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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反派搞事日常 明小十 10458 2023-12-29 18:04:16

夜昙境不算大, 但到出口这一路容夙还是走了很久,主要是因为怀里的玉滟春封了太多魔夜昙花进体内,容夙边走还要边助她压制魔花暴动。

她现在就很后悔。

要是知道还会有这一出, 她一开始就应该直接说助玉滟春炼化魔花,再趁着魔花反噬的时机一刀杀了玉滟春。

但后悔也没有用,天地誓约都立了。

容夙就低叹一声。

玉滟春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果然利益至上,容夙到了现在还想着杀她!

玉滟春在心里低哼一声。

此时已经离夜昙境的出口很近了。

玉滟春虽然只炼化了一半魔花, 但伤势也恢复了一半, 以她的修为和手段, 头一抬就能感应到夜昙境外的夜昙湖上多出了很多人。

从那股声势和结阵来看,应该是世族的人。而且, 她感应到的那股阵法波动,只属于青州。

青州世族,容夙。

玉滟春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夜昙境外的世族族卫效忠于谁, 也知道那人是为谁而来的了。

她就扬了扬唇角, 抬手扯住容夙的袖子, 再把脸埋进容夙怀里,把距离拉近了一些。

容夙没有察觉到,她只想出夜昙境。

这什么破魔境,她有生之年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然后她一步踏出, 就看到四周围着很多修士。那些修士的衣服熟悉极了,他们此时看向她的目光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南宫焰在这里!

容夙先是一怔,接着就是一喜。

她的目光从湖泊四周的南宫卫移到湖泊正前方, 果然看到一袭盛装的南宫焰端坐在那个华丽宽阔的座位上,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怀里。

她怀里有什么?

容夙不解, 原先要上前的脚步一顿,顺着南宫焰明显不高兴的目光低眸一看, 就近距离对上了一张明艳张扬的脸。

玉滟春一只手搭着她肩膀,一只手扯着她袖子,那双能蛊惑人心的漂亮眼睛一眨一眨的,眼里满满都是恶意和幸灾乐祸。

她怀里有玉滟春!

容夙反应过来后一惊,而且看自己现在跟玉滟春的姿势,实在无法不让人误会。

还有就是,她接的任务是来杀玉滟春。

南宫焰虽然说不会打扰她完成任务,但一定不会不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

所以现在就是,她追杀玉滟春,追杀着追杀着把人追杀到怀里了!

容夙心里紧张不已,手都有些抖。

玉滟春就在她怀里,当然不会感觉不到。

她唇角弧度就深了些,满是目的达成的幸灾乐祸。

刚准备抽身离去继续炼化魔花,就感觉手里搭着的地方一空,坠落感来得很突然,再反应过来时,她的身体已经被冰凉的湖水包围。

玉滟春:?

她想过很多种容夙的反应:比如放开她着急忙慌上前跟南宫焰解释,比如若无其事对南宫焰打招呼,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过。

唯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容夙竟然直接把她丢进了湖水里!

她是故意的吧?

玉滟春第一时间抬头去看立在半空的容夙,想着她该去跟南宫焰解释了。

结果她没有,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柄黑刀晃来晃去的,很明白地显示出主人的手抖。

所以容夙不是故意把她丢到湖里的,仅仅是因为看到南宫焰,心里紧张到不行,就抱不稳她了?

玉滟春脸一黑,不能接受这个原因。

她不相信一看就是利益至上、贪生怕死的淡漠刀修会怕南宫焰怕到这个地步?

湖泊前,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南宫焰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容夙手一抖,第一反应把玉滟春丢到了湖里。

“扑通”一声,水花层层荡漾开,声音清脆而悦耳动听。

她一怔,唇角微微上扬,再看向玉滟春,看清楚她的动作后,上扬的唇角瞬间抿紧。

湖泊里,玉滟春很不甘心。

她的本意是想给容夙添堵的,哪能让容夙借她哄南宫焰开心?

她就坐在湖水里撩了撩头发,露出颈间的一片红痕,再抬头对容夙送了个眼波。

那袭红衣经湖水润湿后湿漉漉贴在玉滟春身上,长发披散,眼波流转,蛊惑人心的风情溢于言表。

南宫焰脸一黑,抬脚就走。

容夙立在那里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忙几步踏到湖边。

南宫焰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青山扶额,很无奈:“往北面,那里有小姐的洞府。”

那原先是南宫焰打算用来抵御魔境自毁的余波的。现在魔境的问题解决了,就成了解决小姐和容夙大人问题的地方。

容夙忙往北面去,没有注意到青山无奈到容夙大人都不喊了。

青山再看一眼湖水里故意摆手弄姿制造问题的玉滟春,面无表情地招呼南宫卫收阵撤退。

南宫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族卫,自然没有谁多看玉滟春一眼,世族族卫的排面尽显。

玉滟春:无趣。

她坐在湖泊里,手掌微握,感受着没有容夙焰火后如冰般的凉意,再抬头看着撤退得很整齐的南宫卫,眼眸微垂,最后只化为唇边一点苦涩。

北面。

容夙掠出一段距离,果然看到一座熟悉的洞府落在空地上,在东川皇城时,南宫焰住的就是这座洞府。

她忙上前,正要推门,府门“轰隆”一声,被紫田从里面打开了。

她看容夙一眼,满是恨铁不成钢,道:“容夙大人,小姐在最高层。”

洞府认南宫焰为主,随南宫焰的心意变化模样,此时南宫焰就将之变成了观星楼的模样。

容夙径直来到最高层,果然看到广阔的空地上坐着一个人。

南宫焰面前摆着她很熟悉的桌椅,她正懒懒坐在座位上,手里端着一只玉晶杯。

容夙就走上前,有些不知所措。

“坐吧。”南宫焰举着那只玉晶杯小口小口饮着酒,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容夙看看还空着的几个座位,很有眼力地坐在离南宫焰最近的那个座位上,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解释好。

是先解释抱玉滟春出来的事情,还是她颈上那片红痕?那当然不是她亲出来的,而是玉滟春炼化魔花时,魔花反抗用藤蔓缠出来的。

她正想得出神,就感觉怀里一重,是南宫焰端着那只玉晶杯从座位上起身,坐到她怀里后正要说什么,却眉一皱,把杯子重重放回桌面,伸手就来扯她的衣襟。

容夙一呆,本能想阻止,就听到南宫焰声音不满:“本小姐不喜欢别的女人的味道。”

玉滟春被容夙抱在怀里过,就算事出有因,她也不喜欢。

容夙就呆呆看着南宫焰解掉她的外衣,随意丢在地面上,才心满意足坐进她怀里,抬手环住她的脖颈,头一低就吻上她的唇。

酒香味浓郁醇厚,南宫焰的吻却不似以前温和缠绵,而如疾风暴雨般,容夙莫名品出一种宣誓主权的意味。

她心里情绪乱糟糟的,被动被南宫焰吻了一会,正要抬手揽着南宫焰的腰,南宫焰已经松开她坐回原位,继续端起玉晶杯品酒,似乎刚才按着自己吻的人不是她一样。

容夙怔怔的,她拿不准南宫焰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感情这种事,她真的一无所知。

容夙不由自主就捏紧了自己的黑刀,甚至希望黑刀能开口给她些建议。

黑刀显然不能。

但南宫焰看到了她的动作,心里的郁意一散,还是出声了:“容夙——”

她的声音清冽,没有以前那股温柔。

容夙忙坐直身体,像弟子被师尊检查功课那样,小心翼翼又紧张不已。

南宫焰就轻笑一声,笑完瞥容夙一眼,瞥到她腰间挂着的那只玉白葫芦,表情一变:“这葫芦——”很熟悉,像是在哪部藏书上看到一样。

“这是夜昙境内玉滟春借我保命用的,还有就是助她炼化魔夜昙……”

容夙顺着南宫焰的目光看到玉白葫芦,很懂事地收进储物戒指里不碍南宫焰的眼。

接着就跟抓住机会一样,忙滔滔不绝、事无巨细地把夜昙境内的遭遇都讲给南宫焰听。

为了怕南宫焰误会,她省去双修那番对话,最后很认真道:“我跟她只是暂时合作关系,以后我会和她同境界对决,赢了就会杀了她的。”

南宫焰垂眸,她已经想到了玉白葫芦的来历,对玉滟春从前的身份也大致有些了解。

同境界对决。

如果玉滟春真是那人,容夙不一定能赢她。

只是关乎正阳宗少宗主之位,她就没有开口。

反正就算容夙输了,玉滟春也杀不了容夙。

她眸微闪,再次坐进容夙怀里,在容夙提心吊胆的眼神注视里笑了一声,问道:“双修那一段怎么不说?”

双修?什么双修?

容夙心里一跳,看南宫焰没有别的动作,小心翼翼伸手揽住她的腰,眼睛里都是不解。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别的什么。

南宫焰微微满意,没有再为难容夙,直接问出她最想知道的,或许她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听容夙说出来:“和玉滟春双修能到登天境,你怎么不和她双修?”

容夙微怔,她没想到南宫焰会知道关于双修的那番对话,她就看腰间的玉带一眼,心上微凛,抬头迎着南宫焰灼灼如火、映着她倒影的眼睛,本能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我想靠自己修到登天境。”她低低声回答道。

南宫焰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容夙哪怕不和她对视,也能感受到她目光的执着。

她低叹一声,选择实话实说:“我不想和她双修。”

不想和玉滟春双修。

为什么不想和玉滟春双修呢?

南宫焰看着容夙黑如墨的眼睛,没有再追问,她本来是打算追问到底的,此时却因容夙眼里死死压制住的情绪放弃。

她伸手环过容夙的脖子,右手挑起容夙下颌,凑近亲了一口后温声问道:“那本小姐呢?”

容夙眸一缩,黑刀“哐当”一声砸在地面上。

南宫焰看着她依然面无表情的脸,已经知道她心里情绪远没有面上这么平静,她就抬手覆上容夙的腰。

容夙刚才被她脱的只剩一件里衣,此时那层单薄的布料根本隔绝不住南宫焰掌心的温暖。

她问容夙:“容夙,如果是和本小姐双修,你想吗?”

没有凤凰血脉暴动,不是为了消融寒意、提高修为,也没有任何外在的影响,仅仅是双修,是道侣间才能做的事情,容夙想不想?

南宫焰这话问的,跟要挑明关系没什么差别,只是换了个问法,问得直白而原始了一些。

她说完,外衣微解,那片白皙如玉但经常被衣服藏住的肌肤就呈现在容夙面前。

容夙心里闷沉,死死攥紧手指才压住那股冲动。然后她抬手把南宫焰松了的衣襟拉上。

南宫焰垂眸,眸色微沉,心里某个猜测似乎成真了。

她看向容夙的眼睛,那双向来黑沉的眼睛此时眼底正翻涌着情/欲和压抑,容夙不是对她没有感觉的,容夙明明就——很想睡她。

南宫焰就从容夙怀里离开,端了那只玉晶杯抬头看天,想着少主任务和真血池,眸光深深。

容夙就坐在座位上看着南宫焰,眼神温柔含情。

南宫焰站了多久,她就静静看多久。

她不敢过去,也不知道过去该说什么、做什么。

容夙甚至怕南宫焰再多问她一遍,她会控制不住自己,于是那些还不能昭示于众的情绪此时都融在她眼睛里,以注视的方式宣泄出去。

许久后,南宫焰看够了,她回头向容夙走来。

容夙还没有看够,但她已经先一步凭借身体本能低头,再抬头时眸光一如既往的深沉。

“容夙,南宫族的少主任务还有最后一道。”

南宫焰坐在她旁边对她说道:“完成这道任务,本小姐就能坐上南宫族少主之位了。”

“你要和本小姐一起去完成么?”她问容夙。

容夙垂眸,声音轻轻:“我还要完成正阳宗的任务。”

完成那任务,她也能成为正阳宗少宗主。

当然,她和南宫焰是完全不一样的。

南宫焰成为南宫族少主后会青云直上,她将不再受到限制,她会朝着目标前进,做她想做的事情。

而她成为正阳宗少宗主后——

容夙指尖压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南宫焰听出是拒绝后,点点头,说道:“那本小姐再见到你时,你就是容少宗主了。”

她笑一声,抬脚向洞府外面走去。

容夙坐在原地怔了一会,再跟去时已经看不到南宫焰,南宫卫也上了云舟准备离开。

她抬脚踏出洞府。

洞府外只有紫田一个人。

她看容夙一眼,伸手把洞府收起,对容夙道:“容夙大人,南宫族最后一道任务难度很大,您真的不陪着小姐吗?”

容夙沉默。

紫田就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了。

她对容夙点点头,踏空就准备离去。

容夙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掌一翻,还是忍不住在紫田身上留了一道追踪印记。

紫田是南宫焰的近卫,一般南宫焰在哪她就在哪。

云舟上,紫田熟门熟路地坐在舟尾,只对南宫焰道:“小姐,成了。”

和青山商量着任务细节的南宫焰唇角微扬,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好。

地面上。

容夙看着那些云舟远去,没有立即沿着焰火印记去找玉滟春,而是盘膝坐在原来洞府所在的地方。

她打算先修炼一会。

夜昙境里生死攸关,逃亡了十几天,她险些把命丢了。但既然没丢,那么感悟自然也不小。

容夙此时就感觉自己离踏霄境四重很近。

她修行了几日,把修为修到踏霄境三重巅峰后,想到玉滟春那个同境界对决的天地誓约,没有冲破境界,而是稳固住修为。

稳固完修为后,她从地面上站起,拍掉新衣服上的泥土后,以焰火感应玉滟春的位置,南面,几十里。

她就往南面的方向掠去。

玉滟春此时的情况却不太好。

夜昙境自毁,她把那朵巨大的高阶魔夜昙封在体内,后来又封了许多低阶魔夜昙,一时间炼化不了。

她原先的打算是先炼化完那些低阶魔夜昙花再说的。

结果那朵被她炼化了一半的高阶魔夜昙却还残留了一半魔智。

它无法化形,毁掉夜昙境拉几百修士和夜来城所有人共死的报复也被玉滟春和容夙阻止,不甘到极致,就用尽一切手段想要让玉滟春受反噬而死。

魔夜昙是魔花,只差一步就能化形,手段自然是不简单的,只是大部分都对玉滟春无用,但有一小部分却能影响到玉滟春。

那是幻境,或许也称为梦魇。

魔夜昙能致幻,于是玉滟春许多次被拖进年少的噩梦深渊里。

魔夜昙见这一招对她有用,就加大了力度,还想趁着她心神沉沦时抢她的身体,魔花暴动的反噬很难受。

玉滟春无法,绕着夜来城走了一圈,最后还是发现在夜昙湖湖心最容易炼化魔夜昙。

这里是魔夜昙的降生之地,哪怕现在夜昙境关闭了,但湖心对暴动的魔夜昙天然有一种压制。

只是湖水汹涌,掀起浪来把玉滟春整个人打湿掀翻,她坐在那里狼狈不堪又失魂落魄,哪里还有先前故意给容夙添堵的灵动招摇?

而且,她现在要面对的也不止是湖水汹涌和魔夜昙暴动,还有湖泊上站着那几个半步登天境的魔修。

“你们看,那不是玉滟春么?”

一个魔修吹了声口哨,调戏的意味十足:“果然是个妖精,就算被湖水掀翻还是这么美!”

“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还是想想怎么取她的元阴之力,以及我们怎么分吧。”别的魔修开口打断。

“你确定取了她的元阴之力真能修到登天境修为?不会是假的吧?玉滟春那女人不简单,她现在炼化魔花无法出手,别是要借我们的力量达成目的吧?”也有魔修怀疑。

毕竟玉滟春同时修神魂道和合欢道。

修行界一直传闻这女人采阴采阳、男女不忌,别他们睡完玉滟春拿不到元阴之力,反被她采了阴气和阳气。

“这是我用魔蛛蛛丝在夜昙境内偷听到的,她亲口对正阳宗那弟子说的,难道还会有假?”被质疑的那魔修声音很大。

他还嗤笑一声,继续道:“玉滟春这女人向来无情无义,或许对那正阳宗弟子也是套路。但她那时还说了天地誓约,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魔修和修士都能虚言骗人,但却骗不了天地。立下天地誓约,如果有假,丢的是性命。

他这么说,那几个半步登天境的魔修就相信了。

“至于怎么分,大家都睡她几次,到时候谁拿到的元阴之力多,就看各自本事了。”

有魔修嘿嘿笑了几声,抬脚就往湖心掠去,一指向玉滟春点去。

剩下几个魔修反应过来,忙都掠了过去,打的主意很一致:先打败玉滟春,废了她修为,再慢慢睡人。

反正那元阴之力不会因修为消散而不复存在。

玉滟春坐在湖水中心看着这几个半步登天境的魔修,眼神很凉,直接一掌拍出,拍得掀来的波浪都反了方向。

她炼化一半魔夜昙,伤势也恢复一半,这一掌是能拍死最近一个魔修的。

结果似乎是她体内那魔夜昙也察觉到了,魔力暴动裹挟着少年噩梦袭来,玉滟春脸一白,跌坐回湖水。

那一掌只拍退魔修,连拍伤都没有,更别说是拍死。

她掌心按着湖水,眉眼如染血般鲜红,拿出一件宝物后直接捏碎,余波炸死一个魔修,只是自己唇边也多出一丝鲜血。

……

容夙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片混乱的场面。

夜昙湖湖心,一袭红衣湿漉漉的玉滟春坐在湖水里脸色惨白、唇色殷红,看起来跟重伤差不多。

她面前有约莫四五个半步登天境的魔修,脚步虚浮、衣衫湿透,看着也是重伤。

湖边还躺了几具尸体,还是半步登天境的修为,心口上有一朵彼岸花,一看就是玉滟春杀死的。

容夙眸光微闪,没有立即出手,而是藏在虚空里听了一会才明白来龙去脉。

因为元阴之力而对玉滟春出手?趁她炼化魔花行动受阻的紧要关头?还是多人联手对付她一个?

容夙眼里神情就满是讽刺。

这几个半步登天境的魔修就是夜昙境内那几个。

虽然他们没有被魔夜昙控制,但出口消失,他们也出不去。

如果不是玉滟春出手,他们迟早会被魔夜昙花抓去吸血。

还有后来夜昙境自毁,那团黑雾裹挟低阶魔夜昙花爆开,他们无法踏空逃不出去。

也是因为有玉滟春出手阻止,他们才能活着。

结果危险解除后,他们就对玉滟春出手?

容夙眸光再一移,就看到湖泊四周还有稀稀疏疏十几个修士。

踏霄境一重二重、四重五重都有,都是夜昙境内死里逃生的修士,散修和魔修都有,此刻站在远处看热闹。

她嗤笑一声,没来由想到储白璧,接着就是自己。

如果没有天地誓约,她会不会也只是看热闹,坐等两败俱伤当渔翁呢?

那她和这些修士有什么差别呢?

容夙低眸看向自己的黑刀,还是没有出手。

或许玉滟春也不用她出手。

哪怕炼化魔花受反噬,哪怕重伤,哪怕一对多,她还是能打赢这些魔修的。

容夙想着,目光看到玉滟春后面大树边一道刀光,心里一凛,黑刀已经掷出。

“铛”一声,刀刃撞击的声音响亮,刀意撞上后在湖泊上炸开一层波浪。

容夙从虚空掠出,手腕一翻,黑刀在碰到地面的前一瞬自动回到她手上。

接着容夙横刀掠到玉滟春后面,挡住刺向她后肩的一刀,手揽住玉滟春的腰退了几步,看清了出刀的人。

那也是一个半步登天境的魔修,还是先前在夜昙境外和容夙对视的魔修。

刚才八九个魔修围攻玉滟春,这魔修却没有出手,他一直藏在大树后,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容夙眸光微沉,看玉滟春手一扬将那几个重伤的魔修解决掉,迎上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撑不住了。

她就上前一步挡在玉滟春身前,右手黑刀,左手深湖,蓄势待发,却没有主动出击,而是等对面那魔修进攻。

那魔修对容夙本来就忌惮,在看到她左手也拿了一柄刀后心里一凛,迎着她黑沉肃杀如魔兽噬魂的眼神,到底没有出手。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打不过眼前这个正阳宗弟子,哪怕他半步登天境,而正阳宗弟子只有踏霄境三重。

他的直觉一直很准,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严格按照直觉行事。

那魔修就收起手上的刀,脚尖一点,直接踏空而去。

居然不出手?

容夙有些疑惑,但也觉得挺好的,不然打起来她多半也要重伤。

后面玉滟春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复杂,“扑通”一声坐回水里,人都被湖水掀翻。

容夙回头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扯着她的衣摆把人扯到湖心一小片泥土上。

四周还有修士在观望着。

容夙垂眸,手里黑刀劈出,秋刀肃杀的刀意笼罩这座湖,直直将前方几颗大树劈成碎渣,声音跟湖水一样凉:“十息之内,不滚就死。”

那些修士一惊,看着凛冽无比、仿佛再不跑会劈向自己头颅的黑刀,跑得都很快,偌大一座夜昙湖只剩容夙和玉滟春。

不知道的修士看到,不会想到容夙是正阳宗弟子,而只会以为是两个魔修。

玉滟春看着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没有昏迷,只是累极了躺在地面上。

容夙不在意她的想法,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只是把黑刀收回刀鞘,坐着靠在树上,想了想还是问道:“后悔不?”

后不后悔在夜昙境里救几百修士,封魔花进体内,在受到反噬的紧要关头却被半步登天境的魔修围攻?

玉滟春瞬间就听懂了。

她笑了一声,沉默不语。

容夙以为她不会回答,许久后却听到一声轻飘飘的声音,不是回答,而是反问道:“后悔有什么用呢?”

她后悔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

但这一件,玉滟春其实是不后悔的。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因为她堕魔了就被抹除。

容夙微微皱眉,轻飘飘转移开话题:“玉姑娘,你炼化魔花吧,不会再有人打扰你。”

快点炼化,炼化完打一架,赢了少宗主之位就到手了,输了她也能趁早做别的准备。

玉滟春看出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后,眸微垂,盘膝而坐就开始炼化。

魔花故技重施,再次制造幻境拉玉滟春进年少噩梦。

于是容夙就听到了她痛苦不堪的声音,很模糊,听不清楚,但却很熟悉。

是容夙以前在底层求生最常听到的,绝望、痛苦、无助、希望被一点一点来回碾碎,直到彻底认清现实。

原来玉滟春也这么痛苦过啊!

容夙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

她知道不应该。

但她忍不住。

容夙就环着黑刀漠然看着玉滟春在梦魇里来回挣扎,听着她痛苦不堪的声音,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深沉。

直到玉滟春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她面前。

女人眼里含泪,像是有些分不清幻境和现实,看见容夙的眼神后眸一缩,伸手就掐住她脖子。

容夙皱眉,不知道玉滟春看到了什么,只知道她掐自己的手越收越紧,紧到真要将她掐死。

她就拿黑刀的刀鞘想去抵住玉滟春的肩膀把人推开。

结果玉滟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看到黑刀后动作暴躁,直接手一伸拿了容夙的黑刀丢远。

容夙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黑刀就被她拿走。

再然后,玉滟春推倒容夙压了上来,却无关暧昧什么的。

她把容夙压在地面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眼神红透,眼里满是恨意和——爱意?

“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骗我?”她一只手按住容夙,一只手往上抚摸着容夙的脸,声音里甚至含着哭腔:“你又想杀我,对不对?”

容夙:什么毛病?

她想杀玉滟春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还用骗?

她就边伸手掰着玉滟春的手,边听着她那些控诉,听了一会就听明白了。

玉滟春是把她当成别的想杀她的人了。

而且那人大概还是个负心人。

她再想到玉滟春当初在山谷里看到她对段祁虚情假意的反应,就完全懂了。

她恨负心人是因为被人骗过,估计还被骗得很惨,险些被杀,亲族死绝。

真惨。

容夙想着,拿手掰开玉滟春的手,再翻身把她压到地面上,双手握成拳看向玉滟春的脖子,白皙而脆弱,似乎只要她一用力就能掐死。

多好的机会啊!

容夙叹一声,正想着怎么让玉滟春摆脱幻境,身下的女人已经睁开眼睛,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却很压抑清明。

她摆脱魔夜昙的幻境恢复了意识,并不用容夙再出手相助。

那好极了。

容夙就打算从她身上起来。

玉滟春却手一伸,扯住容夙的衣摆把人拉到地面上,眼神沉沉问道:“如果没有天地誓约,你早就出刀了吧?”

“是。”容夙答得很直接。

事关正阳宗少宗主之位,如果不是天地誓约限制,她早出刀杀了玉滟春,这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如此坦荡——

玉滟春就嗤笑一声,手掌贴着容夙的心口,声音还沙哑着:“正阳宗弟子第三,高高在上的宗门弟子啊,你知道我杀你们少宗主的原因么?”

容夙微怔,她不知道。

陈副宗主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玉滟春自然知道她不知道。

她就低笑出声,松开容夙后先把衣服穿好,再抬手抹去脸上泪痕,说道:“我是在一座洞府里遇到他的,当时我被洞府禁制困住无法动弹。”

“你们那位少宗主看到后,一上来就解我衣服,想和我双修。”玉滟春问容夙:“你知道原因吗?”

她没有等容夙回答,自己先说了:“和那几个半步登天境的魔修一样,都想凭借元阴之力修到登天境。”

“请问容真传,我不该杀他吗?”玉滟春坐在容夙面前轻声问。

容夙微微沉默。

不用再问谁她就知道玉滟春说的是真的,这是那位少宗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正阳宗宗主要改立少宗主,如果他能修到登天境,那就不用担心被赶下来。

只是那又如何?正阳宗宗主说杀了玉滟春就能当上少宗主——

容夙头微低,声音低低:“即便如此,你是魔修,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弱了下去。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这是修行界公认的事情。

宗门和世族都这么说。

但容夙从来都是不认同的。

她知道魔修和散修本质上差别不大,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魔修里也有不害人的,甚至有如玉滟春这般关键时刻出手救人的。

所以她大概只是在找一个杀玉滟春的借口而已。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虚伪了?

哪里用什么借口呢?正阳宗少宗主的位置就是最大的理由。

“魔修?”玉滟春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眼神都变得阴沉。

她看容夙一眼,看穿她眼里野心后,笑了:“如果你也曾家破人亡、被信任的人背叛送进绝境,一无所有,万念俱灰,你难道会不堕魔?”

家破人亡。

信任不复。

绝境。

一无所有。

几乎玉滟春每说到一个,容夙的心就攥紧一次,然后她哑着声音回答道:“我不会。”

玉滟春一怔,接着满是不屑:“你当然不会,你是正阳宗弟子第三,又有南宫族大小姐的喜欢,哪里会一无所有呢?”

她不想再和容夙说这些没有用的,就直接道:“三天时间足够我炼化魔花,三天后,我们同境界对决。容夙,你若能赢,就拿我的命去换正阳宗少宗主之位吧。”

三天时间。

容夙默念一声,捡回自己的黑刀坐回原位。

三天转瞬即逝。

容夙巡视夜昙湖回来时,玉滟春已经换了一袭干净的红衣。

她的脸不再白,先前的重伤也都恢复,容夙就知道她现在是登天境的魔道大能了。

“容夙,你准备好了?”玉滟春问。

容夙惊讶地发现她手里竟然拿了一柄剑。

玉滟春不是魔修,修神魂道和合欢道的么?怎么还会使剑?

“我堕魔以前修的就是剑道。”玉滟春说着,修为一点一点压制到踏霄境三重,拔/出那柄剑后摸着剑刃,手指被割出血来,脸上表情却是柔和的。

那不是她以前的佩剑,只是她从夜来城兵器铺里随意买来的一柄长剑,她却如摸自己的佩剑那样爱惜。

但她的佩剑早在十八岁那年就折断了。

她或许该感谢魔夜昙的,它制造幻境拉她重温年少噩梦。那噩梦没有让她沉沦,于是她炼化魔花后不但消除了身体暗伤,还扫清了心上尘埃。

当然,容夙也功劳不小。

所以她才会重拾剑道。

“以我剑道败你刀道,算是给你最大的尊重。”玉滟春说道:“容夙,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我的对手,让我拔剑的!”

哪怕是现在这把普普通通的长剑。

她说这话时骄傲极了,还有股藏在眉眼间高高在上却不让人厌恶的得意张扬,容夙瞬间想到了初见的南宫焰。

一样的高贵明艳,一样的高傲耀眼。

玉滟春的剑道。

容夙就缓缓抽出黑刀。她没有再拿深湖,直觉告诉她,如果用黑刀打不过,那么用深湖意义不大。

只是刀道——

容夙就在心里自嘲一笑,暗道她哪里有什么刀道呢?她只是拿着杀人刀的刀修而已。

玉滟春比她强,所以她能用上所有杀招。

容夙就出刀了。

黑刀深沉嗜血,长剑轻灵朴素。

那么朴素的一把剑,拿在玉滟春手里,容夙不知怎么品出一种花团锦簇的感觉,那是玉滟春的剑法。

点撩挂劈、上下左右,容夙莫名感觉玉滟春不像在施展剑法,倒像舞剑。

她的剑法华丽漂亮,但跟南宫焰却不是一种感觉。

容夙额间就多出一层汗,她拿刀的手一扬,重复一招夏刀劈去,终于想到了一个词语来形容玉滟春的剑法。

像花。

像一朵芙蓉花。

富贵大方,携浩浩荡荡之势。

她想清楚后,挥刀的手就快了很多,刀刀凌厉,很快打得玉滟春应接不暇。

玉滟春看她一眼,眼神微微惊讶,她惊讶的是容夙的刀法远比她看到的还要不凡。

这样的刀法,即便是少年时巅峰的她,也是要称赞一声的,只是容夙的刀法,似乎少了些什么。

是向道之心么?

玉滟春眸微垂,觉得有些好笑,最注重道境感悟、道法传承的宗门弟子,竟然没有向道之心?

她手里的剑势就一变。

容夙想得不错。

她的剑道是以芙蓉花为修道根本的。

那也是玉滟春的前半生,花团锦簇、风光无限。

然后,落差只在一瞬间。

容夙皱眉,她感觉玉滟春的剑势一变,像是瞬间从高空坠落地面。

花团锦簇后是世界的另一面,黑暗、阴沉、绝望。

芙蓉花就变成了彼岸花。

这不再是剑修的剑道,而变成了魔修的剑道。

那股阴沉压抑铺天盖地压向容夙。

已经不是剑道了,而是玉滟春打着打着情绪难以控制,融进了魔修的痕迹。

面对这种情况,最佳的应对方法是以柔克刚、以正压邪,容夙本该施展夏刀的。

但她没有,她手一摇,一招秋刀径直劈出。

比对道的感悟,她或许比不上刚才如芙蓉花的玉滟春。但如果是世界的真实,她经历的并不比玉滟春少。

这大概也是容夙目前为止对秋刀最深层次的理解。

肃杀萧瑟。

天地景物再如何萧瑟,都不及心上枯萎寂寥一片。

家破人亡,绝境,信任不复,一无所有……

容夙将刚才听到玉滟春那些话想到的都融进刀法,最后是洞府最高层南宫焰问她想不想跟她双修。

洞府上空有南宫焰化出来的月,一地月光如水,她喜欢的姑娘坐在她怀里,问她想不想和她双修,容夙心里却只有苦涩。

苦涩之外,是无尽的绝望。

她注定是无法跟南宫焰有结果的。

长长久久。

她怎么配呢?

容夙就抬手又劈出一刀。

那股绝望铺天盖地,压过玉滟春的彼岸花剑道。

“哐当”一声,玉滟春手里的剑再次被折断了。

折断那剑的是容夙的黑刀。

容夙眼神沉沉,把黑刀横在玉滟春颈上,声音沙哑:“玉姑娘,你输了。”

她输了。

玉滟春显然有些惊讶,她掷了手里的断剑,失神般重复一遍:“我输了。”

她的剑道早就不是当初的剑道了。

原来就算心上尘埃扫除,也回不去了。

她只是玉滟春了。

她只是魔修了。

那个少年成名、花团锦簇的天才剑修的名字,只配留在天才夭折榜上了。

或许连天才夭折榜都不会留,因为她不是天才夭折,而是堕魔啊。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她是魔修,所以她也人人得而诛之。

玉滟春就笑了一声,一瞬间百无聊赖,“我输了,你拿我的性命去换正阳宗少宗主之位吧。”

反正她的仇早在堕魔后就报完了,该杀的人也杀绝了。

她无牵无挂。

少宗主之位。

只要一刀横过,她就能当上正阳宗少宗主了。

容夙手微紧,黑刀向前,就在玉滟春白皙的颈上横出一道血痕。

再往前一点点。

玉滟春输了。

有天地誓约的限制,她无法反抗。

只是看上去,她似乎也不打算反抗。

以她登天境的修为,是能赶在天地反噬前一掌拍死她的,再不济也能把她拍成重伤。

她却没有。

容夙一瞬间就觉得手上的黑刀很沉重很沉重。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那是假的。

他们都那么说,却没几个那么做。

跟在正阳宗宗主身边几年的云步秋还不是一见出口出现了就第一时间跑路,也没见她想过那些散修的性命。

还说什么“除魔卫道、护持弱小”呢?

容夙也想到了自己。

她曾信誓旦旦自己不会堕魔,不会成为魔修。

但她现在是宗门弟子,又如何呢?

玉滟春杀少宗主杀得天经地义,她没有错。

她还阻止夜昙境自毁,救了几百个修士,护了夜来城。

容夙虽然看不太懂她的剑道,但也能感觉出来她不是那种拿人命当草芥的修士。

她要杀了她,去换正阳宗少宗主的位置么?

容夙迟疑不决。

正阳宗少宗主的位置对她来说当然很重要,那是她十六岁进正阳宗就奢望的位置。

只是——

只是她内心里还是不想变成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三岁开蒙,她读了三年的圣贤书。

哪怕二十多年修行界浮沉,有些东西还是容夙丢不掉、也不想彻底丢掉的。

她就收回了黑刀,声音淡淡:“我不杀你。”

她不杀玉滟春,也不要正阳宗少宗主的位置了。

玉滟春怔住,“为什么?”

为什么不杀她?

容夙回答不上来。

她最后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玉滟春眉微蹙,大概是在想她这样的修士,也敢自称君子吧?

容夙就笑了,“我不是君子。”

她当然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我只是不想杀你而已。”

她做事,有时候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容夙说完,踏空向上,拿出南宫焰给她的云舟,穿梭云雾往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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