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水屋里静了有半分钟。
盛危开口:“又发烧了?”
“没有呀,”林鹿茫然。
盛危:“那你怎么大白天的说胡话?”
林鹿拿起浴袍往浴室走:“…你不去,那我去洗了。”
“洗你的。”盛危说。
水屋里做了干湿分离,洗手间跟浴室是隔开的,推门一进去他才发现浴室居然是半开放式的。
朝向外面的方向,一大片都是玻璃,躺在浴缸里面就能看到外面靛蓝的海水,海浪层层叠叠地冲刷着礁石,在沙滩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林鹿给浴缸里放满热水,躺进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他不知道盛危怎么忽然带他来这里了,要是楼扬他会觉得是特意带他来散心的,但盛危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毕竟他上辈子还挺不干人事的。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仰头靠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包裹着透着凉意的身体,一睁眼就能看到外面的碧海蓝天,紧张的神经此刻都松缓了,身心都得到了短暂的治愈。
不知不觉,他躺在浴缸里都要睡着了。
忽然门被拍了两下,盛危倚在门边道:“你毛巾没拿。”
林鹿说:“你帮我拿进来吧。”
盛危一顿,他原本就是想给他丢门口的。
门被推开,林鹿揉揉眼睛,看到盛危一手抓着浴巾擦着头上的水,光着脚拿着两条干净的毛巾走进来。
盛危应该也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只披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从没扎紧的腰带隐约透出扎实的肌肉线条。
“给你放这里了。”盛危把毛巾丢在旁边的架子上。
林鹿揉揉眼睛,点点头。
盛危见他大半个身子泡在浴缸里,头发都被浸湿了,头顶还堆了一大堆泡沫,远远看上去就像头上扣了个雪堆做的白帽子。
也没多做停留,留下毛巾,拉开门就出去了。
林鹿泡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已经半个小时后了。
水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声响。
林鹿将头发烘得半干,原先是想到卧室里整理一下行李,后来又想到他们走得就很即兴,他也根本没带什么行李,只在整理脏衣服的时候,从口袋里面摸出那两张赠送的跳伞体验票
他左右找了一圈,没在休息室和卧室看到人,才发现盛危站在外面接电话。
水屋虽然从外面看是木质结构,但门窗隔音很好,估计是为了防止外面的海浪声惊扰到客人晚上休息,所以门窗都是用的特殊的隔音材质。
林鹿轻手轻脚推开门。
盛危背对他站在台阶上,背部宽阔,脚下海浪不断冲刷,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身来,对手机那头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林鹿看出他神色难得凝重,就问:“我打扰你了?”
“没有,不是工作上的事,”盛危手插进口袋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鹿拿出那两张票,晃了晃:“去跳伞吗?”
盛危诧异:“你不怕了?”
“我什么时候怕了?”
“在皮划艇上粘着我的是谁?”盛危挑眉,“粘得那么紧,撕都撕不掉。”
“跳伞又不一样,我又不恐高,只是怕水,毕竟我不会游泳,掉到水里面,没办法自救。”林鹿脸红了红,“而且再给我个机会,我会表现得更好。”
“你总是有理。”
盛危拉开门,走回水屋:“心脏不好还能跳伞?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林鹿跟在后面,有理有据:“难道心脏不好就要拒绝刺激性的活动?股票基金风控投资哪个不刺激?再说了,我以前玩过滑翔翼,也没出过什么事。”
盛危嗤笑:“你要是真出了事,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林鹿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先前玩漂流的时候还百般不情愿,感觉体验不错,又惦记上了跳伞。
换做是以前盛危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毕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万一身体撑不住出事了,最后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但想到刚才管家打过来的电话,他还是没能立刻拒绝。
管家说找到了林鹿的诊断书,并且联系到了医生,“诊断书上的情况很详细,医生看完说从心电图和彩超上来看,林先生这种情况属于很严重的,冠脉钙化甚至影响胸腔血管,要是不采用任何治疗措施,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管家痛惜道:“平时看林先生身体不太好,没想到还隐藏着这样的病情……”
盛危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本来应该是高兴的,毕竟这也算善恶有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实在没感受到那种情绪,反而是另一种莫名的烦闷和焦躁。
就像是握在掌心的一缕烟雾,他想尽办法想将他挽留,但握得越紧,它反而消散得越快。
最终盛危还是松了口:“明天吧,等明天你没有改变主意,我们就去。”
傍晚他们点了份酒店套餐,吃了晚餐盛危要用书房开远程会议,林鹿逛了逛水屋便回卧室了。
水屋客厅有一间柜子里面,摆放着常用的生活用品,林鹿还在里面找到了一包烟。
他坐在露台上,耳边听着阵阵的海浪声,点了支烟,抿着烟仰起头。
弥白的薄烟四散开来,入眼是夜幕星辰星垂满天。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处理欧女士的后事?但他之前分明知道欧女士所剩的时日无多了,却还是没多花时间来多陪陪她,又何必等人去世了再装模作样,自我感动?
这种念头时常萦绕在他脑海,尤其是他身体不舒服,心脏难受,闷痛的时候,更是觉得无心无力。
掰掰指头算一算,他剩下来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个事实清晰又沉重,就像一堆雾霾笼罩在他的心头,化不去散不开,不管盛危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但确实能缓解一两分沉闷。
至少在白天漂流的时候,他脑海里确实被清空了。
欣赏够了星空的景色,他才转身回到卧室里。
他到客厅去倒了杯水喝,经过书房看到里面透出灯光,就知道盛危还在忙。
他也没打扰,回到卧室就躺到床上睡觉了。
……
断断续续做了几个不怎么样的梦,林鹿再睁眼,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了。他来到客厅看到盛危居然在做早餐,一个哈欠又被吓回去了:“盛哥,你还会做菜?”
他凑过去观围,盛危起锅烧油,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见林鹿满脸诧异,盛危百忙中瞥他一眼:“许姨没来家里之前,我吃空气的?”
林鹿一想也是,许姨也是最近几年才来的,之前应该都是盛危自己照顾自己。
这么一想,他都有点同情盛危了。
至少他从小到大至少有四五个厨师换着给他做菜,还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饮食搭配。
盛危不往他那个方向看,都知道他又在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要我帮忙吗?”林鹿挽起袖口。
被拒绝得也很干脆:“不用。”
林鹿立马把假惺惺挽起来的袖子重新放下去。
盛危:“去洗漱,然后来吃早餐。”
林鹿乖乖回到卧室洗漱,等他打理好自己,重新回来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热气腾腾早餐。
“看卖相,要不是亲眼看到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叫的套餐呢。”林鹿夸赞道。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夸大。
盛危回应他的还是很简略:“吃你的。”
林鹿拿起小刀将蛋烧切开,里面的蛋黄和黄油一同流下来,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他尝了一口,惊讶发现居然丝毫不比许姨做得差。
有这个手艺去管理盛氏也太可惜了。
填饱了肚子,盛危叫来服务人员清洗厨具和餐具,两人一起往跳伞场地走去。
今天的风比昨天还要再大一点,途径角岩那里能看到许多帆船,浮潜的,还有人在玩摩托艇,音浪特别大,还有人故意比谁溅起的水花最高。
见林鹿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盛危开口:“怎么,你也想去试试?”
“那倒不是。”林鹿拨了拨耳边被吹乱了的头发,指向一个方向:“你看,那是不是海豚?”
盛危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这边海域经常有人在浅滩目击到海豚,没想到被他们碰上了。
“运气不错,”盛危说。
等到那头海豚在海平面上跳跃了几下,随后便扎入海里消失不见了,他们才继续往前走,林鹿说:“我忽然想到库库了。”
盛危觉得他这个思维跳跃还挺大的。
林鹿询问他:“它独自一个在那里应该挺寂寞的,你有没有想过哪天把他接回来?”
“今年应该。”
说话间,林鹿没注意到差点被沙滩上的石砾绊倒,盛危眼疾手快提着他的后襟,拉了他一把。
“谢谢。”
林鹿小脸一仰,抓住他的袖口:“我能抓着你走吗?”
盛危没拨开他的手。
林鹿被盛危拉来场地,但他左看右看都没看到跳伞的直升机,反而看到不少热气球。
林鹿:?
盛危:“先上热气球上试试看,你要是真的站得住,我就带你去跳伞。”
“跳个伞还需要试用期吗?”林鹿皱眉。
他嫌热气球太平缓了,不够刺激。
他转身就要去跳伞的场地,盛危把人拉回来:“先试试,不然怎么知道你合不合适?”
林鹿被他大手牢牢抓着,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腹诽盛危这力气大的就跟老虎一样,咬住猎物就不松口,只得不情不愿跟他踏上热气球。
操作热气球的工作人员是当地土著,五十多岁了,自称热气球旅行者,乘热气球去过三十多个国家,或许和盛危比较有话题,两人也聊得比较投机。
正聊着,盛危忽然发觉林鹿很久没说话了,头一回,看到林鹿坐在小凳子上,他立即打住话头,走过去:“你怎么了……不舒服?”
林鹿听见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小脸惨白惨白的:“…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盛危皱起眉头,扶住他的肩膀:“是不是缺氧了?”
林鹿嘴唇动了不动,又把眼皮垂下来,看着虚弱无力我见犹怜:“…不知道,就是难受。”
他撑着膝盖,似乎想要站起来,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盛危搂住他的腰,收紧手臂,让林鹿脸靠在他怀里。
林鹿一脸难受苍白,柔柔道:“你能不能抱抱我,我有点冷。”
盛危有点见不得他这种表情。
他立即将林鹿抱在怀里,用背帮他挡住冷风,林鹿便将身体重量都靠过去,脸颊埋在他胸前。
盛危一时也顾不得太多,转身想对工作人员说立即降落,林鹿拦住他:“没事…我还能再坚持坚持。”
“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坚持什么?”盛危沉声道。
他正和工作人员交涉完,却见林鹿忽地放开憋住的呼吸:“咳…咳咳咳咳咳咳——憋死我了。”
盛危一顿,林鹿竟然在憋气。
他又在骗人!?
林鹿仰起脸,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我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挺紧张的……”
话还没说完,盛危就抬手把他抛到一边去了。
作者有话说:
盛危:日常被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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