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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万人之上

从龙 竟夕起相思 4003 2024-01-05 10:55:48

卫戈偏头避开他的目光,久不答话,神情掩藏在晦暗的夜色中。林晗心中空落落的,不依不饶扳正他的下巴,探询地盯着卫戈眼睛。

他望见了他双目里的寂寥,顿时浑身一冷。

他问了个多么多余的问题。细数他的所作所为,卫戈怎么不会怨恨他?

卫戈轻轻拨开他的手,把他从雪地里拽起来。藏在衣服里的雪沫子簌簌滚落。

篝火通红,两人躲在岩下,彼此依偎,静默无言。明明近在咫尺,林晗却惶恐地感知到,他们似乎越来越远了。

他攥紧了卫戈的手,双眼戚戚,焦急道:“桓儿不愿跟我说话了?”

卫戈疏离地看着他,像是把他洞悉透彻,道:“你总有那么多担忧,对我许过的诺转眼就能抛在脑后。我呢,就算把你带到天涯海角,你的心也早就飞了。”

林晗哑口无言,一时慌了手脚,便笨拙地靠近卫戈,竭尽全力与他肌肤相亲。

卫戈踟蹰地回应着他的吻和亲昵,这令林晗稍稍有些安定。两人隔着雪夜凝望彼此,呼出气息化作滚滚的白烟。

他两掌捧着卫戈左手,缓慢慎重地把他的手心摁在自己心口,指头点了点卫戈衣襟,无措地说:“怎么会呢,我的心一直在这,就在你这里。”

卫戈沉重地闭眼,轻声道:“等到天亮,我送你回去。”

林晗愕然:“你不跟我一块回去吗?”

卫戈自嘲一笑:“你不是把我扔下了吗?再跟你走,又显得下贱了。”

林晗两眼泛着热泪,强忍着鼻酸,道:“我那说的都是气话。”

他一掉眼泪,卫戈便浑身僵硬,不自在地转过头,犹豫地抬起手,擦了擦林晗的眼睛。

“你真不跟我走?”林晗握紧了他的手。

卫戈摇头,决然道:“是你不愿与我一起。”

林晗扑进他怀中,紧抱着不撒手。等了很久,卫戈才缓缓环住他的后背。

林晗埋在他颈间,悲戚地呜咽两声。后知后觉体悟到,有些东西终究是被打破了。

迟来的醒悟,好比这大雪天里一碗冰粥,不仅多余,强塞入口,更是凉彻肺腑。

“那你还喜欢我吗?”林晗执拗地问。

卫戈一笑,摸摸他的鬓发,眼神陡然变得深不可测。

“不喜欢你,能把你带到这来?”

能帮他杀人,趁他熟睡时悄悄靠近?

只是唯他一个人爱得那么深,终究太累。镣铐锁链是绑不住林晗的,能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一样东西。

那便是万人之上的权力。

卫戈原本以为,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就守在林晗身边,向他奉上真心,为他征战天下。

现在看来远远不够。要占据他,唯有位极人臣,炙手可热。天子凌驾于世人之上,他只有登得越来越高,离尘世越来越远,才能离他更近一点。

高处不胜寒,他们却能在巅峰彼此相伴。一如卫戈一直梦寐以求的,只有他们两个。

“我们一起走吧。”林晗不死心,眼角发红,恳求地望着他。

卫戈藏匿心绪,须臾便学会了一种残忍的温柔,柔声安抚:“我会回去找你的。”

“那你现在去哪?”林晗惊讶地睁大了眼。

卫戈望向大雪纷飞的山野,道:“我还得去找找子玉姐姐。”

林晗难以理解,愁眉苦脸瞅着他,道:“我们一块找,先回燕都。”

卫戈轻轻摇头,忽然转开了话头:“含宁,西平侯有问题。”

西平侯明明早就死了。林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得后背发悚,下意识朝他怀里缩了缩。

“怎么说?”

“他可能还没死。”

林晗一怔:“桓儿不是说……”

卫戈点头,抬起食指,轻柔地挡在林晗唇边,止住他的话。

林晗乖顺地噤声,不安地看了看周围。

“我可能被骗了。那天情况紧急,便没想太多。我在北越时仔细回想,有个破绽。”

“什么破绽?”

“口音。死的那人和我说过一句话,他是燕云口音。西平侯生长在南方,怎么有胡腔?”

燕云地处北境,当地方言腔调鲜明。而西平侯跟林晗一样,都是奉陵口音,绝不会说北地胡腔。

“可是仵作验过尸体……”

卫戈皱眉沉思,道:“兴许也是换脸。”

林晗大惊,讶然张着口。

“但我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你爹,是有人假扮他。假扮的原因倒是无从得知。含宁,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林晗忙道:“你说,有什么都告诉我。”

卫戈斟酌片刻,轻声道:“西平侯曾有两个红颜知己,各为他生了孩子,养在盛京一处宅院里。”

林晗头皮发麻,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那娘知道吗?

卫戈搂着他,拍了拍肩,道:“夫人不知情。”

林晗强忍着厌恶,道:“是哪里的宅子?”

“你要去找他们?”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稚子无辜,他怎会找异母兄弟姊妹算账?只不过是想弄清来龙去脉,给母亲一个交代。

卫戈道:“我让明婳查过,就是你家拆掉的宅邸。”

林晗更是一头雾水,道:“宅子拆了,那人呢?”

卫戈神色平静,道:“外室和你的弟妹全都人间蒸发。”

林晗深吸口气,道:“兰庭卫精通密探,这事托付给姜姑娘,或许能查出头绪。”

“姜拂就在燕都,等回去再说吧。”卫戈淡淡出声。

一想到卫戈要跟他分开,林晗便心中难过,赖在卫戈身上。

“你跟我一块走吧。”

他反复央求,兀自猜想,或许死缠烂打,卫戈会心软。但两人走到今天,卫戈心如死灰,有多少是因他骄纵任性。

林晗不想让他们二人之间再难看了,即使心中万分不舍,也只敢浅浅相求。

卫戈只是淡笑:“我会回去找你的。”

天际灰云漫卷,暴雪中透出几颗黯淡的晨星。林晗估计着天亮的时辰,越来越低落。

“你不会骗我吧?”他忐忑地问。

卫戈笑着摸他脸颊,道:“我不像你。”

林晗一怔,黯然神伤。

不久过后,晨曦破晓,风雪却没停。卫戈牵着林晗,慢慢走在陡峭的寒径上,袍子上都堆满了厚厚的雪,身影转眼便与万千素寥的高树相融。

白马孤零零停在原处,积雪的马车好像一方冰冷的岩石。林晗体弱畏寒,走在哪都要生炉子。离开几个时辰,暖炉里的炭已经烧尽了,火种不够,车帷里冷得宛如三冬的冰窟。

林晗道:“我不在里面,我要跟你一块。”

卫戈要驾车,外面风大,他哪肯让林晗受冻。

林晗想了想,取出几身厚重的冬衣裘袍,团团裹在自己身上,登上车辕。

北风凛冽,他的两颊泛起潮红,紧紧依偎着卫戈,揽住他的腰肢,两人一块取暖。

“走吧!这样你也不会冷了。”

卫戈会心一笑,俯首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旭日初升,云开雾散,随着车马行进,铺满白雪的山道上映着他们浅淡的影子,像是风雨荷塘间摇曳不定的浮萍,此刻虽依附在一块,可不知哪阵风来了便会失散。

林晗缩在厚重的衣袍里,望着车辙旁不断飞掠的影子,由衷叹了声。

“真好啊。”

卫戈爱怜地瞧他一眼,挥动马鞭,道:“哪里好?”

林晗凝视着彼此依偎的身影,道:“你我像不像寻常夫妻?恰逢年节,赶着回乡呢。”

卫戈大笑两声,道:“含宁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林晗听着轮毂响动,暗暗地想,可惜他们如今都无家可归。

到达燕都郊外已是几日过后,这段时日天候晴好,车马却比来时走得慢许多。卫戈找了间乡野邸店下榻,夜里共处一室,两人情深意切,只一个眼神便如燎原烈火。

将近天明,云收雨歇,相拥共枕,合被而眠。除开衣物的阻隔,只是肌肤相亲,林晗一路上积攒的不安消减了许多,可是轮到离别,到底是哀戚难言,便悒郁地缄默着。

他不缠着卫戈央求了。林晗逐渐明白了一件事,以往他有求必应,并不是因为自己求告的本领有多高明,只是因为卫戈喜欢他,愿意迁就他。

如今他也喜欢他,只是君心如铁,不想再迁就,林晗怎么说都不会奏效的。

卫戈把他的心绪都看在眼里,轻轻摁着他肩膀,压在上方。

林晗骤然回神,熟稔地相拥。闭上眼睛,颈间胸前落下一寸寸动情的亲吻。

他浑身发抖,心痒难耐。

一只温厚的大手滑到腿根,摩挲着里侧薄薄一层软肉。他禁不住细细地喘,本能想要退开,却因是心上人的把玩而坚守不动。

“含宁……”卫戈沉溺在情热中,声如呓语,指腹不断划着圈。

指甲激起一股股战栗。林晗闭眼,呜咽几声。

他混乱地想,自己性子并不娇弱,怎么在他面前老像个姑娘?

“含宁听过刺青吗?”

林晗失神道:“刺、刺青?”

卫戈撑着额头,靠在枕畔瞧他,笑道:“也对,含宁是王公贵族,不明白这等市井浪荡少年的下流玩意。”

林晗虽不了解,却知道些盛京城里轻浮少年的传闻。那些少年样貌美丽,行事轻狂,终日来往于市井当中浪荡度日。拉帮结派,不务正业,喜欢在身上纹些奇异的图案,多是猛虎异兽。

他们年纪小,可寻常良民都不敢招惹,避之唯恐不及。只有酒家女和风月场的伶优喜欢他们,因为模样俊俏,还出手阔绰。

林晗揣摩他话里意思,皱了皱眉,道:“你怎么还跟那些小流氓混在一块过?”

“我在天狼营做事,时常要杀些身份贵重的大人物。他们家里守卫森严,难闯进去,便需要有人替我打探消息。”卫戈轻轻一笑,“这些少年是极好的人选,三教九流都沾,消息畅通,终日闲逛也不会引人猜疑。于是我就跟他们一起游玩,不出一月便成了他们的头儿。”

林晗有些不自在,道:“你小小年纪,就跟混混花天酒地,整日里打架斗殴找姑娘?”

卫戈轻声哄他:“都是逢场作戏,从没真的乱来过。”

林晗越想越不是滋味,道:“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了。”

卫戈搂着他的腰,无奈地笑两声,指掌撩拨着腿根,轻声道:“我那时候是青凤帮的头儿,图腾便是凤凰,盛京城里市井百姓都知道,凡有青凤图腾便是我的东西……就在这里,含宁也留下一个,好不好?”

林晗脸颊一热,仓皇地别过眼睛。他没接触过刺青,却也知道那图案不常出现在腿根上。在这个地方刺青,那也太淫……

卫戈忽然起身,掀开了被子。一阵凉风袭上肌肤,林晗的思绪戛然而止,怔怔地撑起半身,望着黑暗里的人影。

“你等我一会。”卫戈利落地披衣,推开屋门。

林晗缓缓躺下,紧拥着温暖的棉被,被方才刺青的事搅得心潮翻涌,神思昏沉。

半晌,卫戈拿着工具回房,点亮了灯烛。

林晗卷着被子不敢动。他瞅见他害怕的模样,伸手揉了揉林晗蓬散的头发。

“我带了掺了麻沸散的酒,敷在皮肉上就不会疼了。”

林晗慢吞吞挪起身,脸红到了脖子根,撩开被子,颤巍巍抬腿。

一汪流金似的烛光照到隐秘的腿根,他半身浸在夜色里,支吾道:“那、那你快点。”

卫戈没骗他,涂上冰凉的酒液,真是一点也不疼。针落在肌肤上,只是酥麻瘙痒,宛如蚁啮。

他仰面躺着,自己用手勾住膝弯,难为情到了极点。做这件事,比云雨交欢还让人羞耻。

卫戈时不时分心,笑看一瞬他顺从的模样,伸手摸摸林晗脑袋。

天明时分,窗外透出几缕晨光。一尾栩栩如生的刺青凤凰落在林晗腿股间,长羽缭绕,展翅高飞。

卫戈赏玩许久,不住赞道:“含宁真漂亮。”

林晗直想捂住他的嘴。他摸了摸卫戈敞开的胸襟,道:“你身上怎么没有呢?”

卫戈欺身而上,在他耳廓上轻咬一下,低声道:“我是主人,当然没有。”

林晗面红耳赤。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放肆地跟他说话,敢当他的主人。可他听了却不觉得恼怒,反而心摇神荡。

卫戈亲了亲他的脸颊,道:“天亮了,我送你进城。”

这句话好似冷水浇头,熄灭了片刻前的旖旎。

林晗说不出挽留的话,点了点头,装作相安无事。

一路无话到了燕都城外,卫戈便不愿再走。他冲着青霄打了个呼哨,一尾鹰隼遥遥地飞来,落到主人肩头,好奇地张望着林晗。

“我让碧霄通知了辛夷,她就快来了。”

林晗如鲠在喉,克制着不看他:“你要保重。”

卫戈淡笑:“好。”

不出片刻,一队人马从城中匆匆赶来,领头的不是辛夷,却是聂峥。

卫戈悄然后退,不跟林晗告别,便施展轻功,纵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郊外密树间。林晗本想唤他,却看他这样绝情,便苦笑一瞬,心灰意冷。

聂峥焦急地赶到他身边,连忙下马,喊道:“含宁!”

林晗怅然摇头:“我没事,别问了。”

聂峥轻易便能猜到前因后果,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铁定和裴桓有关。林晗消失这么多天,一定是被裴桓挟持了。

“这裴桓怎么回事?”聂峥强压着怒火,“含宁,他到底是敌是友?我原以为他把你当主公,如今看来,这厮简直是狼子野心!”

林晗拍拍他肩膀,道:“别急,他又不会篡位。”

“那你就这么放任他手握重权?”聂峥难以置信,“他现在兵围燕都,万一……”

“他不会的。”林晗果断道,“他要想图我什么,早就动手了,我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聂峥愣了半晌,道:“果然是他绑了你。”

林晗长叹一声,慢悠悠朝城门走。

“近来形势如何?”

“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混战,唯有寿康安稳些,许多百姓都南逃了。”

林晗道:“盛京如何了?”

“檀王把持着盛京,但他资历不足,想必难以服众。”

林晗听懂了聂峥的意思,笑道:“那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这段时日好好练兵,准备攻进都城。”

聂峥无奈道:“裴桓还围着咱们,哪敢轻举妄动?”

林晗抿了抿唇,道:“那就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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