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侣……
林鹿抬头看了盛危一眼,或许盛危也察觉到他们周围微妙的氛围,注意到他们手上戴的是情侣手环了吗?
应该是不会的。
盛危心思那么粗糙,一向随意,不怎么在乎其他人,怎么会注意到这一点呢。
林鹿心里这么想着,便说,“感觉这个手环对你来说还是有点小,不然我还是帮你摘下来吧。”
盛危却把手收回来:“不用摘。”
“…嗯?”
盛危将手插进口袋:“不用摘,不觉得小。”
林鹿愣了愣,反应慢了半拍:“噢。”
他没忍住,又多瞄了两眼盛危插进口袋里的手,随后抿了抿唇,扭过头,向四处张望。
盛危注意到他的动作:“你看什么呢?”
“看今天吹的是哪门子的风。”
盛危按住他的肩膀:“走了。”
他们沿着河道一路往下走,两岸火树银花,或许是因为附近是教职工宿舍,还有许多小孩子追逐打闹,几个孩子手里拿着泡泡机,一按开关,五颜六色的泡泡就漂浮在夜空中,被两岸的灯火映出五彩缤纷的彩虹色。
林鹿捋了把头发,仰头看着灯光下的泡沫,殊不知盛危正看着他。
起初他因为上辈子的事,对林鹿抱有不小的偏见和敌意,一心想报复林鹿。
但林鹿身体太过脆弱,又小又珍贵,好像用点力就会破碎掉,所以他不得不时刻关注林鹿的身体,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被动的关心,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随着朝夕相处,他却逐渐发现了林鹿和他一直以为的那个人不一样,对他产生了好奇心。
后来林鹿生病,他心里开始不舒服,他以为他只是被动的去关心,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鹿的身体状况开始牵动他的心神。
他本以为这是一种对朋友的认同,但林鹿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很可爱,想要占为己有,甚至不想林鹿分心给别的事物。
这不是简单的认同或是友情。
先前是因为对这种感情太过陌生,因为不太懂,所以没往那个方向去想,然而听过医生的话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想了解的是林鹿的内心。
林鹿不在家住,家好像就空空荡荡的,所以他特意找了校友会这个日子,过来见他。
果然时隔多日再见,林鹿依旧可爱得让他心跳加快。
他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我,或是不敢直面感情的人,既然明白了自己对林鹿的想法,他自然就是想要把这个人据为己有。
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念头,但他只想坦露感情的场所,能再更正式一点。
只是林鹿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他,盛危得强迫自己分心,才能不草率地把感情诉之于口。
沿着河道一路往下走,他们还碰到了以前教过盛危的老师,老师对盛危印象深刻,居然至今都记得盛危百米跑的成绩。
和老师寒暄了一会儿,他们才继续散步。
“你跑得可真快,”林鹿说,“我百米连12内都没进过。”
盛危没接他的话,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林鹿身体不好,自然跑得不快,他抬了抬下巴:“知道再往下走是什么地方吗?”
“渡口。”林鹿一下就答出来了:“你当我没来过吗?”
“我还以为你上学的时候那么忙,没时间在学校里转呢。”盛危嗓音慵懒。
林鹿:“那倒也不是。”
他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难道盛危今天这样陪着他在校园里散步,是因为觉得他以前没怎么好好看过京大的校园吗?
盛危忽然说:“我倒是忘了,你和柏季言肯定走过这条路。”
林鹿笑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说起来,柏季言这么爱出风头的人,却没来这次校友会,要知道往常柏季言可太喜欢回校做演讲了,跑得最勤的就是他。不过也难怪,他要是敢在这边现身,明天就得上头条,指不定要被追债的人给生吞活剥了,他现在抛头露面都得掂量着点。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支流尽头,视线也骤然开阔,眼前是辽阔明亮的湖泊。附近的渡口上还停泊着几艘小船,雪白的船身和浅色的风帆。
月光倒映入湖泊,在水面上拖出长长的倒影,夜风平静而温柔。
湖的对岸就是琅苑路,一小时一趟,用学生卡就能免费乘船到对岸去。
林鹿他们没带学生卡,便花了两块钱乘船,月光倾泻在露天的甲板上,晚风携来一缕熟悉的桂花香。
盛危问:“你和他也在这里乘过船?”
“没有,”林鹿拨弄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在这里乘船倒是第一次。”
盛危:“哦,我也是。”
林鹿虽然没在这里乘过船,但也听说过这个渡口的故事,因为渡口本来就寓意吉祥,有渡过难关,共渡情关之类的谐音,所以一般京大的学生谈恋爱基本上都要乘一趟船。
所以,有的人比较含蓄,问对方有没有谈过恋爱,就会问对方有没有在这里乘过船,就相当于京大学生秘而不宣的暗号。
没乘过船,就相当于没谈过恋爱。
林鹿诧异了:“你大学没谈过恋爱?没有找女朋友吗?”
“你当年在校队的时候,一打球就有那么多人围观,拉拉队的女孩子长得都很好看,就没有近水楼台?”
“没那个心思。”盛危捕捉到他言语里的意思:“你看过我打球?”
林鹿指尖轻敲栏杆,不想让他太得意:“偶尔见过一两回。”
湖水被推开波浪,流露的星子挂在天幕中,给周围的一切披上一层薄薄的纱雾。
林鹿手臂搭在栏杆上,仰着头看着对岸,晚风轻柔地拂过发梢,惬意而舒适。
到了对岸,从车船上下来后,他们都接到了院长的电话,校友会要持续整整三天,院长给他们安排了酒店,他们都婉拒了。
盛危还收到了余曜的短信,问他在哪里,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盛危简单回了两句,对林鹿说:“过会儿有个聚会,一起来?”
林鹿晃晃手机,说,“不用了,我一会儿有个约。”
·
这么晚了,林鹿会和谁有约?
盛危端着酒杯,捏着口袋里的手环,有些心不在焉。
聚会场所在与新京市隔海相望的一座岛屿。
这里坐落着远近闻名的火山温泉会馆,平时不对外开放。
会馆装修是和式风格,包间宽敞气派,正中摆着一条长桌,众人在两边席地而坐,大多数人都到了,只剩下主角景嘉木还没来。
余曜给盛危斟了一杯酒:“盛哥,在想什么心事呢?连我刚才说话都没听到。”
盛危确实是神思不瞩,漫不经心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你刚说什么了?”
余曜说:“我说你和鹿鹿栽完树去哪儿了?院长教务那帮人找你们半天都没找到。”
“随便转转。”
余曜压低声音:“话说我今天才知道鹿鹿是学霸,贼牛逼的那种,是吧沈修未?”
沈修未也带着袁初洲来了,两人坐的也不远,正头碰着头聊天,听见余曜点名,沈修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确实,后来院长还带记者参观了校史馆,我们也跟过去看了看,发现林鹿好多奖杯,奖状都收录在那里。”
听他们提起林鹿,袁初洲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低下头掩饰住表情。
不过他一贯都是埋着头的,所以也没人发现他的情绪。
余曜垮着脸:“话说鹿鹿怎么不来?我还以为他会和盛哥一块儿来呢?”
盛危:“他有约了。”
余曜一下就来劲了,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忍不住猜测:“大晚上的和谁有约……不会是和对象嗨嗨嗨了吧?”
盛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以为他和你似的?”
这时沈修未那边收到一条短信,是景嘉木发来的:“景哥发消息说快到了。”
余曜吃着水果拼盘,好奇道,“景哥不是两个多小时之前就到机场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沈修未:“说是要去顺道接个人。”
“难道是景哥之前告白的那个……?”余曜一下就回想起来了。
袁初洲见他们聊得起兴,自己融不进去,就小声问沈修未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修未就简单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景嘉木是盛危的舍友,比他们要大一届,家里好像是做电子配件的,反正是个家底殷实的富二代,他为人随和,又擅长人际关系,所以到哪儿都吃得开,后来盛危办了个赛车部,景嘉木人脉广,盛危就把副部长的职位扔给他了。
部里一大半人都是景嘉木拉过来的。
所以景嘉木在部里的威望很高,他一说回国参加校友会,这么多人都为他来接风。
“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余曜高举果汁杯,对着光垂泪感慨:“景哥毕业的时候和喜欢的人告白,结果被婉拒了,景哥伤心之余就远赴国外了。”
袁初洲小声问:“那他喜欢的人是谁呀?”
“不知道。”沈修未说,“景哥只说他一见钟情,其他的倒没有多说…不过景哥眼光很高,他喜欢的人应该挺好看的。”
盛危不以为然地晃晃酒杯,好看又能好看到哪去?
能有林鹿好看吗?
“一会儿不就能见到了吗?”余曜兴冲冲地说:“景哥要去接的人肯定就是她!”
说话间,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门被从外面拉开,盛危随手搁下酒杯,抬起头,看到景嘉木笑着配合旁边的人的步调,从门外走进来。
他的视线随之落到他身旁人的身上,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四目相对。
盛危还没反应过来,余曜就先扯着嗓子嚷嚷开了:“鹿鹿!”
“原来景哥要接的人就是你呀?”
景嘉木和众人打个招呼,脱下外套交给旁边的服务员:“你们认识?那就不用我多做介绍了。”
余曜捣米一样点头:“认识认识,当然认识。”
盛危皱起眉头,景嘉木笑着在他肩膀锤了一拳:“好久不见,我在国外都听说阿罗拉车打了个漂亮的翻车仗,我带人来没提前知会你,也不用这么板着脸吧?”
“不是因为这个。”盛危说。
原来林鹿刚才说的有约,就是赴景嘉木的约?
这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
在他还没从震惊的余震中回过神来,感慨圈子居然这么小的时候,林鹿已经跟着景嘉木在他对面坐下了。
盛危看了眼两人之间隔着的一张桌子的距离,问景嘉木:“…你当年喜欢的人是林鹿?”
景嘉木迷茫:“我没说过吗?”
盛危和景嘉木做了三年室友,比余曜知道的还要多,可以说旁观了景嘉木追人的全过程。
好几次他们篮球打到一半,听说对方在准备竞赛项目,景嘉木连衣服来不及换,就要去帮人家打下手。
景嘉木酒精不耐受,平时部门聚餐,滴酒不沾,啤酒都不喝,毕业那天晚上哭得伤心欲绝,连干了三瓶二锅头,盛危把人拖去洗胃,景嘉木迷迷糊糊在那儿嚷嚷,他才知道景嘉木不是因为毕业哭的,是因为他毕业之前和对方,却得知对方已经有了男朋友,抱着医院的病床哭成个球。
那场面,盛危至今历历在目。
景嘉木家的产业在国外,景嘉木原本一直打算留在国内工作,后来发生这事,第二天醒过来买了机票就毅然决然地出国了。
余曜恍然大悟:“原来鹿鹿就是那个让景哥求而不得,远赴国外继承家业的白月光啊?”
林鹿也偏过脸问:“你出国是因为我?”
“算是吧,”回想起几年前的前尘往事,景嘉木脸红了,“当时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凄凉地,不过后来听说你要接林氏的班,就想着继承家业,说不定门当户对,你还能多看看我呢。”
“碰——”
没等余曜等人起哄,盛危就重重搁下手里的酒杯,一脸冰冷。
“多少年前的事还拿出来说?”
景嘉木沉吟,怅然道:“过了很久吗?我觉得仿佛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沈修未看了眼盛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从盛危的说话里嗅到了一丝攻击性,难道是因为林鹿?
也对,盛危对林鹿的意见可不是一点半点,都把双木给整倒了。
而景嘉木是盛危的舍友,却被林鹿迷得五迷三道的,盛危应该挺有成见的。
他轻咳一声,打圆场:“离毕业确实过了三四年了,景哥和林鹿也应该很久没见了吧?”
此言一出,盛危的表情果然回暖了一些。
然而景嘉木却摇了摇头:“我和鹿鹿毕业之后见过好几次。”
身边的气压骤然降低。
沈修未:“……”
他倒是忘了,林氏有一部分业务是在海外的,经常往国外跑。
为了挽回气氛,沈修未招来了服务员点菜,景嘉木把车钥匙递给服务员:“帮我去后备箱拿两瓶酒,装在木匣子里的……我记得盛危对品酒挺有心得的,特意从当地酒庄带了几瓶葡萄酒,你尝尝味道?”
盛危挑了下眉:“你有这么好心?”
“这是感谢,”景嘉木说:“感谢你那个时候把我扛到医院去。”
盛危说:“我们俩的关系用不着说这个。”
林鹿抬起头,他对医院生病之类的词比较敏感:“医院?”
“咳,”景嘉木不想拿那个时候的糗事说给他听:“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旁边有人开玩笑:“景哥就给盛哥带了礼物没给我们带吗?”
“都带了,哪能少得了你们的,”景嘉木转过头,又在林鹿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鹿鹿,还有你之前一直在找的那位艺术家的画作,下个月会在佳士德拍卖,到时候我拍下来送给你。”
余曜耳朵尖,景嘉木声音再小还是被他听见了,他张大嘴巴:“景哥看不出来啊,你居连鹿鹿喜欢喜欢收集名画都知道,投其所好,可以的!”
沈修未:“……”
余曜啊余曜,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作者有话说:
沈修未:鱼的情商一直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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