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人和导演都没反应过来“明前碧螺春”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茶几上两杯玻璃杯里泡着茶叶，茶水碧绿澄澈。

制片人是懂茶叶的，毕竟要和各大企业的老板拉赞助, 不投其所好可不行。现在有很多老板，都喜欢附庸风雅, 请喝茶就很容易拉近距离。

他一看这茶水汤色就知道的确如秦染所说, 是明前碧螺春, 肯定价格不菲。

既然秦染说要喝, 他只能给导演一个眼神，然后双手拿着杯子到自己面前，先轻轻抿了一下, 再喝了一口。等浅酌几口后再放下, 随后回味一番, 就开始赞赏秦染这茶是真不错。

“秦总这茶真是好茶，没喝的时候就能闻道一股浓烈的花果香气，清香扑鼻沁人心扉。汤色碧绿透亮，没有一点杂色，泡茶的人也是好手艺。至于味道那更是了不得，回味甘甜，唇齿留香。”

和他相比，旁边的导演就有些牛嚼牡丹，只是端起来喝了几口，然后硬着头皮夸：“确实好喝。”真要他说有多好喝, 导演肯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可能和制片人一样放出一大堆彩虹屁。

能说个“好喝”, 已经很不容易。

秦染笑了下，下一刻说出口的话, 却让在场气氛冷凝。

“要不我怎么会请导演喝两次这茶呢，就是第一次导演走得匆忙，连一口都没尝。”

秦染那笑脸，分明是笑里藏针的模样。制片人听到秦染说着话，看了一眼导演，表情有些绝望：你没跟我说还有这事啊？他要是知道有这事，这口茶说什么都不敢喝下去。

也不敢夸这茶叶，他把这茶叶夸得越好，越说明导演之前不给面子。那不是一般的不知礼数，人家准备了上好的茶叶招待他，结果导演一口没喝，把茶叶和人都晾在那里，转头就走。

这一刻，制片人觉得秦染给他们使绊子，不一定是因为郁舒曼，而是上次被导演驳了面子。她说不定心里本来就想找导演的麻烦，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刚好这次去探班，发现导演这么对自己闺蜜，就干脆新仇旧账一起算，直接找他们麻烦。

制片人想了很多，却猜不到秦染其实根本不在意导演把她晾在一边还一口茶水都不喝，他怎么对待郁舒曼才是重点。

场面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导演才有些颓败的开口说话：“秦总，之前是我不对，我这人太自大了，看不起人，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导演低着头，小声说着道歉的话。秦染笑了一声：“我看导演的性子确实要好好磨磨，你看，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人呢。我呢，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既然导演诚心诚意道歉了，我也就接受了。”

导演松了一口气，制片人却急了起来，因为秦染只说接受道歉，并没有提到要继续投资的事情。他知道事情不能僵持在这里，不然后果就是他们剧组还是不会有半点资金投入。

“秦总！秦总……”他有些局促的喊了两声，情不自禁抓紧了裤子，等秦染看向他之后，他才尴尬的开口：“那投资的事情……”

“哦。”秦染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事情，她笑着看向制片人：“我相信您和导演都知道我的意思，最近九十九互娱资金比较紧张，有很多剧组都在等着九十九互娱的投资，大家都很缺钱，我只能捡着比较好的剧组，先提供资金了，也希望您能够谅解。”

“理解理解……”制片人点了点头，就拉着导演一块告辞。没拿到钱，导演显然不想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制片人一把拉住，直接带了过去。到了走廊里，导演还有些不解。

“你拉我出来干嘛，投资还没拉到呢。”

“你是蠢猪啊？！秦总那意思摆明了是看我们表现，你回头收起你那个性子，做个好导演，还怕秦总卡着资金嘛！当着人家面大手朝上，什么都不做出来就张嘴要钱，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讨人厌呢？！”

导演被制片人骂的抬不起头来，只能低头说着：“我知道了，我会尝试去改的。”

“不是尝试会去改，是一定要改，秦总这次说接受你的道歉，就是没打算换了你。你要是再冥顽不灵，指不定还能不能在圈子里混下去。你情商怎么能低成这样？！”

平日里一天到晚训人的导演，这回也被制片人训得抬不起头来。

两人走后，秦染待在会客室，喝掉了自己那杯碧螺春。她其实并不喜欢拿钱压人的感觉，看别人在面前低下头来，是个很下作的事情。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有钱，就可以高高在上俯视别人。

郁舒曼在原作小说里之所有有那个结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没钱没势什么都没有，就是个穷苦人。现在不一样了，郁舒曼没钱，但是她有。

可如果没有郁舒曼，秦染会怎么做？秦染很清楚的，如果没有郁舒曼，根本走不到这一步，秦染不会拿出时间慢慢打压导演和制片人，不会等他们俩上门还阴阳怪气让对方去改。秦染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她不喜欢拿钱压人，但这是最简单的做法，无关喜欢不喜欢，直接用自己的钱把导演给换了，甚至还以放出消息封杀他，让他永不见天日。

导演说不定会瑟缩在帝都出租房不见天日的地下车库里，透过细小的排风口看着外面一丁点太阳光，后悔曾经的自己有多么傲慢。

而秦染对于毁掉一个人并不会有什么感觉，而是握着香槟酒杯在上流社会觥筹交错。她和那些资本家没什么不同，即便不喜欢，做出来的也是顺昌逆亡，迟早有一天在金钱带来的权势里彻底迷失自己。秦染上辈子就是这样的人，和裴启、凌大哥这样的，本就是一丘之貉。

但郁舒曼是拴住秦染的缰绳，她限制着秦染的一举一动，让她的双脚落在地上，成为了一个人的形状。钱不是坏事，重要的是如何使用它，因为有了郁舒曼，她愿意花时间去教导演做人，收起他的爪牙与傲慢，平等的尊重别人。

之于秦染，她也是一样的。秦染在从前，也不知道尊重人两个字怎么写，本质上，她和凌妙涵也差不多。虽然看上去平易近人、非常有礼貌、也尊重人，实际上她就是看不起别人的。

再者平易近人这个词本就是错误的，它是“高高在上”的产物，唯有本就和别人不是同一阶级的才能使用“平易近人”这个词，假使一个人本就和大家地位相同，是用不到平易近人这个词的。当平易近人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这个人一定是脱离了其他人的。

秦染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好词。

喝完了一杯碧螺春，秦染收拾了一下桌面。和郁舒曼住在一起之后，秦染也更习惯于自己动手去做一些事情，而不是等着别人来帮忙、来服务。有些事情可以交给下属、阿姨来做，但有些小事，自己做也是顺手的事情，何必再劳烦别人。

不过秦染这人比较懒，她做的顺手的事情也就是把茶杯从茶几上拿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只把茶几收拾了一下而已。吴特助见状，也不可能呆愣在原地，给秦染搭把手，不过一两分钟茶几就干净了。

做完这些是，秦染才准备回家。

那边导演和制片人，也赶上飞机准备回拍摄基地继续拍摄。在候机室、飞机上，只要是和导演独处，制片人就不停的在和导演说话，让他收敛起自己的暴脾气。其实导演能走到今天这个性格，制片人也有一定的责任。

他是真的看重导演的才华，给他当了好几个作品的制片人，也从中尝到了甜头。所以他捧着导演，哪怕是有时候导演犯了错，他也笑呵呵的给导演擦屁股。之前他们遇到的投资商，都不算难说话，也都是制片人拉来的小公司，所以擦屁股这事还挺好做的。

制片人也通过给导演擦屁股的方式，让导演更加觉得非他不可。两人这么搭档了很久，导演的性子被制片人捧的越发不可收拾，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导演也因为几部还不错的片子，在网上被一些小粉丝追捧，性子更加狂妄。

丽姐看中了剧本，给他们投资的时候，制片人还在想：不亏是自己看重的导演，连九十九互娱这样的公司都把钱捧着来了。谁知道，因为导演的性子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让制片人和导演都尝到了恶果。

制片人想到了自己四处碰壁的时候，因为九十九互娱的操作，原本对自己还算和蔼的公司，全都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更有甚者一边打着太极一边眼眸中透出鄙夷。制片人在拉赞助的时候，在厕所里甚至听到了那些公司负责人们的聊天。

“还真以为自己是谁呢，娱乐圈里听话的导演千千万，这个不听话换一个对九十九互娱绰绰有余的事情。”

制片人这才恍然大悟，带着导演纳头便拜。经过这件事，导演的气焰也被泼灭了，尤其是昔日里乐呵呵捧着自己的制片人，如此不客气的一顿骂，让他恍惚：自己骂别人的时候，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等到导演和制片人回到剧组，导演的性子果然收敛了很多，也不再随口骂人，整个人都变得温和了一些。

郁舒曼还打电话给秦染，说导演这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回来之后人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