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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无限接近于温暖的蓝(一) 生活要继续

爱在沉梦初醒时[无限] 他的耳坠 3190 2023-12-27 14:18:43

人要如何确认自己不是活在梦里呢。

整个早晨, 郁臻都在脑内发问。

他坐在他的床中央,望着被监测仪器环绕的病人,这个杜彧的头发很短, 眉目冷峻, 安详地沉睡着, 是他入梦前见过的那副样子。

房间的布置陈设未变, 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但记忆有时能变成梦, 梦有时会变成记忆。他狐疑地东张西望, 既不敢下床,也不敢躺回去接着睡。

他的头昏沉沉, 没有睡眠饱足的神清气爽, 反而透着过劳的疲惫感。

做梦真伤神啊。

郁臻在床上神游天际,直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杜玟越过替她开门的人, 款步踏入,肩头的长卷发与莹润玉白的肌肤映衬, 她穿了一条黑色露背长裙, 闪着碎金光泽的细肩带交叉横过纤薄窈窕的背脊,肤光胜雪。

虽然不明白她一大清早为何穿得如此隆重, 但郁臻还是被惊艳了。

……美女。

杜玟走路时习惯抬高下巴, 那轻微的傲慢并不影响她的曼妙,她抱着光洁纤细的双臂,偏着头,似笑非笑地说:“该起床了。”

郁臻脊椎末端发麻。

杜玟的裙尾及地,黑色细高跟在裙摆间若隐若现, 她走到杜彧的床边, 压着耳际的长发, 俯下身在弟弟的额头落下早安吻。

细腻柔白的手指扶过弟弟的脸颊, 唇角微扬。

但郁臻看见她叹了一声气。

他的目光集中于她的手指,被这么漂亮的手抚摸脸颊,会是什么感觉呢?

——来自于一名孤儿的妄想。

郁臻不信杜玟是专程来叫他起床,果然,二十分后他走进餐厅,她坐在主位上,翻着杂志消磨时间。

“我今天有一场重要的宴会,15分钟后出发,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耽误您的用餐时间,让我了解昨晚的情况吗?”

郁臻努力回想了昨晚是什么时候、发生过什么;他尚不能把自己从一个又一个的多层梦境当中剥离出来。

杜玟要听的是那些梦的内容,还是他的想法?

“郁先生?”她关怀地盯着他充满倦色的脸。

郁臻说:“如果您想知道我在梦里看见了什么,15分钟是远远不够的,我可以讲上一天;如果您想问的是,我的感想,那么我想请辞。”

杜玟放下手里的杂志,专注凝视他,做了个请开始的手势。

“你弟弟,很危险。”郁臻用餐刀削了半块黄油,抹在面包片上,咬了一小口,“他会设计他的梦。”

“我们使用的是Gaze的互交功能,但所谓共同织梦,是针对相识相知的人而言;对你弟弟来说,我是陌生人、入侵者,他的潜意识对我有所防范是正常的;梦里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困难,阻止我接近他的主意识。”

“但这些并不算什么。”郁臻咬了第二口,细嚼慢咽道。

“您骗了我,您说杜彧没有任何精神问题和心理疾病,其实他有;当然,有病也属正常,我不相信世界上有完全健康的人。关键问题是,他想控制我;他利用他的梦构建了一个陷阱,试图把我困在那里,还窃取我的记忆。”

“这是侵犯隐私,违法行为,Gaze的争议性基本源于这一点。我以前认为,不会有人的精神力能做到编织完美的幻境,可你弟弟在梦里待了太长时间,他显然对这种事游刃有余。”

“您最好换一种方法叫醒他,我没办法继续了。”

郁臻用餐巾擦了擦手,抿嘴道:“定金您可以收回,我就当体验一次虚拟奇幻旅行。您弟弟极其富有创造力,我祝他早日康复。”

杜玟神色黯然,不过她急着赴宴,没有阻拦他的去留。

郁臻联系了傅愀,拜托对方来接他;傅愀爽快地答应了,叫他等两小时。

他在庭院里闲逛,仰头是青色天空,太阳隐在云端,偶尔飞过一两只鸟,居然有红色羽毛的鹦鹉。

那条从医院跟回家的寻血猎犬跑来找他玩,耷拉着耳朵和腮皮的大狗扑到他身上要抱,被他用手虚虚抱住后,又伸舌头舔他的嘴。

郁臻嫌弃地闭紧嘴巴,尽管这条狗被打理得相当干净,皮毛油光水滑,但被它舔的滋味仍然不好受。

和动物互动会给他带来好心情,他喜欢狗,哪怕忍受黏乎乎的口水和粗砺的爪子都要和它们玩;小孩也可以,可是成年人不行,由于童年经历,他很难对身旁的人敞开心扉。

他又想到躺在二楼的病人。

世界上没有好赚的钱啊!可能他这一生注定没有发财的命吧……

他一回忆梦中场景,全身皮肤就像被蛇爬过,滑腻腻的冷,被算计的感觉太糟糕了;同时他看清了Gaze的弊端,倘若设计师无法改进这项功能,他坚决反对这款产品上市。

自己当初怎么就见钱眼开答应了这份工作呢,幸好陷得不深,杜彧这个心机深沉的窥探狂,纯粹是恶心他。

想来那三层梦这般稳固,一定是傅愀给他的药在作用。

这两小时等得他抓心挠肝,狗毛都快让他撸秃了。佣人问他要不要留下吃中午饭时,傅愀终于是来了。他用喷泉的水洗了手,告别大狗,一身轻松地投入上司的怀抱——

对着傅愀的腹部就是一勾拳。

“感谢你给我介绍的烂工作!”

车驶出苍郁的森林,开向城市。

傅愀揉着肚子,说:“你没良心,这么好的工作,我是宠你才会介绍给你。”

“好什么好!我都快被搞死了。”郁臻手指刨着头发,抱怨道,“那个患者,狂热的slasher爱好者、极权主义、反人类、操控狂、同性恋、人面兽心、盗窃犯……”

傅愀揶揄道:“拜托,做梦而已,还列出七宗罪来了。”

“笑什么?你是没去感受过那些梦有多丧心病狂,我差点被逼疯。”郁臻把当着杜玟的面不敢说的话一股脑儿砸向傅愀,“我要是计较,他们得赔我一大笔钱,我怎么就那么善良呢,还跟她说定金不要了,啊我真是慈善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要不我载你回去,你问她要赔偿金?”傅愀幸灾乐祸道。

“要个鬼!我违约在先——不,你们事先也没告诉我风险!”郁臻越想越生气,“我不管,你得请我吃饭。”

“请你吃饭是没问题,不过患者到底在梦里对你做了什么,你才能生气成这样啊。”傅愀淡定地问,抱着探究之意端量他的脸,“他____你?可是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郁臻掐住傅愀的脖子吼道:“我长得可好看了!”

“别闹别闹。”傅愀拿开他的手。

他敢和傅愀用这种方式相处,以及傅愀会把这份工作首先介绍给他,并不是因为对方口中莫须有的“宠爱”或上司对下属的栽培青睐。

而是他们来自同一所孤儿院。

傅愀比他大好几岁,少年时期被一对教授夫妇领养了,对他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但从不主动提起。说来讽刺的是,傅愀最开始让他去研究所工作,其实是动机不纯;后来发现彼此不合适,也就回归平淡的旧识关系。

郁臻独自生了半天闷气,沉着脸说:“我进入患者的梦后,他引诱我做了一个包含我真实回忆的梦,当我身处他的梦境时,他也在窥探我的梦境,但我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了多少。最糟糕的是,他的梦连贯性太强,我到现在都不敢肯定我已经醒了,我真的特别怕再见到他,那说明我还没醒,我仍然在做他为我编织的噩梦。”

他此刻的梦想:再也不要见到杜彧。

“哟,他是个人才嘛。”傅愀两手枕在脑后,悠闲道,“嗯,Gaze上市后将会受到各组织间谍和特工的欢迎,并在情报搜集工作中被广泛使用;你的宝贵经历验证了它的实用性,回头给我详细讲讲,我记录下来。”

“呵呵,那我投诉你们到死!”

“行了,请你去吃顿好的,反正兼职而已,不做就不做了。”

郁臻忧愁道:“话是这么说,但杜小姐那边没问题吗?”

他总觉得杜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傅愀摊手道:“本来也是还老同学的人情,我愿意帮忙已经不错了,她又不姓普,我可不怕。”

“她母亲……”

“过去式了。”傅愀道,“给你讲个小八卦,她事业起步早,26岁就开始闹独立,毕竟年轻,根基浅,后来和她外祖父闹得很僵,并且拒绝了舅父们提供的帮助。要不怎么会托关系找到我身上来?我以为是天赐良机让我也有机会攀高枝了,结果一打听,她正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帮她办事儿算还人情,她校友是我的老同学。你不想干就算了,我明天再找个人给她。”

郁臻诧异了,原来实际情况和他的猜想有所偏差,还不止一点。

傅愀继续道:“杜小姐应该很快会找个能帮上她的男人嫁掉,到时候她就真正脱离普兰维林这个姓氏了。”

“不可能吧,她有未婚夫,我见过。”郁臻眼前浮现雷蒙的脸,说,“很英俊,是金发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结了婚也可以离,更别说只是未婚夫。”傅愀哂笑道,“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美女,身世还显贵,想跟她结婚的人排起队来怕是能横跨大西洋。”

郁臻嫌刺耳,斥道:“闭嘴吧你!”

杜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带着一层淡淡的光辉,美丽、独立、高贵,还有对待弟弟的片刻温柔;他不愿意听别人轻视侮辱她。——杜彧这个畜牲,还离家出走,他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豁出命也要守护她。

当然他没有,所以他可以随便发表壮志豪言。

傅愀履行承诺,请他吃了一顿好的。

他没客气,反正一整天他只吃了这一顿正餐。

饭后傅愀问要不要送他回家,他说不要,然后自己沿着街道跑掉了。

他想得很开,巨款挣不到,生活仍要继续,吃饱喝足迎着夕阳散步,带着秋天气息的晚风一吹,什么烦恼都不见了。

郁臻最喜欢第五区,它没有林立的高楼大厦,最高的楼不超过八层,随时抬头都能望见天空。

蓝天洇着浅浅的紫,漫天红霞拖出艳丽的雾,赤金色太阳沉到了地平线,光芒灼眼。

他从傍晚走到了天黑,身体丝毫不觉得累,但当他有意识停下脚步时,他已经横跨五区,走到了河流边。

夜晚的河面,浮着一层被揉碎了的城市灯火。他隐约记得,这附近的公园里,有一座小型的树篱迷宫,听说在天空中俯视,它是一枚绿色笑脸的形状。

郁臻朝公园的方向走,街道上渐渐没了行人,他眼力好,隔着老远,就看见坐在公园花坛边的女人。

杜玟还穿着早晨的黑裙,肩上披着别人的西装外套,长发被风吹凌乱,她遥遥地望着他,忽然转开脸拭去眼泪。

预期外的相遇绝不是巧合,她有目的。

不是吧……这姐弟俩一虚一实,缠着他阴魂不散啊!

郁臻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slasher:血浆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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