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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174.万里无云万里天

十世禅 争教销魂 2630 2024-01-26 09:50:45

昏冥之中,啼野站在一个古楼的楼顶,向下俯瞰,大地疮痍。

这是离火氏盖在人界的古楼,部族沿袭了在魔界的习惯,雕镂繁杂,梁栋皆黑,八面古楼围聚成一个天井,水帘从八面高空向内而落,水声喧然。魔炁在古楼之间攒聚着,一只八头蛇若隐若现地探出来,凶相毕露。

伏䶮曲起一条腿坐在啼野旁,另一条腿垂着,眼神漫不经意,同样俯瞰着大地。

啼野的眼神锐利寒冷,手中攒着红莲业火,魔炁一催,那落迦红莲业火便从大地燃起,古楼为中心,向着八方,以一股燎原之势盖地而去。烈红涌动,业焰狂舞,随着劲风疾速铺展,有如盛开遍野的曼珠沙华,将人间化作冶艳地狱。

骨笛声起,五军俱动,魔界朝着三界发起最后一战。

啼野注视着人间的业火,出神了片刻,那一瞬间,无数往事清晰地回到了他的脑海。

东君的学院开办在一座悬浮的太阳神山上,名为凤蛊山。那座山金光万缕,如太阳般瑰丽耀眼。

啼野就在那里,度过了八百多年。

但啼野诞生的地方,和凤蛊山是截然不同的。

他诞生于魔界的无问天,最初,他是茧中的一只黑蝶,数百年都没冲破晦暗的茧。当他好不容易破茧时,乱飞的魔炁却立刻将他撕碎了。他支离破碎地落在泥沼里,蝶翼残缺,唯有眼睛完好无损,注视着这里无尽的黑暗、无休止的杀戮。

某天,一只影狼在那里享受猎物,连带将他吃进了肚里。他便以影狼心脏为食,将那跳动的肉蚕食干净,努力生出新的蝶翼,破腹而出。

后来,他在无问天里厮混了数万年,度过漫长无涯的黑暗,经过无数次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当他离开无问天时,已成声名昭著的魔祖啼野。天地魔炁为他所用,曾经撕碎他的杀器,成了替他行杀的奴仆。

那时,啼野视己如神,立了自己一套法则,可这套法则与整个世间都格格不入。

正好,东君在凤蛊神山上,开办了一座学院,主张平世之和。

啼野鬼使神差地加入了那所学院,他是当中天分最高的学生,而万年的第二名,是一个极其刻苦的凡人,名为将欲行。

那个将欲行是所有人敬仰的师兄,唯独很听啼野的话,有时候,他就像啼野养的一条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有天,将欲行学会了草木之术,在凤蛊山里育了一种花,黑色,状若蝶翼,盛开时呈现凋零之势。将欲行对啼野说,这花像极了他,仿若盛开,内心却是凋敝的。

啼野问将欲行,这花什么名字?将欲行答,蝴蝶梦。将欲行还说,这花的味道酸苦,同你一样,凝练出来,则是剧毒。

后来的事,啼野记不太清了,大抵是他闲来无趣,利用了将欲行,诱惑他杀了仇家满门。东君知道后,把啼野带到山崖上,与他单独谈话。前面的那些话,啼野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东君对他说,自由逍遥不是一件好事,你百无禁忌,不把任何人的真心放在眼里,这代表着你将注定陷于孤独,万年,千万年,永远也改变不了,这就是魔修的可悲之处。

那场谈话之后,东君就沉眠了。

太阳神山也跟着沉落了。

凤蛊山从高空沉到了地上,所有的学生从此风流云散。

众人皆以为,啼野是魔,是他让太阳神陷入了沉眠,魔祖啼野的名声也彻底在六界传开。

不过东君在沉眠之前,曾也把将欲行叫去谈话,至于谈了什么,没人知道。

……

啼野取出一个酒囊,抛进伏䶮的怀中。

伏䶮接过那个酒囊,没有说话。每次杀戮之前,他总喜欢喝点儿酒,那样会让他更畅快,但他的记性不好,总忘了带,就让啼野记着提醒他。

啼野不是话多的人,从不提醒他,总是直接替他把酒带上。

每次出战之时,啼野以业火开场,伏䶮就会跟上风雷。那时,大地焚起业火,天上雷霆万钧,势吞三界,众生逃无可逃,是千年不曾结束的噩梦。

可是这一次,红莲业火灼灼满目,雷声却迟迟未至。

啼野看着接下酒囊的伏䶮,对他道:“喝完就来吧。”

伏䶮没动弹,握着酒囊,红莲业火映在他瞳仁里,说:“谢谢你的酒。”

啼野眉头一凝,问:“你谢什么?”

伏䶮晃了晃酒囊:“谢你总是帮我带酒。”

啼野的眉头凝得更紧了。

伏䶮看着陷入业火的大地,看着地上无力挣扎的野兽:“我明白,你一直想把这世道彻底变成魔的世道。”

“那很好,所有的魔都将因你而逍遥,永不湮灭。”伏䶮道,“为了实现这个夙愿,你需要摧毁这三界苍生,需要把这天地都染成黑色。”

啼野轻笑:“怎么了?”

伏䶮道:“那样的世道,是你想要的,却不是我想要的。”

对方的目光渐渐阴郁,问:“你想要的是什么?”

伏䶮默然,指腹拂过酒囊上魔纹:“我还不确定应当是什么。”

啼野也不太想听:“那就等三界覆灭之后再说。”

伏䶮这一次没有饮下那囊酒,而是把酒放在一旁,道:“今日之后,我也许不会再回魔界。”

啼野看向那放在一旁酒囊,视线定了定,冷声问:“你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到处看看,大抵是去一个应住我心、降伏我心之处。”

这样的一句清净安生的话,竟然出自一条天性叛逆、桀骜难驯的龙。

啼野感到好笑,唇角弯到一半却僵住,他笑不出来:“这些话,是那个佛教给你的?”

伏䶮把目光转向啼野,对上了啼野的一双黑如点漆的眸。

他道:“不尽然,是我改变了想法。”

啼野话音泛了阴寒怒意:“你说过你不会变,莫非是那一颗佛心作了祟?”

伏䶮仔细地想了他这问题,承认道:“佛心,确是让我体会了共情众生。”

“只是共情?”啼野多疑,语气阴恻恻地,带着强烈的控制欲,“我早要你把佛心吐出来,你不肯听我的话。”

伏䶮被他的话触犯,心生不快,道:“我不是你的奴,你的臣,为何要听你的话?”

“可你却听那个佛的话?”他哂笑,“说什么应住你心、降伏你心之处,难道……”啼野的话一顿,像被什么堵住般,“魔界就不曾教你心安,衔月殿就不曾是你的家?”

伏䶮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衔月殿当然是他的家,但这终归不是一回事。总有一些东西,衔月殿无法带给他,尽管他还说不上来那些到底是什么,他需要很长时间来想清楚这个答案。

他缓缓地站起来,道:“从前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过……”

不过什么,他还是卡住了,这么些天来,他一直没想好如何解释明白,连他自己都理不清这么混沌的思绪。

他只知道,他厌倦了杀戮。

他凭本心行事,当一件事他不愿意再做,他绝不会违心去做。

啼野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半晌不说话,下颔收紧。

他盯着伏䶮,嘶哑问道:“从前是朋友,现在不是了么?”

伏䶮正欲回答,一只烈瞋鸟捎着口信飞来,站到啼野肩上,蓦地打断了他们对话。

烈瞋鸟把远方传音转给啼野,三界出动了所有的力量,浩浩荡荡,准备最后与魔界拼死一战。

此战,就是初世末期,最为著名的诛魔之战,而对面的首领,是仙帝将欲行。

啼野放走了那只烈瞋鸟,看来情势急迫,他必须要过去。

在离开之前,他冷冷地看着伏䶮,对他道:“你知道么?每个背叛我的人,我都会杀了他。”

伏䶮拧起眉,脸色变得难看,背叛这两个字眼太刺耳,太独断。

万年以来,伏䶮同样只有啼野一个朋友。

他们很投缘,很欣赏对方,更需要对方的存在,永远都将需要。

可是当下,伏䶮的脾气上来,目光生冷,亦是桀骜如斯,竟不想把那打断的话说下去了。

今天他的这些话,对啼野而言,已是明晃晃的宣告叛离,没有余地。在啼野的眼中,世上只有两类人,全心全意站在他旁边的人,或者敌人。

骨笛一直在响,啼野必须要离开,向着他要去往的方向,即使那一头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伏䶮知道,啼野不屑于被任何人挽留,哪怕在此时回一下头,那都不符合他魔祖啼野。

伏䶮一直看着啼野的背影,难平波澜,在他不曾挪开的目光中,啼野的脚步忽地停下了,好似等待,也好似一语无声的告别。

啼野的停顿让伏䶮心有动容,他与啼野在衔月殿的日日夜夜,美好难忘,啼野问他的话,答案自是肯定,衔月殿何尝不是他怀念的家,何尝不是让他心安的地方,没有啼野,他至今还蛰伏在西荒,不会说话,不会写字。

伏䶮张唇,要把被打断的话说完。

可是,啼野停顿的动作却只有那短短一秒,尔后,他化作一团魔炁,向着黑暗而去,消逝于伏䶮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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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野和将欲行后来的事,可以回去看131、132章,在阙月,玄龟已经告诉伏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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