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衾年醒过来时，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哦，他在戚栎家里。
叶衾年揉了揉眼睛， 跳下床， 去卫生间洗漱。
他这一觉睡得不错， 整个人神清气爽。
忽然， 叶衾年觉得哪里不对。他一只手往腰部后面摸去， 落到尾椎骨。
一条蓬松的长尾巴。
叶衾年凝视一秒， 又把尾巴缩回去了。
唔……是昨晚睡得太舒服了吗？所以无意识地变出来了？
有可能。
叶衾年没在意， 慢吞吞地出了客厅。
好香。他鼻子翕动了一下， 循着味道走，撞上“一堵墙”。
“嗯？醒了？”戚栎微微侧头，顺手将后背的少年揽过来。
叶衾年眨眨眼，注意力完全跑偏， “戚栎， 你煮什么？好香啊。”
“准备弄个炸酱面。”戚栎笑笑， 指向旁边的酱料碗，“香的是这里吧。”
叶衾年摇头， “锅里也香。”他凑得更前，白气打在他脸上，微微湿润。
“不用凑这么近吧。”戚栎把人拉回来，“不烫脸吗？”
“里面有什么？”叶衾年问。
“瑶柱、海贝， 加点骨头汤的料底。”
“哦。”叶衾年若有所思，“难怪，应该好吃。”
虽然只有一点点， 但那股淡淡的腥气很符合猫咪的口味。
戚栎对此一无所知，笑了笑， “好，你出外面等吧。”
“我不可以在这里吗？”叶衾年直勾勾地盯着戚栎，“我不会打扰你的。”
戚栎：“……”啧，黏人。
“可以，想待就待吧。”他淡定地说着，嘴角隐约上翘。
叶衾年瞬间弯了弯眼，“戚栎，你真好。”
戚栎用筷子在锅里左捞捞，右捞捞，良久，才自然地“嗯”了一声。
时间像被无限延长。
至少在戚栎印象里，煮一锅面，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但少年嘴巴叭叭个不停，语调活泼，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都能引得对方的惊叹。
“……好了，我知道我很厉害。”戚栎哭笑不得，捏了捏叶衾年的脸，“出去吃早餐吧。”
“哦。”叶衾年乖巧应声。
餐桌上的少年反而变得安静，每一口细细品尝美食，脸上的表情逐渐满足。
“今天周末，有没想去干嘛？”戚栎吃得快，先放下筷子。
叶衾年腮帮子还是鼓鼓的，听到问题，愣了几秒，摇头，“没有。”
“待家里？”戚栎问。
叶衾年思考了下，含糊地说：“……我都行，你呢？”
戚栎失笑，“我问你啊。”
叶衾年慢慢地说：“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戚栎：“……”他握拳抵住唇，咳嗽两声。
少年的直白和热情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戚栎想了想，“想出去约会吗？”
“约会……”叶衾年轻声重复，他其实没太懂这个词，只能连蒙带猜，“是我们一起出去做什么吗？”
嘶，这话问得耐人寻味。
戚栎眉心跳了跳，“你别想歪，就做点、咳咳，常见的事情，看电影、逛公园、游乐场什么的。”
叶衾年认真地听，首先排除第一个看电影。
“不要看电影。”他觉得之前和戚栎看的不好看，奇奇怪怪的，猫咪不喜欢。
“好。”戚栎没意见。
“不要逛公园。”叶衾年是一个猫咪的时候，天天游荡公园，已经有点腻味了。
“好。”
“游乐园……”叶衾年眼皮颤了颤，“是很好玩的地方吗？”
戚栎一怔，笑容松懈下来——
少年没去过。
他想到少年的经历，“对，很好玩的地方，要去吗？”
叶衾年相信戚栎的话，毫不犹豫地点头，“去。”
-
游乐园
“好多人……好热……”叶衾年恹恹地靠在戚栎手臂，太阳帽下的小脸闷出红意，说话软绵绵的。
戚栎撑着一把太阳伞，拿纸巾给他擦汗，“等我们进去园区，就去一家餐厅先坐着，好不好？”
“还要多久？”叶衾年觉得有点头晕。
“很快的。”
“半小时前你就这么说。”叶衾年小声说。
“这次是真的。”戚栎抱住少年，“喏，还有三个就到我们检票了。”
叶衾年看了眼，终于露出笑容，喃喃地说：“如果我能飞进去就好了……”
戚栎被他的话逗笑。
游乐园今天是主题展，加上是周末，所以人流格外恐怖。
叶衾年先是和戚栎去冰淇淋店吃了个甜筒，休息了半个小时，才慢吞吞地出发玩。
“……都不喜欢？”戚栎把手册上的每一个项目几乎都问了遍。
“嗯。”叶衾年掰着手指说，“不要太累的，不要太快的，不要太高的，不要太吵的……”
戚栎无奈，“那就只能去坐摩天轮和骑木马了。”
叶衾年问了嘴，发现刚好符合自己的想法，“好，就玩这个。”
戚栎当然依着他，陪少年在一群小朋友里晃悠。
叶衾年第一次来游乐园，觉得很多所谓的游戏都不好玩。
除了骑木马时的歌挺好听的。
嗯，戚栎还给他拍照了，这个不错。
叶衾年点了点手机上的照片，不自觉弯起嘴角。
戚栎看着少年笑，心里痒痒的，凑过去，“笑什么？这么开心。”
“你。”叶衾年指了指照片，“我。”
戚栎一怔，随后也笑了，“对，你和我。”
叶衾年把手机放在胸口，碎碎念：“真好真好……”
戚栎被他可爱到了。
叶衾年伸出手，放到戚栎面前。戚栎不明所以，“怎么了？”
“牵。”叶衾年歪头，“刚才不是一直都牵着吗？”
“啊，对。”戚栎其实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牵起对方的手，大概是害怕人流汹涌，和少年走散所以紧紧牵着，没有想太多。
但现在，戚栎光是搭着那只细长的手，就有点心跳加速，快得不正常。
“不是这样。”叶衾年不满，把五根手指插入对方指间的缝隙——
十指相扣。
“要这样。”叶衾年下巴扬了扬。
戚栎喉咙发闷，一只手完全麻掉。
他努力保持沉稳，故作冷静地说：“对，要这样。”
戚栎的掌心偏干燥，比较热，但少年的手温偏低，不知道是出汗的缘故亦或者什么，有种细腻如脂玉的触感。
他没忍住，多捏了几下。
叶衾年不懂，试探地用指尖挠了下，恰好刮到对方掌心。
他停顿一下，歪了歪头，指尖动了动，又刮了一下。
戚栎：“……”啧，他就知道。
但诡异的，他又知道，自己很吃少年这套小动作。
……
叶衾年对游玩项目一般般，但对里面的小吃车很感兴趣。
比起一个个打卡排队，叶衾年独独挚爱美食。
好多东西猫咪都没吃过啊。叶衾年幸福得要命，拉着戚栎往那边跑。
“吃慢点，没人和你抢。”戚栎无奈，给少年擦了擦嘴。
“哦。”叶衾年嘴里应了，嘴巴不停。
突然，叶衾年不动了。
他脑子昏昏沉沉，感觉天地都在旋转，有点站不稳。
戚栎注意到，连忙问：“怎么了？”
叶衾年脚步踉跄，他呼吸憋得慌，说话有点不清。
他呆呆看住自己手里的芒果酸梅捞，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脑海。
有毒……
流浪猫总是害怕自己有一天莫名其妙吃到有毒的东西，然后静悄悄地死去。
这是很多流浪猫会经历的事情。
“戚栎……”叶衾年嘴唇发颤，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是不是要死了？”
医院
“问题不大，吃点过敏药就好。”医生全程态度淡淡，开了药就示意戚栎他们离开。
叶衾年捂住发烫的脸，连带着说话也含糊，“谢谢……大概什么时候能好啊？”
“看情况。”医生说，“这个因人而异，有些人快，有些人慢。”
叶衾年愣愣地看着，缓了会儿，低落地“嗯”了一声。
戚栎看得心疼，捋了下他的头发，“好了，我们拿完药回去吃。”
叶衾年跟着他走，一直低头。
“还难受吗？头晕不晕了？”戚栎问。
“还好，没这么晕了。”叶衾年闷声说。
“你坐这等我一下。”戚栎要去大厅窗口拿药。
“好。”叶衾年情绪不大好，佝着肩膀缩在冰凉的椅子上。
他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换了很多姿势，最后没力气折腾了，才靠在另一边的墙壁上。
叶衾年人不动了，眼珠子乱转。
对面是反光的玻璃，太阳光一照，人影在其中绰绰约约。
忽然，玻璃正对的窗户阴了。
叶衾年看了眼，瞳孔倏地睁大。他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脸，僵在原地。
……
窗口的大爷大姨多，队伍有点散，加上你一句话我一句话的，时不时还有争吵。
戚栎耗了些时间，才拿到药。
他怕时间过太久，少年一个人难受，就小跑回去。
远远看过去，熟悉的身影缩在一个角落，蹲着抱膝盖，脸埋下去。
戚栎皱眉，加快脚步，“衾年？你怎么蹲着了？不舒服吗？”
一连问了三句，都没有得到回答。
戚栎越发担心，轻拍他肩膀，放低声音，“衾年，出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讲。”
“……”叶衾年手臂收紧，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戚栎……”
戚栎心一紧，“怎么了？”
叶衾年没搭理，自顾自地哭起来，他哭得不大声，像小兽在呜咽。
听着特别可怜。
戚栎手足无措，心脏慢慢拧成结，他抱住少年肩膀，哄着道：“哎，衾年，什么事？你和我说说看看……”
叶衾年还在哭，被抱住就嵌入戚栎怀里，压着嗓子哭。
他埋在对方肩膀，一抽一抽。
戚栎只能继续哄，摸摸他的脑袋，“到底发生什么了……和我说说看？”
不知道哭了多久，叶衾年嗓子都哑了。
他慢慢抬起头，眼眶红得不行，“戚栎……”
戚栎小心地给他揩眼泪，“哎，我在。”
叶衾年鼻尖也红，泪痕挂在脸上。
他悲伤地说：“我、我变得好丑啊……我再也不漂亮可爱了……你以后肯定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