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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番外六

古代名伶娱乐圈卖艺[古穿今] 迎秋辞 7229 2024-04-26 20:30:36

周遭一时寂静,状元郎惊愕地张大了眸子。

就连袁珩也没料到,笑着感慨:“南珠手劲渐长啊。”

说罢,还想去拉他的腕子。萧子昱冷冷避开:“臣可以告退了?”

袁珩做出请便的手势,萧子昱毫不留恋地转身,几个新科进士这时才敢上前,围在状元郎身侧小声安慰。

围观人群让出一条道来,只听袁珩欣然道:“方才那一箭是南珠替孤射的,你们有谁要罚酒,都不要躲。”

进士们纷纷端酒挨罚,气氛这才终于活络了些。

萧子昱寻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拈起盘中樱桃送入口中。远远看去,画鸢早不知道同哪家的小姐混到了一处,两人一道蹲在池边饲喂锦鲤,而袁珩被进士们围着,自然也兴致昂扬。

正午过后,芙蓉园热闹不减。今日四面宫门完全开启,正北是主门,通马车,南面和东面临近芙蓉园,也是人群络绎,唯有西侧窄门毫不起眼,守卫稀松。

那边设有祠堂,前几年袁珩带他去抄经祈福,曾仔细介绍过每一段路,每一个关卡。出宫之后便是桃园,春汛时有溪水流过,沿着河路一直往下走,就能走到村子里。

没想到那可能成为他逃命的绝佳通道。

风渐渐凉下来,只靠一件单薄的袍子有些扛不住了。萧子昱没想过逃出去后要怎么办,只在衣服里塞了几件轻巧的细软,他可以一路南下,回到蜀国,想办法联系上师兄他们。

袁珩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玩乐,寻遍四周不见人影。萧子昱轻巧起身,绕过人群喧嚣,顺着小路往西门走去。

这边果然人迹稀少,竟是一个守卫也没有,大概是跑去芙蓉园看热闹了。

萧子昱戴上幂蓠遮住面孔,轻而易举出了宫门。

桃园暗香浮动,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清溪潺潺,流水中夹带着花瓣,反射着粼粼日光。

竟然就这么逃出来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萧子昱行至溪边,忽然发现有一人立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玄衣,大约是在看水中桃花,只有一个背影,萧子昱就可以瞬间断定,那人分明就是在宴会上消失的袁珩。

他出逃之意分明是即兴而起,袁珩怎能推算的出?萧子昱顾不上想那么多,当即放轻脚步,施展轻功,一碰一的情况下,他虽然没有把握比过袁珩,但全身而退应是不难。

没想到袁珩竟然是早有察觉,在他转身的瞬间竟也腾空而起。萧子昱躲闪不及,阵脚大乱,匆忙间只能折下一杆桃枝当作武器。

袁珩亦是赤手空拳,只截他去路,丝毫没有回击的意思。不过三四个回合下来,萧子昱已感到内里空虚,胸口像是被重锤击打,每喘息一口都疼得厉害。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像一只重伤的鹤,从半空中挣扎着坠向地面。

袁珩终于出手,掐腰托背将人稳稳抱住。萧子昱拼命挣扎起来,手中桃枝捅向袁珩面门,花瓣落了两人一身。

袁珩只分出两根手指便牢牢夹住:“这是给我还礼?”

萧子昱浑身痛麻,脸色铁青,手中树枝让人抢了去。袁珩看他无力反抗,竟是拈下一朵花来,插在了他的鬓角。

太子嘴角勾起,愉悦的外表下声音却是冷的,丝毫没有饮酒后应该有的迟滞:“南珠这是想去哪儿?”

袁珩五官冷峻,没有表情时就显得严肃,真正沉下脸来颇有几分阴郁。萧子昱丝毫不惧,反问道:“殿下明明和状元郎相谈甚欢,又为何突然跑出来?”

没想到此话一出,袁珩冷肃的神情竟消融了不少,唇边笑容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你拖着这副残破的身子,身无分文就想跑,就不怕死在前往蜀国的半路上?”

萧子昱闭上眼睛:“你可以杀了我。”

袁珩当真扼住他的颈子,血脉汩汩跳动,在掌心的力道下不值一提。

樱桃宴上打个照面的功夫,他就看出了萧子昱的心不在焉,往常他在大庭广众下调笑他,萧子昱向来是不理的。今天不知为何,承了情,还生了气,珊瑚树倒地碎裂的一瞬,就连袁珩都有些惊讶。

他敏锐地察觉出那点异常,视线便一直追随着他,萧子昱在偏亭里坐了一个时辰,他便也在旁边的竹林中站了那么久。

果真看到萧子昱从西门出来的那刻,袁珩首先是暴怒,就像被人抢了心爱之物,没有理由,怒火亦无法克制。

他不会让萧子昱离开,不管用什么方法。

前后一错神的功夫,手掌下就失了力道。不过转瞬,萧子昱的脸色便泛起红晕,连眉头都有些痛苦地拧了起来。

袁珩赶紧放开他,眼底显出一闪而过的慌乱。萧子昱猛烈呛咳起来,伏在他怀中无法动弹。

袁珩按着他的后心,等人渐渐平复下来,才说道:“我们有多久没来西门看桃花了?”

分明去年才看过。萧子昱眸中含着水,已经无力回答。

只是那之后不久,他便拔剑刺伤了袁珩,两人的关系直转而下坠入冰点。

想到这,萧子昱的心念微微一动,或许他还可以再赌一次。

他乖顺地依偎在袁珩怀中,鬓带残花,眸底还泛着微红,尽显破碎姿态。萧子昱小声道:“我们在外面多看一会儿,好吗?”

这一年来,他不曾有片刻时间放软,就算在床上被弄到尽兴,也是咬死牙关绝不求饶。袁珩已经不记得他上次对自己软声软语是什么时候了,鬼使神差道:“好。”

他们寻了处避风的地方,萧子昱将手探入怀中,抓碎了事先准备好的纸包。

他身上细软不多,这迷/药便是其中一样。那是他从南蜀带来的,虽然没有什么毒性,却可让人短时间内失去神智,他本想留作防身,没想到竟要拿来冒险。

袁珩似是没察觉丝毫一样,用力箍着怀中的人。

风渐渐大了,无数花瓣簌簌飘落,一时间粉雪如云。

袁珩将衣襟拉开,把人围在自己身前,低头轻吻了萧子昱的嘴唇。

不同于往常的恹恹不理,萧子昱竟微微将唇瓣张开了一条缝,引着他探了进去。

袁珩被勾得眼底发红,舌尖扫过齿列,舐得人软了身子,萧子昱迷蒙中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

没想到沾满迷药的手掌还没有探出,便被袁珩一把握住,大手紧紧掐着他的腕子,动作却没停,激烈纠缠间溢出几个字来:“南珠,你还不老实。”

萧子昱浑身一僵,身上的血液都好像凉了大半,袁珩却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同他十指相扣,惩罚性地咬了他的嘴唇。

袁珩的欲望好像永远无法被满足,萧子昱逐渐招架不住,缺氧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他无法借力,只能死死扣住袁珩的掌心,却感觉那手掌强硬地抽离而去。

萧子昱呜咽了一声,即将晕厥之前终于被放开,然而不等他深喘一口气,就发觉那只方才同他交握,沾满了迷/药的手掌,重重捂在了他的口鼻上。

对于空气的渴望突破了极限,他只能深深呼吸,接近着便沉入了带有龙涎冷香的黑甜梦境中。

再醒来时已近半夜,萧子昱自黑暗中睁开眼睛,惊觉自己的手腕脚腕都被什么缚在了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型难堪地躺着。

床铺是熟悉的,他不知何时回到了东宫,伺候的下人却不见了,只有一盏宫灯伶仃亮着,映向他惊愕的眸子。

萧子昱奋力挣扎起来,很快把自己折腾得没了力气,他半是愤怒半是羞恼,索性喊道:“袁珩!”

“袁长风!”

刚叫了两嗓子,殿门就被推开了。袁珩已经换了更轻便的衣服,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

萧子昱愤恨瞪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话是不是应该我来问你?”袁珩将碗放在桌上,在萧子昱床边坐下,“一而再,再而三谋害太子,这可是死罪。”

萧子昱:“我说了你尽管杀死我!”

“那不是可惜了。”袁珩转头看向桌边,萧子昱这才发现自己打包的细软都被他摸了出来,在桌面上依次摊开。

几块碎银子,在馆娃宫时戴过的首饰,从樱桃宴上摸来的半个饼……零零碎碎,像是储食的仓鼠,被人掀开了藏宝之地。

萧子昱觉得羞耻,却又阻止不得,袁珩用手指在一堆零碎中拨弄着,半晌“嗯”了一声:“你还带着这个?”

那是一柄玉簪,他第一次以教习公子的身份进入东宫,袁珩送给他的。萧子昱走时匆忙,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将这柄簪子也揣上了。

此刻被当事人发现,他竭力维持着镇定:“不过是能换钱的物件……”

“是吗?”袁珩将簪子拈起来,在他脸上拍了拍:“那你打算把他换几钱?”

“几分真心换几钱,”萧子昱狠绝道,“现在大概一文不值。”

袁珩的表情登时冷了下去。他知道萧子昱像那不喜人的猫咪,多半时间都是疏冷淡漠的,不会撒娇,也极少伸出爪子挠人,到了这般地步,估计是气急上头。

他不顾人反对,将手探进了单薄的里衣,不知道捻动了什么地方,萧子昱浑身一僵,手脚将绳子扥得绷紧。

袁珩还抓着刚才的问题:“这次能换几钱?”

萧子昱紧紧闭上嘴巴,扭过头去,再不肯吭声。

他们之间向来是袁珩主导,除了头几次将他弄疼过,太子殿下很快就摸清了怎么快速让他得趣。

等那手再放开时,萧子昱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手腕处有刺痛传来,应该是磨破了,却很快被汹涌快意冲淡。他小口喘息着,紧咬牙关,生怕一不小心发出让人难堪的声音。

隔着衣服,他能看出袁珩估计也不好受,这么有耐心作弄他,大概是料到他会服软。

萧子昱在台上可以演得千柔百媚,骨子里却十分硬冷。让人激起叛逆心思,便更不肯就范。

浑浑噩噩抵抗间,忽然感觉身下一凉,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意识到袁珩竟是将那簪子……

那簪子是玉质的,含起来带着温凉,袁珩的手腕开始动作,萧子昱终于克制不住地哭吟出声,半是难受,但更多的是羞耻:“袁,袁珩!”

他说不出放浪话,极限也就是喊袁珩的名字。

袁珩显出他睚眦必报的一面来,语气调笑道:“我看你喜欢得紧,怎么说这簪子不值钱?”

萧子昱崩溃道:“拿出去!”

“喜欢吗?”袁珩不肯放过他。

萧子昱将脸深埋进被子里,无可奈何地哭了出来。

袁珩也只是动作一顿,硬是用簪子逼了他一次,转而去解他手脚上的绳结。

萧子昱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任凭袁珩将自己搂进怀里,贴在了他火热的胸膛上。

袁珩一手抱着他,单手宽衣,权当他服了软:“不过是一点迷/药,你要是多说一句好话,我兴许就不追究了。”

萧子昱意志昏沉,袁珩这个姿势相当于将他牢牢困在了身下,手肘压着肩头,不给他丝毫挣扎的空间。

他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却又好像死死抓着一线清明,体内最软韧的地方被强硬抚平,他在黑暗中大张着眼睛,瞳孔被泪水洗刷得清透。

“我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他轻声道。

这个残破不堪的句子很快被其他声音遮盖过去,袁珩咬住他的锁骨,像是要打下什么标记,喉咙里发出兽一般的低沉吼声。

.

第二日休沐,东宫无人打扰。

殿里关着窗,阳光透过木棂照射进来,萧子昱睁开了眼睛。

仲春的清晨空气中泛着凉意,让人格外眷恋被窝。他浑身上下像被人拆过一遍,酸痛滋味难以言喻。

袁珩就枕在旁边,头向他这侧斜着,睡梦中依然牢牢把人箍在怀里,衣服被他攥了一夜,已经皱得没法看了。

逃命也是要看士气的,一而再不成,那气就散了大半。萧子昱实在没能耐折腾,仰头静静看着身边的人,只觉得那阳光投射出来的影子分外熟悉。

当初萧子昱在馆娃宫教习,袁珩常偷偷来瞧他,不声不响站在窗边,自以为掩饰得非常好。殊不知那窗花是镂空的,在外面看不真切,从里面看出去却一清二楚。

那段时间舞伶们练得特别卖力,总以为袁珩看中了哪个姐姐妹妹,能位迁东宫。

后来萧子昱戳破,那厮还绝口不承认,抵赖不掉就说自己只是路过,让教习公子不要多想。

两人闹腾一通,都没了力气,就这样静静躺着,面对面看向彼此。

思绪被低沉沙哑的一声打断,袁珩醒了过来:“看什么呢?”

萧子昱跟他无话可说,轻轻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袁珩竟然没有多做为难,支起身子穿好衣服,兀自下了床。

萧子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感觉他将什么放在了枕边,等人走后睁眼一瞧,竟然是那柄玉簪!

他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将这簪子就地攫断。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又给了袁珩作弄他理由,万一再给他用些更离奇的东西,只能硬生生忍下,事后将簪子扔进了箱底。

可没想到,之后一连几天袁珩都没出现过,连早朝都不用他去了。

尚书虽然是个虚职,但好歹能顶着这个名头出去透透气。可这天萧子昱起床后,发现画鸢不见了,东宫里伺候的人全换了新的,他刚要出宫,就有两个侍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将他劝了回去。

萧子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于他企图逃跑一事,袁珩还是有相当大的不满,这分明是将他软禁在了东宫里。

那之后他一日赛过一日沉静,每天睡醒就抄经,不然就望着宫外发呆。新来的宫女不如画鸢活泼,也极少说话,东宫的时间好像完全凝固了,在整个春天里独自走向死寂。

立夏的那天,袁珩风尘仆仆地回来,萧子昱这才知道,他这段时间竟是出宫巡游去了,还带回了一堆方士。

袁珩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开始找人给萧子昱瞧病。

不是像之前那样找御医来看,而是搜罗各处偏方,任人唯贤,只要有本事都可入宫。

宫外开始盛传太子同王君伉俪情深,大家都想进宫碰碰运气,毕竟要是医好了王君,那可是一飞冲天的待遇。

但这样也导致进宫的人鱼目混珠。

曾有一瞎子声称擅长摸骨疗法,探病时一双干枯瘦长的手指从手腕一路摸到王君的肩膀,手法怪异,并且逐渐不老实起来。

萧子昱皱眉闪躲的一幕恰好被进门的袁珩看见,这才查出那瞎子本来就是装模作样,见到王君后竟起了贼心,借着瞧病的名头趁机揩油水,被暴怒的太子殿下生挖了眼睛,成了名副其实的真瞎子。

行刑的那天,袁珩把萧子昱也带去了牢里。那假瞎子大概以为还有转圜之机,急忙表忠心,再三保证可以医好王君的病。

在那一声声求饶和保证里,袁珩命人将假瞎子放了出来,然后在他希冀的眼光中,毫不犹豫拔剑划瞎了他的双眼。

血水四溅的那刻,萧子昱忍不住偏开头去,耳边炸起撕心裂肺的惨叫,假瞎子被人毒打一顿后直接丢出了宫。

经受过这番遭遇,想来也是活不长了。

看到他瑟瑟的样子,袁珩竟像是见了什么稀罕事,用握剑的手拈住人的手腕:“南珠刺客都当得,怎么一点小小的血腥却看不了?”

他们姿态亲昵,言语暧昧,萧子昱只觉得遍体生凉,连手指都悄然攥紧。

果然,袁珩下一句就说道:“妄图对王君不利的人就是这番下场……”

“你自己也是一样的。”

自那之后,宫里对大夫的审查严格起来。见王君前要通过太医院的轮番考核,有真才实学的才能放行。但萧子昱还是对看病越来越抗拒,之后每一次都要袁珩陪同……或者说禁锢着,不费上一番功夫看不成。

“冲龄小儿都知道良药苦口,你这么大年纪还不懂道理不成?”又一次拒绝吃药后,袁珩在东宫发了火。

彼时萧子昱刚发作过一回,蛊虫喝不到花蜜,愈发在身体里兴风作浪,疼得他差点打滚。袁珩病急乱投医,拿药灌他,苦辣滋味让人红了眼眶,看着桌上的药碗仿佛什么洪水猛兽。

“有那么难喝吗?”袁珩皱眉端起药碗尝了一口,果然是难喝,但他坚持道:“不过如此,咽下去就好了。”

萧子昱还要躲,袁珩耐心耗尽,拿出最后的筹码:“你喝完药我带你出宫去逛逛。”

萧子昱在东宫被软禁了两个月,对外面的渴望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仍是蔫蔫的。袁珩没有办法,一口气将那药水喝了大半,忍着冲鼻的苦味,不由分说捏开萧子昱的两腮,硬是渡了进去。

旁边伺候的宫女不敢抬头,埋着头递来帕子。袁珩顾不上接,直接将剩下的喝完再给人喂过去才作罢。

萧子昱呛咳得厉害,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流水,十足的可怜。袁珩拿起手帕帮他清理,看人脱力倒在自己怀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明明看到萧子昱这样痛苦,他应该高兴才对。留下萧子昱一条命,不就是想看他狼狈的样子吗?

为什么心脏会紧紧绞着,恨不能替他喝药……代他受苦。

这个念头出来之后,袁珩悚然一惊,甚至下意识想将人推开。手触碰到萧子昱肩头的时候却又改变了主意,将他更紧地抱住了。

当天袁珩还是兑现了承诺,果真带萧子昱出宫了一趟。

萧子昱还在馆娃宫的那段日子,他们表面君臣,其实私下早就厮混到一起。宫里人多眼杂,袁珩便总是趁着天气清朗的时候带萧子昱出宫,去山里看月亮和萤火虫。

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看过了。

立夏之后,晚上的风也不会很凉。萧子昱被袁珩揽在怀中,定定看着远方明月出神。

那苦药灌下去大概有几分作用,蛊虫没再发作,身上难得轻快了一些。但萧子昱知道,即使袁珩找来这些巫医神汉,也比不得蜀地传承已久的蛊术,他要治的不是病,而是虫。

但他并没有打算把事情真相告诉袁珩,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大概也撑不住多少日子了。比起痛苦地苟活下去,他更愿意一了百了。

萧子昱将视线从远方收回来,看向袁珩的侧脸。他也是这两年才完全褪去少年人的稚气,脸部开始有了棱角分明的轮廓,只是平时总做出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让人不敢盯着细瞧。

似乎是因为萧子昱喝了药,并且情况有所好转,他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还有心思开玩笑:“萧子昱,孤教给你的星宿你可还认得?”

萧子昱半阖着眼睛,懒得回答,袁珩也不作怪,自问自答依次念出了所有星宿的名字,念到最后,怀中的人早已沉沉睡去。

没想到自那天之后,萧子昱的情况急转直下。就算没人看守,他也出不了宫门了,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蛊虫开始蚕食心肺,他吃不进任何东西,严重的时候还会呕血。

有好几次,萧子昱都觉得自己大概是要丧命了,但袁珩仍不肯放弃。让他不禁思索,袁珩到底是有多恨,才要吊着他的命,看他受苦。

昏昏沉沉又是一日,宫里突然来了个奇怪的和尚。

这和尚不像之前那几位大仙一样仙风道骨,反而朴实得很。一双快磨掉底的草鞋,一只破布包,除了剃着光头,身上找不出什么有禅缘的东西来。

他说自己法号渡归,取的意向宏大,“渡尽苦厄,方可归矣”,人却不像胸怀鸿鹄的样子,仿佛和街上的药贩走卒无异。

然而他为萧子昱诊病时,只用两指探过脉搏,便问道:“王君可知道兰花盖?”

萧子昱悚然,全身汗毛都仿佛竖了起来,好像什么最深层的秘密被人窥探。他来不及掩饰,表情的变化在袁珩眼底犹如明火执仗。

太子殿下直接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力,对渡归道:“那是什么?”

“是虫。”渡归的声音不大,但很确定。他伸手比量了一下:“大概这般大小,通体雪白,背负纹理,靠吸人心血为食,除非按月服用特定的花蜜,否则无药可医。”

“花蜜?”袁珩的神情显然不解,最近一年来萧子昱的吃食都被严加控制,绝不会吃到乱七八糟的东西,又何来花蜜一说。

渡归早从脉息中探了出来,摇头道:“这只兰花盖断食一年有余了,所以最近才会频繁异动,若不能及时补给,怕是要掏空心血。”

袁珩顾不得天子形象,霍然站了起来:“那花蜜要从何处取得?”

渡归叹气道:“贫僧也只是在蜀地云游时偶有听闻,据说那供养蛊虫的兰花只有蜀国大巫才能培养,想来是世间罕见。”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身体里是什么东西!”袁珩猛地看向萧子昱,目光如剑,不知道想将谁千刀万剐。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终于冒了出来,“这什么虫子,是蜀王逼你的!”

萧子昱闭了闭眼睛:“有什么分别吗?太子殿下。”

“你知道或不知道兰花盖,都不会改变他的结局。我早说过,要是我非要走,你是留不住的。”

“放肆!”袁珩怒喝打断他,整张脸因为暴怒而扭曲,“我若今日伐蜀,生擒了那蜀王,你说这兰花盖有没有破解之法?”

萧子昱终于色变,不等说话,急火攻心剧烈咳嗽起来。渡归终于开口,为难道:“贫僧或许有一方法,但……”

“但说无妨!”袁珩沉声道。

渡归望向床上的人,尽量小声:“此事关乎龙体,贫僧……”

他们出去说了什么,萧子昱不知道。只是那之后,袁珩忽然消停了不少,没再逼他喝那些苦得要命的汤药。

大约一周后,袁珩再次来到东宫,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短短几天的功夫,人也瘦了一圈。

在萧子昱的印象里,他好像一直都是副威风凛然的样子。初见时袁珩不过十八岁,已经玄衣金冕,坐在高台上会见各方来使,举手投足间尽是帝王之姿。

就算是后来被他用软剑刺伤,落下马来,双目依旧肃杀炯然,除愤怒外更多的是无法磋磨的生命力。

这些天发生了什么,萧子昱不禁疑惑,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袁珩已经行至近前,将一只药盒拍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隔着厚实的木盒子,都可以闻到药物腥辣的味道。

萧子昱微微敛起眉目,只见袁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铜钱大小的药丸,通体漆黑,竟隐隐泛着血腥味儿。

他下意识抿紧了唇缝:“这是何物?”

“自然是拔除兰花盖的东西。”袁珩说道。

萧子昱本就不喜荤腥,但是闻到味道都要呕出来了,扭开头道:“我不吃。”

单薄的反抗在袁珩那里向来没有效用,果然,他沉下脸色:“别逼我灌你。”

有了上一次的喝药经历,萧子昱还是在那眼神中屈服了。他皱起眉头,将药丸囫囵吞掉,刚咀嚼两下,便察觉那腥味中竟然夹杂着几分熟悉的香气,只是味道太淡,不等他分辨就消散了。

萧子昱忍着舌尖苦涩喝水送服,吞下去的那刻平白涌起了强烈的恶心。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作势要呕,袁珩已经大步上前揪住他的后颈,极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

酸甜的滋味逐渐化开,那是一颗甘草糖。

这种糖是由一种只在冰原上生长的甘草制成,蜀地是没有的。生活在雪线附近的鞑挞族每年朝圣时都会进贡很多,在北梁倒不是什么稀奇玩意。

萧子昱第一次吃到便是和袁珩一同面见鞑挞族来使的时候。

当时碍着王君的颜面,只矜持地吃了一小块。整场筵席下来眼神却总要有意无意飘过去,这个微小的细节被袁珩捕捉到,从此东宫里的甘草糖就没有断过。

此刻萧子昱含着糖果,咂摸出了一些旧时滋味。袁珩依旧死死盯着他,像是怕他服药后会出现什么异状。

那药虽然难吃,但服用下去却并不难受。

甘草糖在嘴里化成薄薄的一片,萧子昱脸皮泛红,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猛地看向袁珩,眸子里尽是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萧子昱:你给我吃春……

袁珩:副作用,这锅我不背。

(但可以帮忙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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