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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为何?

在大秦当完美太子 无字惊鸿 8676 2023-12-30 10:30:12

生气离开的太子殿下,在王驾即将出发前往野熊出没的地区时,果然又不放心地回来了。

马车里坐着四个人,除了尽量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史官之外,剩下三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

阴嫚有点坐立难安,她开始后悔挤上父亲的车架了,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坐一辆车。

她原本想在和父亲同乘的时候,多和父亲叙叙旧,问一问巡游路上的见闻。但现在看来,有大兄在她根本不敢开口。

大兄最近越发气势迫人了。

阴嫚用眼神向父亲求助。

方才父亲要她帮忙的时候她可是出了力的,现在轮到她需要帮助了,父亲可不能抛下她不管。

秦王政:……

秦王政战术性地翻看奏折,回避了女儿的视线。

阴嫚不可置信地看向父亲,父亲怎么这样!她还是不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公主了?!

扶苏轻笑一声,他就知道会这样。

以前的父亲当然做不出这种事,但现在的父亲可是恢复了前世记忆的。

最近的梦境已经走完了驾崩前的部分。

之前父亲一直有一种自己是旁观者的感觉,并不能百分百代入梦中自己的心态。但是自从生前记忆全部回笼后,那些记忆仿佛彻底融入了父亲的神魂中,让他的思维逻辑和上辈子大权在握多年的始皇帝重合了。

权势确实是一剂毒药。

年轻时候的父亲还能算得上君子端方,当了十年皇帝之后嘛,难免任性一些,有时候也不太在乎旁人死活。

你跟当皇帝的聊什么良心?

虽然父亲已经在努力克制了,这一世的记忆思维也尽量中和了那些不利影响。可父亲毕竟这几天才刚刚融合上一世的心态,正是受影响最严重的时候。

连扶苏劝他不要去以身犯险都劝不动,阴嫚那点小委屈就更别指望父亲会体谅了。

扶苏也没办法,只能等过些日子父亲调整过来后,再和他算最近的账。

大约秦王政自己也察觉到了异样,这几日一直不怎么消停。

猎熊回来之后一点不闲着,不仅明面上四处巡视,找机会把想干的干了,私底下还在派人寻访剩下一些还没猎杀过的野兽。

被派去统筹这件事的是蒙毅。

蒙毅不太理解:

“王上为何如此着急?”

不是说还要在这里等候好些天,等到大鲛出现吗?最近一点大鲛的影子都见不到,短期内他们肯定不会离开胶东的。

秦王叹气:

“爱卿你不懂。”

再拖几日他心态调整过来之后,就没办法顶着爱子的压力,不管不顾地去和野兽搏斗了。

趁着现在他“病”着,可以任性一点。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昨日还听见扶苏在和史官打商量,说齐地没有巨鳄,这是人力无法干扰的事情。既如此,不如就记载为“王上原有斩杀巨鳄之心,奈何巡游途中不曾碰见”。

这样一来,秦王政之前说的话就不算吹牛。不是他干不掉巨鳄,是附近没有,这也怪不了谁。

然后,扶苏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阻拦父亲去其他地区寻找巨鳄了。

谁让之前秦王政用的借口是“史官已经记录下来,若做不到寡人会遭后世嗤笑”。

秦王政察觉到了危机。

再这么下去,扶苏迟早能给他把所有猛兽都找到合理的说辞,让他省去猎杀环节。

比如记载的时候玩点春秋笔法,在某次他打猎之后写一句“王上于齐地猎得猛虎、大熊等野兽”,诱导后人误以为剩下的那些都包含在“等”里面了。

可实际上,“等”里只有一些野兔之类的小收获。史官可没有骗人,是你们自己理解有误。

太子太能干也不见得是个好事。

秦王政又叮嘱了蒙毅一句:

“爱卿快些去,不要耽误了时间。”

蒙毅:……

蒙毅还是摸不着头脑,出门碰见太子便问了一句。太子最是了解王上,或许能明白王上的深意。

扶苏一听就知道父亲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很给面子的没有拆台。只说父亲可能是之前在船上憋了太久,精力无处发泄,这才四处搜寻猛兽。

蒙毅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便信了这个说辞。

太子和郎中令在院门口交谈时没有刻意遮掩,左右王上的院落附近都是信得过的士兵和侍从,他们不会随意把君王的消息往外乱传。

可好巧不巧,那时郡守府的郡尉过来拜见王上,听见了只言片语。

他离得有些远,只依稀听见什么“精力无处发泄”。当时没太往心里去,回去后一拍脑袋,觉得自己升官的机会来了。

郡尉虽然也掌握一郡军事,但到底是郡中二把手。上头还有个郡守压着,谁不想当老大呢?

郡尉悄悄打听过了,如今的郡守只是临时担任,过段时间就会撤换。他不知王上想换谁上去,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机会搏一搏。

哪怕不在郡中当老大,能调任到军部更高的职位上去,那也不错啊。

郡中的军队数量有限,平时也没什么战事。远不如边境和匈奴胡人作战威风,还能赚取军功。

之前郡尉还在苦于不知道该如何讨好王上,如今他醍醐灌顶,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郡尉连忙找到自家夫人:

“王上出行竟连一位姬妾夫人都没带,身边难免寂寞。太子殿下也是,听闻殿下后院空虚,还未有太子妃。”

郡尉的夫人眼前一亮:

“那咱们女儿——”

可以的话当然是当太子妃最好,当不上也不要紧。他们家门第是低了一些,只当个寻常妾侍还是不成问题的。

夫妻俩开始合计起来。

秦王政发现这几日郡尉开始隔三差五找借口往自己身边凑,过来了也不奏事,就聊聊家常,询问一下王上的喜好。

一开始秦王政没太在意,他当皇帝那会儿整天有人打听他喜欢什么,他都习惯了。

可是郡尉回回聊着聊着话题都能往后宫上拐,一时问王上可要人伺候,一时又问太子可觉得孤单。

秦王政起初只是回了不必,以为说过就可以了。未曾想郡尉锲而不舍,你今天说不用,那我明天再来问一次,或许你就改变主意了呢。

秦王政:……

主要还是直接给王上送人郡尉不太敢,非得得个准话才好。毕竟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也怕自己会错了意反而惹来厌弃。

秦王政不免对太子抱怨:

“郡尉若能将这些钻营的心思放在正事上,恐怕早就升官了。”

扶苏忍俊不禁:

“父亲当真不觉得孤枕难眠吗?这一路行来可是难得有人主动献上美人。”

之前他们都在楚地打转,楚地的太守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

而且他们想献美人,也得找得到身家干净的美人才行。万一献上的是个楚国余孽,那不是嫌弃自己脑袋太多余了。

地方官员也没料到王上会突然要来巡游各地,否则提前几年准备或许还能赶得上。现在临时找人,到哪儿找去?

这家郡尉有适龄女儿算是正好撞上了,旁人家的不是年龄不合适,就是早已有了婚配。

扶苏记得父亲上辈子巡游似乎就没怎么收美人。

大约是各地情况比如今糟糕许多,巡游途中也不得清闲。哪怕都城中有太子替他分担压力,他也一心铺在政务上,根本没功夫扩充后宫。

秦王政听着儿子的调侃,有些无奈:

“朕有三十多个儿女,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倒是你,如今膝下只有三个孩子,当真不肯再娶吗?”

别看扶苏现在说得大度,他要是真的收了那些美人,太子肯定不高兴,觉得父亲又要给他生一堆和他抢宠爱的弟妹们来。

小兔崽子有三十多个还不够吗?

三个他都嫌多!

上一世人生的最后几年,始皇帝为了修行在生活方面十分克制。不仅是出行起卧,后宫之类的也不去了。

当时卢生忽悠他说真人须得餐风饮露,喝水都要喝最纯净的露水,这样才能不沾染世间浊气。

始皇帝很信这些,一切在他看来会被浊气污染的行为他都摒弃了。太子他都狠下心来不去相见,只每日写信与儿子交流,更何况妃妾。

哪怕后来卢生他们逃逸被捉,因为污蔑始皇帝的事情遭受处决,始皇的清修也没受到影响,依然在继续进行。

如今再想起这些黑历史,秦王政虽然觉得十分尴尬,但养成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好改的。

扶苏便总觉得父亲间歇性处于“没有世俗的欲望”那种状态里,总担忧父亲又去修仙。于是经常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把人“拉回人间”,比如努力逗他开心。

史官觉得王上摆出一副清冷出尘的姿态其实挺唬人的,一看就不是凡世俗人,不理解为什么太子殿下为此忧虑。

扶苏懒得跟他解释。

方才父亲问他是不是当真不再娶妻纳妾时,正逢郡尉又双叒叕前来拜见。一听这话就精神一振,拿出了推销的架势准备侃侃而谈。

他觉得他女儿真的不错,而且太子一副不想娶妻的样子更好。这样如果女儿入了太子后宫,那不就是独一份了?

说不准以后都只有女儿一人,这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郡尉摩拳擦掌,暗暗发誓一定要说动太子。

但被扶苏一句话否决了:

“太医说我身体不好,不可纵欲。”

这话是上辈子的太医在二世登基后才说的,因为当时二世陛下的身子骨实在差到了极点,这辈子的夏无且表示不背这锅。

秦王政还不曾梦见这一幕,闻言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追问爱子可是真的。

若是影响身体健康的话,左右已经有了继承人,不娶就不娶吧。

什么都没有爱子的身体重要。

秦王政脑海里全是昨夜梦里爱子缠绵病榻的样子,一时险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问出口后才恍然想起太子今生身体康健,其实根本没这回事。

可他也没有改口,反而还道:

“太医说的也有道理,身子骨不好好保养,迟早重蹈覆辙。既如此,你便跟着朕好好修身养性。”

史官疑惑地发现王上最近的自称发生了变化,以前总是自称寡人,如今时常称朕。秦朝之前朕是很多人都可以用的自称,无法体现诸侯王的身份,也不知王上为何如此。

太子似乎对此没什么异议,也不曾问过一句。或许里头有他不清楚的内情,隔日他再寻机问问。

郡尉听得万分失落。

他刚刚还以为机会终于来了,没成想三言两语之间,一切化为泡影。

到底是哪个太医这么多管闲事?

太子分明如此健康,面色红润,气息绵长。上回游猎还射杀了一头公鹿,哪里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

一群庸医!

郡尉失魂落魄地告辞了,终于不再跑来刷存在感。

阴嫚难得出门,在外面快玩疯了。时常不见人影,便错过了郡尉给父兄推荐美人的好戏。

等她听说时都过去了好些日子,那时的大兄已经开始和父亲翻旧账,算他之前一意孤行非要冒险的事情了。

阴嫚进门就听见大兄苦口婆心地劝父亲打消下回巡游找机会猎鳄这个想法,迈入门的脚步一顿,后悔自己这个时候回来。

可她已经被她眼尖的父亲看见了。

秦王政的语气显得有些欣喜:

“阴嫚回来了?快来让为父瞧瞧。你看你又晒黑了许多,这次是去哪里野了?”

扶苏被迫结束了话题,回头看向在门口踌躇着不想进屋的妹妹。哪怕已经被父亲叫住了,阴嫚仍旧磨磨蹭蹭。

扶苏立时想起了之前这对父女联手,一唱一和地劝他同意父亲的危险提议。

好的,翻旧账的目标又多了一个。

最后的结果就是父女两个一起被太子絮叨,谁也别想逃过去。直到一个保证以后肯定不去猎鳄,另一个保证再不帮父亲说话,才被放过。

等大兄心满意足地走了,阴嫚便郁闷地说道:

“上回我为父亲说话,父亲却不帮我应付大兄。就是这次大兄不提,我以后也不会再开口了。”

还害得她白白被念叨一通。

秦王政想起自己受前世性格影响干出的骚操作,轻咳一声,许诺道:

“明日朕让你大兄为你画一幅画,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幅拾贝图吗?”

来到海边,不留下一些纪念实在遗憾。没有拍照技术的古代,就只能靠人工画图实现了。

奈何齐地没有像扶苏这样可以画写实画的画师,阴嫚便后悔当初没绑个画师跟她一起上路。

这几日一直缠着大兄想要一幅画,当然能多几幅更好。扶苏还在生气她和父亲唱双簧呢,怎么都不肯松口答应。

阴嫚又吐槽了一句父亲给她的补偿为什么是劳烦大兄动手,他就仗着大兄孝顺他可劲造作。

不过提要求时她倒是一点都不留情:

“那这幅图我要自己收着,父亲不能讨要,我这里的大兄手稿都快被你全换成画师的摹本了。”

秦王政不是很想答应,试图讨价还价:

“摹本也很好看……”

阴嫚看着他,一脸绝不松口的模样。

秦王政只好同意:

“就这一张。”

阴嫚哼了一声,这才满意地从袖子里掏出自己在海边捡的小贝壳,说是孝敬父亲的。

一个不怎么好看,也不怎么名贵的普通贝壳。到底是女儿的心意,秦王政还是妥善收下了。

第二日他去找太子说作画的事情。

他说自己想要一幅一家三口在海边拾贝壳的温馨全家福——虽然全家并没有到场。希望太子能画两份,给阴嫚也留一份收藏。

扶苏便问父亲还记不记得自己昨日在生气。

不要以为您避重就轻,他就猜不到这是阴嫚想要的赔礼。

秦王政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贝壳:

“这是阿父特意为你捡的,你看花纹像不像扶苏?”

这里说的扶苏就是后世的桑树了。

扶苏:……

扶苏无奈:

“父亲这招又是跟阴嫚学的吧?”

也难为父亲能找到这样的贝壳了,不过扶苏怀疑他是命侍者去找的。找到后再过去捡回来,说成是自己寻到的。

最终,特别好哄的太子殿下将扶苏贝壳收了下来,让人打磨一番串到了腰间的禁步上,随身携带。

禁步是古代贵族用不同形状的玉佩、珠宝等物,以彩绳穿成一串挂于腰间,用来压住衣服下摆的。

佩戴它行走的时候,会发出声音。如果声音杂乱就会被认为十分失礼,所以对仪态的要求比较高,被称之为“鸣玉以行”。

秦王政很爱给儿子做不同的禁步,比起自家其他的小兔崽子,风雅的太子佩着禁步徐徐而来的样子最为赏心悦目。

父亲的礼物都收下了,要求自然也得答应。

扶苏很快就准备好了画纸和颜料。

父亲已经说了这是“全家福”,扶苏对于“全家”里只额外挤进来一个的妹妹,还算比较宽容。四舍五入全家里就只有他和父亲,别的什么弟妹都不算在内。

于是这次的画作画得格外用心——用心在他和父亲身上,妹妹作为背景板就随便画画了。

画图讲究详略得当,写实还更注重近大远小。

阴嫚那丫头起初还记得自己在做模特,比较注意形象,后面玩兴奋了就跑远了。

扶苏于是理直气壮地在画作中只画了一个小小的她,还有些模糊,不仔细看会被当成背景忽略掉。

这样的画阴嫚当然是不满意的。

秦王政帮着劝了两句,扶苏才松口给妹妹额外画了一幅单人画。

回程的时候,阴嫚见大兄把父亲捡的贝壳串在禁步上佩戴了,便去看父亲腰间。接着发现她送的贝壳不在,便问父亲为什么不戴。

秦王政答道:

“没有玉饰可以搭配。”

爱女自己捡的贝壳有多丑自己心里没数吗?

别人挑好看的捡,她挑奇形怪状的捡,美其名曰这种贝壳独特。秦王政坚决不肯戴出来丢人,当个珍藏就差不多了。

阴嫚:哼,你不戴我自己戴。

回去她就叫人把她今天捡的贝壳做了一串禁步出来,走哪儿戴哪儿。

大部分臣民还是很给面子的,夸公主有巧思。唯有“耿直”的史官如实记录了她的禁步有多奇形怪状,阳滋公主还不值得他特意为其描补,毕竟太孙都没这个待遇。

太守来回禀发现大鲛踪迹的时候,已经是夏季末了。

王上在胶东这里待满了一整个夏日,咸阳那边的臣子三催四请,希望王上早点走完流程回京。

不仅是因为他们着急想参与泰山封禅,也因为王上都出去大半年了。出去那么久也就算了,居然还停在齐地不挪窝,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秦王政却回信表示太子畏热,在海边待着比较舒适。中原地区酷暑难熬,他舍不得太子受累。

臣子们:要不是听说您在等大鲛,我们就信了。

秦王政:大鲛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是太子的苦夏同样很重要。

就在齐地的阴嫚知道得还更多一些,比如父亲已经和大兄约定好了,这次回到咸阳之后至少得休养两三年才可以再进行下一次巡游。

齐楚两地的情况比他们预计的要好很多,确实可以稍微拉长巡游的间隔时间,不必隔一年就来一趟。

父亲为此十分惋惜,出门在外并不是很想回家继续,在咸阳宫那个鸟笼里待着。所以找尽借口拖延,反正朝中最近也没什么大事。

今明两年的大方针都是休养生息,也确实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非得王上坐镇咸阳不可。

夏季过去后扶苏比父亲和妹妹都提前换上了厚一些的衣服,从衣服的更替就能看得出来,太子确实要比旁人体弱一些。

虽然这和他不怎么爱动弹有关系,大约类似后世人的亚健康状态。只不过扶苏还被父亲压着每日习武,症状稍微轻些。

秦王政见他早早换上厚衣服,便不再让人给他上冷茶水。

扶苏喝着温热的清茶,提起大鲛的事:

“太守说要想法子先将鲛鱼引入海湾,再逼它靠岸。还得在海上多派遣一些船只阻拦,免得鲛鱼潜回大海。”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要花费的功夫可不少。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搞不定的,要多等两日了。

秦王政一个夏天都等过来了,不差这点时间。

其实之前有遇到过小型鲛鱼,但是他嫌太小了。特意命人压下了消息,免得咸阳那边的臣子抓着这点不放,问王上为什么鲛鱼都出现了还不回京。

连扶苏都说不出什么,毕竟海豚确实是小了点。

阴嫚还说可爱,想抓一只回去养。后来想起来这得养在海水里,咸阳没有海,这才作罢。

她可没本事隔三差五让人来海边运新鲜的海水回咸阳,这么奢靡她会被御史骂死。

父子俩正聊着大鲛的事,郡尉又来了。

这次郡尉找了个新的方向讨好王上:

“王上可知齐地有一方士徐福?此人在琅琊极为出名,相传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精通许多本领。”

郡尉多方打听,才打听到王上在咸阳时曾数次召见方士。虽然那些方士都是来替王上修陵寝的,可郡尉想着都是方士,或许徐福的寻仙本事王上也能看上呢?

秦王政陡然听见熟悉的名字,为之一怔。

前些日子他融合记忆的时候,本该为了徐福此人大动肝火的。毕竟射鲛确实致使他透支身体而染病身亡,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麻烦。

但因为叫他更在意的爱子就在身边,他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关心扶苏的身体上面。后来又忙于和扶苏斗智斗勇,就暂且忽略了这等小人物。

如今又被提起,顿时眉头紧皱。

郡尉一惊,没想到王上会露出怒容。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冒犯的话,难道是那徐福曾经做过什么触怒君王的错事?!

郡尉当即就改了口:

“那徐福其实也无甚本事,不过是会点医术,笼络了些许庶民罢了。王上既然看不上,那臣便不提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扶苏。

他对父亲说道:

“徐福在琅琊当地民望颇高,不好随意处置。”

秦王政怫然不悦:

“朕要处置区区方士,竟还要顾虑这顾虑那的。”

这就是气话了。

太子为了他的名声付出良多,他也舍不得叫太子功亏一篑。嘴上抱怨了一句之后,还是暂且放过了徐福。

扶苏却不会叫父亲吃亏:

“那徐福不是懂航海?先让他去传授我大秦将士航海之术,以便日后东渡搜寻扶桑岛。”

到时候渡海就把徐福带上,出海那么危险,遇见意外死一两人有什么奇怪的。海边的庶民更知道海上的凶险,肯定不会怀疑。

秦王政这才颔首:

“便按太子说的去办吧。”

郡尉有些傻眼。

他是来献方士的,怎么最后变成献航海人才了?王上要东渡搜寻扶桑岛吗?

不是,扶桑是哪里他怎么没听过?!

如今对于海外仙山的传说,都是说的三座山,蓬莱、方丈和瀛洲。郡尉不知道扶桑是什么地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扶苏便解释道:

“我大秦版图本就该东至扶木,扶木即为扶桑岛。”

吕不韦当初编纂的《吕氏春秋》里就写过一段话,说秦国自古以来理想中的政治版图就是:“北至大夏,南至北户,西至三危,东至扶木,不敢乱矣。”①

始皇帝继承了先王们对领土的野望,所以始皇其实一直都是想把扶桑占领下来的。只可惜当初没有实现,好在扶苏继位后替父亲完成了这个设想。

他一说扶木,郡尉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扶木啊,那没问题了。航海这事徐福确实会一些,就算他不会,齐地地处东海,总有人会的。

郡尉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方法为秦王效力,他当即拍胸脯保证一定办好此事,在王上需要的时候定能拉出一支能远渡东洋的舰队来。

秦王政满意颔首:

“爱卿有心了。”

可算把这家伙打发走了,这人不再继续钻营那些有的没的最好不过。

人走之后,秦王政见儿子盯着自己看,不知在想什么。

他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扶苏单手支颐,侧倚在桌案上:

“父亲似乎还未同我说过,您如何就放弃寻仙了。”

按理说父亲体验过了死后以魂体存在,应当会更加相信仙神之说。上一世那么积极地寻仙问道,没道理重生之后提都不提。

尤其是之前刚融合记忆那会儿,明明都受前世帝王思维影响很深了,连性格都有了些许转变,偏偏寻仙之事却被完全摒弃。

只是知道了丹药有毒,能做到这一点吗?

扶苏总觉得这里头有一些古怪。

秦王政坦坦荡荡地回望儿子:

“既然得知人死后确有魂魄在世,朕自然不再求仙。若是当真成仙,或许与鬼魂便不是同一处的了。先祖儿女们都在黄泉地府齐聚,唯独朕一人孤身在外,实在不妥。”

这个理由还算说得通。

扶苏狐疑地打量了父亲几眼,实在没看出说谎的痕迹,可见父亲当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也没瞧出什么心虚来,应当没有更多的顾虑在瞒着他了。

但扶苏还是追问了一句:

“父亲当真不想自己寿与天齐,一直坐镇大秦?”

秦王政失笑:

“朕在太子心中权欲就这么重吗?”

扶苏想了想,摇头。他看了一眼周围的臣民,凑到父亲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接下来的话不好叫旁人听见。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原本的秦王政如何想的不好说,但手把手将他养大的父亲却不是那样的性子。

他的阿父只是想做出一番事业,想要大秦国祚永存。至于是他自己当皇帝、还是他的子孙后代当皇帝,只要大秦能一直好好的,父亲都不在意。

扶苏也希望父亲能早日歇下担子好好休息一番,一直当皇帝那也太累了。

治国又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哪怕是大权在握多年的帝王,每次遇到大麻烦也不可能随便处理,都是要殚精竭虑仔细斟酌各方利弊的。

因为朝局永远在变化,这不是做题,题干类似就能无脑套用以前的公式。

扶苏伸手摸了摸父亲的鬓角:

“胡麻还是要坚持吃,父亲如今还未生白发,真好。”

上一世父亲称帝时头发都半白了,看起来比如今苍老得多。

他有些见不到父亲变老,唯恐那日又一觉醒来得到噩耗。只有父亲一直保持年轻,扶苏才能安下心来。

伤感的气氛结束在阴嫚人未到声先到的咋咋呼呼中:

“大兄大兄!你有没有空?”

扶苏一秒恢复冷淡:

“又干什么?”

妹妹自从来了齐地就彻底野了,而且格外闹人。以前还有别的兄弟姐妹陪她闹腾,现在只剩一个大兄,她就只能来闹她大兄。

秦王政失笑,催促太子去陪妹妹玩耍。

如今他这个父亲还力壮,用不着太子耗费太多精力帮他处理国事。孩子们还是要活泼一些的好,趁着年轻,他想让扶苏多出去走一走玩一玩。

阴嫚也是得到了父亲的授意,这才总缠着大兄不放。这次不知是又寻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她总能找到新乐子。

扶苏虽然嫌弃妹妹烦人,但是当小姑娘真的撒娇要他陪,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妹妹孤身一人在外头行走,想来也是害怕的。需要父兄陪伴不过是人之常情,他还不至于冷血到不管不顾。

正好父亲也说想安安静静看一会儿书,不让他陪着。闲着也是闲着,就陪小姑娘走一走好了。

等人远去,秦王政才松了口气。

方才差点就被爱子看出来了,幸好在修仙这事上他着意伪装了多年,才没有露馅。

秦王政权欲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重,之所以会沉迷修仙,自然有别的原因。

当年因着各地反贼不断作乱,始皇帝为了保证社稷安稳不得不选择巡游,以此震慑宵小。可巡游本就辛苦,还要在途中处理国事,太子如何能放心?

所以留在咸阳监国的太子便劝说父亲把大部分政务留在咸阳,让儿子代他处理。

如此,父亲在外便能轻省一些了。

第一次巡游的时候一切都好,但第二次回来后始皇帝发现了不对劲。爱子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还不如他这个在外头走了一圈的人精神。

逼问过侍从之后才知道,原来太子因为操劳生过一场重病。太子不让他们说,严加审阅了所有传出咸阳的消息,愣是瞒到了巡游结束才露馅。

从这次起,扶苏的身体就开始恶化。

可实际上所谓的生病,在仔细查验过后发现并不是单纯的病症。那次分明就是太子中了毒,这才坏了身子。

六国余孽屡次刺杀始皇帝不得,便把主意打到了大秦储君的头上。

始皇帝年岁已高,必然活不了多少年,与其杀他不如去杀他的继承人。秦朝这个烂摊子没有能君接手,始皇一死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咸阳原本在多年治理下还算铁桶一块,然而随着始皇帝出巡,扶苏担忧父亲的安危增派了许多人手,咸阳这里便出现了漏洞。

有心算无心,险些真把扶苏给害了。

再后来扶苏又生了一场重病,这次就是当真生病了。中毒损伤了他的身体,随便一场风寒都能酿成大病。

第二次巡游时始皇其实就见过徐福了,但当时他对寻仙兴趣不大。他有优秀的继承人,不是很需要长生不老。

历史上这一年他派徐福出海寻仙山,但在同人文的世界里,这件事被拖延到了次年第三次巡游。

出现这样的差别,正是因为第三次巡游时始皇帝忧心太子。后续他采纳了卢生等方士的真人修仙之说,也是因此。

太子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不知道能支撑多久。这是他心爱的孩子,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英年早逝。

除却亲情方面的顾虑之外,还有就是大秦确实需要能掌控局势的统治者。长生不老药若是能够寻来,就可以解决这两大燃眉之急。

古时人们寻仙,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医疗解决不了问题,不得不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仙神之上。

始皇帝自此开始了服用丹药和避世修炼的日常。

但他不许太子随意学他。

东西是否有用还未可知,若是太子乱吃东西反而让身体雪上加霜,那就得不偿失了。

左右还有徐福出海,到时候寻回长生药,太子的身体就能立时好起来,不必现在就用丹药和修炼续命。

这件事始皇帝谁都没说,他怕事情不顺利会叫太子失望。

当初没说,现在就更不会说了。要是让扶苏知道一切的因由在他身上,扶苏必然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出自《吕氏春秋·为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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