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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神弃之地(十一) 囚室

爱在沉梦初醒时[无限] 他的耳坠 2983 2023-12-27 14:18:43

柔婉悠扬的歌声萦绕于空阔的岩洞中, 轻灵有如神境的低语。杜彧的意识徐徐回到躯壳内,与困意抗争着撑开眼皮,一片雪白的裙摆晃过他眼前。

顶部的岩层裂开一条口, 漏下了阳光和石缝里生长的新绿, 少女纤细的身影笼在光束里, 曼妙的舞姿镀着金边, 她踮起脚尖转圈, 手臂舒展。

杜彧仿佛看见了姐姐。

不, 不是姐姐。

杜玟的芭蕾和钢琴,是自幼跟随一对杰出的音乐家夫妇所学, 尽管后来终止了, 但她一直被盛赞天赋斐然,倘若不是家庭原因, 完全有资质成为一位舞蹈演员。偷你爹独家做普文?

——而面前的这名少女,她显然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舞蹈, 甚至可以说, 根本不会跳舞。站姿不稳,踢腿乏力, 跳跃弧度偏差……不过这些瑕疵都不影响她的灵动美丽。

世界沦落成废土, 还有人愿意哼着歌跳舞,实属难得。

杜彧默默地看着,当作观赏奇景。

少女跳够了,歌声随她停步戛然而止,她呼吸粗重, 走到旁边取了杯水喝。杜彧的视线紧贴着她移动, 他发现这里算上是一个房间, 天然岩层与人工凿刻的石壁相接, 家具门窗为铁水浇铸,所以也像一间精致的牢房。

杜彧对她接水的装置很感兴趣。石墙上排布着生锈的水管,管道连接着一只滤水器,下端插了一根透明软管,放下软管就会流出干净的清水;此时清水顺着细管流进杯中,声音美妙。他喉咙干得发痛,看到水,不自觉地食道紧缩,吞咽了一下。

虽然简陋,但好歹说明居住在地下的这群人拥有整套健全的储水设备。

有水、有阳光,就能种植培育食物。

要养活那么一大帮人,小规模种植园的产量绝对达不够;沙漠里不存在那么充足的水源沃土供养植物生长,所以他们的主食不会是谷物。

“喂,你醒了怎么不说话?”少女捧着水杯,走到他跟前。

杜彧被一双手铐锁在铁椅里,双臂颈椎酸涩,经此一问,他感觉到后腰和左肩的伤似乎发炎了,疼得额头冒汗,他刚要开口,下颌骨的剧痛又牵绊了他的声音。

一只洁白的手掌伸来,以强劲的力道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脖子,少女凑近问他:“你没聋吧?”

不等他答话,她惊奇地瞪圆眼道:“咦……你好像是长得蛮好看的。”

杜彧不认为这算夸奖,“长得好看”给他带来的麻烦总是多过便利。而且又是那种估价的眼神,被那么看着,就好像自己不是人,是肉,被刀切成了片,一斤斤放到秤上。

“我叫艾莉卡。”少女撒了手,退后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们的人不都叫代号吗?”杜彧说。他们在他后腰纹了数字9,他看不见,不过他猜想一定很丑。

“得到10以内的编号,就可以拥有名字了。”艾莉卡端起水杯,诱惑道,“告诉我,你就能喝水了。”

“我要先喝水。”

艾莉卡端详他片刻,水杯放到了他嘴边。

杜彧咬着杯沿咽下半杯水,眼底展露几分清润的生气,他声音亮了些,如实道:“杜彧,我的名字。”

艾莉卡点点头说:“听起来是我不会写的字。”

“给我注射抗生素,不然我会持续发烧,然后死掉。”

艾莉卡转身去放下水杯,说:“我们没那种东西,你只有肩上的刀伤偏深,问题不大;如果溃烂的话割掉腐肉就好了,但根据我经验,不至于啦。”

在沙漠中生存,非正常死亡的人员损耗是在所难免。这里的医疗手段落后,药品短缺,可能连一个像样的医生也没有,可见平时病死一两人也是司空见惯。

杜彧:“我开来的那辆车上有药,你让人取回来。”车上不仅有药,还有冷冻血清。

艾莉卡走到墙角,捧起一个匣子走回来,将里头的东西摇晃得丁零当啷,“是这些吗?”

杜彧探头,看见匣子里杂乱地塞满了瓶罐,正是他们从峡谷千里迢迢带来的药品,放置血清的冷冻盒在最底部,露着一角漆黑的盒盖。

“对,是这些。”他明显松了口气,“把那瓶蓝色的抗生素给我。”

艾莉卡合上匣子,道:“或许是我的和善让你误会了,你一直在用命令式对我说话。”

杜彧不做声地看她。

“那辆车上的东西都归我们了,包括你的性命。”艾莉卡笑盈盈道,“你不懂规矩,我会慢慢教你,刚才的事就算了——以后你最好记住第一条:对我说话,绝不可以用命令的语气。”

杜彧:“那我会失去语言能力。”

—— 咣当!

匣子落地翻倒,药瓶倾倒而出滚到座椅下方。

艾莉卡的纤弱的手指迸发出的力量不容小觑,杜彧淤青纵横的下颌骨被掐紧,一根细手指拨开纱布捅进了他的伤口里,深入血肉左右转动。

他痛得发抖,颈部青筋抽搐,眼睛里有了锋利炽亮的神采。

多处伤痛拧成完整的一股洪流直穿天灵盖,犹如被刀片活剥头皮的痛苦蔓延开来。

混沌里闪现了一团清明的光,反复迭起的痛苦终于结束,艾莉卡的声音在他麻木的听觉中响起:“啊,你忍耐力不错。”

她舔食糖果似的吮掉指尖的血液,道:“我欣赏你。”然后弯下腰捡起蓝色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强塞进他口中。

杜彧在扩散的苦味里硬吞下抗生素,被自己的呼吸声包围,他抬头朝天仰靠着椅背,多少明白了那群凶神恶煞的男人为什么怕艾莉卡。

她没有同情心,甚至是享受别人的痛苦。

“你是从沙漠之外来的吗?”艾莉卡问。

“是。”杜彧不想再白白遭罪,他也没有硬撑的理由,于是配合她的提问作答,“我从地球的另一边来。”

“那你可来错地方了。”艾莉卡对他的来路和意图漠不关心,“不过你很幸运,遇上了我。”

杜彧身体的痛感尚未消解,他难以理解幸运二字怎么会从她嘴里蹦出来,问:“怎么说?”

“幸运是对比而来的。”艾莉卡抿嘴摊手,“主人对奴隶可不温柔,再加上男人没法为他生育子嗣,大约会变成玩具吧,你的那个同伴——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郁臻的确是没那么幸运,因为他是被人摁进巨大的水池子里洗刷干净、套上袍子,押进了一个亮堂的房间。

房门喀嚓反锁,他敲打推踹一遍,无果,只好把视线投入房间当中——

拱顶至落地的岩层被凿空,埋入一面通透的玻璃,外面是旷阔的黄沙与天空;阳光就从那里照进来,洒满地毯铺就的每个角落。

窗边放着一排碧绿的植物,叶蔓娇柔青嫩,将房内映得生机勃勃。最醒目的是那张舒适的大床,床头挂着褪色油画,墙上有壁炉和金色吊钟;在沙漠里能拥有这么一间住所,绝对称得上奢侈无度。

房间的主人,是米茉莎说的老怪胎?

郁臻赤足踩着地毯,在房间里走动,米茉莎又去哪里了呢,他的小女孩。

卧室左右两面各开了一扇门,他先瞅了一眼左边的门后,是间浴室,还有面大镜子,可惜通风口极小,不能供他在紧急时刻藏身。

他检查完浴室,退回主卧走向右边的门。

推开门的同时,郁臻被其内场面一吓,大叫一声“我靠”,没出息地跌坐到了地上。

门内是间较小的屋子,说是囚室也不为过,阴暗无窗,只亮着一盏暗淡的小灯,墙角堆放着一排单人床,床上挤着七八个年轻女人,她们的脚踝锁着铁链,只能绕着床活动。

看到门忽然打开,她们脸上充满震悚和不安,但看清郁臻的模样后,平复为惯有的呆板木然。

“嘶……”一个褐色长发的女人面露苦痛,她咬唇扶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看状况是胎动引起的不适。

她身边坐着另一个稍显年长的银发女人,肤色偏深,鼻梁细挺,美得像妖精,正关切地安抚孕妇。

郁臻发现她们身材肤色不一,却都十分美丽,如果美貌是资源,她们必然是最稀有的那一种。

银发女人捡起床边的水壶摇了摇,是空的,她说:“你能帮我们倒些水来吗?”

郁臻自然答允,他走进促狭的囚室,接过空壶,转头去浴室接了半壶水,水流清澈剔透,在阳光里闪着比黄金更珍贵的碎光。

可惜他洗澡的时候已经灌饱了,应该说差点淹死,再喝不下了。

他抱着水壶回到左边囚室,乖乖地等银发女人喂孕妇喝水;他想问她一些事,其实问其他人也行,只是其他人根本没睁眼看他。

“请问,你们见过一个9岁女孩吗?她大概这么高……”郁臻在空气中比划着,“皮肤黑黑的,叫mimosa……”

这时,所有人都睁眼或转头看向了他。

郁臻音量渐小……他本来就不擅长和异性沟通,现在被她们盯着,脸唰地红到脖子根,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并拢的单人床最外侧是两个互相依偎的女孩,头发一金一红,然后她们的肩膀上长出了第三个脑袋——

一张尖瘦的小脸从她们背后冒出,米茉莎顶着她干枯的黑发,眼睛戒备地望来,下一瞬欣喜绽放,连扑带挤地爬下床,冲到了郁臻面前!

“哥哥!”她开心地跳着,抓紧郁臻的手臂,“你来救我啦!”

郁臻被这声哥哥喊得晕乎乎,磕巴道:“算、算是吧……”

“你快带我走吧、还有她们一起……我讨厌这里……”米茉莎红了眼圈,恳求地说。

郁臻清醒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还真没有逞英雄的资格和本领。

一串扳弄门锁的微末声响,不合时宜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间。

米茉莎神情一变,指甲掐进他的肉里,其余女人也纷纷露出惶恐的神色,蜷缩起手脚。

郁臻的神经跟着慌张的气氛一同绷紧……

米茉莎立刻丢开他的手,跑回了床上躲进年长女性的怀抱,瑟缩道:“老怪胎回来了……”

郁臻的鸡皮疙瘩爬满后颈,他听到房门关上的响动,清晰得激出他一层白毛汗,接着一阵沉闷拖沓的脚步踏上地毯——

他回头,一个膨胀怪异的庞大黑影靠近了囚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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