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宿舍门。”杨黯一边说着， 一边下楼，“大广场不远， 很快就到了。”
“你到了？”
“嗯， 刚到。”喻清晏温声回应。
“哦哦，好，那你等等我。”杨黯加快了步伐， 但气息依旧平稳， “今天早上……心脏还痛吗？”
“还好，是能够忍受的。”喻清晏顿了顿， 轻轻说道。
“那就是痛。”杨黯眉头一皱，叹气，“昨晚我应该过去的。”
喻清晏嘴角微勾， “怎么过去？佩拉星离阿诺齐尔星这么远，还是大半夜的， 何必劳烦你奔波？”虽然他嘴里这么说， 但内心还是为beta的关心而感到愉悦。
“但你很难受啊。”杨黯想到昨晚通话中， 喻清晏一直压抑着的闷哼声，断断续续的， 流露出微不可闻的颤意和痛苦， “如果昨晚我在你身边，你就不会疼了。”
喻清晏垂眸， 心脏柔软了几分，小黯啊……
“清晏，待会儿我到了就给你发消息，你先来见我。”杨黯不容抗拒地说， “如果有什么事情先放一边， 身体更重要。”
“好， 小黯。”喻清晏眼眸笑意加深，“听你的。”
杨黯出了宿舍，正走在林荫小道上，“如果你真的听我的，就应该爱惜身体……”
或许是到了属于冬季的季节，尽管阿诺齐尔星的温度依旧舒适宜人，模拟的日光也和煦地照耀着大地，但人造树林仿造出被隆冬冻伤的“寂寥”，稀疏的枝叶随风摆动，大片大片的干枯落叶零落地飘逸在空中。
“我什么时候没有听？”喻清晏无奈，“明明你的每句话我都听了。”
“很多啊，熬夜、不吃药、不按医嘱吃东西……”杨黯停住脚步，发现树上飘下了一片枯叶，刚好擦过他的脸颊，不偏不倚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嘴里的话顿了顿，抬手拿下这片唐突的落叶，又继续道：“反正我感觉吧，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掌心的落叶，觉得这个巧合还蛮有意思的，便小心地将其放入口袋，权当是留念了。
“……”喻清晏微微仰头，长睫扫过眼睑处，含笑说道，“这些你都知道啊，小黯……谁告诉你的？”
杨黯：“……”啊，不能出卖楚医生和白鹤。
“我观察出来的。”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喻清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哦，小黯的观察力真好。”他低低一笑，“那……等下就麻烦小黯出力了。”
“这怎么会麻烦？”杨黯回答得认真，“我很愿意帮你减轻疼痛的。”
喻清晏长睫颤得更厉害了，他按了按一直在隐隐抽痛的心脏，指尖发抖。
真奇怪，或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beta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缓解他的所有不适。
“嗯……那小黯，待会见，拜拜。”喻清晏放低声音，柔声细语地说道。
“好，待会见，拜拜。”杨黯结束了通话，再次加快了步子。
自从觉醒了治愈的天赋力，杨黯便会在喻清晏疼痛发作时，陪在对方身边，替对方减轻痛苦。
不过……他发愁地想，天赋力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才能升级？
因为天赋力正处于初级阶段，所以每次的输入量有限，效果不算明显，两人接触后输入频率能加快。
可他也不能总是抱着喻清晏吧。杨黯揉了揉眉心，不行，他得找时间研究研究锚源这玩意儿怎么用了。
或许……可以去问问泰锡？
大广场
杨黯来到大广场时，发现这里早已熙熙攘攘，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起闲聊，里面混杂了不少佩戴其他学校校徽的面孔。
他先是给喻清晏发了个“我到了”的消息，随后找了个角落站着，颇为好奇地打量四周。
啊，是联邦大学……原著中大部分剧情发生的“主战场地”。
他在扫视的过程中，看到了主角攻和几个联邦大学的学生在聊天，应该是主角攻在联邦大学的旧友。
咦？主角受居然不在。杨黯扬了扬眉，心下诧异。
他歪着头，后背靠墙，两手抱臂，神情变得若有所思，回忆原著里的剧情，依稀记得……不仅是主角受拥有万人迷光环，主角攻的万人迷程度也不遑多让。
当时不仅有主角攻的疯狂爱慕者“雅维克”在给主角受暗戳戳地捣乱、陷害，作者还安排了众多暗恋主角攻的奇葩角色，为两人的爱情增添了不少难度。
什么爱而不得的发小Alpha、一见钟情非他不可的贵族Omega、险境中因为主角攻英雄救美而芳心暗许的beta……
那数量算起来，打牌开桌都能轮三回，回回坐着的都是新人啊。
不知道现在已经变得七零八落的剧情还会拐回去吗？他记得原著的时间线里，联邦似乎没这么早就发现了虫母，虫母的出现是很后的剧情了。
同时，杨黯发现自己确实很久没关注过主角攻受的情况了。曾经的他总怕麻烦，想着逃离“路人攻”的身份枷锁。
不过，自从在“模拟球”历练了一遭，他整个人的心态平和了不少，毕竟面对太多离谱、诡异的事情，难免能学会如何自我调节。
未来不可预测，也不可避免地会给你“惊喜”，但只要你锻炼了一颗强大的心脏，修炼到处变不惊的境界——
人生又怎么会有烦恼？如果有，那一定是自寻烦恼！
杨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目光掠过永远高昂下巴、冷眼看人的主角攻，继续观察现场的其他人。
嗡嗡嗡——手腕的光脑震了震。
杨黯低头，点开消息，【抱歉，小黯，我这边出了一些情况，没办法在仪式开始前赶来和你见面。】
【仪式结束后，你稍微等一下我，可以吗？】
杨黯现在参加的活动，类似于一个动员大会，几个学校联合举办的“预备训练营”。
喻先生今天则受邀来帝国大学，为众多学生进行动员激励演讲。
【嗯，没事，你先忙吧。】
杨黯回复了消息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光脑。
啊，仪式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吧。他还等着帮喻先生减轻疼痛。
咚——咚！！！
杨黯眉心一跳，只觉身后一阵微风掠过，耳旁的碎发飘起，他身手敏捷地往旁边一躲，几秒后，一团黑影重重地砸在他原来的位置。
“艹，尹航儒，你找死！！”四脚着地的“黑影”捂着头，狼狈地爬起来，脸色狰狞可怖，又惊又怒地大吼。
“摩西诘尔，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尹航儒冷笑，从石墙上一跃而下，顺便把手里的不明物体扔回给摩西诘尔，“下次不要再搞这种小动作，我对你喜欢的人没有半点兴趣！”
他弹了弹衣领，眉眼间全是厌恶的情绪。
摩西诘尔憋得脸红，咬牙切齿地说：“放屁！你敢说你对阮淇没有一点心思！”
“没有。”尹航儒冷冰冰地说。
“不可能，像阮淇这么可爱的Omega，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摩西诘尔恶狠狠地说。
彻底无语的尹航儒：“……”
被迫旁观的杨黯：“……”
“只是你觉得而已。”尹航儒像是被对方蠢到了，烦不胜烦地说。
“不可能！”
尹航儒懒得再和对方争论，“我不喜欢Omega，麻烦又爱哭。”
摩西诘尔狐疑，“那你是喜欢Alpha？”
尹航儒瞥了一眼，嗤笑道：“也不是，Alpha大多同你一样，暴躁愚蠢，空有蛮力没有脑子，我也不感兴趣。”他长相斯文俊秀，说的话却是颇为辛辣挖苦。
“所以你喜欢beta？”
尹航儒无心与其纠缠，只想快点把人打发，“是是是，所以你别来烦我了，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你！”摩西诘尔气得发抖，“艹，你骂谁呢？我……”
“摩西诘尔！你又在干嘛！”一个Omega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质问道，“你和我保证过什么？”
摩西诘尔瞬间慌了，“对不起，我我我……”
Omega不想听他的解释，掉着眼泪地跑了，摩西诘尔连忙追上去，但因为摔到腿，一瘸一拐的，背影颇为滑稽。
杨黯从头听到尾，嘴角抽了抽，真是一场大戏，短短几分钟的精彩程度，不亚于主角攻受的……
等下，他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尹航儒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和主角攻有点关系——
一个极度厌恶自大暴躁Alpha，不喜柔弱Omega，但险境中因为主角攻英雄救美而芳心暗许的beta。
“不好意思，我扔人的时候没注意，差点就砸到你了。”尹航儒走上前，礼貌地道歉。
杨黯回神，“哦哦，没事，没砸到我。”
这算什么，有主角攻的“江湖”就会有主角攻的剧情？！
嘶！这剧情惯性也太顺应规律了吧。
尹航儒笑了笑，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来自联邦大学机甲设计专业的尹航儒，这次来帝国大学参加政府联合举办的‘预备训练营’，很高兴认识你。”
杨黯来不及思考太多，见对方伸过手自我介绍，迟疑了一下，回握过去，“嗯，你好，我是帝国大学机甲设计专业的杨黯，也很高兴认识你。”
尹航儒眼睛一亮，有点激动，“你也是学机甲设计的？”
杨黯点点头，“对。”
“那真是巧了。”尹航儒呼出一口气，“也算是特别的缘分。”
杨黯：“……”可不是嘛。
没想到我都来帝国大学了，还能碰到这么多的剧情人物。
“同学们，早上好！！！把你们的眼睛都看向我！！！”中气十足的喊声从临时搭建的机械台上传来，响彻整个大广场。
杨黯揉了揉耳朵，感觉自己快耳鸣了。
尹航儒注意力被转移，落在机械台时微微一笑，“戚岩老师还是这么热情，这个大嗓门……”
杨黯觉得对方这话突兀，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
尹航儒注意到，便主动解释，“戚岩老师以前在联邦大学任教，教过我一学期，后来他离职来到帝国大学……我很没见过他，所以才这么说的。”
“哦，明白。”杨黯应声。
动员仪式的程序不算冗杂，但架不住它环节多，要给同学们“寄语”的各界人士多。
杨黯捱了很久，掌心麻木地拍了好几回，才终于等到最后的压轴节目——
喻先生的动员激励演讲。
他精神一振，往机械台看去，心里莫名担忧：喻先生没有和自己立刻见面，会不会是疼得太厉害了，所以没办法过来……
杨黯屏住呼吸，别吧，如果真那样，对方更应该和他在仪式前见面。但对方没有，是怕他担心吗？
“本来这个环节应该由议会长阁下亲临，为各位同学……”
杨黯眉头皱得更深，他顾不得继续听上面的说话，只知道喻先生来不了现场……是因为出什么事了？
他心中担忧更甚，忍不住滑开光脑，在对话框输入，【清晏，你那边怎么了？】
【没来现场是因为不舒服吗？还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
“现在，正式开始抽签！”
杨黯分出一丝心神，指尖摩挲光屏，进入抽签的链接，看也没看的直接按下按钮。
喻先生一直没有回复，是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哎，我和你一组哎！”尹航儒突然惊呼一声。
杨黯余光瞥了眼光屏，随口应声：“嗯，是的。那挺巧的……”
要不他打个电话给喻先生吧？总觉得光聊天，对方可能会撒谎。
“也不知道分别来自翡尔特大学和泰元巴大学两位组员会是谁？”尹航儒摸了摸下巴，“这个抽签如果能加个联系方式就好了。”
“嗯，有道理。”杨黯深谙聊天的糊弄文学，顺着接下，心思依然飘到别处。
嗡嗡嗡——
【小黯，来大广场东门的侧过道。】
【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我还好，你别担心。】
杨黯收到消息松了一口气，喻先生没事就好。
抽完签后，机械台的老师就宣布仪式结束，学生可以自由离开了。
杨黯毫不犹豫地往东门走去，期间，尹航儒也刚好走这一条路。
两人便在拥挤的人群里逆流而行，又客客气气地聊了一路。
另一边，东门
“家主，没有活口，他们在被抓捕到的一瞬间，直接自尽了。”白启蹲下身，恭敬地说道。
喻清晏轻咳了几声，一只手轻轻摁住心脏处，另一只手握着帕子掩嘴，眉头蹙起，“咳咳……一个也没有？”
“是的。”
喻清晏掌心收拢，缓缓放下帕子，上面是一闪而过的猩红血色，“被P13号武器击中，防爆网捆绑，居然还能够自尽……”
他神情晦涩难辨，面上彻底失去笑意，蒙上了一层阴翳，“是我小看他们了。”
“算了，你们先把现场的尾巴收拾好。”喻清晏指尖点了点太阳穴，眼眸半阖，“白启，跟我去侧过道。”
……
“咳咳咳……咳咳……”喻清晏坐着轮椅，佝偻着腰背，整个人侧靠在石墙上，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他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他所盼望的人出现在道路尽头，朝他走来。
喻清晏唇角刚刚勾起一半，却在看到什么后僵住了，缓缓拧起眉。
和小黯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人是谁？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喻清晏面色冷沉，眼底一片阴戾，周遭的气压倏然下降。
这幅和谐的画面……看起来可真是令人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