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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乌骨仞 冷山就木 6531 2023-12-19 11:16:01

“离王才不会这样说话!”

“离王才不会做出来这样的表情!”

“离王也不是这样走路!”

自扮演离王陪伴梁昱衍身侧开始,这一类的斥责经常充斥耳旁。

次数多了,小九有时候就会忍不住辩驳:“可是我只见过离王一面,如何得知他平日里都是如何说话,如何神情,如何行走的呢!?”

听到小九辩解,梁昱衍更是不悦,眉头拧起来道:“你还敢顶嘴!?”

已经被梁昱衍驯服惯了的小九,条件反射就又要下跪,语气慌急:“主子恕罪……”

而膝头才给刚刚弯曲,就被梁昱衍蹬了一脚:“不许跪!”他那双眼儿瞪圆了,偏偏面相生嫩,显不出来多少威慑力。

小九身上还是离王萧屹的扮相,如何能做出来这种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实在是折辱离王风采!

梁昱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九,后来转念一想,小九的话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于是又用手里的折扇,不轻不重敲了小九一下,然后从椅子上起身,开始比划起来:“你看好了。”梁昱衍装模作样地在屋里走起来:“你呢,走路都没什么声响,显得鬼祟,像离王,他走路从来昂首信步,姿态悠然,哪怕出入皇宫都神情自若好似逛自家后庭院……”

其实梁昱衍对离王也是知之甚少,因为离王素有贤名,一向深居简出,在朝廷里也从不参与些拉帮结派,一些大臣的宴会也鲜少参与,除非宫廷夜宴,皇帝相邀,其他时刻,能碰见离王的时刻很少。

因此,很多梁昱衍教授小九有关的离王的东西,一部分是观察所得,另一部分,全靠自己想象。

若说梁昱衍叫小九扮演离王在府内与他相伴,实在大逆不道。

但是说白了,不过是一些墙府之内的事情,出了门,小九又是那遮了面跟在梁昱衍身后不起眼的奴才。

这事只要不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侯府里留下的全是梁大将军精挑细选的人,嘴都分外严实。

胡钥此前看此事太出格,曾屡次劝说,却惹得梁昱衍十分不快,发了一通大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多加点提府里的下人,不许多嘴多舌。

此后,梁昱衍更肆无忌惮起来,随着年岁增长,他也通了些人事。

与小九在侯府里经常厮混玩乐,也不再嫌弃小九身份卑微如草,覆了离王的面的小九也变得尊贵了几分。

因此得了与小侯爷同床共枕的恩赐,因梁昱衍夜里要枕着他的胳膊睡,小九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再回过自己的屋。

甚至到了后头,小九的卧房已经形同虚设,梁昱衍主卧的里间小屋里摆满了他的衣物。

许是梁昱衍太过得意忘形,乐不思蜀忘乎所以。

所以才在那天明知他爹回来了,却也自以为他爹会纵容他这无伤大雅的把戏,没叫小九换回自己的脸。

那天梁昱衍坐在自家院里的凉亭里,叫小九给他剥葡萄吃。

却没想到葡萄还没吃两颗,就撞见了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梁将军和离王。

一时间梁昱衍手里的葡萄都拿不住了,从手里掉落一路滚到地面上。

他惶恐地站了起来,呆愣片刻,才抖着声对离王行了礼,梁昱衍这时候完全不敢抬头窥看他爹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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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比起来这被陡然撞破的见不得人的龌龊狎昵心思,更叫他毛骨悚然的还是向来贤名在外与世无争的离王与他爹一同从自己书房出来这件事背后所蕴含的,一些昭然若揭的险恶野心。

梁昱衍这年已经十六岁,在京城这权贵成群的地界混了这么久,也并非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说过。

离王与当朝军功赫赫,手握重兵的梁将军,私下相交过密,能谋筹些什么事?又能谋筹些什么?

梁将军以军功封侯,这几年来奇珍异宝,赏银豪宅不断,却再没提过等。

六年前鹭野滩一战,梁将军顺势接手启南边防军,现下军权尽揽一手,皇帝早已心生忌惮。

旁人瞧建宁侯府在京城这地界奢靡非凡,皇帝动辄便赏,以为是宠信非常,实则梁孟将军已封无可封。

可是朝中武将青黄不接,梁家族中大小为边疆洒血无数,外头异族一直虎视眈眈,皇帝不敢轻易削梁孟惠手里的兵权。

而梁孟惠也不是傻子,自是心里察觉,纵是开始忠心耿耿后来也未必不寒心,又在天子猜忌下,常年如履薄冰,丧失二子之后会不会剑走偏锋也无人可知。

这头梁昱衍还在战战兢兢,一身冷汗。

那头却听一声轻笑,一阵檀香随之而来,离王声音清悦:“梁小侯爷好雅兴呀。”

梁昱衍眼前阵阵发黑:“王爷恕罪,小臣……小臣……”他憋红了脸,也没法当着正主的面,解释清楚找人扮相他,给自己剥葡萄的事。

萧屹这时候绕过小侯爷,走到跪下的小九身前,仔细打量小九那张脸:“当真与我难辨真假了。”

若不是此刻两人身着衣物不同,而且小九又恭敬跪着,只单看脸,确实无从辨出两人脸上有任何细微的差别。

“这等手艺实在难得。”

梁昱衍完全没有想到,离王心态常人难比,哪怕当场撞见这般大不敬之事,脸上也不见丝毫恼色,还有闲心夸赞几句。

梁昱衍不知为何,每次面对离王,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他脑子被那檀香熏染得昏昏胀胀,还没开口说话。

便听见他爹沉声说道:“王爷谬赞了。”

当晚,离王不知为何,兴意盎然,不仅没有因着此事怪罪梁家,甚至还在梁孟惠客气邀约留下用晚膳时,点了头。

侯府设宴款待,离王入座后,梁昱衍才紧跟着在他对面的矮桌上入了座。

可能因为离王还在,因此梁孟惠在外人面前也不好与梁昱衍发作,梁昱衍一边因为自己闯了大祸而两股战战,一边又看离王神态怡然不似作伪,心想若是离王没有动气,他爹爹也不好再多责罚他吧。

梁昱衍心神不宁,便有几分食不知味。

小九这时候已经卸掉了离王扮相,变成了他此前那张寡淡非常的面孔,在梁昱衍身旁侍菜。

那离王这时候看到小九那张脸时,不由一愣,旋即叹了口气说道:“小侯爷,他平日里你就由着他这般,不戴面具不遮面吗?”

梁昱衍条件反射地回答:“这有什么好遮的……”明明是这样普通至极的一张脸,可是话刚说到一半,梁昱衍才察觉到和他说话的是离王,于是停住了。

“他这般久了,便会以为自己是有脸的了。”离王出声道:“无骨刃不覆面时就要以面具相遮,这是规矩。”

话音刚落,只听今日状态异常沉默的梁孟惠突地轻咳了两声。

离王这时候意味深长地望了梁将军一眼:“外头传闻两大将军,对幼子疼爱有加,所言不假。”

梁孟惠显然是不想萧屹再多说,可是梁昱衍又不是傻子,他这时候已经察觉出离王对无骨刃非同一般的了解。

“难不成,王爷也买过?”

萧屹闻言一怔,而后失笑:“是如此,此前买过一把。”他那双如浅潭一般的眼睛,望着梁昱衍:“可是并不如小侯爷这把呢。”

酒过三巡,萧屹也像是终于露出了他的留府这场晚宴的真实目的。

“不知道梁小侯爷愿割爱,借本王一用?”

梁昱衍这时候脑子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却不由自主:“什么?他有什么用,他不行的……”

梁孟惠这时候也开口:“王爷,这把骨刃自小陪伴小儿生活,自是当寻常下人使唤的,只怕现下已经达不到王爷的标准。”

小九身上确实那些无骨刃特有的规矩行为习惯都消散了个彻底,只这一会,听着主子们的话,脸上竟是表情生动地露出来担忧,甚至还自以为不起眼地在揪梁昱衍的衣袖。

确实像是一个寻常与主子一同长大的下人了。

停顿打量片刻,离王却不顾这父子二人的阻拦,说道:“无事,年岁还小,还能再扳一扳。”

“已十六七了,如何算小。”梁孟惠又道。

萧屹却不接话,只又望向梁昱衍:“既是你他主子,便该是你说的算。”

他笑起来可谓叫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若是有心想要诱哄谁,那该是极其容易的。

梁昱衍的衣袖被小九扯得变了形,却在离王如此迤逦风光里,迷失了心神。

梁昱衍久未答话,萧屹此时又退一步:“本王也非抢人所好,只是这段时日过分繁忙,实在是分身乏术,因而才请梁小侯爷暂时舍爱,此事一毕,必有重礼相谢。”他补充道:“只是,稍借便还。”

“而且跟着我一段时日,凭他的本事,便可多学……”萧屹望着红了脸的梁小侯爷,多有意味地收了尾音。

这实在是一个极有力的诱惑,而且萧屹已经屡次开口,梁昱衍调整了神色说道:“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既然王爷要用,便随时拿去用便是!”

话音落下,只听“哧啦”一声,小侯爷的袖子到底是不堪小九的折磨,被扯裂了一道口子。

若叫后来的梁昱衍来回忆,他对这次晚宴的记忆已记不真切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晃晃而知,这是他亲手将自己与小九之间推向万劫不复的开始。

是小九的万幸与万万不幸。

当夜,小九在梁昱衍屋里,摆着一张泫然若泣的脸。

“主子,为何要把小九送人?”

梁昱衍这时候已经一时逞能答应了下来,现下已无反悔的可能,他其实能找到好多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离王。

于私,他既叫离王撞破心思,芳心暗许离王,就算拿身边奴仆来讨离王欢心又如何?

于公离王今晚留宴的目的就是来借无骨刃,离王已开尊口,若是侯府不应,他爹已经在皇帝面前失了帝心,再开罪离王,那还如何了得?

虽然梁孟惠极力避免梁昱衍接触这些事情,但是身在诡异叵测的暗流之中,安乐窝的窗外梁昱衍也隐约似有所感什么。

可在这个夜晚,面对小九那张耷拉着的,皮相普通的脸,梁昱衍莫名地心生烦躁。

又故技重施地大喊大叫:“还不都是因为你剥葡萄太慢,若你把那碟葡萄早早剥完,我们早就进屋了,也不会被发现。”

他看着小九那被自己训斥后,不同以往那副姿态,却低着头带着哭腔哀声乞求起来:“别把我送走吧,我往后剥葡萄定快些剥。”

眼看小九如此,梁昱衍也是不知为何气闷起来,“你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他又端起来姿态,端起来架子说道:“王爷已经说了,只是借他用一段时日,不日便还,有什么可哭丧着脸的,能得离王重用,得他的指点,是你福分!”

小九听到这里,知道梁昱衍已经不可能回转态度,眼眶湿着,呆呆愣愣望着他不近人情的小主子,问出来自己最牵肠挂肚的事情:“那……那我的猫儿怎么办?”

那雪圆儿一直都是他喂养,若他离开了一段时日,那娇气的猫儿无人看照,该如何是好。

梁昱衍看他这个时候还记挂着那猫,又想到今日离王话里话外还点提过小九失了规矩的事,于是又训:“什么你的猫?你一个奴才在这侯府里,连你自己都是主子的,哪来的什么你的东西?”梁昱衍看着他,低哼一声:“你只管安心去吧,我会差人照料好我的猫儿的!”

小九被离王派来的人领走的那一天,没人送他。

梁昱衍也没有因此事挨罚,却在他夜里因没能睡在小九身侧不习惯而失眠的时候,出来看见他爹站在庭院的一棵树下,站了许久。

“来临我的字瞧瞧。”

来到离王身边的第七日,在离王府的书房里,戴回面具的小九默默走到了桌前,握起了桌上的笔,在宣纸上一笔一画临离王的字。

小九的模仿能力其实很强,无骨刃都这样,观察与模仿是他们的必备修行。

可那明明很相似的字还是能被离王挑出来毛病。

萧屹这时候来到他身后,胳膊往前伸,手握住小九的手,亲自来教:“这般才是神行兼具了,只死板地一笔一画照搬可不行。”

离王字迹有种与他周身气质不符的磅礴大气,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行诗临完,笔被放下,离王却没有松开小九的手。

他的手握着小九骨骼软嫩的手,另一只手也盖在了小九放在桌案上的左手上。

小九有几分不安地动了动,但是离王并未用力,好似没有什么威胁感。

离王顺着小九的手指骨节细摸至掌心,片刻后,他出声道:“不错。”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色意味,像是只在赞一个品相上乘做工精妙的物件。

萧屹在小九右手的虎口还有指腹处摸到细细一层薄茧,“还练过剑?”

临渊营从不教无骨刃练剑,因此小九有些迟疑的,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以为离王是对此不满。

却没有想到离王又说:“甚好。”

“小九是吗?我听你们大统领提起过你。”离王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你出营之前校考一直是第一,你此前一直未能被卖出,是我有意叫人提了你的价,压了你的号,只那一日疏漏,因为你已经年满十四就要挂牌,没曾想到梁家会去亲自挑选,这才将你买走。”

“那梁小侯爷,最会暴殄天物,这等利器放在身边,却只知享乐拿来谈情说爱。”纵使那语调极轻,小九也是能够听出几分轻蔑。

“那梁昱衍恶名在外,是个难伺候的主子,我知九必是吃了不少苦头,若小九愿意前来跟我,往后必是亏待不得。”

恍若一只自以为伪装的温柔无害的毒蛇,吐着蛇信子,循循善诱着什么。

可小九其实从见到离王萧屹的第一眼起,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许是自小从临渊营出来的本能还有留存,对危险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警惕,他感觉离王看似亲切随和,实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他与梁昱衍这种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人还不同,更善于伪装,也更加心思难测。

离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彰显着他本与临渊营关系匪浅,如此不加掩饰地与小九说这些,只能说是笃定了什么。

笃定了什么呢,小九呼吸都在这一瞬间止住,浑身都戒备的绷紧了身体。

“王爷可以选旁的无骨刃。”

萧屹闻言摇了摇头:“他们都不行,一两日便罢了,时日常了便要露馅儿。”萧屹对小九说道:“他们都不如你,更像人。”

萧屹低声细语又在小九脑海里砸下一记重锤:“小九,我把临渊营交给你如何?”

“不,我不要!”小九恍若一只身子弓起汗毛直立的猫,他朝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他身后的萧屹的肩膀。

他这时候身子还没长成,还比萧屹矮那么一头。

尽管如此,萧屹对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撞退了两步,两人的距离拉开些。

原来临渊营背后的人就是离王,可是离王到底是为何要将这等秘密告与他。

小九此前在临渊营里,年纪太小,心性被冰冷森严的秩序磨得没半点儿人气,在营里除了那些张一摸一样的脸,一排数字,和大统领之外,他并不知其他。

“我什么时候能回侯府?”小九声音哑涩,强压着恐惧问出声。

“怎么这般胆小?”萧屹看着小九心惊胆战,警惕地望着自己的样子,突得粲然一笑,故意拖长了语调:“啊,你的小主子把你送给我了,你还不知道吗?”

下一瞬间,小九身子一颤,像是被电打了一下那样。

尽管隔着面具,萧屹也能想象那面具之下会是一张怎样惨无血色的脸。

眼看小九真的信了,他才慢慢悠悠,戏耍一样说道:“骗你的,怎么还真信了。”

说完,萧屹又叹:“都说梁小侯爷性子跋扈非常,却没有想到能把你养成这副模样。”

“什么都好,就是太胆小了些,可是还没杀过人?”萧屹看着已经退到书房角落里的小九,抽出来巾帕擦了擦沾了墨汁的手:“先回临渊营领功堂挂牌做两趟活再说吧,字就先别练了。”

“过年前会将你送还回去,毕竟梁孟惠的面子还是要给。”

离王落下这句话,便留缩进书房角落里的小九一人待在那里,他推门离开了。

来到离王身边之后,小九很快捡回了从前在临渊营的那些规矩。

谁也没有想到,稍借便还四个字的背后是长达三月半的时间。

小九回到侯府那时,离王亲自送回。

人原头原尾地送回,而且还随了重礼。

而且离王为谢梁昱衍慷慨,还相邀梁昱衍于京城的寻斋芳的上等包间。

那天晚上梁昱衍回来之时浑身酒气,亢奋非常。

他不知道小九为什么从回来后就异常沉默。

梁昱衍对小九这三个多月来的经历一无所知,瞧他身上无痛无伤,甚至还长高了些许,到底人也回来了,他也没再放心上。

那晚小九其实起过要和梁昱衍说些什么的心思。

虽然梁昱衍待他并不如何,他却自小来到他身边,对这位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主子怀有感情。

如果说还有谁能够在这时候,拉他一把,为他做些什么,那么他脑海里除了梁昱衍之外,是想不到其他人的。

因为这么些年的时间,他都是围绕着这么一个人转。

可是那天晚上,小九想要与他求救诉说遭遇的晚上。

他想说,离王把我又送回那个地狱里去,还逼我杀人。

又想说他扮演离王在外活动的时候遇刺,一瞬间有百十支箭羽朝他射来,他差点没躲过。

还想说长时间拉长身骨扮与离王相仿的身形,甚至夜里都不可舒缓解脱,叫他骨头好疼。

但是在小九开口之前,梁昱衍醉着酒,高高兴兴向小九展示萧屹今夜设宴相邀,又赠予他的一块价值连城的血玉时。

小九不知道为什么,没能说出口。

梁昱衍这时候对着面对自己默不吭声的小九分外不满,按照往常,他若说什么好,小九就会顺着他的话也多夸赞几句。

他原本应该发火的,却看着小九那张呆愣的脸,转念一想,回过了味来。

“好嘛,这事也有你的功劳。”梁昱衍从自己的小柜里掏出来一把金光闪闪的珠宝,塞进了小九手心里:“这些赏给你啦,别再给我耷拉着脸!”

小九手握着一捧珠宝,回了自己的屋里,却不知为何失了力,珠宝霎时间撒了一地。

雪圆儿被惊出来,走出来看见是小九,才蹭了过来。

那天晚上小九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月光洒进来,雪圆儿窝在他的肚子上盘着身子睡觉,小九手陷入它柔软的皮毛里,讷讷自语:“走的时候还担心你,我不喂就真的不吃食,会饿瘦呢,没想到没有呢。”

小九说:“真好呢,雪圆儿。”

过了片刻,小九闭上了眼,明明嘴上说着真好,眼周却不知为何湿了一圈。

萧屹心态远非常人可能比,寻常人可能觉得此事屈辱,他偏不知是何缘由,主动接近原本就对他心怀不轨的梁昱衍。

而如同那夜离王送小九回来之时所说,他还会再回来。

那一年,离王有三次相借。

时间长短不一,有时短则十日,长则月余,再未有过三月之久。

后来相借,梁昱衍说是小九与他相离太久便会闹起脾气摆脸色,于是与离王约定了时日,不愿离王再用“稍借变还”搪塞。

而小九每次回来神色都很差,梁昱衍也叫他脱光检查过,看到并无外伤也没多说什么。

除此之外,小九不知是年龄增长了还是如何,越发沉默起来。

虽然梁昱衍的令他还是听从,但是有什么还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终于不再对梁昱衍做任何请求,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会亲近地和他说些什么。

而梁昱衍后来发现他的奴才小九与临渊营又有了联系一事是因为他在自己府里撞见了另一把无骨刃。

梁昱衍那时候并未认出那是谁,只看见是和小九一模一样的脸,于是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怎么瞧见我也不说话,离王府走几趟,便觉得自己不一般了?你可还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奴才不知!”

梁昱衍怒气冲冲地对上那一张露出几分茫然的面孔。

“小十一?”这时候小九从屋里出来,身上还是未褪去的离王装扮。

梁昱衍这时候才察觉出自己认错了人,于是嫌弃地松了手,甩了甩:“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家里领。”

话音落下,他走向小九,却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药味。

“他来找我拿些不值钱的东西给营里的孩子,这便走了。”小九一边与梁昱衍解释,一边又问:“小十一,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十一抬眼看了小九一眼,又看了看眼神现下全都落在小九身上的梁小侯爷。

“你院子里的花开了,我多看了两眼,耽搁了,我这就走。”小十一说完一拱手,便朝后退去。

梁昱衍并不是如何宽宏大量的人,现下放随意进出小九院里的小十一离去,也不过是因为没工夫和他计较。

“怎么这次会受了伤?”梁昱衍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怎么这般蠢笨,不知道躲吗………”

金尊玉贵小少爷气恼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小十一不由控制地回头看了一眼,便望见小九与那小侯爷并行着,小侯爷一边数落着他,一边进了他屋。

小九在侯府不仅有自己的院子,而且院子里假山丛落,花鸟鱼虫,装点得满满当当。

他像位真正的主子了,与他们这些不被当人使唤的无骨刃大不相同。

小十一第一次对临渊营里流传的那些话有了真实所感。

元初七年。

小九一身侍二主,进出离王府与侯府,皆不必行礼,赏赐进出宅院用之不尽,一时间恩宠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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