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时的路上。
世界意识已将他和天人王数万年间的交锋过程，用最简短的话语转述给陈升。
如果事实真如其所说那般。
那么，
智人能够从数万年前延续至今，而没有沦为天人养殖场中的畜牧。
以及现如今，面对即将到来的天人王，陈升之所以能拥有短暂的缓冲时间。
都可以说是因为世界意识先前留下的布置。
只是……
陈升无法确定，世界意识所说是否属实。
对方身份不明，目的不明。
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一些虚无缥缈的话。
陈升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
因此，
面对笑着解释的世界意识。
他没有回答。
沉着的目光，始终凝视着世界意识，等待着他进一步解释。
“行。”
世界意识倒也不介意。
他身躯微微直起，似乎是习惯性动作。
紧接着，
自雾气内部注视着陈升的视线中，便带起几分严肃。
“无上之魔。”
“想必你早已经听过这个名字。”
此话一出。
陈升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记忆中的那副画面。
无边无际的星空。
五彩斑斓的黑暗。
以及……那堪比星系大小，以目力根本无视得其全貌的存在。
无上之——
“错。”
思绪尚未彻底流逝。
陈升耳边，世界意识的声音陡然响起。
嗯？
疑惑的目光，随之落在对方身上。
“你似乎是将某个存在，误认为无上之魔。”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
“你……绝对不可能见过无上之魔。”
世界意识似乎猜到陈升内心所想，直接给予否定的答案。
“为何？”
陈升眉头一挑，并没有直接相信对方。
世界意识还说过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依靠是本源之力呢。
这足以说明，
对方所说的话，并非完全正确。
不过，
陈升也只是内心吐槽，没有当面质疑。
具体情况如何，他打算等世界意识讲完，再自行判断。
“我来详细给你说明一下，无上之魔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横跨无数宇宙，立于时间以及空间之上，无限接近于神这一词汇定义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无上之魔是怎么诞生的，在我个人所知最为古老的智慧生命诞生之初，对方便已经存在不知道多少岁月。”
“没有人亲眼见过无上之魔。”
“没有人有资格与其交谈。”
“我对于无上之魔的所有了解，仅限于那些他那些不死不灭，犹如蝗虫般遍布无数宇宙的眷属。”
“对于无上之魔本身的信息，我只知道其以本源之力作为食粮。”
“如天人这般眷属，便是发挥着为其寻找世界，夺取本源之力的作用。”
“而天人，在数不胜数的眷属中，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你凭什么认为，这样的存在有资格面见无上之魔本尊？”
说到这里。
或许是感觉自己所说的概念有些虚。
世界意识沉吟片刻，似在组织语言。
再度开口时，他举了一个例子。
“用你们智人来举例。”
“这就好比，你拥有一个商业帝国。”
“这个帝国之强大，遍布星球上大大小小的所有行业，充斥着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手底下的员工数以亿计。”
“甚至于，你所拥有的财富可以动摇整个星球的经济系统。”
“那么……身为这个商业帝国的缔造者，持有所有股份的唯一话事人。”
“你，会亲自为一名最底层的清洁工面试吗？”
“如果我说，无上之魔的眷属势力，要远比这个帝国大上无数倍呢？”
“你还会觉得，天人有可能见过无上之魔吗？”
话音落下。
陈升沉默着。
他的思维跟随着世界意识的描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在他从未踏足的地方。
在他想象不到的广阔世界里。
诸如天人，或是远比他们更加强的存在宛若蝗虫过境，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摧毁殆尽。
自己所诞生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其中极其微小的一个，犹如细微的尘埃。
即便他个人能力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尘埃之上，更加微小的一分子。
似乎，
名为智人的种族，身为智人的自己。
都逃离不了被风暴吞噬的命运。
陈升不清楚世界意识所述，是否有夸大的嫌疑。
只是就目前而言。
对方是陈升了解星球之外，了解更加广阔世界的唯一途径。
世界意识且说，
他且听。
具体如何，待到日后再亲自考证。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
“现在的你，光是天人王都无力解决。”
“徒留此方世界，只是无意义的陪葬罢了。”
说到这时。
世界意识抬头看向办公室的窗户。
猩红的光芒愈发刺眼。
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被这股颜色彻底浸润。
看到这一幕，
由雾气组成的脸庞，不禁浮现一丝急迫。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今我仅存的力量，只能打开一次空间通道，送你我二人离开这个世界。”
“陈升，我需要你尽快做出决定。”
视线收回。
世界意识严肃地看着陈升，等待着他的回答。
咕嘟咕嘟——
水开了。
蒸汽升腾而起，推动着铁制壶盖接连颤动。
拿起水壶。
往盛放着茶叶的壶中注水，又将其缓缓倒出。
随着水柱缓缓流淌。
直到这时，
陈升才抬眼看向世界意识。
“你说了一大堆。”
“但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闻言。
世界意识先是一愣，而后哑然失笑。
“行吧行吧。”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
在将自己外来者的身份告知陈升后，世界意识似乎也不再“端着”
而是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格。
“真要说起我的身份，还是比较复杂的。”
“我就抛开你听不懂的那一部分吧。”
“可以说我就是你。”
“过去的你。”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升。
“……”
“你要是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我，那你可以死了。”
陈升神情不变，只是凝视着世界意识。
“不不不，当然不是。”
世界意识轻轻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曾经的处境与你一样。”
嗯？
听到这里。
陈升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不错。”
世界意识仿佛看透他内心的想法，缓缓点头。
“我曾经也是某一个世界的天才。”
“当我的世界被无上之魔的眷属毁灭时，我侥幸逃脱，并成功遇到了其他有着相同境遇的人。”
“无上之魔确实是强大，但他根本懒得理会实体宇宙的事情，只需要那些眷属不断供给他世界本源即可。”
“眷属的力量，虽然对于诸多世界而言是碾压性的。”
“但终究会有一些诸如你我这般人得获生机，逃离追杀。”
“我们因为相同的际遇走到一起，想要对抗无上之魔以及祂的眷属。”
“虽然经过无数岁月，我们的成员数量始终在增长。”
“但那些眷属的数量增长得更快。”
“因此，诸如我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成员，便会将自己的分身投入各个实体宇宙中，尝试着挽救那些被无上之魔入侵的世界。”
“就算失败，也要尽可能找到有资格加入我们的天才。”
说着，
世界意识又一次指了指陈升。
“而我在这个世界找到的人，就是你。”
“世界本源之力是一种十分奇妙的能量，他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持有本源之力的人很多，但速度能快到你这份上的，堪称百里挑一。”
“所以，我再一次诚恳地邀请你。”
“随我离开这方世界。”
“将你的愤怒，将你的力量，化为击溃无上之魔以及其眷属的助力。”
“以你的天赋，如果能够拥有更多本源之力的话——”
“好了。”
在世界意识的又一次劝说中。
大概已经知道所需信息的陈升，再次将其出言打断。
他看了眼窗外愈发殷红的天空。
提起水壶。
水流徐徐落下。
将属于世界意识的茶杯推到对方面前。
“你说，你还有能力打开空间通道？”
“不错。”
世界意识点点头。
“那好。”
“帮我打开一个通道。”
“去哪？”
“去世界之核。”
话音一落。
蹭！
世界意识直接从沙发豁然站起。
虽是由雾气组成的人形，却引起一阵摩擦声。
由此可见其动作幅度之大。
“你疯了？！”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就纯当放屁了呗？”
“我的力量早在和天人王对抗的过程中消耗殆尽，如今所剩这一点是用来带你离开的。”
“如果用完了，你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你知不知道？！”
声音回荡在办公室内。
见陈升如此“冥顽不灵”
世界意识心中，也不禁有了火气。
相比先前苦口婆心的劝说。
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十分接近呵斥。
然而，
陈升依旧不为所动。
他只是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缓缓起身。
“于我而言。”
“敌人，只有两种类型。”
“没有把握打赢的，就跑。”
“不跑的。”
“那我就有百分百把握，打死对方。”
陈升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只是在述说着一件既定事实。
但世界意识并非黎武极。
他自觉对于世界，对于宇宙的真相，要远比陈升清楚得多。
自然不相信，
没有本源之力的陈升，会是天人王的对手。
但他注视着陈升的双眼，缓缓张口。
最终，
劝说的话语，最终被他吞了回去。
注视着陈升。
世界意识只感觉自己那份惜才之心，逐渐消散。
遍历无数世界的他，
像陈升这样的人，看过太多太多。
智慧生命唯一的共同性，就是盲目的自大。
居安思危四字。
看似简单，实则鲜有人能做到。
大多数人只会沉浸在侥幸与自大中，直到灾难降临方才追悔莫及。
此时此刻。
在世界意识看来。
陈升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天赋强的人，多的是。
但心性强的人，却鲜有之。
虽然感到惋惜。
但这样的人，
即便加入他们，又能发挥得了多少作用呢？
于是乎。
这一次，
世界意识没有再尝试劝说。
“好。”
他轻轻点头，答应陈升。
毕竟，
智人这个物种，是他眼看着发展起来的。
这个世界，他也照顾了数万年之久，并非毫无感情。
如此一来，
便相当于是陪着陈升，陪着这个世界。
走完这最后一遭。
待到天人王掌控现实。
他，也该离开此处了。
“那么，就出发吧。”
对于世界意识心中所想，陈升并不清楚。
他之所以请求对方打开通道，
不过是因为在世界之核作战，能够减少对于现实世界的破坏罢了。
话音落下。
办公室内的家具，又是一阵细微的颤动。
这颤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迅速恢复平静。
至于陈升以及世界意识的身影。
已然消失不见。
京都上空。
雷光一闪而过。
在即将离开京都时，陈升向下望去。
往日里热闹的城市，如今空空荡荡，毫无生人气息。
黎武极的动作确实足够快。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尽可能地将所有人尽数收入避难所。
由此，
他也少了几分顾忌。
二人一路前行。
短短数秒时间，
他们便已经来到海面上空。
“就这里吧。”
他淡然开口。
“嗯。”
一旁世界意识应道。
对方的声音，亦不复先前的情绪。
似乎对于陈升，对于此方世界。
他已然看淡。
但陈升没有在乎。
随着雾气缓缓化形，于身前散发着力量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
开始调动着，
体内彻底圆满的一千份力量。
……
世界之核。
天人聚集地。
终年环绕于此的迷雾，终于彻底消散。
王座，大殿，门扉。
这一切事物。
早在不久前，便于天人王挥手间灰飞烟灭。
只留苍茫大地上，
数百天人齐齐跪拜，眼中带着热烈与激动的神采。
在他们的前方。
身形高大魁梧的天人王展开双臂，
一道道猩红色的纹路，在他体表勾勒出诡异的图案。
虽无形无质。
但所有天人都能感觉到，
有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正从天人王的身体内散发而出，撼动着他们所在的世界。
天空摇摇欲坠。
大地震颤不休。
仿佛这个世界的寿命，在此刻走到尽头。
放眼望去，
本该一览无余的天空，出现连片的海市蜃楼。
那里高楼林立，钢铁横行。
那并非幻觉。
而是现实的投影。
随着两界彼此融合的进度不断推进。
现实世界的景象，已经触手可及。
“诸位同胞。”
终于，
当特定的时机来临。
天人王转身俯视，宛若神明临世。
他面带微笑，轻声开口。
“你们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