质量都很高。

扶苏叫人替那几人画了画像,如今正放在阴嫚宫中,任她挑选。

扶苏撑着侧脸,饶有兴致地问道:

“父亲觉得阴嫚会选几个?”

始皇拒绝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扶苏自顾自往下说:

“若是我,肯定全都要。”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都要。

阴嫚现在面临的情况和他当初不一样,当初他后宫中的要么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要么就是有重臣父亲做后盾的姬妾。至少都得给她们一定的尊重,不好随便弃置。

但妹妹的男宠却没这些出身,顶多比侍者身份高一些。男宠们可没有闹事的底气,扶苏也不怕他们敢为了争风吃醋叫妹妹焦头烂额。

若谁当真这么不识好歹,他自然会出手收拾。所以阴嫚完全可以多收用一些,不必担心麻烦。

始皇闻言却是忽地扭头盯住儿子。

扶苏有些意外父亲的反应,疑惑地看了回去。

他方才说的那些有什么问题吗?

莫非父亲不想要宝贝女儿养太多男宠?

扶苏开始认真思考,父亲是不是嫌弃男宠身份太过低微,不配伺候妹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也不是找不出出身高贵的男宠人选来。

但没等扶苏开口表示回到咸阳就给妹妹提供新的、更好的选择,始皇开口了。

他严肃地问道:

“是你你就全都要?你要养男宠?还想要养一大堆?”

他好好一个儿子怎么就学坏了?

是谁带坏了他的太子?

扶苏:……

扶苏无奈极了:

“父亲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始皇帝瞬间收敛了故作冷凝的语气,为爱子剥了个橘子:

“你若真想养男宠,也不是不行。”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在,始皇如今对爱子堪称要星星不给月亮。不过是养几个男宠而已,又不犯法,更不会危害大秦。

太子如今连个姬妾都没有,若是当真愿意养男宠,其实是件好事,至少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不过为了太子的身体着想,不养当然是最好的。

始皇现在只想让爱子保持开心健康,其他一切都能让道。

况且,在先秦时期无论男女,养男宠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是在楚王那边,多的是好南风的。大名鼎鼎的《越人歌》,就是楚国王室公子和越地男子的爱情见证。

诸如此类的故事数不胜数,且越是礼乐兴盛的地方就越多这样的事情。

最出名的大约是魏国的龙阳君,人家可不仅仅只是个男宠。宠信他的魏王死后,他依然大权在握,被新君倚重,是个实打实的政治家。

始皇自己虽然没养过男宠,但他也没大家想的那么迂腐。从小见识着先秦开放民风长大的人,哪有可能像后世某些直男一样夸张得谈gay色变。

他想着扶苏的母亲是楚国宗室女,大抵也遗传了一些楚系的偏好。

扶苏对父亲的发散思维十分无奈:

“父亲怎么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始皇帝却觉得自己很该想想这些,万一爱子当真改了口味,却因为顾忌父亲不敢开口,岂不是委屈了爱子?

扶苏:“……罢了,还是聊点别的吧。”

虽然父亲如此关爱他,让他很是受用。但过分的关爱就不必了,他有些承受不来。

扶苏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从父亲嘴里听到“你要是想养男宠也可以”这样的话,可见前世那些记忆对父亲的冲击有多大。

不能再放任父亲陷在自责中了。

扶苏决定主动聊起这个,于是先遣退了侍从,而后开口道:

“我前世其实也没有父亲以为的那么辛苦,父亲不必太过挂心。如今父亲对我已经很好了,不必再绞尽脑汁地补偿我。”

始皇眉心微蹙:

“胡说,你如何朕都看在眼里,怎么就不辛苦了?”

有些事情自己做不觉得,比如批奏折批到手都抬不起来,始皇帝依然能面不改色地把手吊起来继续批。

但是换到儿女身上,他就立刻觉得辛苦了。一想到爱子拖着病体处理朝政,他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扶苏发现他和父亲根本就说不通。

二人互相辩论了半晌,依然各持己见。寻常在政事上出现分歧都不至于这么各不相让,为了这事倒是都据理力争起来。

最后始皇不想和他说了。

太子惯会报喜不报忧,他自己有眼睛能看得出来。平时太子哄一哄他也就假装相信了,这次不行。

始皇帝强硬地勒令扶苏不许再提此事,再提就把他赶出去,眼不见为净。

扶苏:……

扶苏只好妥协。

父亲想补偿他就补偿吧,或许这样能叫父亲心里好受点。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为此惹父亲不悦。

眼看儿子消停下来了,始皇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每夜梦见的旧事比较多,很多事情他都是一看而过。醒来后注意力都放在了大事上头,某些小细节便被忽略了。

如今既然提起前世,始皇决定和儿子好好算一笔账。

扶苏见父亲忽然变了神色,心觉不妙。

他突然感觉刚才若是被父亲赶出家门其实也挺好的,总比留在这里被父亲清算要强些。

扶苏试探着问道:

“阿父?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不是都妥协了吗?

始皇帝问他:

“朕记得,你曾经忽悠过韩信带你去御驾亲征?”

扶苏:!

扶苏立刻察觉到了危机,连忙找补:

“我那是吓唬臣子的,没打算真去。”

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

秦二世平定境内的叛乱之后,北边匈奴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大秦忙于内乱之际,未曾想到匈奴那里出现了一个叫冒顿单于的人,统一了匈奴各部落。

原本被蒙恬打残的匈奴卷土重来,意图趁着大秦刚刚结束战乱的机会,入侵中原。毕竟现在不动手,等秦国缓过来,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听说秦朝的新皇帝是个病秧子,岂不是更好欺负?这病秧子皇帝还被个幼弟威胁到了皇位,一看就没他爹难缠。

灭六国的功臣虽然大多还在吧,但一家灭五国的王氏当家人王翦那会儿早就死了。他儿子王贲倒是活着,可匈奴觉得这人远不如王翦厉害。

还有陇西的李氏,顶梁柱南郑公李崇也死了。下头的新秀李信在灭楚的时候大败,听着也不像什么厉害角色。

匈奴那边一盘算,大秦正是微弱之时,他们可得赶紧抓住机会欺凌弱小。

正值匈奴出现雄主,此消彼长,匈奴士气大振。

当时秦国朝堂内和六国余孽有勾结的贼子还没被清理干净,这些人仗着始皇不在,觉得扶苏镇不住他们,就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不是这里卡一下,就是那里闹一下。

动作不大,但是烦人。

大战在即,这些人还敢闹腾,扶苏自然不会容忍。于是他决定趁此机会将人一网打尽,尽量把鱼都钓出来。

便有了御驾亲征这一出好戏。

当时扶苏说的是:

“北境边塞将有战事,粮草等供给不能出问题。诸位爱卿定要办好此事,不能耽误大事。”

言下之意若是粮草实在不够,少不得要贵族出点血支援一些。咱们先渡过难关,后续论功行赏和补偿少不了。

当然,这样的话在有些人看来难免像是空口许诺。万一皇帝就是在找机会从他们的家里捞东西,事后再随便打发了呢。

谁让二世陛下当太子的时候就不怎么做人,大家不太敢信他。

见大部分臣子皆不言语,反对派就抓住机会跳出来了。

这个说打仗太过劳民伤财,大秦如今风雨飘摇,实在经受不住这样的消耗。

那个说之前始皇帝在时就非要北击匈奴,闹得庶民怨声载道。始皇帝一驾崩,你看,庶民果然一煽动就造反了,陛下你要吸取教训啊。

还有人说国库的粮草告急,哪能出得起这么多粮草支持战事。北境那么遥远,运粮过去耗费太大,根本供不起。

反正各种理由都有,就是要劝说扶苏以大局为重,和匈奴议和。

左右匈奴也就是在边境抢一抢,靠着北边边境的是谁?

——是原本秦国、赵国和燕国的领土。

六国余孽也不是都团结一心的,魏韩齐楚就不在乎北境安危。被抢的又不是他们老家,赵燕秦倒霉就倒霉呗,这些往前数几十年都是他们的对头。

然后不等扶苏驳斥,也不等老秦人气愤地跳出来宣称“大秦从不怯战”,赵燕两边先把主和派喷了个狗血淋头。

扶苏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场好戏。

戏看完之后,正事还是要决策的。到底是打还是和谈,都得他来拿主意。

和谈是不可能和谈的,大秦可不怕匈奴。

扶苏先是反问主和派,难道议和就不要出钱出粮了吗?都是要花钱的事情,凭什么给匈奴送钱而不是拿这些资本打回去?

然后扶苏又质疑主和派是不是匈奴派来的卧底,否则华夏子民怎么能做软骨头,不顾同胞的死活?

主和派倒是想说他们和燕赵不是同胞,但不能说。

现在大秦已经一统天下十余年了,大秦之主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老旧的六国论调。

在他们父子看来天下都是秦土,天下人也都是秦人。你作为秦臣公然宣扬分裂论,明天你脑袋就没了。

最后扶苏还是强硬地压下了反对声,坚决要打。

可是当真开始筹集粮草时,又出现了问题。有些人在朝会上无法左右皇帝的决策,私底下就拖后腿使绊子。

他们想故意害得秦国打败仗,这样故国才有可乘之机。

扶苏应对这些的策略也很简单。

他先把害群之马挨个查出来,先记着,以后再算账。

大战在前,处置大批官员只会闹得朝野失衡,反而影响战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现在就撕破脸。

不能处理他们,那就要想别的法子解决问题。

这群家伙故意拖延粮草发放是吧?

那只要他这个皇帝在前线待着,臣子们为了不饿着皇帝也不能搞事。

反贼只有背地里搞小动作的能耐,真现在就撕破脸,他们自己也是不敢的。

明知道陛下御驾亲征还克扣粮草,就是实打实地造反了,朝中的老秦人能瞬间发难扣押他九族。

于是扶苏就提出了要亲征。

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破败身子当真去了边境肯定会遭罪,一不小心就回不来了。但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冒这个险,往好处想,就当是去旅游了。

而且也不一定真需要他出去呢。

扶苏的计策是先威胁臣子。

你们要是不配合,我就去御驾亲征。到时候你们不配合也得配合,还不如现在就乖乖老实下来。

若是威胁不奏效,才会真正启程出发。

实际上这个威胁不仅威胁的是乱臣贼子,更是在威胁朝中的秦国贵族。

你们就事不关己地看着皇帝为难是吧?

那他掀桌了,谁也别好过。

寻常时候贵族们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还会作壁上观。可当皇帝用出鱼死网破的无赖招数后,就不得不妥协了。

陛下不亲征,他们只是要捐出差不多够用的粮草等物。要是陛下真去亲征,给的粮草就不能仅仅是够用了,得尽可能往多了给。

秦国贵族立刻一改口风,劝说陛下不要冲动。

前线刀剑无眼,还是留在都城中比较安全。粮草之事不必陛下忧心,他们一定积极捐粮。

扶苏:呵呵。

和秦国贵族的反应正相反的,则是不少有异心的臣子。他们倒是撺掇起来了,恨不得秦二世真去亲征,然后死在前线。

只不过反贼中依旧出现了分歧。

有人觉得皇帝在前线不方便自己搞小动作,他本来就计划好了。一开始乖乖配合,等关键时候掉链子,一举拖垮大军。

也有人觉得皇帝就该死在前线上,没了秦二世,剩下的秦国公子不足为虑。他们可以再复刻一遍始皇驾崩后的起义,这次绝对能成。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老秦人又成了看戏的那个。

这时候再迟钝的人也瞧出问题了。

陛下这是不是在钓鱼执法啊?

扶苏只是淡定地让人把这些家伙记录下来,回头挨个调查,看他们是真的情绪上头还是有造反的小心思。

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扶苏被王贲为首的武将劝下了。

王贲老泪纵横地跪地请罪,表示都是自己这些臣子不中用,才需要陛下以身威胁。要不是他们摁不住朝中的反贼,哪里需要陛下抛开养病的大事,为这点小麻烦烦心?

扶苏一通威逼利诱,不仅逼得秦国贵族们乖乖就范,跟随始皇打天下的功臣集团也被狠狠虐了一波。

始皇帝不在,他们竟然连太子殿下都护不住。等日后下去了,如何有脸去面见陛下?

一群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支棱起来,发誓一定处理好一切,不再叫扶苏烦心。

之后朝中的小动作就少了起来,一群功臣文武协力,摈弃了之前的旧怨,联合起来下了死手去防备乱党误国。

扶苏这才能安心回去养病,不用再担忧战事出现意外。

等冒顿单于伏诛,立刻收拾了那群乱党。

始皇帝当时看这段的时候光顾着心疼儿子和愤怒反贼嚣张去了,如今回想起来,他就想起儿子妄图以身犯险的事情。

就他那个吹个风就能病倒的小身子骨,他居然说要去御驾亲征???

始皇帝越想越气:

“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分明有旁的办法解决,非要鱼死网破和人拼命是不是?”

当时扶苏都已经说动韩信了,只要朝中局势不好,他是真的会动身的。根本不像扶苏狡辩的那样,只是威胁一下臣子。

扶苏乖乖听训,靠在父亲身侧嗯嗯嗯地点头,心里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确实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此事,可都没有这招效率高。大战在即,再慢吞吞解决的话,只会徒增伤亡、延误战机。

所以扶苏选择了最快捷的办法,而且为了保证自己能撑下去,也做了很多准备。

他总不能真为了一场大战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大秦还需要他。

始皇看扶苏这副装乖的样子就知道臭小子又是听了但没有完全听。

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太子长得分明是个温柔的面相,偶尔做起事来却比他还激进。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扶苏本性根本不是习惯于温水煮青蛙的那种,他和历代先祖们一样,都是有点暴脾气在身上的。

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蛰伏,有底气了更偏向于和人硬刚。就像他祖父庄襄王,在赵国时谦逊地仰仗吕不韦,回到秦国继位之后三年内指哪儿打哪儿,凶得不行。

太子扶苏之所以仁善,显然不是生性如此。再说了,前世扶苏是恶魂主宰身体,天性中有个鬼的仁善?

儿子是自己养大的,始皇帝太知道扶苏怎么长成这样的了。

是因为大秦需要个仁厚的继任之君。

始皇帝开始正式教导长子政事的时候,已经是在为灭六国做准备了。可以预见他有生之年必然能完成大一统,并且为此让庶民负重前行许多年。

有张有弛,国家才能长治久安。这是最基本的道理,秦国也是低调发育起来的,始皇帝不会不懂这一点。

所以始皇在培养儿子的时候,就有刻意将扶苏往仁君上养。

当时他没想过自己可能会做不完自己想做的一切,就提前驾崩了。他自负自己能搞定“暴君”该做的,剩下的就是让“仁君”来安抚庶民,休养生息。

幸好扶苏只是被培养成了仁君,而不是本性仁爱。扶苏自己很清楚,什么时候该仁厚,什么时候该酷烈。

只有一半的恶魂让他从头到尾都很清醒地认知到,他自己不是个善人,他只是在装善人。

倘若他因为父亲多年教导当真把仁善刻进了骨子里,那父亲猝然驾崩后接手大秦的他估计要做出很多错误决断了。

不过那种情况下,父亲应当也不放心立他为太子。

父亲在灭六国之后就感觉到了自己精力消退,身体开始加速衰老。倘若继承人撑不起来的话,父亲怕是要后悔教孩子的时候只教了仁。

好在扶苏没有让父亲失望。

始皇唯独担心爱子身体撑不住,从不怀疑爱子能不能接手他未竟的事业、在做完那些之后再施行怀柔政策。

始皇到底还是心软了,伸手替儿子理了理皱起的衣袖:

“让我儿一直为了大秦压抑本性,为父甚是愧疚。”

扶苏没料到父亲又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他顿时后悔方才没有诚心认错了,不知那行为又叫父亲联想到了什么。

可这个话题再掰扯下去又要回到原点,为免当真被赶出家门,扶苏只好说点开心的事情叫父亲换换心情。

他便想起了臣子们明日要返程的事来。

扶苏于是说道:

“明日冯相他们就要回咸阳了,这些日子我们在各地购得了不少特产,一直随行携带也不方便。不如叫冯相一并带回去,叫他给我们做一回押运物品的苦力。”

很无聊的俏皮话,但始皇还是给面子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也跟着岔开先前的话题:

“这次回京,你那些弟妹也有不少要一并回去。你可高兴了?最近总嫌弃他们在附近碍手碍脚。”

扶苏好不容易和父亲单独出来,半路跑来个妹妹刷存在感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全家出动,人数直线上升。

扶苏巴不得他们下一秒就启程回京,越早越好。而且最好是所有人都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几个家伙仗着自己的职位不要紧,非赖着要跟父亲的王驾一起走。

部分弟妹不走都不算坏消息了。

早晨扶苏去外面散心的时候,还被几个弟妹堵住了。他们说他们即将和父亲分离,居然至今没有一副和父亲的合像,希望大兄能不辞辛苦替他们画一张。

扶苏便反问:

“之前我画的泰山封禅组图里头,不是有你们和父亲同框的画面吗?”

弟妹们觉得这不算,他们要的是自家人那种私下里亲亲密密的全家福。

扶苏细问后才知道,阴嫚那丫头果然又没忍住,拿着大兄之前给她画的《海边拾贝图》出来炫耀了一番。

其他弟妹是不敢指望能有单人画了,但是和父亲的合像得有一张吧?

他们甚至都不指望画像里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个人,大兄不会同意,父亲也不会让大兄受累,何况这么多人每人一张根本就画不过来。

所以他们只要一张,就是全家一起在海边陪伴父亲的画。

扶苏:想得很美,但你们又没去过海边。

这群人净做白日梦呢。

可这种事情并不是扶苏不乐意就能躲过去的,有的人聪明地跑来求了父亲。

始皇一方面想尊重儿子的想法,另一方面又不好连孩子们这点小要求都不满足。

最后他选择了折中方案,说到时候会让咸阳的画师多观摩一下太子画的海景图。然后叫画师发挥想象力,画一副他们想要的全家福。

弟妹们:……不!我们想要大兄正版!

可惜始皇坚决不松口。

他要是在爱子面前提了,爱子不愿意也会为了不让父亲为难而答应下来。所以他提都没提,只当没有这回事。

扶苏和父亲聊完开心的事后,找了个机会问史官上午他不在的时候,父亲身边可有发生什么事。

史官随口答道:

“也没什么,就是其余公子公主来求画了,但陛下没同意。”

扶苏一听就知道是求的什么画。

他本来只是习惯性问一问,避免有什么要紧事被他错过了。结果意外得知了这事,真是没白问。

扶苏塞了一包临淄的特产小食给史官,作为他通风报信的奖励。

始皇被儿女们缠得头疼,竟然忘了叫史官封口。扶苏也没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免得下次想问就问不到了。

他回去自己草草画了一幅图应付弟妹,趁着这群人离开前给他们看了一眼。

而后说道:

“你们要的我已经画好了,这下该满足了吧?不许再拿这种小事去叨扰父亲,也不许把我画画的事情说出去,叫父亲知道。”

弟妹们一开始还在点头,直到听到最后一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扶苏费解地皱眉。

他正要质问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忽听身后谁用平淡的语气明知故问:

“什么事不许叫朕知道。”

扶苏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怎么就正好撞见父亲了。

他转过身去,将画作往身后一藏,装起傻来:

“哪有什么事?是父亲听错了。”

始皇伸手:

“拿出来给朕瞧瞧。”

扶苏不情不愿地上交画作。

始皇看完问他:

“何时画的?”

昨日爱子大部分时候都和他待在一处,剩余那点自由活动的时间肯定不够画这么一幅图。

扶苏老老实实回答:

“夜里点灯画的。”

始皇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转头用死亡视线凝视那群不懂事的儿女。

出发在即,就这么点功夫,非要昨日缠着大兄说要画,想要不能早点说吗?不知道大兄身体弱,需要充足的睡眠?

儿女们哭丧着脸,觉得冤枉得很。

一人壮着胆子辩解道:

“我们是前日晚上才知道长姐有画作的。”

所以不是不想提前说,昨天早上说已经是最早的时机了。要怪也该怪长姐不早点炫耀啊,他们有什么办法!

另一人也跟着补充:

“我们也没让大兄今日就画好。”

是大兄自己要趁着今早出发前打发他们,并且跑来找他们说封口的事情,顺便威胁他们不许再闹。

还有一人则说:

“大兄熬夜就能画完,他要是白日里画了,不就不用熬夜了吗?”

熬夜的锅怎么能扣在他们头上,分明是大兄为了瞒过父亲故意不在白日动笔的。往阴谋论里想的话,说不准大兄就是故意熬夜呢,为了在父亲面前装可怜。

毕竟大兄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这三人的话说完,剩下的儿女不论心里赞不赞同,都意识到完蛋了。

不乖乖认错还敢顶嘴,而且还把最受宠的大兄和长姐齐齐拖下水,父亲不生气才怪呢!

果不其然,始皇帝听着他们一个两个推卸责任,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先是没收了这张画,然后训斥了一通不懂事的儿女们。等到众人齐齐保证再不敢犯后,才气顺了一点。

众人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用眼神求助大兄。

虽然大兄很讨厌,但关键时候他们还是只能依赖大兄保命。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兄还是相当靠谱的。

扶苏确实开口了,不过初衷是担忧父亲生气伤身。

他劝道:

“弟弟妹妹年纪还小,父亲就包容他们一些吧。他们下次肯定不敢了,阿父——”

这次喊阿父也不好使。

始皇看着爱子眼下熬夜弄出的青影:

“你闭嘴,朕还没有和你算账。”

扶苏只能爱莫能助地看向弟妹们。

弟妹们顿时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连大兄都劝不住父亲,他们这次真的要完蛋。

最终,这场家庭危机以始皇帝给儿女们布置了海量功课作为结束。当爹的太知道要怎么拿捏儿女了,这群小兔崽子就怕作业。

说起来这招还是跟太子学的。

除却寻常的作业之外,始皇帝还额外布置了一些检讨书。字数要求一万以上,因为他要给这些冥顽不灵的儿女一个教训。

检讨内容不仅有不该劳烦长兄,更重要的还是孝悌问题。被训斥时居然强词夺理拖兄姐下水,谁教他们的坏毛病?

始皇之所以认定儿女在狡辩,主要是个信息差的问题。

扶苏昨日大部分时候都和他待在一起,他到底是何时被弟妹们劝动要作画的?

始皇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时间。

儿女们说他们一开始请求长兄是早晨,但扶苏那会儿显然没有答应。同一时间还有人跑来找他这个父亲说项,他也没松口。

始皇认定儿女们原本是想着从他这里作为突破口,结果失败了。于是选择了另辟蹊径,再次去找大兄。用别的说法,譬如“大兄不答应的话我们再去歪缠父亲”,闹得扶苏不得不应下此事。

这样一来,扶苏不让弟妹往外说他画了画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而这个再次来找扶苏的时间,定是午后他和扶苏分开后。

午后父子俩散了会儿步,后头就各自去小憩了,那时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谈判。

儿女既然说得出“大兄自己不在白日里画肯定是故意的”,就必然不是夜里二人分开回屋就寝那次。早晨之后他们两个分开就午后这一回,没别的时间了。

小憩过后再次见面的时候,扶苏也提过想单独出去玩。但始皇看今日外头风大,没有答应,留儿子在身边待到了夜里。

始皇于是怀疑当时扶苏说要出去玩,其实是偷偷躲去房中画画。

毕竟他们谈判的条件就牵扯到是否继续打扰父亲,以扶苏的性子肯定会偷偷做好一切,不叫阿父再为这个烦心。

逻辑从头到尾捋一遍之后,始皇觉得完全没有毛病。所以就是儿女不懂事,结果事后还不肯乖乖认错。

什么“大兄故意熬夜画画”,要不是他们拿父亲做借口威胁,他们大兄能被迫选择熬夜吗?

可实际上,扶苏的消息来源根本不是弟妹。他是午后找机会问了史官,但很显然,史官他那薛定谔的存在感又发挥了作用。

弟妹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替史官背了锅。

扶苏也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父亲单纯不满弟妹推卸责任。

不过就算知道了,扶苏可能也不会热心地为弟妹们正名。

不正名就可以继续从史官这里探听情报,要是父亲知道是史官说漏嘴的,下次他就别想得知消息了。

终究还是弟妹们承担下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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