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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看见恶魔(二十一) 幻听

爱在沉梦初醒时[无限] 他的耳坠 3482 2023-12-27 14:18:43

包含尸体的画面在起伏的尖叫声中熄灭, 屏幕一黑,跳至下一幕:

狼狈的五人坐在餐桌边,不远处的尸体被一张白色桌布盖住, 他们的手和衣服上或多或少沾有血迹。

丁厌最先发言道:“最后的时候, 刀在谁那里?”

大家沉默数秒过后, 曲楠颤巍巍地举起左手, 她咬着右手食指, 说:“……我。”

贺凌飞:“怎么会在你那里?不是叮叮拿走了吗?”

曲楠:“我不记得了……太混乱了, 但我没有用刀刺她,我根本没看见她在哪儿……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我不知道是谁;刀是那因为那样才会滑出去的……”

又是一阵沉默。

乔思涂道:“那……算过失杀人还是意外?报警的话, 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吗?”

丁厌搓着脸,说:“不能报警, 除非有人愿意担下全责;你们当中有谁觉得司雅的死是自己的过失吗?总之不是我的,我只想劝架而已。”

众人小心翼翼地看向曲楠。

曲楠被这么一盯, 哭出来, 抹眼泪道:“都看我干什么!我说了是有人推我啊!当时谁站我后面?你们就没一点责任吗?”

乔思涂软声安慰她,“别哭了小楠, 我们不是要推卸所有责任给你……更不是要推你去顶罪, 别哭了好么?”

丁厌:“行,既然大家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错,那咱们报警能带来什么?把事情捅到家里人和学校那边去罢了。”

蓝玉的音量细弱道:“不行……我不想我爸妈知道这件事。”

贺凌飞:“我也不赞成,我爸要是知道了,都不需要警察, 他直接打断我的腿, 你们以后就给我推轮椅吧。”

丁厌撑着额头, 作出决定, “要不把她埋了,荒郊野外的,谁知道?我们又不是本地人,以后尸体被刨出来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蓝玉哭过,鼻音浓重,她说:“埋的话,得埋到不留痕迹的地方,树林、花园、田地这类地方都不行。”

乔思涂:“蓝蓝……”

蓝玉低着头,视线落在手指尖,她抽泣道:“湖里是最隐蔽的,划船到湖中央,把尸体沉到湖底。”

丁厌:“我们没有船。”

贺凌飞:“不,车子后备箱有充气皮筏艇。”

蓝玉:“那就开始行动吧,你们俩去处理尸体,我们三个留在房子里打扫卫生。”

“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那是一条人命啊……”乔思涂握紧曲楠的手,“对吧小楠?我们是无意识行为,司雅是过失致死……就算报警,法官也未必给我们定罪啊,我们还是未成年人呢……”

“只是一条不相关的人命。”蓝玉身量娇小,但比其他人稳重,她哭归哭,思路却异常清晰,“如果司雅活着,我愿意倾其所有帮助她远离家人,让她去过新生活,我当她是好朋友。——可她死了啊!假如是我杀了她,我会认罪伏法,接受处罚去监狱里忏悔终身……但不是我造成的啊,我做错了什么吗?没有人愿意独自承担她死亡的后果,就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被她家里人起诉怎么办?面临赔偿怎么办?你们愿意让父母无缘无故受这份罪吗?就算最后调查出谁该负责,谁无辜,我们几个还能继续做朋友吗?当然不能!明明不是我的错,我不想被警察一遍又一遍审问,不想学校里的老师同学知道我惹上了人命官司!不想失去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这就是倒霉!你们知道吗?是怪我们太善良了?为什么老天要惩罚热心肠的好人?要是当初不给司雅开门……根本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我不甘心,我不想为了一具尸体、一个不相关的人耽误我的人生!”

蓝玉深吸气,道:“所以,就当是她倒霉吧。”

乔思涂说:“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小楠,刀是你拿的,不然你去——”

曲楠尖声道:“——我不要!我没有杀她!谁叫她要站在那里……”

……

一番争吵后,五人的意见终于达成一致,抛尸。

没人甘心为一场不可预见的意外负责,他们的初衷是收留司雅、帮助她,是善意,然而世事难料;青少年世界的维度不过是家庭至校园,一名陌生人的死,足以摧毁他们的生活。

不敢担当的怯懦和恐惧粉碎了脆弱的良知,既下了决心,几人便行动起来,上楼找装尸体的行李箱和清扫工具。

蓝玉跪到被白布覆盖的少女尸体旁,泣不成声道:“对不起,雅雅,我们害怕……我们是自私又不堪的人,你敲错门了啊……”

后续是经过剪辑的他们搬运尸体和打扫房子的过程。

末尾部分,第二天清晨,处理完尸体并分工善后的五人耗空体力,颓废疲倦地围坐在餐桌边。

蓝玉强撑着精神,说:“我们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假如在我们活着的某一天,那具尸体被人发掘了,并追查到我们几个身上,你们想过要怎么说吗?”

丁厌:“不至于吧……我和小飞划船到湖中央,那里水位很深。”

蓝玉:“至于的,游客落水、土地开发、水源污染……拴着石头的绳子被湖底生物啃断,等等……你所意想不到的微小事件,皆有概率导致尸体上浮,东窗事发。我们要未雨绸缪,提前想好说词和对策。”

贺凌飞:“可不可以睡醒再说啊,我困死了……”

蓝玉狠拍桌面,疾言厉色道:“不行!你知道一觉睡醒会发生什么吗?她的家人找过来怎么办?有人暗中跟踪我们,已经去报警了怎么办?不要浪费一分一秒,觉什么时候都可以睡,但对策必须现在想!”

丁厌:“你是不是过于焦虑了……”

“我怕的是你们一觉睡醒会自责后悔,跑去自首。”蓝玉抠着手指,神叨叨地说,“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反悔了,记住这一刻的感受吧大家。倘若有一天被警察审问起这一天的情形,你们会更记忆犹新。”

“首先,要承认司雅确是死在这间房子里,案发时间和凶器上不要说谎,容易露出破绽,对于她的死因和死状要统一口径;地点换一换,她是死在她房间的浴室里,不是我们面前……”蓝玉的嘴唇翻动,语速极快,“警察必会问到我们与死者的关系,这点无需撒谎,我们和司雅不熟,说对她的直观印象就好……”

“算了,餐厅不方便,我们上楼去司雅的房间,我告诉你们还原现场时要怎么说。”

一群人在蓝玉的带领下,踏着沉重的脚步上了二楼。

……

他们商议的对策和结果,摄像头没拍到,但郁臻这一路听过了。他所收集到的信息和证词,全是由蓝玉和其他人事先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真假参半,极具迷惑性。

其实大多是真话,唯独掩盖了司雅死亡的真相。

他们向郁臻倾诉的过程中,毫无因心虚内疚而展露的破绽,不是源于说谎技巧高超,而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认为受害者的死与自己无关。

郁臻对蓝玉的看法改观了,她在紧要关头展现的冷血一面,与她小鸟依人的娇弱外表、此前情感丰富的演绎全然不相符。

视频放映结束,机器人眼睛的色彩转换为亮红,它头顶的投影仪降下,金属头盖闭合。废旧的机械摇摆着身躯,继续游荡,游乐场的灯光音效恢复,吵闹依旧。

而观众的这一边,称得上是死寂。

豆豆深受震撼,她的腿发软,扶着曲楠的手早已放开;她身边的曲楠凝视着投影消失的白墙,面无血色。

郁臻盯着蓝玉,花花绿绿的彩灯映照她苍白的脸颊,说:“你骗我。”

他软硬兼施,说了无数遍“不要骗我”,可是这群人还是撒了谎,并且一而三再而三的撒谎。

“那是场意外而已……”蓝玉在一段段无可辩驳的证据呈现面前泪流满脸,她抽噎道,“我没有碰过那把刀,我是无辜的。没人承认是自己拿刀捅进了她的肚子……那是纯粹的意外啊!”

曲楠孱弱的声音插进来,“是我,都怪我,我最先拿的刀……最后握着刀的人,也是我。”

“我们没错,我们都没错。”坐在地上的贺凌飞说,他弓背埋着头,“是司雅自己非要往刀口上撞的,她没来过我们的房子就好了。”

豆豆后退了几步,说:“你们……太可怕了。”

“正是因为没错,才不需要害怕和掩盖真相。”郁臻道,“我不明白你们怎么想的,把一件本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搞得这么复杂。”

在郁臻看来,这件事情非常简单,既然没有做错,就应该站出来自证清白;即便做错了,承担责任也并不可怕,毕竟他们那时都还年轻,拥有赎罪和重来的机会。

“你别说风凉话。”蓝玉哭肿了眼睛,止住眼泪,“那就是当时的我们会做的选择。假如是现在的我,或许有勇气去报案吧……但十七岁的我,真的不敢,这些年我后悔过,可我还是软弱又自私……”

“我就是那么懦弱和不堪的人!”蓝玉扯着嗓子嘶声道,“反正报应来了,我们都不出去,谁也别想逃,就留在这儿为当年的错误付出代价!随便他要杀要剐!”

“别叫唤了。”郁臻打断她,“即便是死者的血亲,也不能代替法官审判你们;过失杀人和抛尸没你想的严重,罪不至死,干嘛把命丢在这种地方,我们得出去。”

即使蓝玉他们愿为曾经的过错赎罪,接受这一切;但他和豆豆,还有另外的三人是清白无辜的,他坚决不要交代在这儿。

贺凌飞和他想的一样,气愤道:“我不知道那女的跟她哥有什么变态关系,我他妈才不想死,大不了出去自首。”

“我们先找出口好不好……”豆豆抱紧双肩,“这里冷。”

四人动身寻找游乐场的出口,而郁臻心中还有疑问尚未厘清。

幕后策划者掌握了一部分铁证,却并未选择报警。

郁臻回忆着司雅在视频前段的表现和话语,她和她哥哥似乎有利益牵扯,她靠近那五个人的原因另有内情。

司雅的哥哥身为受害者家属,不第一时间报案向警方提交证据,会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们一家人身份特殊,是隐姓埋名的逃犯?还是本身涉嫌违法犯罪勾当,不敢接触执法机构。

费尽心机设计了这间鬼屋请君入瓮,是单纯不愿意善了?或另有所谋?

司雅对蓝玉讲述的自己的身世,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是不是真的有一个恶魔般的哥哥。

郁臻专注地想着,然而杜彧的脸不时跳出来搅扰他的思路。

——啊啊啊啊这个死乪魵人,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给我添堵的水平倒是一流!

“我在啊。”清润的年轻男声回荡在他的脑内,懒洋洋的,“就是不想陪你玩了。”

郁臻惊恐地捧住自己的头,“我幻听了……”

“你没有。”那个声音说。

郁臻呆愣在原地。

贺凌飞不满道:“你认真点行不行?”

郁臻:“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贺凌飞探来一只手,拍拍他的脑门儿,“在哪儿撞坏了?”

郁臻挡开那条手臂,驱赶道:“去去去!”

“不是幻听,更不是你的幻觉,我只是不想跟你见面了。”杜彧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

杜彧:“啊对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不如……你当我是你的人工智能好了,任务是陪你聊天。”

——我不需要!你去哪里了!

郁臻惊人地发现他无需出声便可以和那声音沟通,这是传说中的脑波交流?

杜彧:“我在你身边,不过你看不见我,嗯……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别管了,总之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想出声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杜彧:“你和你的潜意识好像都不够警惕,你们没发现吗?”

——别卖关子!

杜彧:“你回头,看入口的铁门。”

郁臻听话地回过头,去看那道生锈的大门,他的心跳陡然加速——

门边是白墙,空无一物。

那里不久前还立着一尊纯白雕像!

杜彧:“那是个人啊,傻子,你还摸了他,都没发现……”

——他在哪儿啊啊啊!!!

杜彧:“你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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