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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珍而重之

桃兆 白芥子 3335 2024-04-13 12: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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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容兆迈步出大殿,正是晚霞倾辉时。

乌见浒坐于廊下,倚着立柱阖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觑开一只眼侧头看去。

容兆驻足在他身侧,望向前方山岚云烟,半响道:“你倒是惬意。”

乌见浒笑了声,站起来:“要不要去外面逛逛?”

“哪外面?”容兆看着他。

“山门外,汴城。”

“现在?”

“对,现在,就我们俩。”

容兆尚在犹豫,乌见浒已执过他一只手:“去吧,何必考虑那么多。”

他的笑眼里满是兴味盎然,容兆颔首:“走吧。”

落地汴城已是入夜,入城之时乌见浒忽而停步,仰头望向前方巍峨城楼。

容兆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

对上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乌见浒笑笑解释:“那夜你带人来攻城,就是在这里与我对峙。”

容兆微微偏头看去,轻抿唇角,没有接话。

乌见浒兀自说道:“后来我离开汴城时,也是走这道门出来,在城外溪边待了一夜。”

“我知道。”容兆终于出声。

“你听到了?”乌见浒眼神亮起。

“听到了。”

那时乌见浒在城外溪边吹了一夜的埙,他听到了。

容兆只说了这一句,转身先往城门走去,乌见浒敛下眼底笑意跟上。

城中正是热闹时,阴霾之后这座城池又恢复了往昔繁华,今夜尤其。闹市街区上灯火流金、行人如织,处处喧阗。

他二人游走其间,俱改了样貌,容兆意识到什么,问身边人:“今日是什么节庆?为何这么多人?”

乌见浒侧头,与他眨眼:“祈彼节。”

容兆目光微动,却是没想到。

祈彼节,祈求佳偶良缘。

在羌邑郢城的那晚,乌鹊桥上,有人自流光璀璨间飞身而上,笑问他在等哪位有缘人,也是这一日。

他有些许失神,触及面前人始终含笑、如盛星月的眼,回神,错开了视线:“往前走吧。”

汴城这里,也有那样的乌鹊桥,远远便能看到桥上星火。

乌见浒却停步,说要买盏灯。

街边的小摊上有人卖花灯,样式繁多,他兴致勃勃地问容兆想要哪样的,容兆一眼扫过去:“随便。”

“你不挑?”乌见浒笑问。

容兆移开眼:“没兴趣。”

“好吧,”乌见浒也不觉扫兴,“我自己挑好了。”

他选了图案样式,叫人现扎,还得等片刻。

容兆留下句“我去前边看看”转身先走,乌见浒看着他背影走远,没有跟上。

容兆径直往前,打量四周,逐渐融入这样的繁华喧嚣里。

后头便上了乌鹊桥,他停步驻足于此,看前方水波里漾荡的星月灯火。

视线稍一偏过,便看到乌见浒——仍在下方河畔街边,抱臂耐着性子等人扎灯。

向来浪荡不羁之人,也难得生出这些谐趣心思。

下方之人仿佛有所觉,偏头看来。

隔着夜潮漫漫、风月无边,凝眸对望,无声之言尽在这一眼间。

乌见浒拿到灯,踏夜风而过,飞身上桥,依旧是那般倜傥做派,笑意噙在唇边:“云泽少君今夜又在等何许人?”

容兆凝视他,轻声道:“有缘人。”

乌见浒神情愈显愉悦,将手中花灯递出。

说着不感兴趣,容兆却伸手接了,垂眸盯着看了片刻,便也笑开。

他想要说点什么,神情倏尔一顿,凌厉眼风扫向前方桥头。

“怎么?”乌见浒问。

“宵小之徒。”容兆丢下这四个字,将花灯递回他,飞身追了上去。

乌见浒跟过来时,容兆已将人堵在无人巷道间。

施了藏身术的小贼被迫在他面前现身,被剑架住了脖子,双手捧着刚从他腰间顺手牵羊来的乾坤袋,跪地求饶:“东西还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

容兆今夜心情不错,拿回了东西也懒得计较,收了剑刚欲转身,那小贼忽而暴起。但不等他再出手,身前人却遽然爆体,鲜血裹着脑浆爆开,碎骨砸在两面墙上落地,地上转瞬只余一滩血水肉泥。

一切就发生在两息之间,容兆猝不及防,竟是一愣,身上也溅上了那些血腥污秽。乌见浒自巷口进来,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刚发生了什么?”他问。

容兆面色难看:“不知,他突然就毫无预兆爆体了,炸得粉碎,我并未动他。”

乌见浒看向那一滩混了碎骨肉泥的血,也觉疑惑,示意容兆:“先走。”

容兆略一思索,传音出去,命人来此查探一二。

走出巷口,夜风拂面,容兆嗅着鼻尖挥之不去的腥臭,分外不适。

乌见浒抬手,以灵力帮他净化周身。容兆抬眼,看着他的动作,乌见浒莞尔:“还难受?要不要找间客栈洗洗?”

这个时辰了,也回不去山门,容兆未多犹豫,点点头:“带路。”

他们找了间远离城中闹市的偏僻客栈,要了间清净的独门小院,不多时便有店中小二送来热洗澡水和吃食。

容兆脱了外袍,见乌见浒杵在一旁不动,示意他:“你出去。”

“我伺候你沐身。”乌见浒卷起袖子上前。

不等容兆反对,他厚着脸皮道:“当真只是伺候你沐身,不做别的。”

他的手停至自己腰间,容兆转开眼,便也作罢,由着他了。

衣衫一件一件落地,乌见浒的目光逡巡在他身上——完美的肌理线条,肤白如羊脂玉,孤高不可侵之人此刻已赤身立于他身前。

乌见浒一只手搂着他,看向前方镜子,手指沿着他胸口慢慢滑下。

“不许做多余的事,”容兆捉下他的手,“别闹。”

乌见浒沉声笑。

不再理会他,容兆转身,步入浴桶中。

乌见浒绕去他身后,拨开长发,帮他擦背。

容兆闭目靠向后,彻底放松下来。

乌见浒垂目看去,他神情倦懒,难得的,在自己面前不再设防。

容兆几要睡过去时,外间传来细微响动,乌见浒抬眸看了看,俯下身,在身前人耳边说:“你再泡会儿,我出去一下。”

容兆慢吞吞地“嗯”了声。

乌见浒推门出去,但未走远。

隔着窗纸还能看到外头他的影子,来了几个人,大约是他手下死士,正与他禀报事情。

声音断续传来,说的皆是南地当下情况和灏澜剑宗内部事。

乌见浒并未避着,来人禀报的这些情报,比容兆派出的探子打听来的更详尽。

容兆却无多少心思听,侧过头,看到窗纸上映出那人的侧脸轮廓。

他抬手,手指沿着虚空无声描摹。

最后时,乌见浒问起:“好端端的活人,毫无预兆突然爆体,你们先前有无见过?”

几人议论了一番,回道:“我们一路至南地过来,路上的确听说过这事,发生过好几出了,我们也亲眼见到过一次,确实是没有任何征兆的,说着话突然就爆体了,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去仔细查一查。”乌见浒交代下去。

他回屋时,容兆已沐身完,换了身方才来时新买的衣袍,长发随意拢于身后,周身带着沐浴之后的水汽,靠于窗边正看窗外夜色。

先前自己随手搁下的花灯就在一旁,在他侧脸上晕开柔和暖色。

乌见浒上前,瞧见窗外夜幕下有盏盏天灯升起,问容兆:“天恩祭那日,你所求之事,是自由无拘束、随心所欲?”

“也不容易,”容兆道,茫茫星火沉入眼中,“你从前倒是随心所欲,总要付出代价,如今却是人人喊打了。”

“不试试怎知道。”乌见浒不认同道。

容兆想了想,点头。

乌见浒伸手将他揽近,侧头在他颈边嗅了嗅:“你好香。”

他说得并不轻佻,有如呓语,容兆对上他的眼:“你在说什么胡话?”

“真的,”乌见浒声音愈轻,“什么时候能让我伺候宗主过夜?”

容兆不想说:“等我有兴致时。”

乌见浒便拥着他,低头埋首在他颈间,噤了声。

他这近似于撒娇的动作也让容兆略无言,抬手环住他肩背,半日才闷声道:“乌见浒,这副模样不太像你。”

乌见浒便问:“我是怎样的?”

“总之不是这样。”

容兆也不知该怎么说,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孤独,但后来他在乌见浒身上感受到的孤独,并不比自己少。

他们本质都是相同的人,习惯了孑然一身,轻易不会对人敞开心扉。

“小时候有人给我算命,”乌见浒的嗓音有些飘渺,“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我本来不信,后来我母亲死了,只剩我一个。”

容兆侧头,看进他眼中:“你现在信这个?”

“不信,”乌见浒道,“我的道侣若还肯要我,我自然不信。”

“乌见浒,”容兆的呼吸缠上,“对我说这些没用,我不吃这套。”

“那你吃哪一套?”乌见浒沉着笑,“愿听云泽少君指教。”

这倒是正常了,容兆盯着他的眼,慢慢道:“我说过了,看你自己表现。”

“容兆,今夜这里不是元巳仙宗,你不能再与我提那些宗门规矩。”乌见浒提醒他。

容兆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故意带我出来,早就计划好的。”

“也得你配合。”

他将容兆抱起,去了榻上。

倒进床榻中时,容兆勾下他的脖子,四目相对:“乌见浒,当时说永不再会,我是认真的。”

“真舍得?”乌见浒侧坐与他身旁,俯身下去。

“不舍得也无法,你若想走你的路,我不会留你,”容兆一下一下揉着他后颈,“但你回来了,就别想再走,我不允许。”

“好,不走。”乌见浒应。

他贴得更近,与容兆额头相抵,手心相扣,腕间红线灼烫。

“以后再不能留我一个人,”容兆眼里淌着光,却似泪,“再不能。”

静默一瞬,乌见浒沉声:“嗯。”

容兆笑起来,寻着他的唇吻上去。

久违了的唇舌碰撞,汲取彼此,喉咙颤着,颤至心口,化作满腔欢喜。

乌见浒有些过于激动了,手指插进容兆发间,发了狠地亲他。

被他欲望抵住,容兆赤着脚踩上去,听到他溢出口的抽气声。

乌见浒捉住他脚踝,一捏脚掌:“别动。”

“你不就喜欢这个?”容兆嗤笑,“这才是你放弃去成神的理由吧?”

乌见浒并不辩解,是什么都好,总归他贪恋的是这个人。于是继续亲吻容兆,深而重,如将人纳入骨血。

从一开始就格外激烈。

容兆喘得厉害,被撞得直往后仰,又被乌见浒揽腰拉回来。

他扯着乌见浒的发,恍惚间侧头瞥见窗外,天灯与夜星连成一片,在他眼中晕散。

“师兄……”他的声音轻得有如喟叹。

乌见浒俯身下来,取代了那片星火,成为他眼里所能看见的唯一。

“换一句。”

乌见浒的语气温缓,又带了不容拒绝的霸道,到这时才终于本性毕露。

容兆咬住唇,却肯纵容他:“夫君——”

尾音被急喘取代,太深了。

乌见浒额头落下的汗滑过他的唇,俯首在他耳边:“卿卿,你好紧。”

容兆发泄一样咬乌见浒的唇,吞咽下那些暧昧靡音。他被推上云巅,又坠入浪涌,被彻底打湿,融化于这样的情潮翻涌里。

后半夜落了雨,容兆睡得很沉。

乌见浒帮他擦了身体,为他掖上被子,坐于榻边垂眼看他。

如玉面庞被灯火笼罩,难得这样安宁静谧,乌见浒抬手摩挲上去,极轻的动作,小心翼翼。

方才容兆那句“再不能留我一个人”,他虽应了,其实心虚。

关于己身修为之事,并非有意隐瞒,却每每面对容兆澄明目光,总难说出口——不想看到他那样漂亮的眼睛里,又一次流露出失望。

万籁俱寂的夜里,唯有落雨不断,淅淅沥沥浇湿了心口,自那一处生出的不适感,或许便是所谓愁绪。

多愁善感确实不适合他,面对的人是容兆,却又一再破戒。

乌见浒俯身,再次与他额头相抵。

灵力熄了灯,他在黑暗里,珍而重之地将人揽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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