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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反派搞事日常 明小十 9709 2023-12-29 18:04:16

云步秋的修为是踏霄境四重, 只比容夙高一重。

第五座擂台上,容夙手持黑刀,正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依然穿着一袭红衣, 看上去也依然是举止大方、进退有度的,似乎还是容夙初初见到她时的模样,只是现在的容夙却不是当初修为低微、只能仰望云步秋的内门弟子了。

她和云步秋同台而立,即将打败她, 踩着她的殊荣继续往上走。

容夙想着, 就笑了一声, 不再迟疑,手里的黑刀出鞘, 刀法华丽漂亮,对上云步秋的佩剑后过了几招,越用越熟稔的红尘刀打横扫去。

云步秋直面这一刀, 挥剑的动作就滞了滞, 但也只是一瞬, 她很快清醒过来,并且再次挥剑向前。

容夙微挑眉,虽然有些惊讶,但也算得上是意料之中。

当然, 这不是因为云步秋比醉仙楼品酒大会上的天才强,而是因为她没有压制修为,哪怕只比容夙高一重, 但修士间的修为压制还是有的。

除此之外,就是云步秋的道心算得上坚定。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也相信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拿到,所以才能不为红尘刀影响。

到底是能排进正阳宗弟子前十的修士, 还跟在正阳宗宗主身边多年。

容夙也没指望一招红尘刀就能赢她,因而她眸光微深,刀势一变,再劈出时就多出了一层杀意。

绿水说她的道途不明确,很难修到登天境,这点容夙承认。

但除却道途外,她修行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她因杀戮而修行,虽然修的不是杀戮刀道,却在某些方面比杀戮刀道还要肃杀凛冽。

大多修士修道的本质是探索道境深奥,攀登大道玄妙,但这些和容夙无关。至少和现在的容夙是无关的。

因而她直接施展出招招致命的刀法,刀刀凌厉欲见血,如一阵疾风般扫向云步秋。

云步秋很快有些招架不住。

她修的剑道和方行云有些相似,都是以云层翻涌不息为道基的,本来任凭风再大,都无法吹散云朵,而只能沦为陪衬。

但容夙劈出的刀风不同。

这是属于秋季肃杀萧瑟、能摧折天地万物的疾风,遇山穿山、见水破水。

此时撞上云步秋的剑云,也只如疾风扫落叶,云层于是只能一朵一朵散开,直至消失在天地间。

“嘭”一声,云步秋再挡不住容夙修至大成的秋刀,手里长剑拿不住砸在地面上,人也重重摔在擂台上,唇角一丝鲜血溢出。

她输了。

云步秋眼神压抑,很不能相信她会输在一个几年前还只是正阳宗外门弟子的修士手上,她曾高高在上俯视容夙,现在只能抬头仰望容夙。

她看到容夙收刀回鞘,眼睛里一片沉静,甚至一点情绪都没有,仿佛打赢她是一件理所当然、不值得多么动容的事情。

她就攥紧了拳头,眼神不甘到极致,但她很快想到什么,低眸检查到自己只是轻伤,心里就微松。

现在排名赛开始还没有多久。

她拿到的分不多,自然是不能重伤的。

如果重伤,她就无法再赢其他人,甚至会连十大真传的地位都保不住。

云步秋就在心里想:看来容夙还是不够果断。如果她是容夙,有以前的种种过节,她赢了后是绝对会把对手打成重伤的。

她想着,直接就打算开口认输。

输给容夙,不代表她的排名一定比容夙低。她还有机会的。

但云步秋没能说出声。

因为容夙上前一步,手里拿着刀鞘敲了敲她的肩膀,以一种很刁钻古怪的手法封了她的声道,让她再无法出声。

“你想认输?”容夙声音沉沉。

她在云步秋面前蹲身,如墨眼眸里终于浮起一点涟漪:“在心里嘲笑我出手不够果断,竟然没有重伤你?”

云步秋的眼睛就一缩。

她现在无法出声认输,如果容夙要重伤她,她无法反抗。哪怕在别的弟子和宗门高层看来,容夙的做法太赶尽杀绝,但却是没有违背宗门规则的。

“别担心,我不会重伤你。”容夙声音低低:“只要,你立个天地誓约。”

天地誓约。

云步秋心里一紧,看容夙的眼神满是戒备。

如果容夙想着以此控制她,她当然不会答应。

“放心,这个天地誓约一点都不过分,你完全做得到。”容夙声音淡淡,迎着云步秋不相信的眼神还补充道:“也不会绝了你想当少宗主的路。”

她手微抬,结出个结界后低声将天地誓约的内容跟云步秋说了。

云步秋攥紧的手不禁攥到流血,眼睛里都是压抑和阴暗。

容夙不在意,只说道:“重伤跌落云端和天地誓约,你自己选一个。”

她横了横手里的黑刀,意思是云步秋如果不立天地誓约,就会重伤她。

云步秋憋屈到唇角鲜血如注,最后还是只能低声立天地誓约:“天地在上,云步秋对天立誓,以后绝不再看南宫焰一眼,绝不肖想南宫焰。凡南宫焰出现的地方,云步秋必退避三舍……”

观看席上。

不知情的南宫焰微微皱眉。

容夙此刻正蹲在云步秋面前,但背对着她,同时也挡住了云步秋的唇形。

而且还有结界在,她无法知道容夙对云步秋说了些什么,就有些不满意:容夙竟然跟别人说悄悄话。

擂台上。

云步秋压着心里憋屈情绪复述完容夙长长的一连串离谱要求,看着天地誓约完成的标志,心里恨恨,捡起自己的佩剑离开擂台,心里很想再看南宫焰一眼,却怎么也不敢。

甚至还因为想到南宫焰心里隐隐发疼。

那当然不是因为她对南宫焰情深至此,而只是天地誓约的限制。

云步秋就低哼一声,心里不无阴暗地想:看容夙对南宫焰如此地步,肯定是爱惨了南宫焰。

但她没有听到南宫族大小姐有未婚道侣或即将结契的消息,所以容夙只是一厢情愿,她甚至连逼自己立天地誓约都要瞒着南宫焰。

啧,擂台上威风凛凛,也只不过又是一个爱而不得的。

她就幸灾乐祸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擂台上。

容夙站起来回头看向南宫焰,果然看到南宫焰眼神灼灼,同时还有不满和探询后,就有些心虚。

她刚才结的结界是黑月地宫里巫寒韵教给她的,结法复杂,只要结界不破别人就无法听到里面的声音。

她明知道南宫焰不知道刚才云步秋所立的天地誓约,但心里还是有些心虚,就默默低头,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不敢再看南宫焰,似乎刚才立天地誓约的人是她。

“第四座擂台,容夙对关俊良。”

随着容夙打败众多弟子,分数越来越高时,那道宣布比赛对手的声音终于给容夙安排了一位算是劲敌的对手。

关俊良,踏霄境四重,虽然跟云步秋同境,但刚刚却打败了云步秋。据说外出历练遇到的机遇不小。

而且,他能双手使剑。

而且,他还有一个弟弟,能和他心意相通,施展剑阵后威力翻倍,是一众弟子能争第一、保前三的风云人物。

和关俊才极为相似的长相,一般无二的高傲。

当初在真传藏书阁前,他甚至不屑出手教训容夙,而只让关俊才来。

容夙想着,就看向擂台周围的一块空地,果然见到一袭锦衣的关俊才眼神黑沉沉,正盘膝坐在地上结剑阵。

居然一上来就用上双人剑阵,看来关俊良是真的很重视她啊。

要知道这还是他一路打来第一次结剑阵,那些观看的弟子还以为他要遇到苏明雁或者赵谨臻才会结阵。

容夙颇感兴趣地看着,没有打断兄弟二人的结阵,当然,她现在应该还是打断不了。

不一会,剑阵完成。

擂台下的关俊才开始舞剑,舞的是东山剑法。

擂台上的关俊良也蓄势出剑,却不是东山剑法,而是西山剑法。

这是一道和东山剑法相辅相成的剑法,和双人剑阵结合后更加无双。

后者取意东山再起,是加持修士自身的,前者则取意日落西山,是指向对手的。

容夙抬头看看天空,惊讶地发现天地此时很契合日落西山四个字,日光西斜、晚霞余晖……

难怪她感觉关俊良刺来的这一剑很强。

和天地自然力量相结合,能不强么?

而且,关俊良和关俊才似乎恨极了她,居然一上来就直接上了绝招,剑阵加持、西山剑法大成后最后一招,衬着天地自然景观,显然不但要一剑败她,还要一剑重伤她。

不就是擂台挑战赢了关俊才一次而已?至于这么急不可耐?

容夙自动忽略了南宫焰拿兄弟俩用不上的东西换走日月山境名额的事情,还有心思去听四周弟子的声音。

大部分是对西山剑法、对关俊良剑道的惊叹和震惊,都说着关俊良只怕这次能当上第一,至少前三是稳了。话里话外,俨然容夙必输无疑。

但也不是所有声音都这么说。

容夙就听到了一道属于女子小小声但很坚定的声音:“什么日落西山?我们容夙师姐就是永远的太阳,永远明亮耀目无法触碰。明晨旭日东升时,像关俊良此等凡人注定只能仰望!”

这话说的,就很中二热血,却透露出无脑般狂热的信任。

容夙不禁有些想笑。

当日她对上关俊才时,四周弟子无一人信她能赢,只有南宫焰。

现在却不止了。

容夙想到南宫焰,心里一片火热。

她不用回头再看向南宫焰,已经足以在脑海里描摹出南宫焰的眼睛,明亮、耀眼、炽烈,亲上去时眼睫轻颤,像蝴蝶扇动着翅膀落在心间。

她就想,她算什么太阳呢?

明明南宫焰才是。

南宫焰是永远不会落不会暗的明日。

所以关俊良怎么敢施展出日落西山这一招呢?

这一招根本不应该存在。

容夙就拿紧黑刀劈出一刀。

她现在甚至不用拿出深湖,不用多余的铺垫,只一刀就足矣。

那一刀明亮耀眼照亮正阳宗上方一片天。

晚霞鲜红胜过朝霞,流动的焰火自黑沉沉的刀刃上跃出,压过关俊良那缕暮色后跃上上方,直到盖满整片天空。

夕阳无限好,近黄昏后愈加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焰火跳跃于霞光万道里,原先黯淡的太阳在那一刀映出的光芒里竟然晃了晃,那一瞬照出的光甚于旭日东升。

但抬头观看的弟子们却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只当是容夙那一刀太过惊艳、焰火耀眼,于是衬得太阳也如新生一般。

只有白衣而眉眼含雪的女子知道,那不是错觉,容夙的夏刀,已经修到了足以影响天地的地步。

她初步掌握了世界本源的力量。

“嘭”一声,关俊良重重摔在地面上,一袭崭新锦衣成了血衣,眼睛里的暮色碎开,直接将他反向拖进黑暗

容夙只出了一刀,就重伤了关俊良。

而且,那一刀彻底压过日落西山的道意。

换而言之,关俊良的剑道几乎废了。

道心震动,如无意外,他的道途将止步于此。

但弟子们却没有说出些什么。

他们的心神还沉浸在刚才明亮灼灼、胜过旭日东升的霞光里,心里只想:如此光明磊落的一刀,怎么会故意毁人道途呢?所以一定是容夙师姐收不住手。

宣布容夙胜出后,很快有负责打杂的弟子来把关俊良和擂台下同样重伤不醒的关俊才抬了出去。

如此再打了十几场,容夙几乎没有输过。

她很快成了稳操胜券的前三。

还有两人是苏明雁和赵谨臻。

排名赛打了几日,宗门前十的修士名单已经出来了。

关俊良重伤掉出前十,有两位后起之秀如鲤鱼跃龙门,艰难挤进了前十。虽然排名靠后,但也是板上钉钉的前十。

所以此时一众弟子的目光都看着容夙、苏明雁和赵谨臻。

前三当然是她们三个,但谁是第一、谁是第二还需要再打过。

这显然是巅峰对决,也是整场排名赛最精彩的部分,弟子们都看得很兴奋。

散开的擂台合到一起,只剩一座正阳大擂台,广阔无比,登天境修士来了空间也是足够的。

宣布比赛对手的声音继续响起,一如既往的响亮,只是此时也多出一丝期待:“正阳大擂台,苏明雁对赵谨臻。”

两道白影就先后跃上擂台。

一道眉眼如雪,手里长剑清冽,是苏明雁。

一道面容清丽温婉,手里捏着几面阵旗,是赵谨臻。

前者踏霄境八重,后者踏霄境六重。

有境界差距。

但是差距不算很大,尤其一个修剑道,一个修阵道,而且都是不爱权势、淡泊名利、只一心感悟道境的性格。

所以只要不是打消耗战拖长交手时间,这点修为差距不算什么。

苏明雁显然也不会这么做,她只看向赵谨臻,笑容淡淡:“听说赵师妹为此次弟子排名赛准备了一道阵法,终于能够看看了。”

她脸上满是感兴趣。

虽然先前的对决中赵谨臻用过那道阵法,但有诸多困阵缠阵叠加,加上苏明雁修的不是阵道,所以她无法知道那阵法是什么。

而且和赵谨臻交手过的弟子都对那道阵法讳莫如深,苏明雁就越加想知道。

她参加这场弟子排名赛只有三个目的,一是拿到满意的名次、保持苏族和先辈荣光,二是和赵谨臻打,三是和容夙打。

“苏师姐,我的阵法不是拿来看的。”赵谨臻微微皱眉,一向沉默寡言甚至内敛害羞的女子在说到阵法时眼睛亮晶晶,满眼炽热和虔诚。

苏明雁自知失言,很有风度地道歉后抽出她的长剑,天上月光如水,她的剑也如水,衬得眉眼的冰雪都融成水。

赵谨臻表情严肃,阵旗一挥,起手就是一道堪称绝学的五阶困阵,接着是重重叠叠的缠阵,将苏明雁那股如水剑势一一挡住。

只是水却是无法抵挡的,苏明雁的如水剑意和容夙的疾风刀意一样,都是遇山过山、以润物细无声的架势融过许多重困阵、缠阵、阻阵……

容夙看不太懂赵谨臻的阵道,只心上微凛。

她一向知道苏明雁不简单,只是没想到日月山境初见时这位温和内敛的赵师姐也如此厉害。

她和苏明雁此时是不相上下的。

换而言之,在她所修的阵道上,她悟到的东西一点都不比苏明雁少。

但她记得在宗门弟子前十里,赵谨臻的排名并没有很前。是她当时藏拙,还是现在进境神速?或者两者都有?

容夙想不明白,只是再抬头看一眼,就看出苏明雁即将胜出。

上善若水,水无情也有情,看似柔和,也能掀起滔天巨浪,只看掌握这股力量的人怎么操控利用。

苏明雁显然就运用得很好。

此时她一剑挥出,甚至连天上月光都成了她能操控的“水”,丝丝缕缕渗透进赵谨臻的阵法,看清了她藏在诸多困阵后最关键的一道阵法。

“原来是这道阵法!”苏明雁的声音微微惊讶,如雪眼眸里有惊艳,看向赵谨臻时藏不住赞叹:“赵师妹的阵道天赋果然无双,来日阵修大能榜上定有你一席之地。”

赵谨臻垂眸,没有在意苏明雁的赞扬,脸上有藏不住的失落:“只是还是不能以此胜苏师姐。”

但也只是一瞬,她很快抬起头,眼里满是信心:“但这不是因为阵法不行,只是我修习不到家。我会继续精进此阵,以后再和师姐一较高低。”

“我很期待和赵师妹的较量。”苏明雁收回长剑,以温柔的一声回答结束了这场比赛。

这大概也是弟子排名赛举行到现在最温和的结束方式。

白衣剑修虽清冷如雪,对同门却是点到为止,甚至有指点、鼓励和点拨迷津的意味。

白衣阵修没有一丝挫败,只面上信心满满,眼里有对道的虔诚和信仰。

胜不骄败不馁,一宗的未来支柱,理当如此。

藏在虚空里的宗门大能和上方主持比赛的陈副宗主都很满意。

容夙却看得有些恍惚,心想:绿水当初要她明确自己的道途,便是如苏明雁和赵谨臻这般么?

如果是这样,似乎也很不错。

只是,她的道途是什么?她不知道。

容夙捏紧手里的黑刀,因心里生出的一丝向往而感到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正阳大擂台,苏明雁对容夙!”那道宣布比赛对手的声音继续响起。

容夙一怔。

她原以为应该是和赵谨臻打的,结果却是苏明雁。

苏明雁。

容夙想起白衣女子最后那一剑,心里已经能够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她不是苏明雁的对手。和修为无关,仅关乎道境感悟。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说什么道境感悟呢?

容夙想着,心里第一次生出想要逃离的想法。

苏明雁的剑道柔和如水,也裹挟天地万物一往无前,她竟然——会感到自惭形秽。

容夙就想:要不认输算了。

她直接认输,再跟赵谨臻打一场。

赢了她就是第二,输了也没关系。

输了她是第三,以她踏霄境三重的修为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只是容夙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黑刀,怎么也说不出认输两个字。

她就回头看了南宫焰一眼。

那一眼和往常的任何一眼没有什么区别,容夙却瞬间情绪恢复到不动如山的地步。

她低笑一声,心里的想法变成了:怕什么?输了也不会死。而且自己也不怕死,只是怕无法得偿所愿,无法手刃姚昊苍而已。

她容夙天不怕地不怕!

她就跃上擂台,站到苏明雁对面,“铿”一声就抽出自己的黑刀,刀刃黑沉沉,是月光柔和也无法融进来的肃然深沉。

“苏师姐,请指教。”容夙说完,直接出刀。

秋刀肃杀萧瑟,如疾风扫落叶。

冬刀万籁俱寂,有冰雪在飘扬。

夏刀灼灼如火,焰火跃动于上。

容夙按照她悟出的四季刀法顺序一一施展出这三刀,接着手腕再一翻,她没有拿出深湖,夏刀和冬刀两重刀意却能叠加在一起,由同一柄刀施展出来。

苏明雁就想:容夙对四季刀法的感悟比当初打败关俊才时加深了很多,三刀都修到大成,只是还是无法修出春刀。

但怎么会无法修出春刀呢?明明那是四季刀法的第一刀,理应是一切的基础。

她就看向容夙的眼睛,只看到一片黑暗如墨,是水流柔和也无法渗透的深沉。

苏明雁不禁低叹一声,手腕一翻,也施展出自己的剑法。

如水月光、春雨润物、滋养万物,这是水的本质,也是苏明雁的剑道。

她拿着她的长剑迎上来,那股水流便安抚了凋零败落的枯树和落叶、融化刺骨冰雪,也流淌过灼热炽烈的地方。

夏日清凉的溪流和跳跃的焰火没有起冲突,而是抚平那股燥热和痛苦,只留炽烈和温暖。

容夙收刀回来,没有再出刀。

她无刀可出。

至简致命的刀法伤不到苏明雁。

红尘刀也影响不到苏明雁。

苏明雁的心境澄明通透,称得上一声心如止水。

她输了。

“容夙师妹,你修出春刀以后,多半就能够打赢我。”苏明雁声音轻轻:“我很期待和容夙师妹的再次交手。”

她说完,轻飘飘离开擂台,那抹白如雪也如水,还是不染尘埃、端坐九天的仙子。

至此,苏明雁成为当之无愧的正阳宗弟子第一。

接下来就是容夙和赵谨臻的对决。

考虑到容夙的修为只有踏霄境三重,还跟苏明雁刚打完,陈副宗主出声给了她一个时辰休息。

赵谨臻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苏明雁能连对两人,那是因为她修为最高,道境感悟也很深,但容夙的修为实在很低。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

容夙从擂台上站起来后看向南宫焰的位置,南宫焰已经不在那里了,南宫卫也都不在。

她知道原因。

刚才紫田传音告诉她,说是青山赶来正阳宗,带来了南宫族少主即将展开选拔的消息。

所谓少主选拔,就是族内会派发任务,通过种种任务看出族内子弟的能力,以此决定出谁当少主。

南宫焰没想到族内会这么快展开选拔,快到她还没有融合凤凰血脉进入真血池。她的打算被打乱,只能先回南明峰跟青山商量和少主任务相关的事情。

至于南宫族怎么会不声不响就展开少主选拔——紫田也没有瞒着她,说是和姚族族主有关。

那是姚昊苍的父亲,归一境巅峰的大能。听说几日前道境有所感悟,似乎有望修到至真境,直接就闭关修行。

这当然不是一件小事,也不只是姚族的事。

九州大陆已经数万年没有出现过至真境的大能了,世族利益至上,九州世族的利益都是早早分配好的。

但如果姚族族主修到至真境,那一切都会重新分配。至少姚族会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世族,所有世族都要俯首称臣。

这关乎世族往后很多年的地位高低,牵扯的利益和东西太多,所以很多世族族主都坐不住。

南宫族族主也是归一境巅峰的修为,得到姚族族主闭关冲击至真境的消息后,他也打算闭关。和以往的闭关不同,而是不顾一切、诸事不理的深度闭关。

但南宫族和姚族不同。

姚族族主闭关冲击至真境、少主闭关冲击登天境,但还有副族主。

那位副族主是姚族族主的亲弟弟、姚昊苍的叔叔,拥有造化境巅峰的修为,甚至能压着堪堪修到归一境的段族副族主打。

姚族族主和少主都不用担心族内事,也不用担心地位不保。

但南宫族不同。

南宫族副族主早在多年前没了修为、被十五岁的南宫焰一剑刺死。

虽然还有刚正不阿的严族老在,但族内派别众多,南宫族族主实在无法安心闭关。

所以他打算先定了少主人选,将一部分权力交给少主后再闭关。

姚族族主,冲击至真境。

容夙听到这里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心里情绪早翻江倒海。

她此时忍不住就看了看自己腰上挂着的金鲤鱼商玉,那是巫寒韵给她的,关乎生死结能不能解开、什么时候能解开。

“容夙师妹?”赵谨臻不知道什么时候跃上擂台,在陈副宗主宣布比赛开始、容夙却一直没有反应时提高了声音,她自然不会趁人之危。

容夙回过神后,压住心里诸多情绪,摇摇头对眼神关心的赵谨臻表示无事,声音郑重:“赵师姐,请指教。”

刚才南宫焰离开时曾传音给她,说她在南明大殿恭候宗门弟子第二的到来,声音里满满都是她能赢的自信,她自然不能让南宫焰失望。

赵谨臻就点点头,手里捏着的阵旗一摆,容夙就觉四周方位都被封住,层层叠叠的困阵、缠阵、缚阵、迷阵如风般将她笼罩住。

修行界里有一说,说是道境深奥的阵修打起来比最擅长近战的剑修还要难缠。

容夙以前对这个说法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却深有体会。

是真的很难缠。

她的黑刀撕开一层困阵,就又有一层缠阵缠上刀刃,想裹挟着她进到迷阵,简直如无处不在的蚕丝一般。

而且她在阵里打得累死累活,赵谨臻只站在那里不动如山,手里阵旗摆来摆去,看上去轻松极了。

这还是宗门擂台的比赛,赵谨臻生性温和,所以没有用上阵法里主杀伐的杀阵,不然还会更难缠。

苏明雁对上这些阵法用的是渗透型打法,剑意如水,无声无息就能穿透这些阵法,进而威胁到阵主。

容夙却不同。

柔和这两个字在打斗上是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的。

容夙采取的是“一刀破万法”的打法。

黑刀的刀刃锐利,施展出的刀意凌厉凛冽。

困阵来了,一刀撕裂开;缠阵来了,两刀劈开;缚阵来了,几刀砍出一条路……

她就一步一步、以暴制暴,将刀尖朝向赵谨臻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最后赵谨臻面前就只剩下最后一道阵法,也就是所谓她为弟子排名赛精心准备的绝阵。

白衣的女子面上表情只有温和。

她声音轻轻,对容夙道:“容夙师妹,你能破这道阵法,你便赢了。”

最后一道阵法。

容夙低眸看去,看着四面八方那股波动开颇为熟悉的阵纹,不由有些惊讶:“这是——情念欲阵?”

日月山境里,风嘲笙就是被这道阵法困住出不去,最后只能由赵谨臻用幻境珠,容夙进幻境内消除掉风嘲笙的惧念,一切才算结束。

容夙虽然不通阵法,但当时听过赵谨臻的解释,大抵知道这道阵法是以修士的七情六欲来成阵的。

在现在许多阵修眼里,情念欲阵是道鸡肋阵法。

结果赵谨臻却将这道阵法修到了能拿来当压台阵法的地步?

容夙想着,忽然就明白了南宫焰离开时怎么会那么自信她会赢了。

有阵道大能程老在,南宫焰自然能知道赵谨臻的绝阵是情念欲阵。

而情念欲阵本质上是利用修士的情绪波动来干扰修士心神的。

她去过梦魇死境,也去过南宫族的问心境,她心无波澜,无惧也无畏,小小的情念欲阵能拿她怎么样呢?

苏明雁也是心如止水。

所以这道阵法对苏明雁无用,对容夙也无用。

容夙就自信满满地劈出自己的黑刀,打算一刀碎了情念欲阵,成为正阳宗弟子第二后就回南明峰去见南宫焰。

但她不用回到南明峰就见到了南宫焰。

“容夙,你敢杀我儿,我要你偿命!”声音厚重而含着无尽杀意、怨恨。

容夙抬头,就看到归一境的段君鹤踏空而来,不由分说就一掌向她拍来。

容夙一瞬间就没了正阳宗弟子排名赛、擂台比赛、赵谨臻情念欲阵的概念,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被发现了!她杀段佑的事情,终究还是暴露了!

那张和段佑相似极了的脸越来越近,掌风也越来越近,容夙一下子想到九幽山上命悬一线的惊悸感。

和那时候不同的是,那时段君鹤不知道他杀了段佑,所以一掌被拦后还能收手,现在他知道真相,怎么样都不肯罢休。

容夙就一动不动,她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掌到了自己面前。

她要死了。

容夙想。

但是没有,她听到一声凤凰清唳,南宫焰一袭红衣,如当时一样挡在她面前,凤凰剑法挡住第一掌第二掌,却无法挡住所有。

凤凰自高空坠落,南宫焰红衣如沐血,也自高空坠落。

她满脸都是血,只回眸看容夙一眼,就闭上了眼睛,长长久久、再也醒不过来。

“南宫焰!”容夙人都傻了,她在心里唤了成千上百遍,嘴上却怎么也喊不出那个名字,嘶哑惨痛到无声。

擂台上的赵谨臻就微微皱眉。

她只是阵主,却不知道容夙在阵里看到了什么,只是看容夙刀都拿不稳颤抖个不停,是她从来没有看见的模样,那股绝望悲恸几乎弥漫天地,便思索着是不是应该收了阵法。

她思索的时间,容夙已经又看到、经历了很多很多。

眼前场景不断变幻,无一不是南宫焰,却不是活着的南宫焰。

容夙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宫焰奔她而来,然后死在她面前,那团炽烈灼热的火焰成了死灰,再无法复燃。

最后一次,容夙看到她一刀劈出,杀死了某个锦衣华服的青年,那青年死前看她的眼神却很得意,满眼都是“你完了,你会后悔的。”

容夙就抽出染血的刀,回答:“我从不后悔。”

再然后,容夙真的后悔了。

她看到某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绝世大能自云端漫步而来,看她的眼神无悲无喜,只一指点来,如对蝼蚁那般。

南宫焰义无反顾挡在她面前,青山绿水紫田、南九程老,一整座南宫族都挡在她面前,最后都成了她眼眸里的血红,触目惊心、刺骨冰寒。

容夙莫名就知道刚才被她杀掉的青年和上方这位大能是谁了。

青年是姚族少主姚昊苍。

毁灭一切的大能,是至真境的姚族族主。

容夙看着四周血红,挣扎着想去摸自己的黑刀,却只在血泊里摸到半截断了的黑刀,以及——南宫焰的眼睛。

漂亮的、炽烈的、明亮的、拥有世界上万般颜色的眼睛,此时只能流着血看着她。

那血,红得刺眼至极。

容夙嘶哑无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容夙师妹!”一道温和而高昂的声音将她惊醒。

容夙抬眸,看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跌坐在地面上,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黑刀。

白衣温和的赵谨臻拿着阵旗立在她面前,说道:“你输了。”

输了。什么输了?

容夙怔怔看着她,很久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比赛输了。

原来,只是情念欲阵啊!

她的眸缩了缩,忽然不管不顾踏空向着南明峰的方向奔去。

南明大殿内。

南宫焰正在说着跟少主任务有关的事情:“所以坐上少主之位后,只要修为和能力足够,能够进禁地完成族主磨砺九重关,就能立即成为族主,彻底掌控南宫族?”

“是的,小姐。”对面青山点头,“只是族主磨砺九重关一般都是造化境才能完成的,而且——”

他正说着,就见一道黑影从殿外奔来,直接就奔到对面的南宫焰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力度之紧,几乎要将南宫焰揉进身体里。

青山就一惊,正想着哪来的东西这么放肆,刚想一掌拍死,抬手就看见容夙的脸。

他不禁一怔,黑影、是容夙大人?

只是容夙大人向来稳重沉着,怎么会这么——喜怒形于色?

他震惊不已,但看到自家小姐反应过来的眼神,很懂事地把周围南宫卫撤掉,顺便自己关上了殿门。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本能地感觉到现在的容夙大人很慌乱无措。对她来说,黑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南宫焰!”容夙环紧怀里的人,手不断颤抖,却环得很紧很紧。

这是真实的、活着的、会动的南宫焰。

她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

“容夙,我在的。”南宫焰不明就里,但还是任由她环紧自己,边伸手轻拍她的背,如哄小孩子一般。

容夙没有再出声,只是许久许久后,她才不再颤抖。

南宫焰收到跟着容夙的那两个登天境大能的传音,就大概知道容夙的反常是因为情念欲阵了。

她等容夙缓了缓,才轻轻声问道:“容夙,你看到了什么?”

她本以为经历梦魇死境和问心境后的容夙再无所畏惧,才会放心地离开,结果容夙竟然受到了影响。

看到了什么。

容夙不由一僵,松开南宫焰迎着她温柔的眼神,声音嘶哑无比:“我看见——世界毁灭。”

她看见南宫焰死了。

她就低低声重复了一遍:“世界——毁灭了。”

世界毁灭?

南宫焰一怔,心想:世界毁灭和容夙有什么关系?

她不明白,只是任由容夙抱着,想着施展情念欲阵的赵谨臻都不知道容夙看到了什么,不知道青山能不能。

应该是能的。

只是青山的伤势还没有恢复,也还没有到登天境。

她正默默想着,就见容夙抬眸看向殿门,再收回来时已经恢复到那片黑如墨的状态,也没有了刚才奔来时的绝望和慌乱。

容夙拿手捏紧自己的黑刀,许久压住心里情绪,抬头对南宫焰道:“南宫焰,我们解开生死结吧。”

商玉早在她乘坐云舟回正阳宗的路上就亮起,只是容夙当时把它藏在外衣里,所以亮得不明显。

但南宫焰一定是有看见的。她却什么都没说。

她不说,容夙便也当自己没有看见。

只是——商玉始终是亮了的,不是假装没看见,就如同没有亮过一样的。

南宫焰怔住,反应过来后深深看容夙一眼,回答道:“好。”

容夙就垂眸,正打算解生死结,唇上却一热,是南宫焰凑上来覆住她的唇。

容夙愣住,接着就感觉南宫焰把她推倒在座位上,边吻边压住她,吻完后才微微离了她的唇,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一脸无辜:“看什么?不是要解开生死结?”

容夙:“……”

她心里情绪一滞,最后只道:“你知道解法?”

南宫焰面不改色:“不知道啊。”

“不然你来?”南宫焰眼眸微亮,眼珠滴溜溜转动着,像只偷了鱼干的小猫。

是她很喜欢的那双漂亮有神的眼睛,不是染了鲜血、无一丝神采的眼睛。

容夙看着她的眼睛,情绪微动,伸手按住南宫焰的头,到底是吻了上去,同时手指结印,是解开生死结的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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