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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寿康

从龙 竟夕起相思 3165 2024-01-05 10:55:48

他不禁想起当年看望姝姐姐,却不幸沦为玩物的事。起初他还满怀希望,盼着父亲接他回家。穆恒升的确去过一次聂府,林晗拼尽全力找到他,隔着几步外的花墙期冀地呼唤父亲,他却不应。家兵涌上来,扯住林晗胳膊腿脚,他从呼喊变成绝望地哭闹,逐渐声嘶力竭,不止歇地叫父亲,可是眼睁睁瞧着他若无其事地离开。

连聂铭都告诫他:“你求西平侯不如求我。”

林晗出神良久,他一直以来都太执迷,总觉得父亲不爱他,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如今一想,他根本不欠他什么。人有善恶之分,父母也不例外。他只是不懂,要说穆恒升爱母亲,那为何如此厌弃他?

他轻声叹了口气,想着此事作罢。苦吃过了,人也走了,再想过往的事徒乱了心神。

林晗在房里干等一日,等到曛暝的黄昏降临都城,逐渐焦躁不安。走出屋子,望眼欲穿,庭院高树枝头挂着轮滚烫的红日。

聂峥随他走进院子,望着林晗眼角眉梢浓艳的夕阳,轻声道:“走吧,到宵禁就麻烦了。”

林晗怔了怔,满心遗憾,道:“那你去整军,准备出发。”

圣旨只令他们出征,一概未提粮米辎重等军需,也没调拨援军。林晗只能自己筹谋。江南鱼米之乡,征粮应当不是问题,起义军都是些百姓,哪里敌得过他手下虎狼之师。

林晗暗暗地想,这回出师应当很顺遂。

挥师南下,行军半月,林晗在途中收到了卫戈送来的书信。临行那日卫戈出宫晚了,回家时林晗已经离开。如今卫戈也不在盛京,已然抵达燕都,帮着他处理父亲后事,不日就要出征。信中还说,皇帝与十八路诸侯订立了盟约,倘若有拥兵自重,不听号令之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林晗特意挑了夜晚给他写回信,坐在灯下写了半晌,却觉得忸怩不安,写什么都不顺,揉废了许多纸张。最终只写了些嘘寒问暖的话,让卫戈好好吃饭。

六月末七月初,衡王大军屯兵寿康。江南果真情势危机,起义军攻下了漕运重城博阳,分四路西进,势如破竹,吃掉四个郡,直指寿康。寿康世族崔卢二姓联手招募府军,与义军激战半月,扼守住水道,封锁了他们西征的通道,却难以聚集力量反攻。

林晗一到寿康,便召见了两家家主,崔源和卢宪。第二日,三路官军中的将帅、谋士聚在崔家一处名唤清影台的园子商议军务。

林晗高坐尊位,右首是崔源、卢宪,左首为聂峥。清影台上,乌衣谋士济济一堂,皆屏息凝神。南方盛夏溽热,屋宇里放着解暑气的冰,寒气袅袅上升,整间议事堂仿若广寒宫一般,坐不到多久便遍体生寒,止不住发颤。

“博阳是江南大城,城高墙厚,难以攻克。”林晗道,“依我看,咱们走陆路行军定是要吃亏,不如走水道进攻港口。”

崔源道:“衡王殿下,我等也曾考虑过这计策。只是有一事颇为难。”

林晗瞧他一眼。崔源不过而立之年,为人和气稳重,缓缓道:“贼人攻占了博阳的造船坞,他们手上有战船千艘,其中不乏门舰、楼船、艨艟等坚船。”

林晗问:“寿康有多少船?”

卢宪道:“寿康船只不及博阳。应对大船很是乏力。”

林晗想了想,道:“那就打造铁索,把船都连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崔源温声劝:“殿下使不得。夏季江上多风,万一敌人火攻……”

林晗抚掌大笑,不顾他们震惊的脸色,兀自吟诗。

清影台外是一座莲池,盛夏莲叶接天盖地,风送十里荷香。一行水鹭被乍起的微风惊飞,展翅斜斜飘入云端,在荷花荷叶缝隙间的清波里溅起一串串涟漪。

荷塘两岸的深林间有异鸟高唱,响彻云霄。几尾凤凰似的大鸟在天空盘旋几圈,落到堂下踱步,竟是衣羽华贵的绿孔雀。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早听闻寿康的十里荷花动人,但本王远道而来,倒是更想尝尝名震天下的江南新藕。”林晗漫无边际地谈道,“这时节莲藕也该成熟了吧,各地藕农想必已经开始挖藕了?”

众人一头雾水,卢宪难堪道:“殿下,这莲藕虽好,却不能助我们打胜仗啊。还是说回正事吧。”

聂峥笑道:“没听出来?殿下在给你们支招。藕塘里的淤泥大有用处,不光能长莲花,还能防火攻。他们要是敢来放火,那就是自寻死路。”

他俩对看一眼,仍旧不放心。崔源道:“殿下,自古以来铁索计弊大于利,用过的没有不惨败的。殿下何不稳妥些,换个法子?”

“崔公,我们在北方攘外安内,攻无不克,行军打仗那点变数早就烂熟于心。铁索计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只要指挥得当就能所向披靡。”林晗环顾四下,道,“我只要二位家主安排好粮草辎重,你们便在家中等着捷报吧。”

“那贼首薛士丞纠集了三十万之众……”有人低声道。

“兵不在多,贵在如何调遣。”林晗沉静道,“崔公,卢公,我要你们在一月内打造出够用的铁索,征调水军兵粮。我与聂峥在洞湖操练水师,一月后咱们就打。放心,赢了我们皆大欢喜,输了本王一力担责。”

崔源和卢宪将信将疑,但看他立下誓言,便不多说,觉得不妨一试。商议半日,军中诸事都有了眉目,林晗便不在清影台多待,与聂峥一块到了洞湖水师。

洞湖水军不及他们麾下悍勇,却经验丰富,擅长水战。林晗迎着江风,亲自登上楼船视察三军操练,望见北方士卒东倒西歪,不习惯水上厮杀,更有甚者狂吐不止,一时皱紧了眉头。

聂峥与他并肩站着,递上一身披风,昏昏沉沉道:“含宁……”

林晗裹紧披风,惊讶地打量他:“你也晕船?”

聂峥扶着额头,眺望着江上接连成片的战船,道:“不,我只是不大习……”

林晗忙托着他手臂,道:“别逞强了,你先下去歇会。等瞧得差不多了,我回去找你。”

聂峥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不像他和卫戈都在南方生活过。

他们在寿康城里找了间宅子下榻。聂峥强撑不住,便脸色发白地下了船,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有事一定通知我,别自作主张。”

林晗愣了愣,道:“好。”

他领着几十个亲兵四处巡视一番,除了晕船,还有几件大难事。战场上烈日炎炎,不比王公贵族寒气丝丝的楼台,艳阳当头,暑气蒸腾,热得人昏昏欲死,煎熬难耐。

北地的士卒到了南方水土不服,已经有人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变得虚弱不堪。

江南山林多蚊蚋毒虫,一旦被叮咬,便比下地狱还难受,痛苦难捱。

林晗思忖许久,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

他点了几个江南将领,命令他们连天彻夜地操练水师,不可怠慢。林晗匆匆赶回下榻的府宅,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杨启笑嘻嘻迎上来,道:“大老爷,奴婢明日能跟老爷告一天假吗?”

林晗审视他片刻,不解道:“告假?怎么来跟我说。”

以往有卫戈在,他从没操心过琐事。卫戈事务繁忙,还能抽空把他身边人安排得井井有条。

杨启陪着笑,又是请他坐,又是上茶,道:“奴婢家中表弟刚巧就在寿康,许久没聚过,我想……”

林晗忽然想起一事,放下了茶盏,道:“我记得你表弟是方黎昕吧?”

“大老爷也认识奴婢表弟?”杨启傻愣愣地瞪着眼。

“罢了,你别告假了,”林晗道,“你把方公子请到府上来吧,正好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杨启挠挠头。怎么自家表弟还认识衡王?

“聂将军呢?”林晗抿了口香茶。

“将军在后院呢。”杨启交代道,“辛将军也在,还有好几个客人。”

林晗点点头,灌了两口茶,动身到院子里。后院鸟语花香,凉亭下挤了一拨人,围着石桌交头接耳,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什么物事。

他远远地便瞧见辛夷。她今日穿着身水红的衣裙,精心装扮过,一颦一笑都情意绵绵。头一回见识到盛装的辛夷,倒是让林晗惊了一跳。

“辛夷姐姐今日好看。”他由衷地夸赞。

辛夷难为情地低下头,眼神有意无意朝对面一个陌生男子身上瞟,弱着声说:“殿下谬赞。”

嵇风倚在凉亭柱子前,低声酸言酸语:“嘁。”

“你们瞒着我偷偷做什么呢?”林晗朗声问,朝着他们走近,逐渐嗅到一股火药味。

辛夷立马从石凳上站起来,笑着朝他招招手:“殿下,公孙大师来了!”

林晗走到他们跟前,看向她对面那个和颜悦色的中年男子。这人眉眼生得十分温柔,袖子里伸出两只机关臂。

男子从容起身,对着林晗交掌拜道:“衡王殿下,在下公孙引。”

林晗恍然大悟,道:“你就是他们从白莲教救出来的那个机关大师。”

公孙引面有惭愧,苦笑道:“正是我这无用的书生。”

林晗随意地坐下,扫了扫石桌上各色火器,道:“先生精通奇术,怎么叫无用呢?你在怒川王陵教他们修的那小八阵图,可把我困死了。”

一旁的公孙师道:“殿下,我师弟那是被逼无奈才为妖教做事。”

林晗看着神色颓然的公孙引,笑道:“我没怪你,先生是辛夷姐姐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不过我有一件事迷惑已久,先生受困白莲教多年,有没有听过他们当中有个圣女?”

公孙引摸了摸下巴,道:“确实是有。不过我未曾见过。”

“那她叫什么名字?”林晗忙着追问,“是不是姓息?”

“叫息姮。”公孙引道,“传闻是个没落武林世家的小姐,走投无路加入了白莲教。”

“没落?”林晗眯眼。

公孙引叹息道:“这都是江湖中的旧事了。她出身红栌山庄,当年一把大火将山庄付之一炬。庄主与夫人都葬身火海。”

林晗捏紧了手心,脸色发白。身旁的聂峥见状轻咳一声,手肘蹭了蹭他,道:“含宁你看,两位公孙先生送来一件飞火枪,要是这东西能用到战场上,还愁打不下博阳?”

林晗盯着他手里一尺多长的铜管,道:“怎么个厉害法?”

聂峥把铜管塞进他手中,笑着说:“你自己试试。”

他摆弄了一番,对着院墙扣下阀门。一阵碎裂声响,铜管口同时爆开束白亮的火光,强大的推力震得林晗手臂酸麻,他捏在手里的部位霎时变得滚烫。

淡淡的焦烟味笼上鼻尖。林晗看向几尺外的粉墙,只见上面露出个碗大的砖洞。

林晗盯着铜管,叹道:“这要是再大些,怕不是能把城墙轰开。”

他随口一句话点拨了公孙引,公孙引兴奋地拍了拍掌,两眼放光:“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做个大些的。”

林晗惋惜地看着手里的飞火枪。现在要做大号的,想必赶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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