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的第三天, 恒礼集团对外发布公告。

秦昭礼正式卸任集团主席，任命秦翊衡为代理主席。

秦翊衡回公司，最高兴的当属江南。

从厕所边的工位一路搬到了双子塔的顶层, 江南风光无限，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秦亦南被开除，来公司闹事, 连门还没进就被江南指挥保安架着胳膊扔了出去。

“以后亦南总再来，就用这招狗吃屎招待, 听到了吗？”

一帮保安齐声呼喊：“知道了江特助！”

公告发布的第二天, 秦昭礼飞往国外修养。飞机停在跑道上, 秦昭礼站在候机室的玻璃窗前，直到起飞时间也没等来秦翊衡。

“秦董。”忠叔劝道，“翊衡总需要时间想清楚，您养好身体, 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秦昭礼拄着手杖的手微微收紧，静立良久，叹道：“走吧。”

私人飞机冲破云霄, 消失在蔚蓝天际。时间也一晃, 过谷雨、小满、夏至、立秋, 又到一年冬至。

在傅闻办公室整理资料耽误些时间, 章乔从学校出来时, 已经傍晚。

冬日萧索，路上尽是匆忙归家的行人，下公交车, 章乔没直接回公寓, 双手伸进羽绒服口袋, 拐去路旁一家灯光明亮的蛋糕店, 之后才往公寓走。

门一开，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严寒，紧接着一个人影朝他奔来。

“舅妈！”秦小满扑进章乔怀里，“你怎么才回来啊。”

“给你舅舅拿蛋糕去了。”章乔把蛋糕递给秦小满，秦小满眼神一亮，小心翼翼地捧到餐桌搁下。

章乔脱掉外套，先去厨房看一眼，秦翊衡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挂帘上已经摆满了饺子。

“小乔回来啦？”方姨先看到章乔，“外头冷不冷？”

秦翊衡闻言，立刻回了头。

“不冷。”章乔同秦翊衡相视一笑，视线从秦翊衡脸上落到他手上。

秦翊衡捏着一张饺子皮，正拿筷子填馅，在章乔的注视下，三两下就捏出个柳叶饺，栩栩如生，真跟柳叶似的飘逸。

章乔笑盈盈道：“冬至好厉害啊。”

秦翊衡耳朵一动，红了。

“我也包两个，应应景。”章乔卷起衣袖准备洗手，刚一转身，一个红毛从门外跳进来，对他大喊——

“Surprise？”

宋煜鼻子灵，隔着太平洋都闻见了方姨饺子馅的味道，立马坐飞机回来，刚到。

章乔一点也不意外，跟宋煜打了招呼就去洗手，走到秦翊衡跟前，有些无从下手：“怎么包？”

秦翊衡教他包最简单的元宝，两张饺皮一卡完事，还真挺简单。

几人分工，两大盆馅料很快见底，秦翊衡收尾，章乔又从厨房去阳台。

“秦小满！”他很快从阳台出来，满屋子找人，“你是不是又偷偷把呆瓜放出来了？它又在我小仙儿上干坏事！”

秦小满一直没吭声，偷偷摸摸藏鸟去了，踩着小碎步从自己的小卧室出来，手里攥着张纸，绕过章乔生怕被打屁股，一溜烟跑到阳台，给小仙儿擦鸟屎。

灶台点了火，水煮沸，饺子下锅，窗户很快覆上一层朦胧的蒸汽，空气中也浮动温暖的芬芳。

下面就是方姨的主战场，秦翊衡于是从厨房出来，走到酒柜前挑了瓶红酒，又拿出四个高脚杯，逐一倒上，最后还给秦小满倒了小半杯可乐。

搬来公寓后，章乔也带方姨运动，大半年过去，方姨的空腹血糖已经降到10以下，心口疼的毛病也缓解。最近一次去医院复查，恰好遇上章木之，章木之特意去看了方姨检查结果，和以前对比，心肌病的各项指标也都下降。

方姨高兴坏了，秦翊衡也高兴，所以今天破例，让方姨也小酌一杯。

热气腾腾的饺子很快端上桌，还有七八样热菜，蛋糕被摆在最中间。

章乔又专门弄个碟子，捡了好些腊八蒜，是老邱爱人自己做的，老邱特意送来。

当时章乔不在家，让秦翊衡下楼去拿，还送了方姨做的毛姜作为回礼。看到一副居家打扮的秦翊衡，老邱结结实实又惊着了。

秦小满先喝一小口可乐，气泡充盈口腔，快活地在桌子底下直晃腿。

众人围着餐桌落了座。

宋煜清清嗓子，举起酒杯，一副主人家姿态：“今天我们欢聚一堂，一是祝贺秦翊衡的生日，又老一岁哈哈哈，嗷——方姨，你敲我干嘛？”

方姨道：“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老一岁？”

“可不老一岁吗？”宋煜嘟囔，揉着头继续，“第二，祝贺我们的乔乔成为大状！”

章乔已经通过司考，只等着拿证，学了不到一年就有这样的成绩，连傅闻都感叹他聪明。

“这第三嘛，祝方姨身体越来越好。”宋煜转头冲方姨谄媚一笑，“最好每次来都给我包饺子。”

“看把你馋的。”方姨今天实在高兴，“吃！今儿让你吃个够，不够我再去包！”

“好好好。”宋煜吸着口水，目光转向秦小满，“还有呢就是祝贺我们小满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祝你学习进步，健康成长！”

宋煜的口条一点听不出是个常在国外呆的人，跟说相声似的。依他那不着调的个性，章乔猜他想跟秦小满说的其实是“上小学了，可以早恋了”，估计怕挨揍，没敢。

蜡烛插在蛋糕上，是数字2和9，章乔按动打火机点燃，秦翊衡起身吹灭，秦小满巴掌都拍红了：“舅，生日快乐！”

他跳下椅子冲进卧室，很快提溜着鸟笼出来，冲几个大人展示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说呀。”秦小满对鸟笼里的鹦鹉说。

鹦鹉不情不愿地抖抖翅膀，夹着嗓子喊道：“舅，生日快乐。”

众人纷纷大笑，共同举杯。秦小满举着可乐挨个碰一遍，章乔也同宋煜方姨碰杯，一转头，恰好秦翊衡也转过来看他。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又笑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章乔道：“生日快乐。”

秦翊衡亦举杯：“祝贺你。”

玻璃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俩干脆喝交杯酒算了。”宋煜心里泛酸，忽然看到两人手上同款的戒指，夸张地喊道，“哎呦我天，我的眼睛，什么玩意儿这么闪啊。”

十月初，章乔生日那一天，秦翊衡求了婚，过程之曲折，鸡飞狗跳来形容也不为过，好在结局圆满，戒指最后还是稳稳当当地带在了章乔手上。

宋煜对章乔说：“你可不知道，秦翊衡告诉我他想结婚了我有多震惊。”

那阵子秦翊衡刚从庄园搬出来，宋煜酸不溜秋地模仿他当时的语气：“宋煜，我想结婚了……”

章乔有些惊讶，侧头看了过去，没想到秦翊衡这么早就有跟他结婚的打算。

从有想法到付诸行动，间隔大半年，非得等他生日那一天，也够能忍的。

宋煜问：“什么时候去国外领证啊？”

秦翊衡公司事多，章乔也忙于学业，都空不出时间，商量过后决定等春节假期，带方姨和秦小满一起出国，度假的时候顺便公证。

宋煜流露出羡慕：“搞得我也想找个人结婚了。”

电视开着，播完新闻后就是天气预报，方姨听完后说：“又报下雪，这都好几天了，到底下不下。”

一整天在学校，章乔也听人议论今年岚城的第一场雪。

他想起去年，第一场雪就是冬至，不自觉朝秦翊衡看去，正巧秦翊衡也朝他看来，大概想到了同样的事。

秦小满把鸟笼挂回阳台，一片雪白从视线飘过。他探头朝外看，忽然大喊：“舅，下雪了！”

餐桌响起椅子声，几个大人纷纷起身，也走到阳台。

雪片簌簌从天而落，还真下雪了。

秦小满兴奋道：“我要堆雪人！嗷嗷，我还要玩仙女棒！”

套上厚实的羽绒服，几人下了楼，穿过马路来到江岸。

雪势很大，不多时地上就覆了一层白。

秦小满一手一个仙女棒，满雪地撒欢。

章乔也拿个仙女棒，点燃后火花璀璨，对着秦翊衡画了个爱心。

雪落在秦翊衡宽阔的肩头，他背着手，装傻：“什么意思？”

“不懂？”章乔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也装作遗憾道，“那只能算了。”

秦翊衡不答，只垂眸看着他。

那眼神温柔深情，章乔招架不住，掩唇清清嗓子：“爱心自然是我爱你的意思。”

秦翊衡眸光微动，轻声说：“去掉前五个字跟后面三个字。”

头顶雪花纷扬，有一片擦着章乔的酒窝落下。在他们身后，宋煜踢坏了秦小满的雪人，被方姨追着打。

两人久久对视，直到章乔发现不对，低头一看，秦小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仰着头，转着眼珠望着他们。

“你个小电灯泡。”宋煜一把将秦小满拉走，还捂住他的眼睛，“没看你舅舅舅妈要打啵了吗。”

章乔忍不住笑，跟秦翊衡一道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个雪球就朝宋煜砸了过去。

两个雪球同时砸上宋煜后背，顺着衣领滑了进去，宋煜一个哆嗦：“嗷，冻死我了，你们俩还搞偷袭啊！”

章乔大笑，一回头，又撞上秦翊衡深邃的眼睛。

“刚才那句话，去掉前五个字和后面三个字。”秦翊衡又问一遍，“是什么？”

章乔忽然间哽住，同秦翊衡相识后的一幕幕忽然如走马灯般从眼前略过。

一路走来，他们相识相知，有欢笑有争吵，经历过挣扎和分离，如今终于站在了一起。

他和秦翊衡的感情远非那三个字能形容，但如果秦翊衡想听，那他也不吝啬情话。

章乔动动嘴唇，正要开口，却被秦翊衡抢了先。

“我爱你。”

章乔一怔。

江面吹来了风，夹杂着雪，章乔浑身滚热，只觉得温暖。

冬至冬至。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也爱你。”章乔看着秦翊衡的眼睛，“如果时间有尽头，那我对你的爱也会比时间的尽头再多一点。”

章乔说完自己先感到不好意思，眼窝有些发烫，将手伸进了秦翊衡的大衣口袋，站到了秦翊衡身侧，不让对方看到他微红的眼睛。

两人并肩面对江水，夜幕下江面平静，灯火倒映，波光粼粼。

“哎。”章乔忽然想起什么，“你许愿了吗？”

这一回秦翊衡点头：“许了，吹蜡烛前许的。”

“许了什么？”章乔问完又立刻说，“别告诉我，说出来就不灵了。”

“嗯。”秦翊衡应着，抬眸看向远方，在心里默念——

年年冬至，岁岁今朝，唯愿与你相伴。

章乔心有所感，手隔着衣服碰了碰秦翊衡：“我会一直陪你。”

心头拂过滚烫的温度，秦翊衡伸进口袋，抓住章乔的手，牢牢地握住。

他眉目轻扬，温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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