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穿着和这几个看起来都不大像, 似个二十多岁年轻的捕头,径直走向马车里,将马车帘子掀开亦看到方才那一幕, 伸手上前探去,果真没了气息。
下意识的自身上掏出画像,再细细对比马车里已经死去的姑娘, 虽面容有些扭曲脸色青黑,但也不难辨出是一个人。
“头儿,这不会是......”身后有小衙役低声指着问,显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接应,将这马车和这女尸带回府衙,让大人再辨认一回。”那捕头分工下去, 随即又看向一旁朝这探头的秦葶,指着她道, “你过来。”
语气不算太客气, 但好歹是官差,秦葶倒也没觉着有怯意,老老实实来到跟前。
那捕头再次上下打量秦葶一遍,“先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毕竟这尸身旁除了你没旁人。”
见这探究的眼神和拭探的语气, 显然将秦葶当成了嫌疑人。
秦葶才想辩解,可这几个急性子显然什么也不肯听她讲。
无奈, 也只得随着他们同去, 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
好歹算是入了南州城,倒没想着是以这种方式, 一路上她被这几个人围在中间, 生怕她跑了似的, 任谁看了都以为她不是什么好人。
一路来到南州府衙,二话不说先将她丢到牢里,美名其曰是等着审问。
包袱被人收了去,只身一人入了牢中,这里倒也干净,应不是关押犯人之所。
秦葶无奈坐在椅上,望着紧锁的牢门,眼中渐渐适应了黑暗,长叹一口气,将桌上的沉年旧灰吹的四散。
本以为南州是什么人杰地灵之所,倒不想竟也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先将人关起来。
早知道她路过那辆马车里就应该视而不见,根本不该管这种闲事。
这下可好,若是那些人肯还她清白还好,若是不肯,再弄她去顶罪,非说她杀了人,那当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越是胡思乱想,便越发站不住坐也不是,秦葶焦虑的在牢中来回踱步。
好在不多时,便有官差过来,将门牢门打开,只听一阵锁链响声,而后便见他朝里面唤道:“出来!”
定了心神,秦葶大步迈出牢门,试问道:“是要放我出去吗?”
“不知道,跟着我走就是了。”那官差说道。
见问不出什么,秦葶只能随着一同行去。
出了这牢再穿过一个院子便是府衙正堂,堂正明光,除了堂前一位年轻官员之外再就是先前带她回来的那个年轻捕头。
“大人,就是她。”年轻捕头指了才来的秦葶说道。
“抬起头来,”那捕头又扬声道,“这是咱们南州府徐大人,大人问话,有什么说什么!”
秦葶这才抬眼,视线正与堂上居坐正中之人对上,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左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容清朗文秀,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与慈和,远看上去气质倒到冷长清有几分相似,着一身曲领大袖的朱色官服,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知府,可见一斑。
姓徐的朱服官员亦先上下打量秦葶,这才问道:“你是长亭人氏?”
先前这些人将她带入府衙,先问了姓甚名谁,又问了哪里人氏,秦葶不想说是京城来的,只胡乱编了个长亭县。
“是。”秦葶点点头。
“你是几时发现马车里的女尸的?”他又问。
“约在两个时辰之前,我见前面停着辆马车,本来想过来问路,谁知道没人应声,才想走就看到一只手搭在外面,我觉着不对,就掀开车帘,接下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秦葶吐字清楚,一字一句朝他复述一回。
“你是说,你在发现那具女尸的时候旁边没有旁人?”
秦葶很肯定的摇头,“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她暗自腹诽,若是有真便好了,便能有人帮她作证,也不用一入了南州城的门便被关起来。
堂上之人似瞧出她有些紧张,倒颇好心的宽慰道:“你别怕,方才仵作已经验过尸,那女子是死于哮喘病发,未来得及医治,与你无关。叫你来也只想问问你还有没有旁的线索。”
秦葶再次摇头,十分肯笃地说道:“没有,什么人没见到。”
见此,那年轻官员也再无话可问,招呼一旁小差衙道:“先将她带下去,在后衙记份口供,待一应记好再回来。”
秦葶又再次被人带离此地,不过终能证实此事与自己无关,她便不怕了。去时的脚步要比来时轻盈上许多。
人一走堂上便又安静了下来ᴶˢᴳᴮᴮ,年轻捕头便又道:“大人,表小姐出了事,您回去该怎么跟老夫人交待呢?”
“我也在愁这件事,”朱服官员手指轻点桌案,愁眉不展,“珈玉怎就偏生这么巧出了这档子事儿。”
那马车上的女尸不是旁人,正是他的表妹梁珈玉,半月前曾修书一封说会由府里的张伯送她来南州,哪知南州的门还未进,便枉死在路上。
“按理说,梁家在青州曾也是小富之家,来时马车里随身物品首饰银钱一应一样都没,她身子不好又不可能独自一人驾车从青州跑到这里来,说不准是那同行的张伯见人死在马车里,不想管她,又心生歹念,将身上银钱一并搜走,就此离开了。”
捕头说的头头是道,似亲眼见着了一般。
不过这也说的通,当初信中说会是府里的张伯送她过来,那么来龙去脉去问那张伯便是,若他逃了,便是心中有鬼。
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复杂案子,唯一让他头疼的就是该如何表妹已经去世的事相告祖母,本来姑姑去世的消息就曾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再来一次,只怕她老人家承受不住。
“大人,老夫人来了!”自门外迈入一个差役通禀道。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不必想也知,今日本来是表妹到南州的日子,按理说上午就该到了,可到现在亦未归府,老太太担心了,也只能来此。
硬着头皮自案后起身,大步出门相迎,从堂上到衙门口也不算长的路程,却在想到底该如何说的婉转一些。
说话间自府衙正门由女使搀扶着入了一位白发老妇,年纪看起来八十有余,气色还算好,远见着倒一切正常,只是眼前细看不太聚光,浑浊的一双老眼目珠稍有发白。
她的确隐隐也仅能看到轮廓。
见着眼前大步走来的人影,便试问道:“琰行?”
那年轻捕头紧忙扶住老太太另一只胳膊笑道:“老夫人,是我,路金,大人在后面呢!”
“是路金啊。”一闻声响,老夫人便笑了。
路金的祖母与她曾是手帕之交,在她孙子底下又是个得力的人,又常来府里帮忙,老太太倒是很喜欢他。
“祖母,您怎么来了?”朱服官员此刻才迎来,明知故问,探手接替过路金的位置,轻轻将老太太搀扶过来。
一听是孙子说话,这才朝前摸索着,轻握住孙儿的手腕道:“琰行啊,我在府里实在放心不下,按理说你表妹这个时辰应该早就到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记得早上你出门前曾说,会派人去路上迎她,可迎到了?”
若是老太太现在眼神好用,定能看得出她孙儿徐琰行此刻黑沉的脸色。
徐琰行珉唇不语,眉目深皱,试量了几次,这才吞吐道:“祖母,是这样的,珈玉她......”
“珈玉出事了?”老太太也紧着变了脸,停在原地不动,一双浑浊的眸子抬眼望向孙儿的轮廓,尽管根本瞧不清。
本来话就在嘴边,可一瞧见祖母越发紧攥在他腕上的手,便再没勇气吐半个字。
先前姑母去世的消息传到南州这里,祖母便病了大半个月,人险些没过去,那还是十年前,身子硬朗的时候,若是现在再同她讲珈玉没了,只怕再也经不起那一场。
可人就是没了,早晚都要说,关心则乱,一时间徐琰行倒真的不晓得该如何办。
“你快说啊,是不是咖玉出事了!”老太太声调再次高过一浪,他越是这样吞吐她心里便越急,便越容易胡思乱想,到底是年岁大了,加上春日里到处都是柳絮,老太太的敏症还没好利索,说上两句便犯咳嗽。
“祖母.......您先别急.......”徐琰行仍安慰,却愣是一个字也不敢再往下说。
路金与他颇有些交情,明面上是他的捕头,实际上算是他的蛔虫,二人默契自不必说。
老太太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临到此事上,路金也不好袖手旁观。
瞧着徐琰行上刑场一般的犯难,束手无策之际,还是路金挺身而出,“老夫人,您想多了,表姑娘一点儿事没有,我们已经接到她了,这不是昨个儿才下了场大雨吗,路上不好走,那马车也不争气,坏在路上了,所以就耽误了些时间,想着先接到府衙里换辆马车再回府,这边我就赶着同您报信儿去了,谁成想还没出门呢,您就先来了!”
路金说的有鼻子有眼,似真的一般,徐琰行眼底浮上一抹惊色望着他,路金忙朝他使了眼色。
意思先糊弄过去眼下再说。
闻言,老夫人的情绪果真平复下来,也不咳嗽了,只问:“当真?”
徐琰行素来不擅撒谎,哪里比得过那油头似的路金张嘴便来,可眼下都架到这了,他也只能轻应一声,声音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听见孙儿一应,老夫人才露了笑颜,抬手拍在徐琰行的胳膊上,“这给我吓的,你这孩子说话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珈玉出了什么事儿!”
“珈玉呢,珈玉此刻在哪儿啊?”
此刻徐琰行嘴唇轻抿,不答反而看向一旁路金,眼中似在抱怨“看你从哪里给我变出个活人!”
作者有话说:
第 8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