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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黑皮书[刑侦] 野次鬼 2864 2024-05-09 17:04:07

破门而入

当齐耳短发的马悦琪第二次穿着华丽貂皮走进金水派出所时, 之前接待她的女民警一愣。

马悦琪看见她,几乎连滚带爬,她身子骨细, 攥着女民警手腕的指头活像干瘪多皱的鸡爪。

“警察同志, 救救我, 你救救我!还没走他还没走,还跟着, 一会这儿, 一会在那,我跑啊跑怎么都甩不掉!”

马悦琪状态极不稳定, 像惊弓之鸟。

在日光大盛的正午冒着丝丝缕缕凉气, 把女警的手臂当救命的浮木,死活不撒手。

“别慌您别慌, 进来说,我给您倒杯水。”

女民警华子刚毕业,是所里的新人, 待人接物温和亦有责任感。

前天晚上,她师傅让她负责马悦琪的报案, 当时处理得不错。

跟踪案件都具有长期性的特点, 她本想今天给马悦琪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不想,中午就来了。

马悦琪咕噜噜灌水,喝了整整两杯, 嘴唇还是皲裂, 纸巾一摁, 全是血花。

她顾不得, “前天我来的, 昨天晚上又开始了, 昨晚我9点半下的班……不是,还要早些,15分15分……9点15,”她语无伦次,声线时高时低,哆哆嗦嗦。

“然后呢?”

“然后呢,什么然后呢?啊然后,然后我就走就回家……走到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还是那件风衣,发黄发灰那样子,他就跟着,一路跟,我快他也走快,我慢他也慢,有一段路我跑来着,他就不见了,可下个路口他又出现了!”马悦琪嘴一瘪哭出来。

她眼神飘忽不定。

外界一有响动,便会迅猛地寻找声源,一双眸子里盛满着惊恐。

华子安抚地想触摸她肩膀,却被马悦琪缩着脖子躲开,如临大敌。

她忙放缓音调,又轻又软,“别怕,我是警察,不会伤害你,那然后呢,你怎么回家的?”

马悦琪兀的大哭,粉底冲刷得五彩斑驳,遮不住苍旧憔悴,“我没有回……我在便利店呆了一晚,他就站在对面的街道对我笑,就那种笑,我会死的那种笑……我太害怕了,真的怕死了!你救救我!”

“你昨晚看到他样貌了吗?”

“没……没有,川元路很黑的,你知道的,我视力……不好,戴上眼镜也不是1.5,他戴口罩,还有渔夫帽,黑色的,有时候是黄的,有时候有点灰。”

“马小姐,您先休息,我进去汇报一下,出门走廊右拐有茶水间,你要渴了就添水。”

“好,好,”马悦琪的眼睛亮了,“快去,今天就要抓到他!”

华子跟师傅汇报时,马悦琪心神不宁地抠手。

她看着一排明晃晃地窗户害怕,就挨门贴着墙壁站。

华子的师傅是老民警,这时正在报案大厅,端着保温杯,频频侧头睨着调解室的马悦琪。

马悦琪看见那眼神,像是被冒犯了,猛地跳脚,旋风般的扑过去,“调监控,我现在就要求调监控,他跟着,一直跟,每天都跟,会出事的,我一定会出事的!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想干些什么!我会死的!”

“马小姐,马小姐!”华子忙安抚,“您先安心上班,今晚我休息,我陪您回家,然后观测一下周边的情况,看一下监控,这样可以吗?”

“我没有撒谎,”马悦琪裹紧貂皮,神色诚惶诚恐,一下下蹬着赤红的过膝长靴,恨恨道,“你晚上也能见到他!”

整一下午她都在公司前台,盯着墙上的钟表一分一秒算时间。

18点,她机械地吃着外卖,黄焖鸡饭有点糊,可她味同嚼蜡,感受不出来。

20点,总监们下班,总经理还没走,她还得坚守岗位。可越来越如坐针毡,她索性站起来,揪着心脏,来回踱步,全身都坠着冰花,寒气由外向里渗着肌肤,麻到头顶。

21点13分,总经理下班,她负责兜底,查看所有办公区域是否有滞留员工,而后熄灯锁门。

马悦琪下到一楼,看见华子的刹那如同面见亲人,匆匆抓紧她胳膊。

华子斜挎着一布兜,里面有防狼喷雾和手电筒。

她性子活跃,一边开导马悦琪,一边机警地侦察着周遭环境。

川元路的确幽暗,树影婆娑,鲜有监控。

马悦琪跟得了臆症似的,一遍遍飞速扭头盯着后方,华子都担心她伤着颈椎。

可两人身后,至始至终,都没有可疑的人员尾随。

陆一悠哉悠哉,在便利店喝着蜂蜜柚子茶,吃着酱肉包子和烧鸟串,看着她俩从窗前走过。

他今晚没带渔夫帽,也没穿黄灰的风衣,是一头清爽的短发,带着黑框眼镜,咖啡色的夹克套着红蓝格子衫,像个勤恳敬业的程序员。

马悦琪住在丰华园小区,一共5栋塔楼。

她住7层,回家要穿一段七扭八拐的阴暗走廊。

华子举着手电检查,“还真挺黑的,好不容易有俩灯还是坏的,这样,您把物业的电话给我吧,我明儿联系他们,赶紧报修。”

马悦琪到家了才定了心神,终于笑出来,“谢谢你啊警察同志。”

华子拿过她手机,输了号码,粲然一笑,“应该的,这是我电话,您有事儿联系我就成。”

连着几日的威吓让马悦琪的工作频频出错,她本就是前台小妹,谁都能踩一脚。

听这个训诫完,连轴挨那个斥责。

她面子低眉顺眼地伏小,里子却若无其事。

相比每天生死不定的经历,这种不痛不痒的责备简直无足轻重。

她一到下午就仓皇,抱着肚子跑了两趟厕所。

下班了,子弹一样往家疾走,她痛恨儿时的自己,因学自行车被个青少年撞飞,而从此畏惧,直至今日,都不碰俩轱辘。

马悦琪脑子里飞舞着奇奇怪怪地过往,她夹着包,蹬着高跟鞋,膝盖弓着,两条腿飞快交替。突然,她悚然不动了。

那种被刀子凝睇的惊悚感重新纠缠上她的脊椎。

马悦琪缓缓扭头,20米后,渔夫帽男人立在灯下,带着黑口罩,眼睛闪着绿光。

她不敢呼吸,可哭腔耸动,一声声哼唧着。

马悦琪发癫似的往小区冲,路上高跟鞋一崴,直接摔飞出去。

她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脱鞋跑,脚踝的疼痛刺得她一头虚汗。

她像个残疾人,一腿长,一腿短,狂奔起来似个撇腿的疯老太。

马悦琪张牙舞爪地冲进小区,冲入单元,上了电梯。

可这渔夫帽的男人会闪现的魔术,他倏地出现在走廊尽头,那盏破损炸着火花的小灯把他笼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马悦琪疯狂戳弄着钥匙开门,男人走向她,速度愈发迅猛,两人的距离极速缩短。

越慌越乱,马悦琪手指惊怖得乱颤。

“啪嗒——!”钥匙落地。

马悦琪彻底绝望了,她不敢捡,唯恐下腰的瞬间,被他拿重物击打脑壳。

她索性放弃开门,以警戒的姿态面对他,疯狂摸索着包里的物品,想找可以防身的物件。

可除了镜子就是口红,除了记事本就是口香糖,唯一能震慑对方,她专门携带的金属烛台被遗忘在了公司。

马悦琪愤恨自己的蠢笨。

脑子惊惧得几乎出了幻觉,觉得这戴渔夫帽的男人是头凶猛地恶狼,脖颈和手臂全是黑灰的绒毛,它流着满嘴饥饿的口水向她扑食。

当男人与她擦身而过时,马悦琪死死攥着门把手。

尿液“呲溜”出来,从她的厚丝袜一路蜿蜒,淋淋淌淌往下流。

陆一在错肩而过后,突然放缓了速度,怡然自得地拐向楼梯间,上了楼。

这种带着恶意和戏谑的挑衅彻底击溃了马悦琪。

她火速开了门,锁上门,坐在玄关的地毯上蒙眼放声大哭。

等缓下来一睁眼,才意识到周遭的黢黑,丧胆销魂地一激灵,忙爬起来把屋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

她的脚底湿漉,一踩一个印。

可现下顾不得,她哆嗦着把桌子椅子抵住门,才敢慢慢清理身子。

马悦琪泡在浴缸里,下单了防狼喷雾和电|击|枪,一遍遍催着客服尽快发货。

她公司离得近,无需乘坐地铁,便不用安检。

次日,在包里放了个瑞士牌子,集剪刀、指甲刀和小|刀多功能一体的器具。

早上6点50分,就咬着油条站在金水派出所门口等华子。

她崩溃地说着昨晚的经历。

华子专门调取了监控,依旧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尾随在马悦琪身后。

她狐疑的皱起眉头,像是思索事件的真实性。

马悦琪被这表情激得斗志昂扬,“警察同志,你来,你来我家,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毫不避讳,指着水池里的厚袜,“知道这是什么吗?”她鼻头灼红,“是他向我冲过来时,我吓得失禁了……这里面是我的尿,你也是一个女人,你应该能理解的,他真的在,他会躲开监控,我没有骗人!”马悦琪抓着水池哭得嚎啕。

华子相信她,当天就催促物业安装监控。

她跟师傅打了招呼,每晚送马悦琪回家。

安稳度了三天,被渔夫帽男人的跟踪仿佛云烟般,真的似有似无。

马悦琪周四下班早,要去趟超市,她给华子打电话,不用再陪同自己。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爽,在超市里肆意地遨游。

提着满满两大袋的鲜果、牛羊肉和零食“吭呲吭呲”地回家。

大门敞移的瞬间,塑料袋猝然落地。

夕阳余晖中。

整个起居室,大厅连着厨卫被砸得稀烂,脚下玻璃碎渣成团。

墙壁和家具布满了油彩的涂鸦和红漆,写着“傻|逼”、“臭|婊”、“FUCK YOU”……

壁画、花瓶和玉器都残缺不全。

窗帘被扯烂,衣服有灼烧的迹象,带着浓呛的烟熏焦皮味。

马悦琪震悚地立在客厅中|央,环顾着一室狼藉。

她是懵然的,畏惧的。

随着日薄西山,她依旧孤立着,眸子麻木。

华灯初上,广场舞的乐曲纷沓而来,马悦琪的面容变了。

她的唇角在往上扯,咧口越来越大。

她笑起来,欢快的,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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