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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古代名伶娱乐圈卖艺[古穿今] 迎秋辞 6174 2024-04-26 20:30:36

九月初,云京天气开始转凉,萧子昱正式进组拍戏。

取景地在附近的村镇里,环境不算好,但胜在天高气远,住起来十分舒服。

开机宴上来了很多粉丝,扛着长枪短跑,揣着礼物和手写信,看到萧子昱出来登时尖叫着一拥而上。

罗力不算瘦弱的身躯一下就被挤飞了,游泳似的划回来,扯着嗓子维持秩序:“萧哥,走这边!”

两人上个班如同打仗,好不容易上了保姆车,空气骤然安静下来。萧子昱收了厚厚一沓信件,第一次感受到流量的威力。

“萧哥,你是真的红了,”罗力喘着粗气道,“看那小姑娘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还不知在片场蹲了多久呢。”

萧子昱有些不适应:“好多摄像机。”

“那些是你的站姐,”罗力解释道,“放心,大站子都是公司对接过的,她们有数,不会乱拍。”

《青玉案》杀青后,萧子昱有段时间没接触剧本了,这次的角色是个配角,片名叫《喑哑》。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风光摄影师,来山区采风的过程中,无意发现村子里相当一部分妇女竟然并不是本地人,而是被从别的地方贩卖来的。

她们有的精神失常,被关在家里,有的早就麻木,被迫扎根于这片罪恶的土壤,还有的三番五次出逃,被打断了手脚,每天靠着残羹冷炙延续生命。

摄影师在采风过程中偷偷与这些女性接触,收集证据,惊觉拐卖风气蔚然的背后竟然离不开当地政府部门的沆瀣一气。所以她们报警无门,求助无处,即使曾经有着不错的家世和像样的文凭,照样也逃不出这片不足几百口人的小村庄。

而萧子昱所饰演的小哑巴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几十年前被拐进大山的女人。

她被拐来时不到十六岁,这些年断断续续生下六个孩子,后来因为精神受创,声带喑哑,吐不出任何字句。

小哑巴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收到母亲的影响,他从小就不开口说话。人贩子父亲不肯花钱去养一个残疾的孩子,全靠母亲节省着口粮,一点点把他养大成人。

小哑巴在村子里经常被人欺负,甚至是年纪比他小的幼童,学着大人那样朝他丢石子、吐口水,说他妈是个精神病。

摄影师第一次见到小哑巴的时候,他被人推倒了泥潭里。清瘦的孩子浑身沾满脏污,长发凌乱无人帮忙收拾,活像一只脏兮兮的小兽,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流露出的也不是愤怒,而是困惑。

摄影师用镜头把这一幕记录了下来,后来收录到他的影集里:见到小哑巴的第一面,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宽恕。

他将小哑巴接到自己临时租来的院子里,帮他洗了澡,还拿了东西给他吃,然后发现这个孩子好像不会说话。

摄影师在日记里写道:他不是残疾,而是拒绝同山里的人沟通。我给他念泰戈尔的《飞鸟集》,第二天他带我去了他家的院子,那个滋生罪恶的温床。

在这里他见到了小哑巴神智失常的母亲,明白了拐卖村长久以来的风气,摄影师妄图回到镇上报警,却遭到了当地派出所的嬉笑:人家夫妻被窝里的事,要你一个外地人来管。

摄影师不放弃,自己深入村庄调查。他几乎天天都和小哑巴见面,直到终于有一天,被村子里的男人发现端倪。

他们拿着锄头,铁锹和棍棒,堵在了摄影师的家门口。

摄影师拼死保护着设备,却很快被逼入绝境,铁锹当头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小哑巴不知道从那里冲了出来……

咚!

铁锹沾了血,小哑巴直挺挺摔在了地上。这些天他被摄影师收拾得很干净,此刻鲜血从脑后不断蔓延,他又变成了两人初次见面时那副乱糟糟的模样。

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摄影师,依旧是困惑的,茫然的,在一片血色和泥浆中干净澄澈。最终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音节,直到眼神渐渐凝固。

据导演所说,之所以选择萧子昱,就是因为他一双眼睛灵动传神,仿佛能宽恕一切。演员在银幕上说话,永远靠的是演技,而不是台词。

开机宴结束后,立刻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拍摄进程。

袁珩说得没错,同样是拍戏,电影和电视剧有着很大的不同。胶片镜头下,场景和人物都多了一层质感,再细微的表情变化扩大到幕布上都可能明显得像一场雪崩。

头几天拍戏不算顺利,萧子昱知道症结所在,却不知如何开解。收工后天色暗下来,大家都回去休息了,他沿着巷子慢慢走,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保姆车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不等他上车,口袋中手机轻响,袁珩打了过来。

一接通,就看到袁珩坐在灯火辉煌的会议室里,应该是刚散会,眉心攒着:“萧南珠,你掉泥坑里了?”

小哑巴的妆造从来都是脏兮兮的,萧子昱自从演了这个角色,身上的衣服就没有干净过,向来白皙的脸颊也蒙着一层灰,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有点可怜。

今天NG了好几次,心中沮丧不是假的。但萧子昱不擅长宣泄,张了张嘴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成了小哑巴。

拍戏过程中遇到这种情况很常见,甚至很多老牌艺术家仍然被瓶颈期困扰。袁珩没有过多安慰,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萧子昱回到房车,洗漱卸妆后爬上简易小床,抱着剧本继续琢磨。

剧组还没收工,晚上有夜戏要拍。九点多的时候外面传来骚动,罗力出去看了眼:“好像有人在请奶茶,萧哥你喝吗?”

萧子昱蔫蔫的,奶茶也没了胃口:“不用给我拿。”

罗力闻言出去觅食了,半晌保姆车身晃了晃,车门被人拉开,一个巨大的黑影窜了进来。

从电话接通那刻,袁珩就在不放心。虽然知道是正常情况,演员都会有或长或短的低谷期,但萧子昱失落的表情还是刺得他心尖一阵酸一阵疼。

会议还有二场要开,一结束,他让齐淮点了奶茶送到剧组,自己驱车赶到,领奶茶的人堆里却没有萧子昱的影子。

他转身上保姆车,果然看到人缩在角落里,一头长发蔫蔫的,发梢处打了结,也没心情打理。

袁珩一手把保姆车门上锁,走向尚带惊愕的那人,毫不客气坐在那巴掌大小的床上,挤得床架吱呀一声。他伸手将萧子昱揽在怀里,将奶茶戳上吸管递过去,没提剧本:“唯一一杯芋泥麻薯爆爆珠的。”

奶茶很大一杯,沉甸甸的像一碗粥,萧子昱没吃晚饭,终于被香味吸引,咬住吸管喝了几口。

“今天拍的哪一场戏?”袁珩问道。

“小哑巴带摄影师去找线索那段,”萧子昱咬着吸管,声音闷闷的。

电视剧一天能走十几页剧本,电影可能就磨几个镜头,反复雕琢的压力更大,萧子昱不会轻言放弃,但多少还是有些挫败,重重叹了口气。

“电影切忌表演痕迹太重,”袁珩将他揽在怀里,慢慢说道,“特别是你的角色没有台词,神态和情绪就尤为重要。

拍电影不是登台场,你不需要和观众互动,你要自己先进入故事,然后将观众也带进来。”

萧子昱道理都懂:“我有代入小哑巴。”

“不仅要代入人物,还要代入当时的环境,”袁珩说道,“思考小哑巴明明不是残疾,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在面临着痛苦……有了逻辑,后续中他将摄影师带到家里才不会显得突兀。”

两个人抱在一起磨完一页剧本,奶茶喝掉大半,萧子昱撑了,不怎么端庄地打出个饱嗝。

他有些羞赧,埋怨道:“每次和你在一起,我的形象就没了。”

袁珩将奶茶接过来吸了几口,还是不喜欢这种甜滋滋的玩意,“没事,别人看不到。”

“你等会儿开车回去吗?”萧子昱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有些困倦。

“这就盼着我走了?”袁珩气得想捏他鼻子。开车两小时过来,用完就丢,还丢得理直气壮。

心里虽不甘,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强硬:“已经十二点了,开车回去属于疲劳驾驶。”

萧子昱果然不忍心,翻身上床:“那只能劳烦袁先生在这里挤一挤。”

保姆车上的床不到一米二,肯定塞不下两个大男人,袁珩掀被躺进去,将人拽下来趴在自己身上。

这姿势舒服,却不怎么雅观,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皮肤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擦,气息勾缠间逐渐火热。

关灯后两人谁都没吭声,但砰砰的心跳连在一起,谁都没有睡着。

捱了半晌,袁珩率先动作,大手贴上萧子昱的侧腰,烫得人打了个惊颤。

萧子昱亦是难耐,按住腰间手掌,勉强保留了几分理智:“别弄脏我的车。”

保姆车还挺宝贝,袁珩抱着人翻身下床,径直伸手拉开了车门。

萧子昱双手揽着他的脖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声急促道:“袁珩!”

外面万籁俱寂,几间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静悄悄的。萧子昱屏住呼吸,任由袁珩抱着自己轻巧跳下保姆车,走向了不远处的揽胜。

“我的车不怕脏。”袁珩贴在他耳边道。

这是铁了心要吃到嘴,萧子昱偏开头,颈侧激起一片战栗。

眼看动之以情没用,萧子昱搬出约法三章:“我们……上辈子说好的。”

前世太子殿下逼着王君在轿子里来过一次,结果动作太大把轿腿弄塌了。那次给王君留下了极大的心里阴影,以至于三天食欲不振外加七天的性冷淡,简单来说就是不行了。

那时把袁珩也吓了一跳,向来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同意了约法三章,不可以在户外,不可以在轿子里,马背上也不行。

这都快过去几百年了,袁珩把人放进揽胜后座,装失忆道:“车轮子总不会掉。”

第二天一早,萧子昱在保姆车中醒来,外面传来复工的人声,他有些心虚,推了推面前的胸膛。

袁珩纹丝不动,手臂捞住他的腰:“你上午没戏份,再睡会。”

萧子昱挣脱着起来,坚决不让红颜祸水扰乱圣心:“我要去找副导讲戏。”

袁珩跟着坐起,从背后环抱住他:“昨晚讲得不够明确吗?”

明不明确不知道,讲到床上了是真的,萧子昱放任自己依赖一分钟那个怀抱,不知道在跟谁赌气:“你别来找我,扰乱我状态。”

“那杀青之后我们好好庆祝,”袁珩含了下他的耳垂。

要不说温柔乡困死人,萧子昱叹了口气。

由奢入俭难,先前拍《枫林晚》的时候,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觉得有什么。自从表达了心意,尝过了禁忌,恨不能分秒都黏在一处,视频电话打起来就不想挂断,眼神一碰撞就能拉丝。

好不容易送走袁珩,萧子昱埋头在剧本里。他不再去琢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该怎么刻画,而是揣摩小哑巴的身世经历,在那样一个环境下长大的人,面对不同情况时,将会做出什么反应。

这是他第一次拍现代剧情,跟惯常熟悉的古装套路不太一样,但很明显NG的次数越来越少。

拍戏到中途,《青玉案》播完了大结局,并且在半个月内成为了全国同时段收视第一名,围绕方景时的讨论热度不减,甚至还同时提名了几个奖项。

萧子昱以精力不够为由退掉了大部分采访和节目,罗力直呼可惜,但也表示理解,毕竟萧子昱走的是演员路线,说话的永远是作品。

“《青玉案》星月奖提名了,”罗力说道,“公司给你报了个最佳男演员,我觉得入围可能性很大。”

剧组的同僚们纷纷表示恭喜,当晚吃了烤肉一起庆祝。

从饭店出来已经十点多了,萧子昱给袁珩打去视频电话,对面接通得很快,袁珩正装板正,唯有胸前的蓝染方巾柔和了几分锐利的弧度,周围环境看起来像是在饭局上。

“你还没结束吗?”萧子昱愣了下,“那我先……”

“快结束了。”袁珩声音柔和,抬眼看向围坐在桌前的董事,视线轻飘飘的不带什么情绪。

他丝毫没有不耐烦,慢慢同萧子昱聊着:“今天拍的怎么样?”

“我看到提名了,很厉害。”

“庆祝餐吃了什么?只有剧组的人吗?”

“晚安,我等下就回家。”

挂断电话,饭桌上立刻有人出声道:“袁先生真的好心情,在这种严肃的场合里还有心情接电话。”

袁珩维持着一贯风度翩翩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却充满了虚情假意:“抱歉各位,刚才说到哪里了?”

“公司不能没有老吴,”一个年纪大点的董事站了起来,“源泰是老吴和袁总一起打下来的,你,你连股份都没有……”

袁珩的目光冷了下来:“吴先勇违纪的证据已经发到各位邮箱,不久会开庭公审,觉得有冤屈大可去对峙公堂。”

今天白天,医院再次给袁启安下了病危。吴先勇被温辞指证入狱,文华娱乐停摆待查,就连净身出户的黄威都被再次传唤。

源泰面临大洗盘,董事们坐不住了,有的想趁乱捞利,有的想稳固根基,谁也不知道袁启安的遗嘱是什么,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老狐狸不会把袁家的盘子拱手让人。

受益人是袁烨还好,二世祖没什么能耐,万一大头落入袁珩手里,在遗嘱公布前这是他们谈判的最后机会。

没想到袁珩态度这么强硬,在吴先勇接受调查后将所有项目攥在自己手中,若是没人辅助,八成会落个蛇吞象的结局。

也有董事看出他手段强硬,不再提吴先勇,开始打迂回球表忠心,奈何袁珩更看不上,言语苍白在他眼中无异于废纸。

一场筵席不欢而散,桌上菜品几乎全封未动,袁珩将杯中酒液一饮入喉,叹出一口灼热。当年他为了寻到萧子昱回归源泰,现在也会牢牢坐稳这个位置,只要他还在一天,任何资本算计都不会落在萧子昱身上。

《喑哑》的拍摄进入到后期,萧子昱越来越瘦,状态却越来越好。本就削薄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裤腰好多都不合适了,戏里小哑巴只能捡哥哥们的衣服来穿,肥大T恤套在身上,配上灰扑扑的妆容,活像一颗豆芽菜。

连摄影大哥都于心不忍:“拍完这场可得好好补补。”

他的戏份不算多,但每一个镜头都是经典。有限的镜头里,小哑巴这个角色越来越丰满,以摄影师的视角呈现给观众。

他从一个行为怪异总是被欺负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坚毅顽强,出淤泥而不沾染的战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传达着或茫然或释然的情绪。

小哑巴杀青的那场戏,摄影师被村民们堵在家中,抱着收集了证据的相机,准备鱼死网破。永远都没什么存在感,父亲和兄弟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小哑巴,像一头愤怒的小兽,撞开人群冲了进来。

“干什么!”

“老田家的儿子疯了!”

“快拦住他!”

无数只手从身后伸过来,萧子昱不闪不避,铆着一股劲往前跑,发圈上有一只小海豚上下颠动,那是摄影师亲手为他扎上去的。

摄影师不会因为他不说话就感到不耐烦,而是絮絮叨叨给他讲很多山外的事,并且在某次集市时挑选了这只发圈。

“海豚是通过超声波跟同伴沟通的,”摄影师说道,“人类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不代表它们不会说话。”

“你不是小哑巴,而是一只小海豚,只是不凑巧流落在了这里。”

“你愿意跟我走吗?”

院门被猛地推开,小哑巴眼中映出了正在落下的铁锹。

镜头无限拉近,直到拍进萧子昱清澈幽深的瞳孔,里面像是有海浪翻腾,诉说着谁也听不见的喑哑密语。

下一秒,他冲了上去,挡在摄影师身前。

随着铁锹落下,萧子昱的身体重重朝一侧摔去,海豚发圈绷断了,长发散落一地,他又变成了乱糟糟的样子。

他张张嘴,看向摄影师的方向,身上的血袋摔爆了,他咬破嘴里的血浆,眼神逐渐涣散。

他依旧困惑茫然,清透的眼睛里渗出一滴泪,却仍没能发出声音,小哑巴连死亡都是寂静无声的。

长焦镜头在摄影师和小哑巴的脸上交替移动,一方惊愕,一方茫然,最后拉远到遥遥村落,彰示着罪恶无声,喑哑的真相卡在喉间。

“过!”导演喊了一声站起来,忍不住带头鼓了鼓掌。萧子昱这段时间的进步有目共睹,将小哑巴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来来,萧哥。”罗力上前把人搀扶起来,惊觉他手腕又细了一圈,低声道:“萧哥,你这样瘦下去不行,回头袁老师该担心了。”

萧子昱擦掉眼角的泪水,一时之间还没能出戏,饰演摄影师的演员上前来跟他拥抱:“杀青快乐。”

他被人群簇拥着,工作人员都在故鼓掌,有人捧来事先准备好的鲜花,在一片欢呼雀跃中留下他的杀青合影。

萧子昱环顾四周,却没见到想象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袁珩说过,杀青后要带他好好去庆祝。自从上次分开后,两人快半月没有见面了,偶尔的视频连线只会将思念越放越大。

萧子昱正要掏出手机,就见罗力听着电话过来了:“哎,袁总,已经拍完了……我让萧哥跟您说。”

应该是怕打扰他拍戏,所以打到了罗力的手机上。萧子昱接过电话放在耳边,直接道:“喂?是出了什么事吗?”

袁珩那边一顿,似乎是有点无奈:“对,所以我现在抽不开身。”

萧子昱追问道:“怎么了?”

袁珩沉下声音,能听见他那边背景杂乱:“袁启安死了。”

“什么!?”萧子昱登时张大了眼睛。

来不及认真收拾,萧子昱简单卸了妆,直接叫车奔向医院。

疗养院顶层乱成一锅粥,遗体已经被拉下去安置,董事们来了多半,病房里充斥着断断续续的哭声。

萧子昱赶到时,一眼就从人堆里看到了身姿挺拔的袁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五官线条太过锋利,眉峰到鼻梁间几乎没有缓冲,不说话时就显得阴沉。

在外人看来,那是无情冷漠,萧子昱却察觉到他紧抿唇缝,隐藏的是一份战栗。

顾不上外人的眼光,他快步上前,踮起脚主动拥抱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人:“没事了。”

无论你是不是曾经痛恨他,怨怼他,一切都结束了。

袁珩紧紧按着他的后背,开口时嗓音低哑:“没能及时去陪你杀青,抱歉。”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萧子昱问道。

袁珩环抱着他的腰,落下沉重的四个字:“公布遗嘱。”

薛金玲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垂泪,袁烨陪在身边,眼底有些无助茫然。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如大哥。袁珩读书期间挑过三级,从小到大拿过的奖项一个柜子都装不下,高中暑假就进入源泰实习,跟着经理做项目,大学毕业创办自己的公司也游刃有余。

那天袁珩问他,想建多大的工作室,盘子怎么组,他其实一无所知。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他思考问题总是不够周全,总是需要大哥善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令父母满意。

很小的时候袁启安斥责过他笨,想东西不过脑子,后来看他烂泥扶不上墙,大概是放弃了,每每提及小儿子都是不屑地一哼。

此刻大家都在哭,袁烨心想,他大概也要回忆下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光,可是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没有。

袁启安好像从来都是那个冷酷严厉的野心家,在他的印象里没有父子相依的温馨画面,反倒每次闯祸后都是大哥帮忙善后。

袁烨无措地站起身,走到袁珩身前:“哥……”

袁珩瞥到他干裂发白的嘴唇:“去喝点水。”

袁烨听话地转身去了,暂时离开了这方压抑苍白的空间。

斯人已逝,活人还有的拉扯。半小时后,律师到场,三个大律师同时公证,对照无疑,这才宣布了最终的遗嘱。

一时间,哭声停了,病房中出现了短暂的一瞬寂静。薛金玲抬起泪眼,护工保持着洒扫的动作,实则僵直了脊背,休息室里饮水机传来咕咚一声,董事们神色各异,满脸掩饰不住的在意。

袁启安名下的多座不动产交由薛金玲保管,海内外的理财产品和基金划归给了小儿子,而源泰集团高达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在他死后自动转移到袁珩名下。

这个狡猾了一生的老狐狸最终还是把大权交给了他曾经最不信任,也是和他最相似的那个孩子。

自此木已成舟,除非袁珩身死,无人再能撼动他在源泰的地位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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