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白初角色被抢的消息传出后，季阳也没有闲着，那天他其实应该去俱乐部见江凭风，跟他商量签约的事情，但为了郁白初，他放了江凭风鸽子，选择了回学校去找路夕。
路夕这两天都在进行毕业论文答辩，没有回季阳租的房子里住。
接到季阳电话的时候，他刚好忙完，从教学楼里出来：“我现在没事了，你说吧。”
“白初新剧的角色被别人截胡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听说了。”
季阳问了他的位置，正在往这边赶，语气焦灼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应该有办法的吧，你们家在京城不是挺有势力的吗？”
“没办法，我父母做的是新能源跟国际贸易，名下产业没有涉及影视圈。”
季阳明显很震惊：“不会吧，你们家那么大的集团，就算没有涉及影视行业，连说句话找个人帮忙都做不到吗？”
路夕迟疑道：“不是做不到，是他们不想去做，我父母看不上这个行业的人。”
“……”
“而且傅霍两家跟盛丰有生意上的往来，我父母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去跟生意伙伴闹不愉快，这不值当。”
季阳飞快地跑在Q大校园的树荫下，跑的气喘吁吁，他已经看见教学楼外的路夕了，但电话里的声音让他脚步慢了下来。
最后，停在原地不动了。
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路夕微微愣了下，喊道：“阳阳？”
“所以，你也没有办法吗？”
路夕沉默了下，说：“阳阳你有没有想过，郁白初或许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他身边有人可以帮到他。”
季阳安静了会儿，笑着说：“嗯，那没事儿了，你忙吧，我今晚约了人冲亚服，先回去了。”
经过上次的分手，路夕现在谨慎了许多，会考虑季阳的情绪，也会反思自己的言行是不是会让他不开心。
他现在就明显能感觉出季阳的情绪不对劲，可是很奇怪，季阳没有生气，也没有冲他发火。
路夕突然觉得心里一紧，比季阳直接开骂还慌，他抢在季阳挂电话前开口道：“你刚刚不是还问我在哪儿吗？你现在不过来？”
季阳不再看他，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声音很平静：“不过来了，你今天不是约了导师吃饭吗？我今天也有点忙，改天再见吧。”
路夕问：“忙什么？”
季阳没有说话。
路夕皱眉，沉声道：“你跟谁冲亚服？江凭风对么？”
季阳轻轻叹了口气，笑着道：“我其实觉得他是个好人，并不像你们京圈传闻里的那样，他人挺好的。”
“可你当时答应我了阳阳，你说你会考虑换个俱乐部，你说你不会再跟他打游戏。”
季阳没有说话了。
两个人刚和好的时候，路夕跟他说过江凭风的事情，说江凭风怎么样自甘堕落，怎么样给家族丢脸，怎么样把自己父母气到住院……那些事情或许不是凭空捏造，或许真的有发生过。
但是，这些事情在季阳真算不上事。
路夕并不明白，在他眼里，或者说在他们这些上流圈子里的人的眼里，那些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事情，在季阳看来，完全算不上什么。
因为曾经生活在小县城里的他，比江凭风更加自甘堕落过，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聚众赌*博、熬夜泡吧、逃学旷课……很多很多。
他本身就不是多么优秀的人，没有好的家庭，没有好的出身，如果不是遇到了路夕，他甚至不会拥有一个好的未来。
但或许这未来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所以即便最后进入了Q大，他也没有任何逆天改命的感觉，他这辈子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拿着Q大的文凭在京城四处碰壁，或者回老家继续腐朽生根。
每年考上Q大的那么多，似乎每一个人都比他优秀，他其实在自己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知道季浩看不起自己，也知道全家都不拿他当一份子，可他还是会给季浩学费，给他生活费，甚至拼命赚钱让他上最好的学校——
因为他知道他比自己更加优秀，比自己更有可能拥有一个好的未来。
他就像那些孤注一掷的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孩子身上一样，哪怕那个孩子叛逆、不听话、没良心，却依然像个赌徒一样，不到最后那一刻死都不收手。
季阳内心里是自卑的，他虽然光鲜亮丽地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但进入大学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想起曾经堕落的日子，他找不到他引以为豪的东西，他没有可以引以为豪的东西，他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考上Q大让麻木的他清醒，但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渺小，面对既定的未来，他无能为力。
所以路夕每贬低江凭风一次，季阳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一次，就会觉得离路夕远一点。
他其实有些忍不住想问路夕，到底什么样的人他们才看得上，郁白初也算豪门小少爷，为什么进了娱乐圈就恨不得避而远之？
江凭风也是豪门少爷，为什么去打电竞就是堕落，就是离经叛道，就是给家族丢脸？
季阳最想问路夕的，是你父母会看得上我吗？
你又有多少能力，有多少勇气，有多少决心去为了我跟你父母为敌？
季阳安静了会儿，仰头看向天空，笑着说：“放心，我不跟江凭风打游戏，我找了另一个俱乐部。你忙吧，我真的得回去了，我队友已经在催我了，对了，还没恭喜你保研，读研后应该很忙吧？”
听到他这么说，路夕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轻声安慰道：“不会很忙，放心，我每天都会回家的。”
“那拜拜啦，你注意休息。”
“嗯，拜拜。”
电话挂断后，季阳刚好出校门。他一边伸手打车，一边给江凭风打了个电话过去，接通后先道歉：“对不起啊队长，刚刚有点事，我现在在来的路上。”
“嗯，来吧。”听这心不在焉的声音，江凭风应该是在打游戏。
正经的电竞选手每天打十几个小时那都是家常便饭，也就季阳还没正式签约，每天没人管着。
江凭风说话的嗓音懒懒的，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调整了下耳机道：“你在哪儿，我找人过去接你。”
“没事，我打车过来。”他知道现在的CGG就是一盘散沙，能听江凭风话的不多。
“我这把打完了，你在哪儿，我开车过来接你。”
季阳已经打到车了，正准备上去，但这时电话里传来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江凭风似乎起身了，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才道：“你等我两分钟，我马上过来。”
司机看季阳愣着，不耐烦道：“兄弟走不走啊？”
季阳还没说话，电话里的江凭风似乎听见了，说：“你跟他说不走，我现在过来接你，你在哪儿？”
季阳没办法，只好让司机走了，叹了口气说：“Q大校门口，你来吧，我等你。”
江凭风说开车来，季阳就下意识以为是四个轮子，直到十分钟后，一辆重型机车帅气地停在他面前，季阳忍不住沉默了。
现在是特么冬天啊，还是京城的冬天啊。
他看着递过来的头盔，没忍住问：“队长，你就开这个来接我啊？”
江凭风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有着电竞圈颜值天花板之称的面孔，好奇：“你不觉得很酷吗？”
他只觉得很冷。
但是来都来了，还是坐吧。
季阳接过他手里的头盔，刚准备戴上，就听见后面有人叫自己：“季阳？你不是退学了吗？”
来人穿着白色篮球服，手里还抱着个篮球，阳光帅气，是他们宿舍之前出去比赛，最近刚回来的室友徐玺。
说来挺好笑，徐玺就是去比个赛，回来却发现三个室友都搬走了。
季阳：“哈哈，回来拿点东西。”
徐玺注意到他旁边的人，仔细辨认了下，惊讶道：“学长，你怎么也回来了？”
季阳惊讶地看向江凭风：“学长？”
徐玺激动道：“你不知道吗？他可是咱们计算机系的大神！”
季阳满脸震惊地看向江凭风。
江凭风冲徐玺略一点头，随口道：“路过。”
“那你们忙吧，对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路夕了，季阳你回学校不跟他打声招呼吗？我记得你俩关系挺好的。”
“见过面了。”季阳有点尴尬地戴上头盔，跨上酷炫的机车，回头跟徐玺说：“我们走了啊，改天有时间再聚。”
“好，路上注意安全。”
到了地方后，季阳已经被吹麻木了，并且在心里狠狠发誓，下次说什么都不坐了。
CGG俱乐部一共三层，一楼是青训生训练的地方，二楼是一队训练、活动跟吃饭的场所，三楼休息区域，有好几间高级配套设施的宿舍，俱乐部经理跟教练有时候忙住这里。
但现在CGG过分萧条，青训生没招到几个，俱乐部经理也跑了。
反正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季阳坐在长桌前，江凭风站在他对面，伸手将一份文件推过去，说：“你也看到了，现在的CGG正处于低谷，投资方跑了好几个，高层不出意外会卖掉CGG，你想好了吗，要不要签？”
季阳一边埋头签字一边说：“我以为你至少会营造出一种繁华的假象，好骗我跟你签约，没想到你这么诚实。”
“我承认我很想签你，但我不想骗你。”江凭风看着他只扫一眼合同就签了，属实有点惊讶。
“队长，其实我不光看中了你的技术，还有你的人品，我相信将来不管CGG走到什么地步，你都不会让我饿死，我相信你。”
江凭风笑了下，对他伸出一只手：“我看中的也不止你的技术。季阳，欢迎加入CGG，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谢谢队长。”
“你的房间在三楼，要我现在带你过去看看吗？”
“我要住俱乐部？”
“当然，以后我跟教练不批假你就要一直待在基地训练，另外你的直播平台必须换成我们签约的那几家，每个月必须保证合同上规定的直播时间，可以多，但不能少。直播费每年两百万，粉丝的打赏另外再算。”
季阳愣了下：“光直播费就这么高？”
“你没什么名气，去其他俱乐部肯定没有，但我给了你圈里最高的待遇，季阳，我相信你会帮我把钱赚回来的。”
季阳好奇道：“可你不是说投资都跑了吗？你哪里来钱给我开这么高工资？”
江凭风笑的有几分欠：“当然是我找了个有钱的冤大头了。”
季阳还不知道那个冤大头就是每天跟在郁白初后面，看着一脸人畜无害安安静静，似乎永远都在被路夕欺负的沉默少年——燕图南。
就像现在去《云霄传》剧组找肖贺云帮忙，完全不知道投资人已经换了的郁白初一样。
郁白初打了肖贺云的电话没通，准备去剧组找他。
今天白天陈导联系他了，在电话里很不好意思地说：“白初啊，真是对不住，我昨天去找过我老丈人了，他说《云霄传》投资方有很硬的后台，别说你那个小角色了，听说资方连男主都换了，傅临都被换了，真不好插手，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
郁白初听完很感动了，说了谢谢后，笑着道：“没关系，陈导您别操心了，我去剧组问问肖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吧。”
陈导叹了口气：“没拿到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知道吗？下次我拍戏找你演男主。”
“好，谢谢陈导。”
电话挂断后，车刚好到影视城门口。
郁白初付了钱后下车，把连体帽跟围巾都戴上了，他知道自己身体差，也怕感染风寒，但裹得太严实的后果就是让人认不出了。
工作人员拦住了他，皱眉：“里面正拍戏呢？粉丝不能进啊。”
郁白初拉下围巾，露出被风吹红的脸，说：“你好，我叫郁白初，找肖贺云肖编剧，可以帮我叫一下他吗？”
“不在。”
没想到扑了个空，郁白初犹豫了下，说：“那麻烦你跟孙导说一下，就说郁白初想再争取下小道士的角色，希望能跟他见上一面。”
大概是看他长的不错，工作人员居然也不为难，真的进去了。
过来会儿，一块出来个人，但不是孙导，而是《云霄传》的场务。他看了眼郁白初，显然是认出了他没什么名气，立即不客气道：“试镜已经结束了，你不知道吗？还有，孙导不是什么人都见的，让你经纪人来交涉，正常流程你不会走吗？要是谁都像你一样跑过来直接见导演，我们孙导也不用拍戏了，就天天给你们试镜得了。”
郁白初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显然，他的演技在资本面前什么也不是。
孙导甚至连见一面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不过也正常，导演看重的不仅是演技，还有商业价值。
但郁白初并没有很难过，回到家后就把《云霄传》的剧本扔垃圾桶了，准备去看看别的剧组还招不招人。
他刚登上网页，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对面笑着说：“是郁白初吗？我们这边是《云霄传》剧组，请问您有档期吗？我们想邀请您出演《云霄传》的男主。”
郁白初愣了下，然后很平静地开口：“不演，谢谢。”
对方还没回过神，就被挂断了电话。
郁白初立即给季阳打了个电话，有些无奈地吐槽：“现在的电话诈骗好厉害啊，他们居然知道我去《云霄传》试镜了，还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演男主，我今天才被他们赶出来。”
季阳正在收回搬去基地的行李，闻言也一脸不可思议：“这诈骗多少有点毛病，我猜他们肯定下一秒就让你交钱了，别理他们。”
两人聊了几句后挂了。
季阳收拾完所有东西后往沙发上一摊，想起郁白初说的事情，还是觉得有点好笑，于是顺手在自己的账号上发了条微博——
阳崽：笑死爷了，现在的电信诈骗这么厉害吗，我朋友说《云霄传》剧组打电话请他过去演男主，哈哈哈哈
他发完就关了手机下楼训练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六点，他才看见自己那条微博火了，还上了热搜。
因为《云霄传》剧组的官博跟在他微博下评论了。
《云霄传》剧组：你朋友是不是叫郁白初？他把我们拉黑了，麻烦你转告下他，我们真的不是骗子。
微博下面，已经笑疯了。
【多么卑微的剧组啊我的天】
【那个拉黑剧组的演员是认真的吗？不行了，我真的好好奇是谁家哥哥这么傻乎乎的，粉丝赶紧出来认领】
【有点假耶，这种事不是应该先联系对方经纪人或者公司吗】
【对啊，炒作吧】
【真不是，听说那个演员没有经纪人，都还没签约呢，而且刚刚吃了《云霄传》剧组的闭门羹，好像还被抢了角色】
【卧槽，这么惨！ 】
【好惨好可怜，但是对不起，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路夕，你老婆要跑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