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民政局的路上,沉默的气氛围绕在车厢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子停在民政局的门口,蔺墨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十点整,他拿起祁临安早就准备好的证件,再次检查了一遍。
“下车吧。”蔺墨道。
“嗯。”早就决定好的事,临了了更不可能矫情,祁柏推门下车。
果然如祁临安所说,一路畅通无阻,两人面前各自摆放着能改变命运的薄薄的纸张,蔺墨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祁柏,宽厚的手掌握住祁柏拿笔的手,“你考虑清楚了吗?”
祁柏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个动作,抬眼看向蔺墨问道:“你后悔了?”
他摇头,“签了这个字,往后我们俩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一体的。无论你有没有意识到结婚意味着什么,这地方我只会来一次。”此刻蔺墨还是抛开自己给了他一次深思熟虑的机会。
祁柏眼中蔺墨,时而意气风发,时而冷静沉着,却嫌少有这么热烈的眼神,让他有不禁有一种躲不过,下一秒还会被灼伤的错觉。
情绪和行为完全相悖,当理智和不果断进行碰撞,就会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蔺墨。
也许是两人的对话太过怪异,工作人员已经看了过来,眼神探究的问道:“二位是自愿结婚吧?”
祁柏掰开蔺墨的手,笔尖飞舞,利落地签下名字,随即放下笔道:“这句话你可以问他。”
蔺墨终于不再啰嗦,写了无数遍的签名,唯有这一遍心境完全不同,落款的位置因为用力过猛在纸张上留下笔尖穿破的洞孔,本应干脆利落的最后一横竟然带着抖动的痕迹。
好在这一切除了他谁也没有发现。
再出来时两人各持一本红色证件,蔺墨试探着问道:“你如果不介意,我一起收着,回去父亲和齐伯应该要过目。”
“你拿着吧。”祁柏并没有异议,抬手递了过去。
果然如蔺墨所料,老宅里祁临安和齐伯早就等候多时,车刚停下就迎了上来。
祁临安:“证件呢?拿出来我看看。”
蔺墨将巴掌大的小本本递了上去,内心此刻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可是祁柏就站在他的面前,身边祁临安和齐伯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安排庆祝的讨论,直到祁临安开口道:“这东西我先帮你们保存着,等我百年之后一起带下去。”
蔺墨有点傻眼,连忙道:“爸,这就不用了吧?我自己保管也是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祁临安的表情一变,“你难道还有其他的心思不成?”
蔺墨:“……当然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东西放我这。”祁临安示意齐伯推他进去,一手握着祁柏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结婚照依旧稀罕的看个不停。
独留蔺墨一人在风中凌乱。
祁柏本以为这是一件很平淡的事情,直到踏入别墅的一瞬间,客厅里两步一景的蓝色玫瑰,就连吊顶也没有放过,餐桌上摆满的宴席,细致到就连地毯和餐巾都做出调整。
祁柏的耳朵莫名的发烫,却佯装淡定的笑道:“爸爸,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怎么会?没费什么功夫,到底是个好日子,意思一下。正式的婚礼还是要好好谋划的。”祁临安根本不当回事。
“祝两位少爷,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就连佣人们也私下准备好了口号。
这话听的祁临安哈哈大笑,“这可不是我教的,是他们自己出的注意,不过我爱听。饭后都去齐伯那领红包,早就准备好了。”
众人谢过,不一会儿从主别墅离开。
直到坐下来,祁柏还能感觉到耳蜗微微发烫的温度,好在安稳进餐后逐渐摆脱窘迫的境况,齐伯的一句话却再次让暧昧升级。
齐伯:“小少爷,是把你的东西搬到大少爷的房间,还是让大少爷搬过去住。”
蔺墨一口汤刚喝下去就觉得喉咙发痒,竭力忍耐不住,只能以手握拳抵在唇边,低沉的咳了起来。
祁柏见他这样,差点被尴尬一波送走的祁柏才好转了很多,看着蔺墨笑了。
“不行,不行,太快了,还是再等等的好。”祁临安第一个跳出来阻止。
蔺墨已经快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他是顶着这张狼皮无所谓,不过到底还是考虑到了祁柏的态度,“齐伯,这个我们想顺其自然。再说我最近工作不分日夜,搬到一起反而会打扰他休息。”
“哎,怪我多嘴,这种事你们商量着来最好。”齐伯喜的好似年轻了五岁。
人逢喜事精神爽,祁临安直接连午睡都取消了,拉着祁柏的手坐在客厅里,面前是一摞资料。
“都是爸爸这些年给你攒的。”
“这么多?”祁柏笑着道。
“不多,都是老婆本,不过以后有蔺墨养你,你只要负责开心就好。”祁临安拿起最上面类似相册般敦实的本子递了上去,“你先看看这个。”
祁柏打开一看,这厚实的体积里面竟然是成套的装修图片。
“您不会还要给我准备婚房吧?”祁柏开玩笑道。
“早就准备好了,这些都过户在你的名下,我一个老头子不用你们年轻人陪,你们小两口也需要私人空间,如果要搬出去,爸爸是第一个同意。”
祁柏感受着相册压手的重量,不可思议的问道,“这些都是?”
祁临安颔首,这些年祁氏的建筑行业已经涉及到全国各地,每一个竣工楼盘他都会选一套留给祁柏,这些年积攒下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这些居所都有阿姨定期打理,随时拎包入住。”
祁柏将相册一把合上,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不是你舍不得我,是我们舍不得你。老宅这么大,光别墅就有五栋,就算哪天你要赶我走,我也要挑一个最近的住。”
祁临安心里一酸,他当然也舍不得祁柏走远,相聚得来不易,离别的恐惧始终存在,可是他不想让自己病态的心理影响到祁柏和蔺墨。
祁柏好似能感应到他心中所想,“我们听医生的好好治病,等你好了,我们的蜜月地点你来定,我们带着你一起。”
祁临安红着眼睛笑道:“净胡说,有谁蜜月还带长辈的?也不怕蔺墨生气。”
“他会生气吗?”祁柏眸光微转,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朝祁临安道:“那就让他继续上班,我们俩去环游世界。”
“哈哈哈……,好,让他努力为你打工。”祁临安到底被他逗乐,心底的那点酸气一扫而空。
蔺墨刚下楼就听到父子俩的对话,此时此刻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可是他是个有思想的工具人,等到时机成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要为自己谋取福利。
言秘书靠在大奔的驾驶座上缓缓的舒了口气,刚结束完一场长达三小时的国际会议,就收到了蔺总的消息,对方竟然要他去取钱。
秉承着一个合格助理的信念,什么也不必问。
拎着黑色的手提袋进了老宅,言秘书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憨货,特别是齐伯那句不经意的疑问:“言秘书这是送什么来了?这一袋子沉甸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的都是钱。”
言秘书:……这确实是钱。
蔺墨站在楼梯口一脸冷漠的朝他道:“直接来书房。”
书房的地毯上摆着一个正正方方的纸箱看样式,应该是快递盒。
蔺墨毫无架子的盘膝坐下,拉开箱子,里面是一片刺眼的红,定睛一看竟然是红包。
言秘书按下突突直跳的青筋,“您这是?”
“没看出来?结婚红包。”蔺墨已经上手操作起来,一个红包一沓现金的装包起来,“这种事情就不用你帮忙了,自己上手才有意义。”
言秘书抿了抿唇,那双动不动签订上千万合同的手,此刻却不甚熟练的装着红包,他的喜悦自己看不懂,却觉得此刻应该识相的不要提不相关的人,想到前不久得到的消息还是开口道:“二爷父子今晚约见了董事会的方老,在铜雀楼的8082包厢。”
蔺墨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我今天结婚,心情好就不去给他们添堵了。”随后有想了想问道:“一般婚假是多久?好像是三天?”
“蔺总,正源的高总和你约了明天会谈,城南的项目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M国那边的国际会议已经不能再拖……”言秘书一秒进入工作汇报状态。
“可以了。”蔺墨打断他,“没事你回去吧,记得明天早上来接我。”
言秘书有点疑惑,祁家有司机,蔺墨也偶尔开车,需要自己接的次数屈指可数。
“难道你想让我拎着这个包裹进公司?”蔺墨先发制人。
言秘书:“……为什么还要拎回公司?”
蔺墨:“当然!这是我给大家准备的红包。对了,发下去的时候记得让每人说句祝福语。”
“我来发?”言秘书再次确认。
蔺墨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看过去,“我记得我给你涨工资了?”
言秘书:……
只这样蔺墨还没有放过他,后知后觉的问道:“你的贺礼呢?”
言秘书:“……这是给祁少爷准备的,我会亲自交到他手上。”
蔺墨这才作罢,漫不经心的叮嘱道:“记得祝福语。”随即想到了什么将刚刚装好的红包递了一个过去,然后道:“先来演练一遍。”
言秘书:……
他硬着头皮伸手接过道:“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心在今日,白头偕□□此生。”
“行吧,还挺顺耳。”蔺墨挑了挑眉,嘴角上挑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从书房出来看到一面走来的祁柏,言秘书瞬间升起一个离谱的猜测,蔺总真的没有被这人下蛊吗?
祁柏刚刚走近,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言秘书道:“新婚快乐。”
祁柏:“……谢谢。”没想到平时这么冷漠的人竟然也有烟火气的一面,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直接让祁柏呆愣当场。
“我给您准备了一份新婚贺礼,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方便?”
祁柏:“……倒也不用如此客气。”
祁柏被他的态度搞得有点发毛,他至今还记得和言秘书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实在称不上愉快,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算自己变化很大,没有接触的人应该也不会发现。
言秘书:“我特地问过孔明你的喜好,希望你能喜欢。”
祁柏:“……谢谢。”
祁柏想尽快结束这种尬聊,便插过话题问道:“蔺墨很忙吗?”
言秘书摇了摇头,“或许你可以帮到他。”
祁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对方已经出声离开。
祁柏可不敢耽误他的时间,只好自己去探寻答案。
站在楼梯口的言秘书回头,就看到祁柏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想到书房里蔺墨此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觉得憋的这口气终于通了。
可随后他又想起那个一口咬定不可能拎着红包去公司的蔺墨,却在两人的共同书房里准备红包,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下楼的脚步声都不由的重了几分,引来餐厅的齐伯迎了上来……
等从老宅离开时,言秘书原本整洁干练的西装口袋,已经被撑的鼓了起来,那里面装满了喜糖。
祁柏推门进去后看到蔺墨的架势被唬的一愣,“你这是干什么?”
蔺墨摇了摇手上的红色物体,“准备红包。”
祁柏走近后才是傻眼,那一箱子红包得有多少个?在看到旁边黑色的手提袋,拉链口透露出来的颜色让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是现金?”
蔺墨点了点头,“听说塞现金红包更有寓意。”
“寓意什么?”祁柏还傻愣愣的问道。
“你说对新人还能寓意什么?”蔺墨抬眼看向他。
祁柏下意识的避其锋芒,抬手蹭了蹭鼻梁问道:“这么多你要包到什么时候?”
“明天就要用,今晚通宵也要弄完。”蔺墨手上的动作不耽误,低声道。
祁柏站在原地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蔺墨这时出声问道:“你要帮我一起吗?”
在他询问的目光下,祁柏只得硬着头皮坐下,“一起吧,这样也能早点弄完。”
蔺墨门从一旁的沙发上抽过抱枕,垫在祁柏即将落座的地方。
一开始倆人还是默不作声,直到祁柏发现其中明显被特殊照顾的红包,问道:“这些为什么不一样?”
蔺墨笑着挑眉,抿了抿唇还是道:“我打听过,这个数额刚好是父亲红包的两倍。”这种事情真的不能忍,他要让所有人多知道,今天他才是新郎官!!
祁柏没忍住笑:“我怎么发现你有点……幼稚。”
“是吗?”蔺墨不甚在意道:“没关系,反正只有你有机会发现。”
祁柏感觉如今和蔺墨在一起连正常交流都有些困难,“你是不是在套路我?”
“不是。”蔺墨否认,接着双目看向祁柏的眼眸,收敛了几分肆意的笑容,“看不出来吗?我是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