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九十二章

傀儡皇帝被迫内卷 贺端阳 4373 2024-04-14 10:52:54

不出半日,孙朝被任为安抚使,即日赶赴北关察治奸宄、巡查边境的消息传遍了前朝后宫,毫不意外的,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其实江家在北关多年,手握重兵,根基深厚,又是太上皇齐让的母族,新帝对其打压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儿。早在齐子元初继位时,朝中就不少人揣测甚至献过策,但齐子元不仅毫无动作,甚至还和太上皇齐让愈发的亲近起来。

群臣不解,却也乐得这种安稳,倒是没想到他会在刚费尽周章处置了周济桓的时候突然有了这样的举措,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前几日那桩和北关沾了些关联的刺杀案。

朝中不乏聪明人,捋清了前因后果之后,心中逐渐有了判断——

归根到底,刺杀案只是个由头,到底与江家有没有关联也不好说,毋庸置疑的是齐子元确确实实是要对江家动手了。

仔细想想倒也能够理解,初继位时朝局不稳,蓦地动手不仅动机太过明显,江家也未必没有防范,经历了这大半年的时间,看起来一无所知的小皇帝已经逐渐在朝中立了足,又赶上有了发作的由头,江家若是没有不臣之心,总要吃些哑巴亏,若是有不臣之心,更显得小皇帝师出有名。

但这朝局怕是再难安稳下去了。

朝臣们心中所想齐子元心中也能猜到个大概,却浑不在意,下了旨意后便以养伤为由,拒绝了一切觐见,从早到晚歇在仁明殿里,除了一些事关紧要不得不批阅的奏折,其余朝政一概不理,或是读书或是睡觉,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坐在殿门前的树荫下听着蝉鸣鸟叫安静地发呆。

却是他自穿越以来,难得地享受到的闲暇,但这闲暇也没能持续太久,因为没几天就到了周太后的生辰。

自那日匆匆忙忙地跟着齐让去了龙首山,母子俩便再不曾见过面,回到皇城虽也有几日,齐子元却只是遣人去慈安殿送了些东西,以养伤为借口一直不曾上门探望——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周太后,不管是周济桓突如其来的死,还是自己占据的这具身体那见不得光的身世。

但终究是不可能一直逃避的。

因着周太后不喜热闹,便取消了生辰这日的宴筵,改为了去净尘寺奉香——发生了如此多的事端后,周太后还愿意去这净尘寺,齐子元其实是意外的,但他承诺在先,更重要的是,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周太后做些什么。

净尘寺在都城城郊的山里,路途不算遥远,却也要耗费些时辰。去奉香总不好到的太晚,因而天还未亮,齐子元就被任劳任怨的陈敬从睡梦中叫醒。

好不容易休养了几日蓦地又过回了这种天不亮就起床的日子,齐子元分外不适,耷拉着眼皮在床榻边坐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朝着陈敬问道:“朕那幅字裱好了吗?”

“自是裱好了的,”陈敬说着,从书案上拿过一个细长的盒子,“奴婢正打算拿给陛下看看呢。”

“看就算了,那字写成什么德行朕心里有数,”齐子元抽了抽鼻子,语气无奈,“原想着在行宫这几日让皇兄抽空指点一下,结果伤了手臂,只能从过往的字里挑这么一幅,也不知道母后会不会嫌弃。”

“奴婢不怎么识字也看得出来陛下的字迹进步极大,连太傅都近段时日都不再逼着陛下练字了,”陈敬将盒子收好,示意身后的内侍将梳洗用的东西端进来,“这字是陛下的心意,太后不仅不会嫌弃,一定会喜欢的很。”

“喜不喜欢的……”齐子元轻轻摇了摇头,“朕只希望她能开心点就好了。”

作为齐子元的贴身内侍,陈敬对他的心思了解的很,闻言立时开口道:“瞧见陛下太后就会开心了。”

“这皇城里的事儿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齐子元撇了撇嘴,伸了个懒腰,“朕还是先洗漱吧。”

用微凉的水洗了脸,齐子元整个清醒了不少,换上了尚衣局送来的新衣,还专门替自己选了一支青玉的簪子,站在铜镜前仔仔细细地察看。

“还是难得见到陛下这么在意自己的衣饰,”陈敬将齐子元挑选的玉佩替他佩戴好,直起身子将人整个打量了一遍,“这衣料还是太后先前定下的,陛下穿着果然合适。”

“朕也是想着这个,才专门选了这身,”齐子元低着头检查了一下衣襟,又问道,“皇兄回来了吗?”

“刚奴婢得了信,说是太上皇决定直接从行宫去净尘寺,”陈敬回道,“就不回皇城了。”

“这样也好,依着现在的形势,就是回来了也不好再同车出发,”齐子元说着话,垂下眼帘,声音也低了几分,“算起来,都好几天没见到皇兄了,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好好说几句话。”

“太上皇虽不同去净尘寺,总还是要一同从净尘寺回皇城的,”眼见齐子元有些失落,陈敬也不由感慨,“奴婢也希望此事早些过去……陛下这几日虽然难得清闲,却还是不如在行宫里和太上皇一起的时候自在。”

“皇兄在的时候,朕总是心安的,”最后理了理衣摆,齐子元借着铜镜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走吧。”

马车正候在仁明殿外,接上齐子元后,在皇城里转了一圈,来到了慈安殿。

齐子元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整理衣袍上的褶皱,就看见周太后扶着侍女的手缓缓走了出来。

回想起来也不算很多日未见,齐子元却莫名涌起了一股生疏感,直到看着周太后走到近前,目光一如往日般温和却又含了几分关切,才回过神一般行了一礼:“母后。”

“瞧见皇儿气色还不错,哀家也就放心了,”周太后抬眸,将齐子元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伤可好些了?”

“本就不妨事,现下也快愈合了,”齐子元说着话,语气里带了歉意,“是儿臣不好,这几日没去探望母后,还平白让您担心。”

“哀家现下身体康健,本也用不着天天探望,”周太后伸出手,替齐子元理了理衣襟,“皇儿的心思哀家都明白。”

听见周太后这么说,齐子元喉头不自觉哽了哽,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露出一点笑容,伸手扶住周太后的手臂:“儿臣扶您上马车。”

周太后也弯了眼睛,轻轻点头:“好。”

不管是周太后还是齐子元都不喜欢太大的排场,因而这次去奉香,除了贴身的近侍和随行的宿卫,文武朝臣又或者是宗亲的亲眷都未得同行,只选了辆宽敞的马车,母子二人同乘。

扶着周太后落了座,又从陈敬手里接过了路上要用的茶盏吃食,一应安排妥当后,齐子元才终于也坐了下来。

马车缓缓地启动,一时间耳边只剩下了车轮碾过青石砖路面发出的声响,时隔数日,母子二人再次单独共处一个空间,却一时无言。

齐子元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毕竟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对于周济桓之死,周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总怕自己冒然开口反倒打破此刻的安宁。

最后到底是周太后先开了口。

她半靠在车壁上,目光穿过半敞的车帘,一眨不眨地看着车窗外路过的街巷,语气感慨:“算起来,哀家有好多年没走过这都城的路了,外面的街巷也早不是哀家记忆里的了。”

齐子元顺着向外看了一眼,温声道:“母后要是愿意,找个稍微凉爽的日子,儿臣陪你在这都城里好好逛逛就是。”

“那倒不用,哀家也只是一时感慨,”周太后轻轻笑了一声,手指拂过腕间,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串碧绿的佛珠,“这都城里早已没有了哀家的家,哀家也没什么逛的兴致。”

齐子元微垂视线,目光凝在那串佛珠上,抿了抿唇:“母后……”

“周济桓之死是他咎由自取,皇儿不必介怀,哀家也不怨你,”周太后拨弄着佛珠,轻叹了口气,“若要怪,其实应该怪哀家,这些年来对于他做的一些事,哀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大抵是在这皇城里待得久了,便变得麻木冷漠起来,对于不会损及自己的事,也懒得去过问,才让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周济桓这些年或许帮了母后不少忙,但他做下的错事也怪不得母后头上,”齐子元开口道,“很多事看起来是为了母后又甚至为了朕,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而已。”

“他的野心……曾几何时,他的心愿其实是周游大梁,最后寻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终老,”周太后拨弄佛珠的动作微顿,目光有些飘散,“奈何生在这世家,人便不能再做自己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是在说周济桓,却又好像是在说自己。

齐子元听得心中难受,起身半蹲在周太后跟前,仰头看着她的眼睛:“那母后当日的心愿是什么?”

“当日的心愿?……时日太久了,哀家记不清了,”周太后偏着头思考了一会,而后摇了摇头,垂下目光看着齐子元,“现在的话,哀家只希望皇儿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就这些吗?”齐子元抿了抿唇,“我以为您会希望我成为一个好皇帝。”

“其实哀家从一开始就清楚,你并不想做这个皇帝,但当时朝局混乱,你若不来做,换了别人也容不得我们母子,也只好硬着头皮将你送到了这个位置,”周太后伸手轻轻摸了摸齐子元的头发,语气温柔,“起初的时候自然是希望你能独揽大权,掌控朝局。可时日久了,尤其经历了其后的种种波澜,哀家倒是宁愿当日不曾把你召回皇城。”

“但儿臣毕竟是回来了,还坐在了这皇位上,”齐子元缓缓道,“所以母后不用担心,也不用后悔,儿臣能保护好自己,更能护好您。”

“哀家知道,”周太后轻轻点头,“能走到今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挑开了心结,齐子元从心底松了口气,再面对周太后时自然了许多,母子间又恢复了往日的融洽,一路说说笑笑的,让前往净尘寺的这段路程轻松了许多。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陈敬的声音立时从车外响起:“陛下,太后,净尘寺到了。”

齐子元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发现马车是停在了山门外,不由回头朝周太后看了一眼,对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轻轻笑了一声:“既是来拜佛,便该诚心一些,多走几步路而已,哀家也不至于就受不了。”

“那儿臣陪着您慢慢走。”

齐子元说完,先下了马车,而后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周太后扶了下来。

齐让已经候在了山门外,瞧见齐子元二人下了马车,他向前迎了几步,目光在齐子元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才偏转视线,朝着周太后施了一礼:“见过母后。”

“今日只我母子三人,阿让不必如此多礼,”周太后微微颔首,一如以往面对齐让时那般温和,“这么热的天气,哀家本想着让你在行宫好好休养,却没想到你还专程赶过来这趟。”

“今日是母后生辰,身为人子儿臣也该尽尽孝心,况且当下这个时候,儿臣若是不来,岂不是让人误会儿臣与陛下间起了什么嫌隙?”齐让说着话,目光转到了齐子元身上,“多日未见,陛下的伤可好些了?”

虽然是关心的话,语气却是淡淡的,面上也不见什么表情,隐隐的似乎还带了几分不耐。

已经许久没从齐让口中听见这样疏离又冷漠的称呼,齐子元不由怔了一下,迎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才又回过神来,将涌上心头的几多情绪勉强压了下去,微微扬了一下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客气地开口:“有劳皇兄记挂,朕已经好多了。”

“我也觉得是,”齐让似笑非笑,轻轻哼了一声,语带嘲讽,“陛下不顾劳顿返回都城连夜便召见了孙朝,想来伤处是没什么影响的。”

“今日是母后的生辰,”齐子元微抬眼,毫不逃避地迎上齐让的视线,“皇兄若是想讨论朝务,不如等过了今日?”

“我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要过问朝政的意思,陛下不用放在心上,”齐让说着话,微微侧身,朝着周太后示意,“眼见太阳越升越高,母后还是先进殿奉香吧。”

周太后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齐子元,而后才点了点头,扶着侍女的手臂先行向前走去,留下他们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皇兄不走吗?”眼见周太后已经进了山门,齐子元才又开了口,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齐让,却不能再说更多的话。

齐让没接话,目光落在齐子元右臂上,而后朝陈敬瞥了一眼,见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后,才终于道:“陛下也请吧。”

这净尘寺并不算大,但因为整间寺是沿着地势修在了山上,四下里绿树环绕,空气清新,竟是难得的好景致。

齐子元一路向前走着,听着四下里清脆的鸟叫,忍不住想起了只住了几日的龙首山,而后不自觉地就看向了几步之外的齐让。

安静地向前走着的齐让似有所查,脚步微顿回过头来,而后就迎上了齐子元的目光。

四目相对之间,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袒露了无数的心事。

齐子元收回视线,看着脚下的石阶,在心底忍不住自嘲——明知道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下,为了先前好不容易设下的饵也是不能太过亲近的,面对这样陌生的齐让,却还是难免从心底生起了几分委屈。

不过是几日的工夫,竟起了这么多黏黏腻腻的情绪,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胡思乱想间,注意力便也不怎么集中,虽然看着脚下,却还是一不小心踩空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齐子元的手腕,在他站稳之后又迅速地松开。

“陛下纵是有再多的心事,”齐让微微蹙眉,语气依然是淡淡的,仿佛嫌弃至极,“也该当心脚下才是。”

腕间似乎还残留着微凉的触觉,齐子元不怎么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多谢皇兄关心。”

齐让扫了他一眼,没再接话,回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负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给上好的衣料留下了鲜明的褶皱。

“陛下,”见齐子元还站在原地,陈敬低头朝他脚下看去,“您的脚踝没事吧?”

“没事,”齐子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母后要到主殿了,我们快些走吧。”

看着他走了几步,确实没见有什么不适,陈敬这才放下心来,快步跟了上去。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