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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州乡村故事(上)

我不想和你一起重生 飞鸟印 1968 2024-01-13 11:10:42

南方的乡村是粘稠,潮湿,充满了神州人特有的世故与短视的。出了城区,坐上两个小时柴油车,在皮革味与烟味,以及引擎盖的高温与颠簸中,陆离终于到了城峡桥。乡下的北风比城市更刺骨,到了此地,已经见不到寻常轿车,只有载着春节离客的摩托如江鲫般驶过。

陆离在街边杂货店买了一瓶矿泉水,滋润了一下干涸的嗓子眼。老板告诉他,山竹村距离此处还有四十里路,若是他急着探亲,他只收三十块就送陆离到达目的地。陆离拒绝了他,老板继续夸张地描述路途之遥远,见陆离不为所动,又将价格降低到了二十五元。

“再往前走就没有水泥路了,全是泥巴路,地上全是烂石头,山竹村又是个穷乡僻壤,我收你二十五已经很良心了。”老板格外健谈,“小伙子,你今年有二十没?参加工作了吗?”

“没。还在念书。”陆离又喝了一口水,默默观察着来往的路人。

“在哪念书?我儿子在北县九中读书,嘿嘿,好像是个重点班。说不定你和他是同学。”

“是吗?”陆离笑了笑,“那叔叔你儿子挺厉害。”

“那是,这整个城峡桥镇,只有三个人考上重点班。三个人!”这大叔瞪着眼睛竖起三根粗短的手指,“只是这孩子不听话,我说啥他都不听,啥事他都爱自己瞎捣鼓。哈哈。”

“挺独立的。”陆离评价道。

大叔笑开了花:“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教子无方呢。诶,小伙,你去山竹村干嘛?那地方都不通车了。里面只剩一些无子无女的孤寡老人,我好多年没见过山竹村的人了。”

“探望一下外公外婆。”此话一处,老板的眼神变了。他琢磨半晌,说:“小伙,让你爸妈有机会把老人家接出来吧,呆在那种地方,吃饭都是问题。”

“山竹村很穷吗?”

“喔唷,简直穷得只剩裤裆了。”大叔摆了摆头,“咱城峡桥镇,最穷的村就是山竹村。其他村的路都修好了,山竹村却没有半点动静,搞得跟个死村一样。”

陆离嗯了一声,将还剩半瓶的矿泉水放到书包侧边,作势便要起身。

“小伙子你走过去?”

“嗯。”

“诶,这四十里路腿都走断,这么冷的天,哪里能走?算了,十五块,你给我十五块,刚好抵个油钱,我送你一程。”大叔说着就要去取毡帽。陆离这次没有拒绝。只见这名杂货铺老板冲婆娘告了声,便推出一辆老旧的摩托车。

摩托车启动,这大叔头盔也没带,左右张望一阵,便横穿车流,载着陆离上了大桥,让陆离心惊胆跳:“小伙你是哪里人?”

“川海人。”

“省里的啊?”明显被吓了一跳,“你在省里念书?”

“是。”

“那大城市里学校和我们这县城有什么不同?多出什么花了吗?”他的语气都弱了几分,“我儿子当年中考要考省里的四中,不,五中来着,没考上,说特难考。”

川海五中是半职校,是川海几所高中里档次最低的学校。陆离闻言微笑着回答:“是挺难考的。”

“是吧?”

“是。”

“你在川海什么学校念书啊?”

“就一所普通高中。没什么名气。”陆离答。

“像你们这种学生出来分配工作吗?月薪能有好几万吧?”

其实川海一中的学生基本都会选择继续读大学,而且以后也不需要工作,更是没有所谓的月薪概念。皇权专制被取缔了,但是神州存在了一千多年的门阀制度却悄悄流传了下来。川海一中的毕业生之间流传了一种说法,每个毕业生在毕业时,档案上都会有九种评级,优至上上,劣至下下,俗称九品人才,评级是不公开不透明的,评委是谁也一直是个谜。这九种评级会被大学导师作为招生参考,大部分川海一中的权贵子弟们都是为了这个九品分级而不断努力着。

而其他普通高中的学生,直到进入坟墓也不曾知晓世界上有九品评级这件事,连下下品的门槛都摸不到。

“出来还得自己找工作。”

大叔啧啧地摇头:“那也不行啊。城里生活压力那么大……小伙,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做生意的吗?”

陆离喉结微动:“我父母……”一阵风吹来,将大叔的毡帽吹起,他骂骂咧咧地刹车,走过去捡起脏兮兮的毡帽,拍了几下复又按在头发稀疏的脑袋上:“狗日的风,又狂又冷,一年比一年冷了。听说是北方哪里的人把树都给砍了,把生态环境都破坏了,这冬天才越来越冷的,是吧?”

他微笑着嗯了一声,有关父母的话题就此揭过。大叔见陆离腼腆,谈兴渐起,一边开车一边与陆离吹着牛逼,一会说他虽然没读过书,但社会经验比学生娃要多了几十倍,一会儿说自己儿子在学校有多受女生欢迎,然而最后所有的话题都会归于普通老百姓对高层政治的愤慨与剖析。

陆离听到他大骂中央内阁不是东西,搞些天怒人怨的政策,最近还要修改什么继承法和婚姻法。陆离想起了楚静怡的父亲,准岳父早在正月初五便出发前往首都了,据说是入选中央内阁,以后见面是叫伯父还是叫楚次辅呢?还有安百璃,这个点她应该起床了吧,或许已经看到了陆离给她发的消息,现在正动身前往呆头鹅家吧。

真是冷啊。

陆离觉得手指都要被冻僵了,鼻头更是早就失去知觉了。在冷天坐摩托车真是一种酷刑,应当将它列入刑法典作为一种现代化刑罚。轮胎下的道路不知何时变成了崎岖不平的泥土地,满地都是碎石,本就颠簸的摩托行驶在这样的地面上更是抖得如同八十岁的哮喘病人,排气孔发出的声音就像破破烂烂的风箱。

两侧的风景从一望无际的田野变成了不加修剪的树林,一条笔直的小河顺着视线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空气变得越发清新,带有一点泥土的腥味,或许是蚯蚓的气味,也或许是刚解冻的小河里的鱼腥味。直到此时,陆离才有一种从人类文明来到世外桃源的错觉。

突然间,摩托停了下来,陆离听到大叔骂了一句:“他娘的的大风,小伙,你运气不太好啊。”

原来前方的泥土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被北风压倒的小树,摩托是显然骑不过去了。陆离说了声没事,从钱包里掏出十五块,便听得大叔说:“不过山竹村距离这里也不远了,你继续往前走最多一里地,应该就能见到人家了。”

陆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能见到远方几栋依稀的平房在大雾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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