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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心意·“所以,我选你。”

天地为臣 封灵三清 2829 2024-01-10 11:07:58

江上碧波万顷,满载货物的商船悠悠驶离渡口,破开水波千叠。

这是布庄提前备好的船,停在无人的渡口,作为燕陵众人的接应。所有在云伲布庄地下暗中造出来的武器,都混在了这一船商品中,压在掩人耳目的厚厚布匹下,往胥方运送。

这一次的暗中转移持续了数日,萧覃等人是最早离开的,这艘船就是最后的收尾。

甲板上的伙计行色匆匆,大多也都是薛义理安排的人。齐钰从窗口扫了一眼,随即伸手将半掩的窗关紧了。

几人坐在封闭的船舱内,氛围有些微妙。

“我们……”齐钰看看几个人,还有点不敢置信,“绑了摄政王?”

宋思凡:“……”

钟瑾:“……”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向垂眸不语的当事人。

沈孟枝最初以为楚晋只是临时起意,此刻静下心来,才大概想通了对方的意图。

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也不是行事疯狂。他这些日子也听闻了朝中对于起兵一事的争议,联系到楚晋和楚戎的纷争,便知道对方甘做阶下囚,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置身事外。

然后就是趁机把自己绑到他身边。

沈孟枝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摄政王如今是受制于人,在燕陵众人眼里就好比待宰的鱼肉,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他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道:“没有他,我们出不了城。”

齐钰也知道这一点。那时的禁卫统领压根就没打算放过几人,是摄政王亲自来搅了一趟浑水,又作为人质被挟持了一路,他们才得以畅通无阻地赶上了这艘船。

只是第二日,摄政王被反贼绑架、下落不明的消息恐怕就要在城里传开了。

宋思凡道:“好在我们身在暗处,朝中人只会认定这是萧琢的手笔。”

“这样的说法,骗骗他们倒还行,能骗得过楚晋那家伙吗?”齐钰蹙眉,“我有预感,让他留在这儿,无异于引狼入室,楚晋这么精,就算闭着眼也能察觉到问题,这样下去他早晚会发现公子覃!”

无论怎样,他们如今都与萧覃脱不开关系,是实打实的反贼。齐钰不敢赌楚晋的心思,更不敢赌对方会网开一面,他难得的有些焦灼,扭头问沈孟枝:“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沈孟枝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沉默的钟瑾,忽然站起身,平静道:“我去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再做决定。”

他绕过几人,往船舱的尾部走去。

摄政王被关在甲板下的密舱内。这地方原来是放储备粮的,里面横七竖八堆满了一袋袋粟米,漆黑不见五指,只有头顶一个逼仄狭窄的洞口,勉强能渗进来几缕光线。

沈孟枝沿着破旧的木质楼梯下到底部,落脚便踩到了柔软的米袋。粟米发出沙沙的响动,在这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了黑暗中微弱的锁链声,脚步一顿。

船上大多是薛义理的人,时时刻刻都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戏还是要演下去,因此楚晋被关进来的时候,身上被绑了两条锁链。

沈孟枝循着声音摸了过去,耳畔的铁质锁链敲击船舱壁却好像有规律一般,不紧不慢,仿佛是在给他指路。

走到尽头时,声音也停了下来。

鼻间掠过熟悉的沉檀气息,混在淡淡的粟米香味中。沈孟枝蹲下身,伸手去摸索对方身上的铁链。

船上的人对摄政王忌惮至极,用的锁链也是沉重坚硬,紧紧地缠在他身上,放在寻常人身上,连动动手指都格外困难。楚晋也格外老实,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困得动弹不得,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

像一只被禁锢住的困兽,沈孟枝只觉得替对方委屈。

他一言不发地拽住缠在楚晋胸前的铁链,低声道:“你要避开楚戎,有那么多办法,为什么非要吃力不讨好地受制于人?”

这的确是一招险棋,楚晋从一开始就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但却不怎么在意,或者说,有比这些更令他在意的东西。

“你说呢?”他反问了一句,又没忍住悠悠叹了口气,自顾自回答了,“……因为我想你了。”

四下无人,他索性装也不装了。

黑暗中他的轮廓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沈孟枝瞥了他一眼,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被挟持后,封灵城里都乱了?”

摄政王就算再怎么毁誉参半,也是稳定朝政的第一人。失了主心骨,朝堂必然会一时大乱,先前他跳江下落不明时还有御史大夫坐镇,如今则是群龙无首,不知所措。

“乱,越乱越好。”楚晋漫不经心道,“越乱,越能逼该出来的人出来。”

他一走,重担就落到了楚戎头上,文武百官递上来的折子就算压不倒他,也够他烦上一阵的。

等逼急了楚戎,那位稳坐山中、不问世事的丞相,也该被逼出来了。

沈孟枝道:“你都算好了。”

楚晋收回心绪,轻笑一声:“但是,想你是最主要的。”

“所以,沈公子下来看我,”他垂眼看着被攥在沈孟枝手里的锁链,声音含了一抹笑意,“是打算来严刑逼供,还是因为想我了?……嗯?”

沈孟枝手上一用力,锁链沉响,肩颈间拉扯的力道迫使楚晋腰身一弯,低下头去,随即黑暗中两片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一触即分。

即使在漆黑的船舱内,他也能看见对方清亮透彻如玻璃珠的眸子,沈孟枝轻声道:“想你了。”

就算再担忧再恼火对方的决定,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跟对方在一起。

身体的冲动骗不了人。

下一秒他耳畔传来锁链绷紧又摇晃发出的剧烈响动,他的后脑被一只手扣住,冰凉的锁链蹭过后颈,随着对方的动作在那片肌肤处缓慢摩挲,沈孟枝下意识地颤栗,垂下眼睫接受了这个加深的亲吻。

锁链果然困不住摄政王,他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多大限制,先前只是装的老实。

沈孟枝双手抵着他的肩膀,有些担心动静太大了会把人引过来。对方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浅尝辄止,没一会儿就松开了他。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和齐钰他们在一起吗?”沈孟枝整理着被弄乱的衣衫,开口问。

楚晋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忽而收敛了笑意。

“其实我知道。”

他的下一句话成功让沈孟枝停止了一切动作:“那封遗诏是你拿走的。”

“我想了很久,你为什么需要这个东西。”摄政王声音很低,却如重锤一下下敲在他的心底,“这封遗诏只会对两个人有用。萧琢找它,是因为担心被人发现他是弑父杀兄、谋权篡位。”

“而你找它,不会是为了帮萧琢,因为你与他仇怨深重,解无可解。而是因为还有一个人需要它,要用这封遗诏,将尘封多年的真相公之于众。”

“你要帮的,只可能是诏书上本该继位的萧覃,对不对?”

沈孟枝手指有些发僵,一瞬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原来你知道。”

凭这一纸诏书,对方便已经猜到了萧覃的存在,或许是早就心知肚明,只是隐而不言罢了。

楚晋目光不偏不倚,平静又专注地与他对视:“你想好了吗?”

他没有问完整,沈孟枝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有没有想好这条路,有没有想好要与对方为敌。

亲密的时候,他们总是不约而同地压下立场与身份,将疑窦与不安压在心底,像两个若无其事、相爱的寻常人,逃避这些问题。

因为不舍得。

可终究有避无可避的时候。

方才那若有若无的暧昧渐渐散去,楚晋的神情似乎很平淡,又似乎对他接下来的回答不甚在意。沈孟枝隔着迷雾般的浓黑,堪称是执着地望进对方的眼睛,终于从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黯色。

他在紧张。

沈孟枝有些出神地想,原来也有事情是摄政王算不到的。

“想好了。”他说。

楚晋心里一紧。

“萧琢不是一个好的君王,萧覃也不是。”

沈孟枝轻轻牵住他的手,语气轻缓却坚定。

“我曾经很执着,想要守住父辈的基业,孤注一掷,固执地认为我能守住燕陵。”他说,“可后来发现,就算守住,燕陵也不会是从前的那个燕陵了。”

“就算我守千百次,也总会有人把它抛弃千百次。我亲眼看着它一点点崩溃、腐朽,化为一具空壳。”

“也许这是它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沈孟枝淡淡笑了一下,“那片故土和子民,需要一个强大明智的君王,带着他们向前走,而不是囿于过去。”

“所以,我选你。”

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忽地静下来。

如同浑身停滞的血液骤然回转,劫后余生般重新活了过来。手心不知何时出的汗,楚晋轻轻吸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让人安心。

“你可真是……”他低声道,“让我提心吊胆,险些不得善终。”

沈孟枝像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起伏,紧攥着对方的手,道:“萧覃是被有心之人操纵,齐钰他们也是被利用,我不能走。”

他低声道:“陪我演一场戏,我要把他们带回来。”

作者有话说:

关于枝的立场:

萧琢昏庸,萧覃懦弱,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朝代更迭,有灭亡有新生是必然的,枝努力过,挣扎过,还是没能把燕陵救回来,这个王朝已经日薄西山了,就像秦统一列国一样,最终的趋势就是一统,枝站在百姓的立场上,安宁与强盛的生活就是最好的,所以枝选择了楚,他相信楚楚会是那个合适的人。但这不代表枝不爱他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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