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莫雷纳山脉以南,就是直布罗陀海峡。
飞机降落在马德里,燕岁没有带太多行李,一个登机箱和一个大书包。
他戴着头戴式的大耳机,降噪效果非常好,几乎是聋人模式。
燕岁一手扶着行李箱拉杆,另一只手在网约车APP上叫车。眼下是中午十二点,时间还早,他不能跟着车队一起住,就决定先找个酒店安顿下来。
然而有个弟弟在盯梢这班飞机。
他几乎是落地后的第五分钟,人还没走出机场,景燃的电话就来了。
“燕老师,你面向的左前大约20米,有个咖啡店看见了吗?”
燕岁顺着左前方看过去,“啊,看见了,怎么了?”
“我在里面。”景燃说。
燕岁有些意外,“你来接我了?”
“对啊。”
燕岁拖着他的小箱子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这说是一家咖啡店,但其实什么都卖。有汉堡三明治,雨伞充电宝,甚至还卖U型枕和拖鞋。
人很多,而且几乎所有人旁边都立着大行李箱,店里人声鼎沸,拥挤不堪。
燕岁试图在这些人里找到景燃,他杵在门口看着满屋子的人有点不舒服。他不想往里面挤,生了些退意……
然后听见有人叫他。
“燕岁!”景燃在排队。
原来那是个队伍,并不是一屋子人挤在中间瞎晃悠,他们是排队在柜台买某样东西。
燕岁看见了景燃也在队伍里,于是招招手。
景燃喊道:“你出去等!马上就轮到我了!”
“……喔。”燕岁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应道。
也不知道是买什么的,乌泱泱一堆人,怎么全世界都在排队。燕岁又退出去,在墙边蹲下,旁边有个兄弟也蹲在墙根。
是个非裔大哥,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可颂,用装可颂的外带纸盒接着落下来的酥皮渣渣。
燕岁只瞄了一眼,就被大哥发现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样挺不礼貌的。
然而大哥不这么觉得,大哥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并且热情介绍,“好吃,特别好吃,好吃绝了,简直吊打全欧洲所有饭店的面包师,这是世界可颂之光!”
燕岁点头,“原、原来如此。”
大哥:“里面排队就是买这个的!它值得!你快去排!”
燕岁:“……好。”
大哥的目光期待又兴奋,十足就是朋友安利了一部剧,每隔五分钟来问一次“看了没,好看吗”。
可以想见,首先这可颂真的很好吃,因为隔着这么一截,燕岁也能闻见浓郁的黄油香。其次,大哥是个安利怪人。
“那……那我进去……”燕岁站起来,缓缓地走向店门。
然后景燃出来了,“等急了吗?太多人了,我本来想去行李出口等你,结果这儿效率太低,队一直排着不动。”
他示意了一下手里拎的东西,“买到了,黄油巧克力可颂,草莓牛奶,咖啡是我的。”
燕岁一笑,“你就为了买这个?”
景燃像模像样地说:“我喊你来看比赛,肯定得把你伺候好。”
“赏脸了,小画家。”景燃笑着补一句,“走吧。”
燕岁跟着他。
“来接我为什么不早点说。”
因为没想好说辞,景燃琢磨了一夜该怎么说,他预建了一些情况。
比如燕岁会回绝,说不用接,他一个人没问题,然后几番推辞。
再比如燕岁会欣然同意,并且夸自己你真是个好人。
昨夜的景燃处于一种量子叠加状态,可能被接受,可能被拒绝。
于是景燃勇敢地奔赴机场,占据主动。
驱车300多公里从科尔多瓦来到马德里,再从马德里向西200公里到海拔两千米的托瑞峰比赛,他来得及。
加上排队买吃的,也来得及。
毕竟他是赛车手。
“快走。”景燃没回答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个问题,“要赶去比赛。”
燕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下午有比赛的,“你比赛时间这么赶你接我干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儿。”
话虽如此,赶紧跟着他后面加快脚步。
景燃开了辆车队的SUV,把燕岁的行李放在后面,然后可颂和饮料递给他,“你在这儿先吃着,一会儿去赛段没东西吃,只能等晚上了。”
燕岁扣好安全带,接过来,“我本来打算找个酒店,不想麻烦你的。”
景燃听这话心里有点犯怵,“怎么就麻烦了呢……”他嘟囔着点火挂挡开出去。
“哇。”燕岁咬开可颂,里面的巧克力酱还热着,两种浓郁的香味搭配烤制香酥的面包脆皮,中间云朵一样松软的面包咀嚼起来是可以闭合五感的享受。
“好好吃啊。”燕岁感叹。
景燃笑笑,“是吗,你喜欢吧,我觉得你上辈子就是块巧克力,所以才去排队买的。”
“给你咬一口!”燕岁递过去。
“不行。”景燃摇头,“赛前饮食很严格的,我得回去吃营养师弄的东西。”
“喔……”燕岁缩回来。
同时深感万幸,因为此举过于莽撞,是他冲动了,自己咬了好几口的面包递给别人接着咬,怎么想都不对劲。
结果景燃自己的耳尖偷偷红了一下。
景燃开车极稳,燕岁的草莓牛奶连晃都没晃一下。
时间是下午两点四十分,燕岁小心翼翼地问,“赶得上吗?”
景燃终于可以装逼了,“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视野里的风景褪去城市,这里即将抵达西班牙国境,大片翠绿的草场和一些可爱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木房子。
牛羊和牧羊犬,鸭子和鸡。
燕岁望向外面,“还有马欸。”
“对啊,牧民骑马放羊。”景燃说。
这些东西随着车向前开着而倒退,燕岁趴在车窗向后看,有些贪婪地望着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人。
“回头去沙漠有骆驼骑。”景燃说。
燕岁收回目光,坐好,然后扭头看他,“我以为你会说,‘回头去沙漠,我带你骑骆驼’。”
然后眯了眯眼,打趣他,“弟弟,不会骑吗?”
“不会。”景燃大方承认,“我控制不住的交通工具,都不喜欢。”
“很坦诚呢。”燕岁评价道。
“哥哥嘛。”景燃顺势说,“在哥哥面前没必要遮掩。”
“也对。”燕岁开心地拍了一下自己膝盖。
-
达喀尔拉力赛的赛段维修站外表看起来……仿佛里面是什么存储牛羊饲料的仓库。
不过里面非常现代化,维修设备是燕岁在汽修城没见过的,尤其那个更换轮毂的换胎机,感觉进去个七寸厚的钢板都能给他剁出一个圆片儿。
景燃拎着燕岁的包,燕岁走向那个现代化工业机械的硬核产物,走到它旁边,然后问景燃,“我能摸摸吗?”
他好礼貌。
景燃想。
“能。”
粗糙的金属手感,滑在皮肤上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战功。燕岁又看向轮胎墙,15寸、宽得大概能去田里插秧。
燕岁小跑回景燃身边,低声说:“好酷哦。”
生怕自己丢脸露怯。
景燃笑笑,“走,你不在这儿休息,我给你弄了辆房车。”
“弄了个什么?”燕岁震惊。
房车。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等级。
景燃既然是唯一一支中国车队的赛车手,全村的希望,全国拉力赛车车迷拥趸的人物,那么出来跑比赛有几台房车跟着,可真算不上什么大排场。
可能是景燃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表现出了不起的样子,燕岁忘记了这是个明星车手,全达喀尔最受瞩目的中国车手,达喀尔的一年级新生。
从维修区走出来,这里是托瑞峰的最高点,2000海拔,放眼望去尽是野林,已经有两架直升机升起来,突突突的像是加特林。
两个人在山风里并肩站着,燕岁抬头看看直升机,又看看眼前泥泞不堪的烂路,前方比麋鹿测试还要密集的树林。
燕岁问:“你们一会儿从这儿出发去林子里吗?”
“对。”景燃把他行李放进一辆房车里,然后跟司机说了几句话,扭头,“你先上车,司机姓郑,叫郑哥就行,他带你先去终点线。”
燕岁没挪步子,“那我怎么看你比赛呢。”
“拉力赛太危险了,别在路边看,保不齐哪个车技不行的侧滑冲出去再撞着你,你去终点那儿看直播就行。”
燕岁:“我人都到这儿了你让我看直播??”
景燃寻思了一下,是这个道理。
那怎么办呢……
突突突,直升机很吵。
直升机。
景燃:“等会儿啊。”
说完扭头跑回维修房,再跑出来的时候,天上两架直升机,有一架慢悠悠地正在往下落。
景燃指了一下那个落下来的直升机,“去吧,坐那里面往下看。”
“……”燕岁多少有点无语,“你……你在这地方,话语权这么大吗?”
因为这直升机按理说属于赛会吧?
这儿不只你一个人带了亲友吧?
景燃耸耸肩,“这台是我们车队的,我们老板姓杜,叫杜源,你应该听说过。”
“哦——”燕岁恍然,“他啊,他在西班牙有直升机那不奇怪了。”
“去吧。”景燃拍拍他后背。
燕岁又想起了什么,走出两步又折回来,“杜源和许家没仇啊?”
“是赞助,就是你画的那个枕头。”景燃无奈,“还有,那个保密协议你不用签了,我思考了很久,谁不知道你出走十年跟许家不和,他们不就是找事儿么,明年不跟他们合作了。”
燕岁眨眨眼,他感觉后面那直升机实在是太吵,他有点分辨不出景燃的语气和言辞。
他是在为自己撑腰?鸣不平?
“不用,我不在乎的。”燕岁说,“我真的不在乎,当初接你这个活儿完全是我刚好闲着就答应了。”
景燃看看他,“你可以在乎的,明年我会跑WRC,想让我带着品牌跑一年的厂排着队呢,我不缺他一家。”
“……这样吗。”燕岁有点懵。
景燃领着他去直升机,里面的工作人员给他带上大耳麦,螺旋桨带起来的风把燕岁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景燃的头发也是。不过景燃头发很短,不像他现在这样分不清前脸和后脑勺。
燕岁努力地拨弄,然后戴上耳机,对他超大声地说:“谢谢你啊。”
景燃知道那耳机降噪效果好,于是点点头,上前一步两只手掐住他腰,然后,一举,举上直升机门。
整个过程可能也就只有五六秒钟,景燃臂力可观,他怎么着也是个成年男性,景燃像是路过某棵大树,把上不去的小鸟放回窝里。
不费吹灰之力,并且脸不红心不跳,自然流畅。
举手之劳,物理上的。
但其实景燃紧急扭头就走的原因是,脸已经烧起来了。
腰也太细了吧,盈盈一握?
两个人一个向维修房走,另一个缓缓腾空。
三十分钟后,开始发车了。
这架直升机的主要功能是拍摄,飞机平稳之后,摄影师固定好机器,然后打开了舱门。
燕岁也向下看——
螺旋桨、风声、引擎声浪。
大自然和机械重工在高山之上演奏华彩乐章。
俯视的视角能看得格外清楚,能来达喀尔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之中有WRC世界冠军,有往届达喀尔拉力赛的总冠军。
在这里可能景燃不是那么的耀眼,但那辆鲜红的海斯拉克冲出发车线的瞬间,仿佛是足以焚林的烈焰。
“哇哦。”摄像师说,“景燃起得很好啊。”
燕岁不懂什么叫起得好起得不好,“嗯,是啊。”
摄像师:“欸,你跟景燃是什么朋友啊?老同学吗?”
“唔……”燕岁偷偷想了想,“普通朋友,在法国认识的。”
此时燕岁还不知道,这个摄像机,它收声。
摄像师“哦”了声,“那你俩挺有缘啊。”
“还行。”燕岁点头。
这是个290公里的赛段,有90公里是橡树林。
拉力赛段没有赛道,所有赛车都跑在天然道路上,赛会只是指一条路让你跑,告诉你,从这儿到那儿,你沿着这条路走。
此时海斯拉克内,景燃全神贯注。
人坐在驾驶室里的时候俨然是一台精密的驾驶机器,眼睛看路,耳朵听路书,左手方向盘,右手挡位手刹,左脚踩刹车,右脚踩油门。
除此之外,赛车手分不出任何其他念头。
这时候的景燃也是。
老胡:“前50米左4接曲直向右。”
景燃:“我感觉我落后了。”
老胡:“不急,出了橡树林就好了。”
橡树的枝干粗壮,撞上去是实打实的。海斯拉克的改装按照景燃的习惯,把前束调校得转向时获得更加大的幅度。
“这段太难开了。”景燃说。
老胡也体验到了,宽慰他一句后继续报路。
在颠簸没有空调的赛车里,橡树林的密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这条赛段不允许勘路,所有人都使用赛会的路书。
这就是达喀尔,是勇敢者的游戏。
当人们诟病谁的车更快,谁仰仗那大直线上一脚又一脚的地板油,达喀尔拉力赛告诉人们,我们这里绝对公平。
因为——除非你的车会飞。
燕岁在直升机上很紧张,海斯拉克红艳艳的涂装在森林里很显眼,景燃的车尾扬着尘土,他开过的地方卷起的风晃动着树冠。
赛车甩尾、钟摆、漂移,在森林中灵活地穿梭。
景燃这台海斯拉克的引擎声浪如同天边龙吟,它清澈有力量,对赛车手每一脚油门的回应都相当强烈。
他的引擎是丰田与路特斯合作,为他们的Emira末代狂花精心调校的3.5升排量,机械增压六缸发动机。就像景燃说的那样,想让他带着品牌跑一年的车厂,后面排着队呢。
车厂给他最好的引擎,车队给他最高的待遇。
他怎么能委屈他的小画家哥哥。
-
“收油,景燃,前面岩石路段。”老胡说。
景燃依言收了点油门,但没有退挡。
老胡:“降一挡,别刮底盘,后面还有两百公里。”
景燃:“我雅丹地貌都跑过来的人怕这个?”
景燃没退挡,在老胡错愕的表情下,海斯拉克给诸位表演了一出碎石漂流。明明是稀碎的岩石路段,海斯拉克宛如浪里一艘船,流畅、丝滑。
这得益于景燃多年环塔的经验,人脑在极度专注的情况下,可以完全过滤掉不需要的信息。
比如老胡提醒他前10米的石头得绕,但景燃觉得不必,他直接左前轮压上去的同时给深油门加反方向,让车形成一种“单边飞坡”的姿态,然后用手刹调整车尾方向,右后轮疯狂地挠地并且支撑整个车架。
过去了。
老胡松了一口气。
这段岩石之后,就是山路。山路崎岖,但山路更开阔。
也和老胡说的一样,出了这片林子就好了。
直升机跟着海斯拉克一起向前,风把燕岁的头发吹着阻碍了一些视线。他还是能看见那台红红的赛车车顶。
那里面坐着意气风发的少年,燕岁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依靠”。
他没有依靠过妈妈,他有个亲生父亲早已不知道去了哪儿。被世人强行冠以“天选继子”的头衔,他挥霍继父的钱也不过是为了塑造一个无用之人的形象,好让许家人放心。
他也没有野心,他只想安稳、自由地生活。
所以他看见谢经理发来的微信,说希望他能保密自己是头盔画师这件事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景燃站在了他这边。
阿笙说他活得很佛系,也觉得他活得憋屈。或许是人各有志,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过……现在有些动摇了。
燕岁坐回座位上,拿出手机,先把朋友圈公开,然后朝着直升机下面拍了张照片。
片刻后——
「没有人能拒绝被烈火燃烧」
「图片」
这条微信没有屏蔽任何人,许家人、他的妈妈、他的老同学,都躺在他的微信里。
他是他们聚在一起的话题,燕岁从来不去管这些,他总是维持沉默,期待时间淡化人们的记忆,等着出现一些新的故事覆盖掉自己。
但人善于反刍,一件事情说了又说,聊了又聊。
因为他们的脑容量,也就摆在那儿了。
很快,叮叮咚咚的点赞、留言。
燕岁没去看。
两个小时后,景燃抵达终点线。
燕岁从直升机走下来,海斯拉克已经开进了维修房,景燃的赛服还没换。
他看着燕岁,和燕岁背后夕阳,朝他挥挥手,然后朝着他跑过来。
“怎么样。”景燃问。
燕岁以为他是问自己,他开得怎么样,刚想夸。
结果景燃跟了句,“坐直升机没不舒服吧?这个型号的直升机自稳性太差了,没晕吧?”
“没。”燕岁笑笑。
景燃点头,“上车去吧。”
这个赛段附近没有城镇,所有人原地扎营休息,景燃带他往房车那儿走。
这块地的野草快到燕岁膝盖了,景燃拉着他,以防他被什么草地里看不见的石头绊倒。
燕岁说:“你开车很厉害,摄影师说了,你起得很好,但我看不懂,什么叫‘起得很好’?”
“起步。”景燃说,“拉力赛起步没那么重要,因为拉力赛的排名之间,很少有零点零几秒的差距。不像F1,F1如果起步昏厥,损失非常大。”
“那拉力起得好,有什么实质的好处呢?”
景燃偏头看他,“摄影素材啊。”
“噗。”燕岁笑出声,“原来摄影是自己感叹自己。”
景燃:“是啊。”
他一路拉着燕岁的小臂走到了房车旁边,“哦对了,你得先让我冲个澡。”
“可、可以啊。”
刚巧,房车另一个侧面,谢经理和另一个维修工支起了他们过夜的帐篷。帐篷靠车能够更好的防风,谢经理忙活完了之后绕过来,一眼看见这俩人拉着。
“哈哈。”他尬笑,“燕老师,好久不见啊。”
燕岁点头微笑。
景燃自知谢经理是给人打工,有些事情由不得谢经理,故而也没有迁怒他。
“我上车里洗个澡。”景燃说,“今晚车给燕岁睡,我跟你们睡帐篷。”
“行……行啊。”
“还有。”景燃说,“那个保密协议他不签,等到了达喀尔的新闻发布会,我会感谢头盔涂装的画师。”
谢经理的嘴唇哆嗦了两下,“祖宗,这儿不是新疆,咱不能这么想咋就咋了。”
这位祖宗只是笑笑,“谢哥,我天天在你面前吊儿郎当,但你也别忘了,明年WRC全村的希望还是我。”
谢安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了什么很大的决定,“行。”
“刚好。”燕岁插了句嘴,“我也打算回国了。”
太阳沉下山脊,浓郁的棕红色铺在这墨绿的山林,如油画般一层层叠加的色彩。
燕岁抬眸,对景燃温声说:“人还是要勇敢的,达喀尔果然是勇敢者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