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柱子后探出两个脑袋,目光齐刷刷地射向目标，杰森觉得这两个人一脸蠢相，早就嫌弃地拉开了距离。
“听不到,全被摘下来了。”提姆调整频道,悲伤地发现他的窃听器无一幸存。
斯蒂芬妮则怎么看怎么觉得布鲁斯那边的气氛不对劲，一时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一脸惆怅：“如果赫莱尔和布鲁斯最后分、咳,分道扬镳的话，我可不可以跟着莱尔。”
“哦还有，卡珊跟着我。”她又补充：“希望布鲁斯不要太想念我们,我们每个月会抽时间回去看他的。”
提姆摆弄信号接收器的手一顿，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等等,我就是低头了几秒钟，我错过了什么？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吗？”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分家产了？
啊,这个分不了。
但是抚养费应该能有。
斯蒂芬妮又趴在柱子后面张望了一会，然后想到了什么，踢了一脚提姆：“你呢？”
“我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提姆一脸冷漠：“你可以打电话问问迪克。”
然后迪克就会在电话里痛哭流涕,硬控斯黛几个小时,还他一个清净,唯一有可能带来的糟糕后果就是迪克可能会在第二天飞回哥谭坐在韦恩宅大厅继续痛哭流涕。
男孩女孩聚在一起发愁,对导师（和自己）的未来致以万分担忧,杰森在另一边听得眼角直抽抽。
赫莱尔怎么回事，有了他和理查德不说,眼看着斯黛也要带卡珊一起跳进碗里来了,介于达米安目前处于薛定谔的存在状态,蝙蝠家小辈里居然就只剩一个提姆还坚持守护空巢老蝠——而且看着似乎也有点动摇。
羊毛专盯着一个薅啊。
不过既然这样，不如把事情做绝,把小红也强取豪夺过来，来了之后就给红头罩当红罗宾，白天还可以帮他处理公司事务。被工作压弯了脊梁的杰森邪恶地想着，也该让他体会一把老蝙蝠的快乐了！
反正布鲁斯也总爱念叨“I work alone”，陶德大人就善心大发，满足了他的愿望，他甚至还给老头子留了一个迪克呢。
……等等？
杰森抱臂靠在墙上，任由思绪天马行空，直到它定格在一个“蝙蝠侠只剩下一个迪克”的双关笑话上。
“噗——！”
提姆看着哼哧哼哧憋笑的人影，忽然间眼里光彩流转，他转过身，低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脸有点熟悉。”
斯蒂芬妮瞄了眼捂着大半张脸就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觉得提姆终于疯了：“眼熟，怎么不眼熟，我在韦恩庄园里天天对着三个黑发蓝眼，布鲁斯就算了，我知道他自恋得很，就喜欢你们这种的，怎么连赫莱尔也……”
她神情蓦地一僵，感觉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
难道真相是——
替身！
那么问题来了，谁才是替身呢！
斯蒂芬妮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她站在漩涡中心，无数线索在她身周盘旋，只要伸出手找到正确的那个，就能拯救这个即将破碎（？）的家庭，亦或是，毁灭它。
本来差一点就能抓住脑中一闪而逝的灵光，结果脚一滑错过了不说，还差点被创飞。
提姆捂着发懵的脑袋，发现了另一个真相：“我早该想到的，哥谭内部的二级论坛里那些星蝙/布友情向大三角同人文是你写的吧，这么直白的化名，时间还刚好和你卧床养伤的日期对上了……”
马甲被掀，斯蒂芬妮一点不好意思的情绪也没有，她插着腰理智气壮：“是又怎么样，但是那个论坛的环境太差了，后台私信五成都在恐吓我再写汤姆苏主角搞同人就往我的住址寄炸//弹。”
提姆：“……剩下的五成呢？”
“剩下的威逼利诱我要我把主角换成他们。”
“……”
不愧是除了蝙蝠厨就是扭曲蝙蝠厨的哥谭，民风果真是热情又淳朴。
*
布鲁斯的问题到此为止，倒不是没有疑问了，只是关于那个西恩尼斯的，问了赫莱尔也不会说，关于赫莱尔的，他暂时还不想问。
哪怕毛线头已经明晃晃地垂在了他眼前，猫猫只需要用爪子一扑，真相就会顺着这根黑色的毛线徐徐展开。
可是真相从来都令人痛苦，不是吗？
华灯初上，晚宴开场，一对又一对出身富裕阶级相等的年轻男女滑入舞池，觥筹交错间，杯壁的碰撞叮当作响，奢华的琉璃水晶饰品将明亮的灯光折射出绚丽的色彩，裙摆上转动的花纹令人晕眩，清冽的酒香淡淡弥漫在空气中。
布鲁斯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醉，身侧漂亮的模特正挽着他的手臂，对面是与韦恩科技常年有着合作的几家公司老板，他们的笑容在灯光的渲染下像是塑料材质的人偶面具，每一道褶皱都透着工厂流水线制作而成的廉价感。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总归是来来去去的一些套路话，他看了看手里和香槟一个颜色的汽水，忽然有点想喝酒了。
为了保持身体的巅峰状态，他很少喝酒，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放纵了自己，毕竟人生总有意外，不是么，有些痛苦绵长亘远，有些绝望激烈而痛彻心扉，他一生中总少不了和这种情绪作伴，饱尝自我折磨的滋味，他有时候也突发奇想过，若是把布鲁斯·韦恩这具皮囊剖开，里面还有多少属于他的血肉？心脏里还有几滴未流干的血？
那种鲜活的，澎湃的，激荡的红色液体一滴滴榨干了他的精神与灵魂，滋养这片埋尽他爱憎的土地。
布鲁斯年轻的时候其实很爱玩，除了不能碰烟酒外，他追求刺激，尝试过所有的极限运动，追求在死亡边缘踱步的疯狂，但同时，他也喜欢豪车，美人，高价拍来的红酒只为了嗅一嗅酒香，热衷于收集十二个月的杂志封面女郎，他真切地享受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金山银山养出来的少爷骨子里都带着挥金如土的习性。
没人规定人只能有一面，布鲁斯·韦恩是他，蝙蝠侠也是他，风流纨绔的大少爷是他，守卫哥谭夜晚的黑暗骑士也是他，更甚者，如果没有当年的那场令人刻骨铭心的意外，很有可能，他永远都只会是布鲁斯·韦恩，游走于鬓影衣香的美人堆里，当他饱受追捧爱慕的布鲁西宝贝。
可是现在，他觉得蝙蝠侠要杀掉布鲁斯了。
越来越多的痛苦与伤痕挤占了他的生命，每一刀每一枪都杀死了他用来感知正面情绪的一部分，于是，蝙蝠侠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白天布鲁斯·韦恩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完善人设的必要需求，名利场上左拥右抱时暧昧含混的笑容也逐渐变成了充满精雕细琢的刻意。
蝙蝠侠是一个疯子，而布鲁斯，即将被彻底压垮，全然变成这个疯子，可是仍有一条细线，纹丝不动，力拔千钧地系在他腰上。
那条线的另一边就是赫莱尔。
布鲁斯最孤独最迷茫的旅程有他陪过，最轻狂最肆意的岁月有他伴着，最绝望最崩溃最想放弃一切孤注一掷的时候也是赫莱尔拦在他面前。
陪他将醒未醒的灵魂一起发疯，给他歇斯底里的仇恨一个决然的了解，一如赫莱尔对他做出的每一个承诺，他说他的陪伴将走至命运的终末。
不是指引者，不是跟随者，不是有相同理想与正义的同伴，就只是，蝙蝠侠苦大仇深人生之外的，属于布鲁斯的一个普通朋友，一个……可以让他依赖的人。
——“我要如何抽刀插入自己的心脏，舍去一半的自己，并你一同埋葬？”
——“为什么，这场无头无尾的对峙……失魂落魄的一定要是我？”
因为你什么都不在乎吗？！
一股怒气慢慢攀附而上，带着对赫莱尔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面孔的愤恨与怨怼。后知后觉地被赫莱尔的态度激怒后，布鲁斯心头的火一阵比一阵大，凭什么理念之争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瞒都瞒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瞒一辈子？倒是装一辈子好人给他看啊？还是说看他为此昼夜不眠辗转反侧更有意思？
行，不就是玩吗？不就是往他面前丢毛线球吗？他陪了！
*
不管内心有都少惊涛骇浪，布鲁斯面上也还是自若地应对着来来往往的人，只有眼白出渐渐蔓延的红血丝能让人窥出几分不对劲，与此同时，今晚最重量级的特殊客人也刚刚到场，一身白西装的莱克斯·卢瑟走进会场，霎时间一片此起彼伏惊讶声在各处响起，所有人都没想到科波特居然还邀请了这位，而这位居然也应邀而来了。
正当人们还在暗自忖度科波特和莱克斯集团近期的交集时，莱克斯已经眼睛一亮，朝着布鲁斯走了过来：
“哈，布鲁斯，真是好久不见，想邀请你来一趟大都会可真难。”莱克斯面带亲切的笑容，好像对面是他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一样：“不过我来哥谭也是一样的，这是我的荣幸，如果这次合作谈成，我就能省掉一笔大麻烦了。”
今日灯光格外得闪，照耀在那一头金发上显得每根头发丝都像是璀璨的黄金，莱克斯张开手臂，想要给这位“老朋友”一个虚伪的拥抱，却不成想，对方的目光却没在看他，反而集中在……他的手上？
莱克斯起初有些疑惑，后来却意识到了布鲁斯在看什么。
那是一枚纯白的权戒，上面有着六翼的浮雕装饰，而与之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二十年前起，就是某人几乎当做身体一部分的饰品，甚至就在六分钟前布鲁斯还在他手上见过。
布鲁斯：“……”
呵，毛线团是吧。
再一细看，卢瑟脑袋上的那撮毛，简直每一根都闪烁着挑衅的光辉啊。
于是就在提姆收到莱克斯·卢瑟出席晚宴的消息后刚刚赶到这里时，见到的就是布鲁斯一拳砸在卢瑟脸上的场景。
在一片片尖叫中，提姆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就像是被从头泼了一桶冰水，冷静得让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情绪波动了。
提姆：打得好。
提姆：如果需要熬夜公关的不是我就更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