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是禁燃烟花爆竹的，但总有人冒着被抓的风险放肆一下，早上袁心迟被远处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时一只手覆在他额头上，他艰难地睁开眼，穿戴整齐的秦晚俯身看着他。
“我先回去了。”
“嗯？几点了？”问完袁心迟又闭上了眼。
“还早，你继续睡吧。”
“好，拜拜。”袁心迟含糊道。
还知道“拜拜”，秦晚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盯着袁心迟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悄声出去了。
闹钟响前袁心迟蓦然惊醒，他以为自己睡过头了，看了时间后才放下心。
门口的挂衣架上挂着一件明显不符他身形的大衣，袁心迟走近将衣服收下来拿进房间用衣架挂好正要收进柜子里时顿住了。
挂进去怎么感觉跟同居了似的？
袁心迟默默将衣服放回原位，皱巴就皱巴呗，反正秦晚衣服多的是。
浴室里秦晚的洗漱用品都在，袁心迟一边刷牙一边回忆清晨的事，也不知道秦晚几点走的？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们怎么搞得跟偷情似的。
袁心迟被自己一瞬间冒出的想法雷到了，赶忙甩头漱口，把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
“夫人，袁先生到了。”
余秋婉点点头，对面前的那对母女欠身笑道：“有客人来，失陪一下。”
江家是九点多到的，寒暄一番后江远胜跟秦家父子进了茶室谈事情，余秋婉带着江夫人和江家小姐到处看看，袁心迟来的时候她们正在花房喝茶插花。
“余阿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心迟。”
袁心迟同余秋婉抱了抱，问：“是有贵客来访吗？要不我改日再来吧。”
“没事，心迟不要这么见外，你是自家人，不用拘谨。”余秋婉摸摸他的头，“怎么觉着你又瘦了些呢？”
“啊？可能今天这身显瘦。”袁心迟转了一圈给余秋婉看。
“那中午多吃点，争取胖两斤。”余秋婉拉着袁心迟坐。
“秋婉，这谁家孩子长得这么标致呀？”江夫人跟江小姐从后院过来了。
余秋婉站起来迎她们坐下，笑道：“自家孩子。”
袁心迟给她们发了名片，自我介绍了一下。
江夫人拿着名片看了一会儿抬眼盯着袁心迟，目光略带审视道：“哦，你就是袁心迟。”
什么叫“你就是袁心迟”？搞得好像他在外名声很大一样。
奇怪归奇怪，袁心迟不会把情绪外露，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四个人随意聊着，确切地说只有两位夫人在闲聊，袁心迟跟那位江家小姐都没开几次口，那位江小姐一直在观察他，好像对他挺好奇的样子。
秦晚从茶室出来时一眼就看出袁心迟在走神，他走到袁心迟身后一只手在他脑袋上压了压，袁心迟才缩脖子回神，转头目光追随着秦晚。
袁心迟腿动了动，秦晚去后院打电话了，毕竟是在别人家，他不好乱跑，只能继续坐着。
对面江夫人对江小姐耳语了几句话，江小姐点头后轻声细语道：“伯母，失陪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好，我让阿姨带你去，一会儿后院走走，不拘着坐这儿。”余秋婉招来阿姨交代了一下。
听她们聊天袁心迟大概弄清楚这是哪位江夫人了，秦颂国对外挺谦和友善的，拜高踩低的事情不会做到明面上，但傲慢也是有一些的，照理来讲，这个江家在秦家看来应该不算什么，但余秋婉对她们的态度不平常。
“我家诗月眼光忒高，也不知道是想找个什么样，要么嫌不帅要么嫌人家没情商，年纪小点的又嫌人家不成熟，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呐，结了婚都是凑合着过嘛，你说是不是啊，秋婉。”
余秋婉笑道：“是啊，现在的孩子确实愁人，我家楚钰主意正的很，以后我是做不了她的主，只能随她去了。”
“我也是随她去了，”江夫人侧头看了一眼笑道：“看来我家诗月跟你家秦晚该是聊得来的。”
袁心迟顺着江夫人的目光看了过去，秦晚和江诗月并排从后院走了进来，两个人挨的很近，不知道是说到什么，江诗月笑得眼睛都弯了。
袁心迟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本来不想留下用饭的，但秦颂国都开口了他不好拿乔，只能留下。开饭前秦晚用眼神示意他过去，犹豫间秦颂国安排了江诗月过去。
“年轻人之间话题多一些，秦晚。”秦颂国语气略带警告但没看秦晚，坐下后倒是招呼了袁心迟，“心迟，到我这边来。”
“好。”袁心迟收回目光，马上走了过去。
一顿饭袁心迟眼观鼻鼻观心的吃完了，他知道秦晚的目光好几次都定格在他身上，但他忍住了没看过去。
换做以前的秦晚，他不会为了维护秦颂国的颜面而逼自己做个温润有礼的小辈，那根本不是他的性格，今天他不得不隐忍，他可以强势，但袁心迟会难做。
他不懂秦颂国整这一出有什么意义，没有袁心迟的存在他都不会妥协，更别说他心里有袁心迟，秦颂国就是拿继承权威胁他也不在乎。
吃完饭秦晚终于有跟袁心迟单独待一会儿的时间了，他还没开口，袁心迟就抓着他的袖子轻声道：“我知道。”
秦晚愣了一下，看着袁心迟脸上的笑意，有些无奈地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袁心迟微微敛眼，仿佛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跟我解释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秦晚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俯身凑近袁心迟认真问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袁心迟一下被问住了，仔细剖析一下他心中秦晚的形象的话其实就是要将他的感情明明白白的表露出来，他有点难以启齿。
他看着秦晚，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天他冒冒失失的撞了秦晚，当时的秦晚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心情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袁心迟心里有点发憷，但又不由得被美色晃了眼，他当时想对方要是觉得他是故意的当众羞辱他，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没想到秦晚说了没事，还扶了他一把，耳畔低沉的声音让袁心迟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为了避免被看出什么，他赶紧跑了。
在车厢里再次看到对方后袁心迟偷看了好久，离开地铁站去公司的路上他有点后悔，他觉得他应该找个由头问对方要个联系方式，虽然他也不知道要到联系方式了能干嘛。
再次见到秦晚，秦晚还帮了他，袁心迟心里高兴地不得了，任何人的一丁点善意都能让他开心很久，更别说是一个看起来很高冷但异常热心肠的帅哥了。
袁心迟当时心想，他真是个大好人啊。
想起这件事，袁心迟突然露出一个笑，又正色道：“你是个很好的人。”
突然被发“好人卡”的秦晚无言以对，转念一想也不错，没被讨厌就好，毕竟他以前那么坏。
午饭结束没多久袁心迟先行离开了，秦晚说晚上再去找他，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衣服落在他家忘拿了。
袁心迟心道：行啊，反正衣服就在门口，到时候可以拿了就走，门都不用进。
秦晚没说什么时候来，袁心迟也没刻意等他，忙着自己的事情，晚饭过去没多久，敲门声响起，袁心迟喊了一声“来了”，将水烧上才去开门。
“衣服……”剩下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袁心迟才拘谨道：“秦叔。”
“家里有其他客人吗？”秦颂国身后还跟着齐应。
“没有没有，”袁心迟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秦叔您先进来吧，外边冷。”
“好，那打扰心迟了。”
齐应没有跟进来，对他点点头就先下去了。
秦颂国没有四下打量袁心迟的房子，只是瞥了一眼门口挂衣架上的衣服，袁心迟的心莫名跟着一紧，然后忙领着秦颂国进去坐。
如果今天袁心迟没去过秦家，秦颂国突然找过来他会一头雾水，但白天的事情让他隐隐猜到了秦颂国的来意。
即使这样他脑子还是有点懵，恍然间他已经泡好了茶跟秦颂国面对面坐着了。
“秦叔，我这儿只有普通的茶叶，要是您喝不惯，我给您倒杯温水吧。”
秦颂国抿了一口：“不错。”
袁心迟笑了笑，两只手在桌子底下绞着。
秦颂国进来时从齐应手里接过一份文件，这份文件现在就摆在桌上，秦颂国将文件推给了袁心迟。
袁心迟抿了抿唇，没说话，接过文件打开，两秒后他不解地看向秦颂国。
他手里的是一份收养协议。
“很早以前我就有收养你的打算，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搁置了，协议很早以前就拟过一份，这份是更新过的，仔细看看吧。”秦颂国不疾不徐道。
袁心迟又低头看了看那份协议，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秦叔，我很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支持和帮助，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一直把您和余阿姨当亲生父母看待的，但我没有其他的想法，我也……”
“我知道，”秦颂国笑着打断他，“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愿意收养你，成为秦家的继承人。”
袁心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根本无法思考，直觉想要拒绝这份“厚礼”，他知道自己配不上。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微地摇了摇头。
“收养协议比一纸法律保障都没有的婚姻牢靠的多，我只有秦晚这一个儿子，作为继承人，他必须有后代，这样你能接受吗？”
袁心迟的脸瞬间就白了，秦颂国知道他明白了，缓和了一点语气：“你应该知道我当初让你去秦晚身边当助理的内情了吧？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明说吗？”
袁心迟敛下眼皮，过了一会儿抬眼笑了笑，点头。
他只是秦颂国和秦晚二人博弈的一颗棋子罢了。
秦颂国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笃定秦晚不会接受自己塞过去的人，所以很放心地将袁心迟放在秦晚身边。
至于秦晚对他，都说养个宠物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的，更遑论他是个活生生又没有多差的人呢，习惯也好，喜欢也罢，他现在不敢妄下定论了。
袁心迟将收养协议合上，推还给秦颂国。
“秦董，我不需要这个。”
“那秦晚呢？”秦颂国喝了口茶。
“秦总他、不是物品，我要他就归我，我不要他就归别人。”袁心迟看着眼前的杯子低声道：“我和秦总之间的事我会跟他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