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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怀疑

长夜难明:双星 紫金陈 22232 2024-04-12 09:55:37

一天后,警方以意外结案,将王甬民的尸体移交给家属。随后,家属送去火化,又在小区旁边的社区活动中心设了灵堂,按算命先生给出的日子,两天后下葬。

操办丧事总是很折磨活人,尽管有丧葬服务公司来打理,但像通知亲朋、约火葬场时间、办死亡手续、租赁场地、公墓选坟地、酒店订餐、采购各种物资、记账等,还是要家属亲力亲为。

赵忠悯夫妇每天会来一次灵堂,毕竟亲家不来,会惹其他人说闲话,不过是待一会儿便走,赵星辰这几天住到了爷爷奶奶家。

因为是赵泽宇的老丈人去世,每天来吊唁的宾客很多。王嘉嘉母亲听闻噩耗后,几天都没缓过来,王嘉嘉让她躺家里休息,可她大部分时候还是坚持来灵堂里坐着,望着王甬民的骨灰盒发呆。王嘉嘉强忍悲伤,撑着一口气料理各种事宜。这几天也幸亏赵泽宇全程张罗一切,又找了他的下属过来帮忙,这才不至于手足无措。望着老公忙碌的背影,王嘉嘉心中有一份归属和依赖。

这天下午,王嘉嘉、赵泽宇在灵堂和丧事操办负责人商量琐事,王嘉嘉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一看,上面是一个没有在通讯录里的手机号码,她正要滑动接起,突然,她认出了这个号码,忙按了两下挂断。

一旁的赵泽宇瞥到这一幕,问了句:“怎么挂了?”

王嘉嘉掩饰道:“骚扰电话。”

赵泽宇没再理会,转头继续和人商量丧葬事宜。

王嘉嘉在旁边待了会儿,说去下洗手间,匆匆离开,赵泽宇一边继续和人说着事,一边盯着王嘉嘉的背影,眼中隐现一抹怒色。

王嘉嘉来到洗手间,回拨过去,片刻后,传来段飞的声音:“嘉嘉。”

王嘉嘉刻意保持距离:“不要这么叫我,你有什么事?”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你说。”

“我听说你爸去世了——”

王嘉嘉打断他:“你不用过来,不方便,我不想引起我老公的误会。”

“我知道,”段飞停顿片刻,道,“我找警察了解过,你爸是在赵……赵泽宇的公司去世的。”

“对,那又怎么了?”

段飞犹豫了几秒,道:“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见一面,我有些事想和你当面核实一下。”

王嘉嘉微微皱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嗯……关于你爸的一些事。”

半个小时后,王嘉嘉脱掉麻衣,离开灵堂,避开众人,悄悄摘下绑在手臂上的稻草,这是当地的风俗,死者下葬前家属手臂上都要绑稻草。她走到离灵堂很远的路口,打了辆车,行到了几公里外一家生意惨淡的咖啡厅,段飞已经在最里面一个位子上等候多时。

“节哀顺变,听到王叔去世的消息,我也很难过,你可一定要挺住啊。”见到王嘉嘉,段飞关切地说道。

王嘉嘉连日缺少睡眠,没什么耐心,坐下后,脾气有些急躁:“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

“那我就直接说了。你爸为什么去赵泽宇的公司,你知道吗?”

“他找泽宇聊一些琐事,怎么了?”

“什么琐事?”

“家庭琐事。”她奇怪地看着段飞,“你为什么问这些?”

段飞皱了皱眉,道:“什么样的家庭琐事需要你爸去他公司里谈,不能在家说吗?”

王嘉嘉不想婆家的事被外人知晓,淡淡道:“这些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还有其他事吗?”

段飞身体稍稍向后缩了缩,道:“那我换个说法,这是你爸自己告诉你的,还是赵泽宇事后跟你说的?”

王嘉嘉瞳孔微微收缩:“泽宇事后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你爸去赵泽宇公司,你事先不知情?”

王嘉嘉盯着他,感受到异常,缓缓点了下头,问:“你想说明什么?”

“你爸属于意外死亡,按照程序,按法医尸检结果,他确实死于胰岛素过量,派出所的人查了监控,当时他进厕所前后,没有其他人进出过,所以给出了意外死亡的结论。我事后得到消息,就委托刑警朋友再去查了一遍,他们从没遇到过胰岛素笔连打好几支死亡的情况,他们重新看了监控,发现监控前后各有三十秒的时间是缺失的,所以又派人去了赵泽宇的公司,要求调取监控的原始文件,结果硬盘坏了,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王嘉嘉盯着他:“你想说明什么?”

“你爸去找赵泽宇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嘉嘉不耐烦了,突然,她瞳孔收缩,“你知道我爸去世后,为什么要让刑警去调查?”

段飞吸了口气,道:“你爸当年受贿入狱,只有他的口供,没有资金往来的证据,他交代是他更改规划后,房产公司的老板承诺会给他钱,而那个老板,在他被留置之前就失踪了。一开始以为是畏罪潜逃,几个月后发现那个老板在河里溺亡,当时以自杀结案了。这些你大致也知道。其实,当时调查人员发现,整个项目关联的多家公司,都疑似和赵泽宇有关,不过关键证人自杀,各家公司背后股权关系错综复杂,你爸坚持是他想受贿才更改了规划,和其他人无关,加上赵泽宇的家庭背景,最后案子是以你爸一个人入狱收尾了。”

王嘉嘉冷冷地看着他:“你继续说。”

“按着我们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这案子怎么看,都像是你爸在替人顶罪。”

王嘉嘉心头不禁一颤,突然想起当日她和爸爸诉说这些年在王家受到的委屈后,爸爸说要去找赵泽宇谈谈,当时她就觉得爸爸话里有话,结果爸爸找赵泽宇谈完的当天晚上,赵泽宇突然像完全变了个人,对她体贴照顾,无微不至。她又想起赵泽宇去爸爸妈妈家,爸爸和赵泽宇关上门说话,她推开门进来时,俩人脸上都有着不自然的表情。她再联想到她爸两次去赵泽宇的公司,事先都没告诉她,而赵泽宇回家后却旁敲侧击,问她爸有没有跟她说过什么。

想到之前的种种,她不禁陷入了迷茫。

段飞接着说:“其实你爸出狱后,我单独找过他几回,我问他是不是替人顶罪,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不肯告诉我实情,但我看得出,他藏着心事。”

王嘉嘉顿时抬起头,狠狠瞪着他:“所以,你认为我爸是替泽宇顶罪,这一次是泽宇杀害了我爸灭口?”

“我没有证据,我只是猜测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所以想当面向你问问,你自己回忆回忆,你爸这些年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王嘉嘉大怒道,“泽宇是我丈夫,王甬民是我爸,我爸刚死,还没下葬,你跑来跟我说,我丈夫杀害了我爸?你太过分了吧?”

“我——”

“你现在让我觉得恶心,段飞!”王嘉嘉端起咖啡,直接朝段飞脸上泼去,站起身就走。

“嘉嘉——”

“闭嘴!”王嘉嘉停下脚步,转身道,“我是有老公的人,你不要用这种称呼喊我,以后也请你自重,保持距离!”

说完,她咬住牙齿,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

办公室里,陈哲继续告诉段飞:“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钱一茹对孟真真的死,肯定不知情。另外,我还查到陈子华曾经托王嘉嘉介绍工作,去赵泽宇公司当司机,一直是赵泽宇的夜班接送司机,上个月他离职了,暂时也联系不上他。”

段飞思索道:“陈子华是赵泽宇的司机,又是孟真真的前夫;王嘉嘉是赵泽宇的太太,又是孟真真最好的朋友。这两个人都是赵泽宇和孟真真的关系连接者,现在这俩人都联系不上了,肯定和案子有关。”

陈哲点点头,道:“这两个人肯定很关键,不过现在还有一条更关键的线索。”

段飞问:“是什么?”

陈哲起身,专门为段飞沏茶,一边幽幽地问:“段飞兄,你作为一个检察官,平时都是等着我们公安把菜买回来交到你手里,你再烧菜给法院吃。这回你这么积极干什么,从头到尾忙前忙后,南川的公安、检察院都是你去联系的,又是找证人,还要跑学校,你把我们公安的活全给干了啊。”

段飞理所当然地道:“重大案件,我们检察院可以提前介入侦查,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工作,你还不乐意了?”

“乐意是乐意,就是不知道这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段飞捧起茶,手不由得抖了下:“你什么意思?”

陈哲笑起来:“你会去学校查,我就不会去吗?我不光问出来孟真真和王嘉嘉的关系,我还不小心问出了你和王嘉嘉的关系。”

段飞顿时脸上一片酡红。

“王嘉嘉读大四时,你这个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的男人,想要老牛吃嫩草,把魔爪伸向校园,最后她还真被你这不讲武德的臭流氓追到手了,有这回事吧?”

段飞咳嗽一声,老脸通红。

王嘉嘉大四的时候,去了电视台实习,做了法制线的记者。那时段飞在市检察院工作,刚刚通过考核,成了员额检察官,拥有独立办案的资质。机缘巧合之下,王嘉嘉接连几次采访都遇到段飞,慢慢地,两个人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拥有一个检察官男朋友后,王嘉嘉的采访工作更加顺利,段飞在公检法系统中总有一些老同学或熟人,王嘉嘉每次遇到难进的门,都靠段飞厚着脸皮帮她联系采访对象。

当年的赵泽宇还经营着律所业务,经常跑检察院,赵忠悯尽管已经调任去了市政府,但他是老检察长,赵泽宇和检察院里的人都混得很熟。一次他去检察院办事时,遇到正带着王嘉嘉找资料的段飞,王嘉嘉这样的大美女,任何人见到都会眼前一亮。赵泽宇便问段飞这女孩是谁,段飞想到在单位里帮女朋友找资料有徇私的嫌疑,便说她是来采访的电视台记者,于是赵泽宇就光明正大地上去搭话,要到了王嘉嘉的联系方式,接着开始了猛烈追求。

王嘉嘉本想让赵泽宇知道段飞是她男朋友,但段飞性格软弱,觉得一开始没有向赵泽宇明说,等他都追求了一阵子才提,岂不是彻底得罪了这位大领导的公子哥?后来有一次,赵忠悯回检察院视察工作,私下和段飞提及,他儿子赵泽宇说段飞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如果事成了,要好好感谢段飞。这话一说,段飞更是有苦难言。此后,王嘉嘉多次找他商量,该怎么拒绝赵泽宇,段飞自知他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赵泽宇,又不敢让赵泽宇知道真相,懦弱的他选择了渐渐疏远王嘉嘉,还专门向单位申请调到下级的渝中区检察院工作。最终,王嘉嘉在对他多次失望之后,两人选择了分手。

听段飞大概讲了一遍经过,陈哲忍不住痛骂起来:“你可真是个软蛋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男人!”

段飞没有辩解,男女交往,要讲门当户对,一方的颜值也需要另一方的实力匹配。当赵泽宇出现后,段飞自认各方面都比不了,以他的性格,他只会退出,这是改变不了的结局。

人人都有软弱之处,陈哲也懒得管他的感情观,他只想着破案。

“所以呢,这案子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故意在我面前卖弄?难怪案发当天你非得请我吃饭,你早知道孟真真会死吧?”陈哲肃然道,“老段,我跟你申明一下原则问题,如果你涉案,你一早就知道孟真真会死,这事你们检察长也保不了你。我只能建议你,现在说,争取个宽大处理,拖到后面,你的罪责就更大了。”

段飞道:“我确实有所隐瞒,但我对案件真相确实不知情。我和王嘉嘉谈恋爱时,她提到过以前有个好朋友孟真真,我也是案发后才联系起来。”

听段飞斩钉截铁地撇清关系,身为好朋友的陈哲也算松了口气,问:“那你案发当天为什么会太阳打西边出来请我吃饭,别说这也是巧合?”

段飞掏出手机:“我在案发当天下午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用何超龙的手机号发的。”

短信页面上写着:“段飞检察官你好,今晚望江街上可能会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由于涉案人员的背景很大,希望你能在现场全程监督警方的调查工作。”

“后来我打对方电话,对方关机了。这事我不确定是不是玩笑,可我从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这种短信,没办法,只好借请客的名义把你叫来坐镇了。”

“你为什么直到我揭了你的短,才把短信亮出来?案发后一直不说?”

段飞抿抿嘴:“因为我看到涉案人是赵泽宇。”

“赵泽宇怎么了?你是要报十年之仇,故意不掏出线索,想把赵泽宇往死里整?”

段飞皱了皱眉,道:“有些情况我没有查明之前,不能乱给出怀疑。”他顿了顿,又道:“我一直怀疑王嘉嘉的父亲王甬民是被赵泽宇害死的。”

王甬民去世的第二天,孟真真收到了讣告。

这世界上真正对她好的人不多,王甬民一家对她的关怀,从大学至今,没有因为她身份的变化而不同,就是单纯地把她当亲人。

她受于现实身份限制,没法帮忙料理后事,偷偷去了几次安慰王嘉嘉,送去了白包和没有名字的花圈。

另一边,董明山公司的处境一直在恶化。

董明山每天早出晚归,愁眉不展,从他和钱一茹的对话中,孟真真了解到,预售证暂时不可能批,银行已经暂停贷款,如果他不能在几个月内交上土地的尾款,之前交的钱将被政府没收。

至于以前的贷款,银行经理多次找过他,说最近银行有回款任务,希望他先找过桥资金把贷款还了,还完三天内就把新贷款批出来给他。这是银行的借口,董明山要是真找人借钱把贷款还了,银行绝对不会再批给他钱。晴天送伞,雨天收伞,是银行的一贯作风。

他多次恳求赵泽宇出手相助,赵泽宇借口岳父去世,他忙着张罗后事,没时间管工作。董明山包了个三万块的白包上门吊唁,赵泽宇白包照收,但只字未提要帮忙。

这几天,孟真真一直在心中权衡,要不要把视频给董明山看。

偷拍的理由倒可以解释,孟真真听王嘉嘉无意中聊到赵泽宇,赵泽宇说要设计让董家破产,她对董家有感情,就自作主张在王嘉嘉的家中装了偷拍设备,想要抓到赵泽宇的把柄,帮助董家。可站在董明山夫妻的角度看,洪梅这个保姆会做偷拍的事,性格肯定阴暗、极端,风波一过,他们一定会找理由辞退她。谁也不想把一个危险的女人留在家里。她没法继续留在董家,看着孩子长大了。

她也想过匿名把视频发给董明山,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去过赵泽宇家的只有保姆洪梅,会把视频发给他的肯定也是身边的人,那么除了保姆洪梅还能有谁?这样做只会让董明山夫妇惶恐不安。

“洪梅阿姨,我们家真的会破产吗?”董浩然放下笔,抬头望着出神的孟真真,“爸爸说,我们家如果过不了这一关,以后这个房子就不能住了,我们要回县城生活,是吗?”

孟真真看着孩子忧虑的眼神,不知该怎么回答。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孩,大人的对话,他们都听得懂,他们有自己的思考、想法,也有自己的焦虑。

“不会的,你爸爸开玩笑的。”

董浩然摇摇头:“不是开玩笑,昨天……昨天妈妈又哭了。”说完,他又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做起了作业,但是握着铅笔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看着这一幕,孟真真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朝主卧走去。

她决定了,要把视频交给董明山夫妇,不管这个视频最后能不能帮董家渡过难关,她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即便过不了多久,她会被董家夫妇辞退,就当报答他们当年从福利院领养了董浩然,帮他治好了病,又让他衣食无忧生活到现在。

看着董明山夫妇,孟真真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准备好的腹稿说辞:“董先生,这一次你公司遇到的麻烦,是赵泽宇在背后设计你。”

董明山错愕道:“你在说什么啊?”

“之前赵太太叫我去她家帮忙打扫卫生,我听她说起,赵泽宇记恨你抢了他的地,准备设一个局来对付你。”

“什么?”

“赵老板说你抢了他的地,还指望跟他一起合作,简直是做梦。他要设计一个大圈套,让你陷得更深,让你彻底破产。”

董明山皱起眉,虽然不是很相信保姆突然说出来的话,可听到“让你陷得更深”时,他顿时联想到,一开始自己只拍下了一块地,几家本地银行都不肯放贷,那时的困境尚有回旋的余地,结果他找到赵泽宇帮忙,对方爽快答应合作,还让他贷款拍下了第二块地。到这一步后,资金链一断,他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董明山将信将疑地问:“赵太太怎么会跟你说到这些?”

“赵太太私底下没什么朋友,生活很单调,她看我也上过大学,和我很聊得来,把我当成朋友,没什么防备,就随口聊到了这些。”

董明山不由得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我……我那时想着,你和赵老板合作正在蜜月期,我一个保姆,要是多嘴说赵老板坏话,无凭无据的,你肯定要骂我。”

董明山哼一声,心里也承认如果在这些事发生前,洪梅跑到自己面前说赵泽宇坏话,乱嚼舌根,他不光骂人,恐怕当场就让洪梅走人了。

孟真真接着说:“我特意留了个心眼,我想着你们对我这么照顾,我把浩然也当我亲生……亲侄子一样看待,我对你们家有感情。如果赵太太说的是真的,那麻烦就大了。所以我私底下问朋友,怎么才能帮助你们,朋友建议我可以偷偷在赵泽宇书房里装个偷拍监控,说不定能把他违法犯罪的事情拍下来。于是,我就偷偷在赵泽宇的书房里装了一个偷拍监控,这件事我之前不敢告诉你们——”

钱一茹顿时大怒:“你胆子也太大了!如果赵泽宇发现他书房被人偷装监控,查出来是你做的,他肯定怀疑是我们在背后指使你,你不是害了我们家吗?”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我担心万一赵太太说的是真的,那……”

“行了行了。”董明山摆摆手,心想如果当时知道洪梅这么干,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向赵泽宇揭发举报,以免引起误会,得罪这位大人物,如今,若真如洪梅所言,赵泽宇一心想整死他,那这事也没什么过意不去的了。“你偷拍到什么了?”

“我拍到赵泽宇打电话,跟人商量怎么对付你,怎么让你彻底破产,我也不知道这些视频能不能帮上忙。”

董明山此刻也不管偷拍赵泽宇有什么后果了,让孟真真赶紧把视频拿给他看。

孟真真回房间拿出电脑,找出她已经保存好的视频。

看完视频,一切了然。

董明山大骂赵泽宇卑鄙无耻,亏他还将赵泽宇当恩人般供着,骂完之后,又陷入沮丧之中。视频可以解读出赵泽宇是幕后黑手,却不能证明,因为这不是证据。赵泽宇没有明确指示手下具体怎么做。更何况,这是偷拍视频,属于非法证据,主管部门不会采信。

董明山思索一番,道:“既然知道是赵泽宇设计我,他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钱,我不如主动把两块地的所有利润全部给他,哪怕赔些钱出去,再向他低头认错赔罪,我想他应该不至于非要把我逼破产吧。毕竟只是商业上的事,又没有深仇大恨。前几天我求他,他不搭理我,肯定是觉得我都到这个局面了,还只想着分一部分利润给他,太没格局了。我明天就找他,低头认错,把全部利润都给他,什么条件都听他的。”他信誓旦旦,信心恢复了不少,夸赞起孟真真:“这次幸亏有洪梅,要不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光一味地去做楼盘整改,求各家银行,搞来搞去,只要赵泽宇不松口,做其他再多努力都没用。”

刚说完,董明山突然又警觉,一拍脑袋:“不好,万一赵泽宇发现被人偷拍,那就彻底得罪死他,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

钱一茹一听此言,不由得迁怒起孟真真:“洪梅,你为什么要背着我们家做这事?”

孟真真急忙解释:“我……我感激你们平日对我好,我想帮你们做点事情。”

钱一茹更生气了:“你想帮我们做点事?你真想帮我们,赵太太说的话,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跟我们说,你偷偷去她家装监控干什么?如果被发现了,我们该怎么办?你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赵老板会信吗?我们家没有对不起你吧,你这么做会害死我们家的,你知不知道?”

“对……对不起,我想着直接把赵太太说的话告诉你们,怕你们不信——”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信,你就自作聪明了?”

董明山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争吵,他怕老婆痛骂保姆,把保姆逼急了,现在就把偷拍的事抖搂出去,赵泽宇肯定认为是董明山干的,绝不会相信是保姆自作主张,那就万劫不复了。洪梅此人性格着实奇怪,不能留了,但绝对不能现在撕破脸。

他和善劝说:“一茹,你别责怪洪梅,她是为了我们家好,要不然现在这事我们还蒙在鼓里。洪梅,我下个月给你多发五千块奖金,明天,就明天吧,你一定得想办法,明天就去联系赵太太,你上门帮她家打扫卫生,一定要记得偷偷把监控器拿回来啊!”

孟真真看着夫妻俩的反应,已然猜到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尽管夫妻俩平日里对她很和蔼,从不端着雇主的架子,可天然地,她永远只是他们家的保姆,一个可以随时替换的仆人。

她点头应允,退出房间,驻足在董浩然的房门外许久,她知道这件事情过后,董明山夫妇很快会把她辞退,不过她也别无选择了,只要董家能够顺利过了这一关,她以后在附近寻份工作,偶尔有机会能见董浩然一面,有时远远地看,有时恰到好处地路过打声招呼,也是另一种陪伴吧。

葬礼后的酒席结束,赵泽宇和王嘉嘉站在酒店门口,送走了最后一拨宾客,王嘉嘉转头看着赵泽宇连续多日操劳留下的满脸胡楂和疲惫,不禁有些心疼,关切道:“下午你回家好好歇歇,补补觉,这几天你是最累的。”

“还行吧,我不累,”赵泽宇一边挥手跟正开车驶离酒店的宾客打招呼,一边说道,“最累的是你啊,老爸死了,骨灰盒还放在灵堂呢,你就急不可耐地跑去跟老情人约会了。”他转过头,一脸嘲讽的笑容对着王嘉嘉。

王嘉嘉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说说看吧,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你对得起我赵泽宇吗?”

王嘉嘉吞咽一下,抬头道:“我是清白的。”

“清白的,那这中途跑出去干什么?”

王嘉嘉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说了几句。”

“说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王嘉嘉只得重复一遍:“我和他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一直?那就是说你们一直有联系喽?也对,你当年跟我好的时候,另一头跟段飞在床上搞,要不是你喝醉了说漏嘴,跟我坦白,我这辈子都被你们蒙在鼓里。”

王嘉嘉咬牙道:“那时是你在追我,我根本没答应你。”

“你不答应我,怎么也不拒绝我啊,那会儿怎么不直接说段飞是你男朋友?”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无数遍,是段飞这个软骨头不让我告诉你。”

“软骨头?你倒是挺听软骨头的话的。”赵泽宇轻蔑一笑,阴沉道,“说,他到底找你谈什么了?”

王嘉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面对方:“他说我爸当年是帮人顶罪,他觉得我爸的死另有蹊跷。”

赵泽宇一愣,眼角抽搐一下,这个微表情变化却没有逃过王嘉嘉的眼睛。

赵泽宇马上镇定心神,冷笑道:“你这理由编得就太扯了,你但凡说老情人念及旧情,来看望看望你,但你们什么也没做,说起来也合情合理一些。”

“你觉得这理由很扯吗?”

“我觉得我辛辛苦苦操办你爸的丧事,你守灵期间跑出去约会老情人,极其扯!”赵泽宇低声怒吼道,“死的是你爸,不是我爸,亏你做得出来!”说完,他转身朝远处的田花花大声喊:“花花!你去跟酒店结一下账,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脸色铁青地抛下两人,一个人朝停车场走去。

田花花走上前,看看王嘉嘉,略显尴尬道:“太太,呃……我去结下账,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吩咐我一声就成。”

王嘉嘉平淡地说一句:“不用了。”转身返回酒店,去接她妈妈。

回到家,王妈妈又不禁擦拭起王甬民的遗照,长吁短叹。

王嘉嘉安抚她坐下,闲聊一阵,等她情绪平稳后,组织了一番语言,开口问:“妈,爸爸坐牢,是不是为了帮赵泽宇顶罪?”

王妈妈一愣,慌乱否认:“没……没有啊,谁跟你说的?”

王嘉嘉盯着她妈妈的表情,道:“赵泽宇已经跟我承认了。”

王妈妈又气又急:“他干吗要跟你说这个啊?他为什么要跟你说啊?”

听到这个答案,王嘉嘉顿时身体一颤,连日的操劳让她差点没稳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爸已经去世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真相。”

“这……这……”王妈妈低头,局促不安。

“你如果不肯告诉我,我也会去问赵泽宇,你是我妈,你告诉我,比赵泽宇告诉我,总要好吧?”

王妈妈忍不住哭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心里权衡一番,这才告诉她真相:“其实你爸当年坐牢,我就觉得事有蹊跷,检察官找我做思想工作,问我他是不是在帮人顶罪,我去探监也问了他很多遍,他都否认。上一次你和赵泽宇闹离婚,你爸说他要找赵泽宇谈,我就说他,能谈出什么结果?你爸说赵泽宇绝对会听他的,我了解你爸的脾气,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他没办法,才跟我坦白,当年赵泽宇找到他,想让他顶罪,说你们马上要结婚了,所以……所以你爸自愿顶罪。他怕这件事对你造成心理负担,没跟任何人说,一直把这个秘密守了十年,出狱后才知道是谎言。你爸说,你们俩都已经结婚这么久,只要你们夫妻俩能好好过下去,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所以……所以我也不敢告诉你。可……可赵泽宇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王嘉嘉掏出纸巾,安抚她:“妈,别哭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会过好现在的生活的。”

王妈妈看着女儿成熟的眼神,拍拍她的手,欣慰地点点头。

王嘉嘉抬起头,目光投向了窗外很遥远的地方。

丧事结束之后的几天,孟真真一直寻找机会再去王嘉嘉家,想偷偷拿回偷拍摄像头,却因王嘉嘉每天白天都在娘家陪王妈妈,未能成行。

丧事过去数日,赵泽宇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

唐显友做得天衣无缝。

王甬民有严重糖尿病,在办公室喝了茶肯定要去上几次厕所,他没有门禁卡,老年人又嫌上下楼麻烦,大概率会进维修中的厕所看看能不能使用。当然,如果王甬民当天没进厕所,他们以后会再想办法。

当天唐显友一直躲在厕所里,王甬民进来后,唐显友从背后偷袭,用沾着迷药的抹布迷晕王甬民,在其昏迷之际,强行给他注射了多支胰岛素,伪造成他自己注射过量。为了保证成功,唐显友足足注射了五支的量,在现场只留下两支空针。唐显友本就是保安部的主管,掌控全楼的监控,随后他删除了自己进出厕所的两小段记录,并且把删除的文件格式化,保证无法还原。

所以当天警察调取监控时,只见王甬民进去,不见其他人进出,两小段被删除的视频的时间差,只当是监控设备故障跳帧罢了。

后来另一组刑警又来公司,要重新调监控的原始文件,不过文件已经格式化,王甬民也火化了,即便警察怀疑,也没有证据了。

如今,赵泽宇手写的承诺书化为灰烬,王甬民这个人证已死,赵泽宇可以高枕无忧了。

晚上,赵泽宇回到家,王嘉嘉从他身前经过去孩子房间辅导作业,夫妻俩都当对方是隐形人,形同陌路。

夫妻俩已经几天没说过一句话了,不过他无所谓,他回到书房,关上门,坐在办公桌后,看了一会儿工作邮件,拿起手机,向田花花和杜总发起了三个人的语音群聊:“董明山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田花花说:“赵总,领导非常确定地承诺,三个月内‘悦峰园’别想拿到预售证,如果运作运作,再长时间也能拖。”

杜总接着说:“董明山有一笔三千万的贷款两个月后到期,以他公司如今的情况,银行给他续贷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他能找到其他资金来源,否则到时我们只要找信托公司出面,和银行签下三方,承诺我们来出资金进行债务兜底,让银行不给他延期,申请清算,他到时就直接破产了。”

赵泽宇问:“如果他能找到其他资金来源,比如他找民间高利贷做过桥呢,他能过这一关吗?”

杜总道:“他接下来几个月内还要凑几个亿来支付土地尾款,否则土地和保证金全部会被没收。几千万他可能有办法从民间筹措,几个亿是不可能的,他手里根本没有抵押物。现在的情况,没有一家银行会放款给他,他在江北不可能找到资金来源,如果他在外地找到资金来源,我们是他公司二股东,只要我这边不签字,贷款同样办不出来。”

赵泽宇道:“你们做得很好。”

杜总笑道:“这样一来,我们用最小的成本,把他手里的两块地都接过来,算是弥补我们第一块地的损失。说起来,即便是这样,算总账,还是没法弥补他抬高第一块地价造成的损失。”

“那就这么办吧。”赵泽宇站起身,每次想到董明山搅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对方是国企、央企或者有背景的大公司,蹿出来搅局,赵泽宇也无计可施,商业社会也不是他只手遮天,可对方只是个小小的董明山,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还敢跟他称兄道弟,真是晦气。

赵泽宇意气风发地在屋子里踱步,下令道:“明天,杜总你直接去找董明山,问他资金问题怎么解决。到时你就给他两条路,一条是让他把整个公司的股份无偿转让给你,你保全他个人抵押的资产,稍微留点钱给他得了,也不用逼他跳楼了。”

“我怕他不同意。”

“不同意?不同意他三个月后什么都保不住,还得欠下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债。他要是聪明,就选留点家产,好歹还是个有钱人。他要是不想当个有钱人,那就连普通人也别当了。”

杜总道:“我明天好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不知道我跟他摊牌后,他会不会猜到这些事是我们在背后操刀,如果他猜到,嘿嘿,我怕他跟我打起来。”

赵泽宇无所谓地笑道:“都是成年人,生意场混了这么多年,猜到猜不到,也不需要说出来。”

田花花跟着落井下石:“谁让他自己这么不知好歹,一开始那块地,大家都不竞价,他还以为就他聪明,看出那块地的价值,当这么多大公司都不会算账吗?”

杜总道:“他做地产的当然知道这是局,无非是抱着侥幸心理捡漏,以为大家没法收拾他。”

田花花笑起来:“归根结底还得靠咱们赵总的演技,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信这么多好事能落到他头上。”

赵泽宇冷笑一声:“区区小孩是同班同学这层关系,还以为我真会当他是朋友,跟我‘兄弟兄弟’的,他配吗?小地方的暴发户,没见过世面。杜总,你好好琢磨下明天的说辞,早点把协议签了,我们后面的开发进度要提前。”

田花花对杜总道:“杜总,明天可得看你的了,赵总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得给他冲个喜。”

赵泽宇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呃……您家里,您岳父刚刚去世啊。”

赵泽宇冷声道:“他去世关我什么事?”

两人一听,尴尬地不敢回应。

赵泽宇信步来到书架前,接着说:“其实我最近心情还可以,麻烦一个个解决了——”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两本书中间,藏在书中间的摄像头反射出的镜头光泽,刚好晃了一下眼。他顿时愣住,快步走过去,将两本书推开,一个隐藏式摄像头赫然呈现在面前。

“赵总,赵总?”

“赵总,信号不好吗?”两个人听赵泽宇话说一半停下,未再开口。

赵泽宇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事,先这样。”

挂下电话,他一把拉开门,朝儿子房间大喊:“王嘉嘉,你给我滚出来!”

片刻后,王嘉嘉和赵星辰一前一后走出房门,两人都畏惧地看着额头血管暴出的赵泽宇。

王嘉嘉安抚儿子,把儿子哄回房间,独自走向书房。

王嘉嘉压低声音,冷淡道:“有什么事私下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吼,可以吧?”

赵泽宇见她这副漠不关心的面孔,更是火冒三丈,一把将她拽进屋,直接撕破脸:“我好心好意对你,你竟然设计搞我!是你爸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我警告你,你要害我,我保证你吃不了好果子!你全身上下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赵泽宇赚来的,你还真当自己这张面孔,配得上你现在的生活?你出门在外,风风光光,你靠的是谁,别人凭什么给你脸?你靠的是我赵泽宇,靠的是我们赵家的脸面!”

王嘉嘉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羞辱,还没缓过神来,几秒后,眼里噙满泪水,但一滴眼泪都没往下掉。

“赵泽宇,你说完了吗?我今天做了什么事又惹到你了?”

“你做了什么事?”赵泽宇将隐藏摄像头抽出来,重重地摔到她面前。

王嘉嘉看着摄像头,不明其意:“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干的,你还问我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偷拍我?想拿到我的把柄再提出离婚,让我不得不答应你的条件?你爸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你和你爸跟我这儿唱双簧呢?”

“什么偷拍你?”

“你还要抵赖?这东西是什么,我就问你这是什么?”

王嘉嘉拿起摄像头看了看,扔回桌上,冷淡回应:“不是我装的,还有,我爸已经死了,你积点口德。”

“不是你还能是谁?家里除了我们三个人,还进过第四个人吗?”

王嘉嘉正色道:“赵泽宇,我说了,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我想抓你的把柄,用不着这招。”

赵泽宇见她这副态度,稍稍冷静下来,以他这么多年对王嘉嘉的了解,她说的八成是实话。

赵泽宇盯着她,语气缓和下来,再次确认:“王嘉嘉,真的不是你装的?”

王嘉嘉压抑着怒火,道:“你说过很多次让我别进你书房,我不会自讨没趣!”

“那你觉得是谁装的?”

王嘉嘉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有这份闲心怀疑我,还不如再好好找找,家里就装了这一个吗?”

赵泽宇一听,瞬间惊醒,连忙把书架上的其他书都翻了一遍,周围茶几、天花板,他一寸寸地仔细检查,最后,又拉开抽屉,想看看里面是否装了窃听器,可他刚把抽屉拉开,突然意识到王嘉嘉还站在面前,立刻惊慌失措地把抽屉推了回去。

王嘉嘉敏感地捕捉到他动作的异常,目光冷冷地盯着抽屉:“抽屉里有什么东西,你这么紧张?”

“没东西。”赵泽宇站在书桌后,恢复了镇定。

“没东西?拉开给我也看看?”

赵泽宇恢复了冷漠的态度:“工作上的东西,跟你没关系,你可以出去了。”

王嘉嘉冷哼一声:“今天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这才是真正的你。”

半个小时后,赵泽宇从书房出来,走到客厅,站在茫然玩着手机的王嘉嘉面前,态度虽不再凶恶,但也不亲近,是和过去一样的不冷不热的态度:“最近,你有叫保洁来过家里吗?”

王嘉嘉头也不抬:“没有,有也会提醒保洁,不要进你的宝贝书房打扫。”

赵泽宇以前专门叮嘱过,书房里有许多工作上的保密文件,不许任何人进去,也用不着保洁打扫。平日里,王嘉嘉懒得进,免得不小心动了东西,又引起争吵,赵星辰知道爸爸脾气不好,也不敢去书房瞎闹。

赵泽宇又问:“我记得,你把董明山家的那个保姆叫来过我们家,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个礼拜。”

王嘉嘉脱口而出,随即一愣,心中思索了一番,在书房偷拍赵泽宇的摄像头一定是近期装的,否则摆在书架上,早就会被发现。摄像头当然不是赵泽宇装的,也不是她王嘉嘉装的,近来一段时间,进过他们家的只有孟真真一个。还有一点,孟真真连着几天都问她是否在家。

想到这儿,王嘉嘉整颗心沉了下来,种种迹象表明,偷拍摄像头就是孟真真装的。她将孟真真当作最好的朋友,对她没有防备心,可对方却来她家偷偷装了监视器。

赵泽宇继续问:“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保姆装的?”

王嘉嘉紧紧咬着牙,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冷淡回应:“我不知道,你可以直接问她。”

夜已深,王嘉嘉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卧室门。

她瞥了眼次卧,那是赵泽宇睡觉的房间。

自从前些年赵泽宇性能力不太行后,他都睡在次卧,两人已经分房多年——许多中年男人都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叫他来睡下,有时候故意找碴吵架,有时候故意在外喝酒晚归,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分开睡,能躲一天是一天。

此刻,赵泽宇的次卧房门紧闭。

今晚争吵之时,赵泽宇打开抽屉那一刻的怪异表情,深深印在了王嘉嘉的心里,她不知道抽屉里有什么,但她知道,肯定藏着很重要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很可能和她或者和她爸爸有关。

王嘉嘉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亮光,看着书房的房门,她轻轻转动门把手。

来到书桌后,她小心翼翼地缓缓拉开抽屉,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她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是点亮屏幕,照进抽屉。

抽屉里除了几张空白的文件纸,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看来赵泽宇已经把抽屉里的某样东西拿走了,他会藏到哪里?他的包里?

王嘉嘉抬起头,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向书房的沙发方向扫过去,结果下一秒就照见,赵泽宇端坐在沙发上,身体隐没在黑暗中,仿佛与沙发融为一体,面无表情地静静盯着书桌后的王嘉嘉。

王嘉嘉吓得差点尖叫起来,最终没发出任何声音,被赵泽宇冷冷地盯着,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不知所措。

赵泽宇没有发火,也没有问她想干什么,只是冷冰冰地说了句:“回你房间睡觉。”

王嘉嘉默不作声,转身走出书房,关上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提心吊胆地躺在床上,彻夜难眠。不过奇怪的是,赵泽宇当晚没有找她的麻烦,第二天早上起床,她给赵泽宇和孩子准备好早餐,赵泽宇也是正常吃饭,只不过夫妻俩和前几日一样,没有任何交流,昨晚的事,就像一场梦游。

“董总,快坐快坐。”办公室里,赵泽宇热情地将忐忑的董明山邀进屋,关上门,亲自为他烧水泡茶。

昨晚他发现被人偷拍后,回头就给田花花和杜总打去电话,对付董明山的行动全部暂停,又让杜总第二天把董明山约到他公司。

田花花和杜总很不理解赵泽宇为何短短半个小时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赵泽宇也不解释,让他们照着办就是了。

“赵总,这是?”董明山既然知道了赵泽宇是幕后黑手,今天接到电话,他心想这就是场鸿门宴,却也不敢直接撕破脸,把这事摊开来说。

成年人之间最重要的一条游戏规则就是,你很清楚对方在演戏,对方也清楚你在演戏,双方都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在演戏,可大家依然会心照不宣地演下去。

赵泽宇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面前,关切地问:“最近资金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按时到位?”

董明山眉头微微一皱,不知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坦白说:“目前看来比较难。”

“哎,老董,有困难咱们一起解决,做生意嘛,总会遇到一些磕磕绊绊,但凡事都是可以商量,可以沟通的,最后达成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沟通、商量、解决,嗯,是这样吧?”

董明山勉强挤出笑容,点点头。

赵泽宇笑笑,模棱两可地说:“老董啊,你觉得现在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比较好?”

“我……赵总,您希望是怎么样?”董明山心想现在自己公司这个处境,完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儿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我就直说了。”赵泽宇道,“第一,我来想想办法,找找资源,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预售证的事。第二,你手里的这两块地,既然后续资金困难,不如我去说服杜总,由他的公司接手,整个来操盘,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分钱也不要你垫,前期你投入的资金由杜总先行垫付还给你,最后项目结算完,额外再分你一成的利润。你觉得怎么样?”

董明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打算和赵泽宇商量的是,整个项目转让,他不但一分钱不赚,赔个几千万也成,总好过倾家荡产。谁知赵泽宇如今胜券在握,却提出这两个条件,还能让他赚一些钱。

这就相当于董明山之前拍下的地,原价卖给赵泽宇,他一分钱都不亏。而且接下来他什么也不用做,几年后,赵泽宇还会分他一成的净利润。

他吃惊地重复一遍:“您说帮我弄到预售证?还把前面土地拍卖的保证金都还我,我什么都不用投入,最后项目完成,还分我百分之十的利润?”

赵泽宇纠正道:“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表述不是这么个表述。我只是个投资人,既没有政府关系,又不搞房地产,我只能想办法找人去帮你落实这两件事。”

董明山连忙心领神会地点头:“明白明白,一切都按赵总您说的办,我全听您的。”

赵泽宇笑道:“你觉得满意吗?”

“满意,满意。”

“几分满意啊?”

“十分满意,不,十二分满意。”

“那就好,希望老董你是真心满意这个解决方案,我就怕你一个不满意,又找人来我家里弄点小动作,防不胜防啊。”

董明山一听,脸色大变。

赵泽宇笑起来:“别紧张,我说了,有误会,有矛盾,咱们都是可以商量的,没有什么事是完全不能协商,不留余地的。老董啊,这事我还真挺佩服你,我是万万没想到你还会这招。”他突然脸色一冷,“我是个特别注意个人隐私的人,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个手法,董明山,你不但有脑子,你还很有胆!”

董明山听到这句话,手里的茶杯吓得直接掉到了桌上。

赵泽宇冷哼一声,替他拾起茶杯,重新给他倒上茶,道:“你不要觉得我是怕你,我是个要面子的人,你懂吗?实事求是地讲,人与人之间的所有关系,都是可量化的筹码,能不能谈到一起,无非是筹码够不够。可如果有人都不肯拿出筹码来谈,直接想来威胁我赵泽宇,我明确告诉你,这违背了江北基本法!”

董明山连忙解释道:“赵总,这件事不是我指使的,是我们家的保姆自作主张的决定,我到前几天才知道这事。”

赵泽宇轻笑:“你家小保姆的自作主张?”

“赵总,我可以用我全家性命立下毒誓,这件事绝对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家保姆自作主张,我之前完全不知情。”

“你家小保姆还懂偷拍设备、软件这些东西吗?”

“洪梅上过大学,我才中专毕业,我们家电脑上的这些东西,就她最懂。”

“你家小保姆为什么要这么干?”赵泽宇瞧着他冷笑。

董明山忙说:“她……她上次去赵总您家,她……她听您太太说……”

“说什么?”

董明山换了个说法:“说我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

“我太太告诉了你家小保姆?”赵泽宇眉头微微一皱,露出一丝怨恨的神色。

“她……也不是直接说,大概就是随口提了一嘴。”

赵泽宇脸色冷漠:“然后呢?”

“洪梅她觉得我们夫妻对她很好,尤其她和我们家孩子关系特别好,所以……所以她担心我们,就自作主张了。直到大前天,她看到我快……快走投无路了,她拿出视频给我看,问我视频能不能帮到我,我……我看了后,觉得没什么用处。我当场就叫她找机会把设备拿回来,以免引起您的误会。”

赵泽宇问道:“你真觉得这些视频,什么用处都没有?”

“我……”

赵泽宇道:“话都聊到这份上,不如开诚布公,刚才我答应你的条件,是明摆着的,法务已经拟好合同,待会儿我就和你签意向的全面合作协议,你也不要藏着掖着,视频里你都看到什么了?”

董明山犹豫了一会儿,说:“看到……看到您打了一些电话,不过……不过这也是正常商业手段。”

“就这些吗?”

董明山不敢看他:“对对。”

“那如果我不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

“老董啊,相逢一笑泯恩仇,不打不相识,化敌为友也是件美谈。”

“本来我想,我想再求求您,只要……只要不破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您。”

“否则呢?你想用偷拍的东西来威胁我?”

“不不不,”董明山连忙否认,“这些视频也威胁不了您,可我想……我想您也是很在乎面子的人……视频里您说的话,虽然算不上什么,可说出去也有损您面子。”

听到这个回答,赵泽宇盯着他看了几秒,淡淡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事就到此为止,你如果对我刚才开出的条件满意的话,待会儿我就和你把协议签了。”

董明山求之不得:“那当然最好。”

“视频怎么处理呢?”

“我回头就找洪梅,把视频删干净。”

“不用回头,就在这儿吧,我看着删,有问题吗?”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董明山道,随即又担忧道,“那个协议……要不先签了?”

“我会用协议画个饼,诓你删视频吗?你觉得我的承诺都是空气,做不了准的,对吗?”

董明山吓得脊背直冒冷汗。

孟真真刚将董浩然送进校门,一转头,跑车旁,王嘉嘉戴着墨镜,斜靠在车门边,努了下嘴:“上车。”

昨晚赵泽宇发现偷拍装置时,孟真真已经睡下,所以并不知晓偷拍已经被发现。

她如常地坐进车里,问:“嘉嘉,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关门,系上安全带。”王嘉嘉没有回答,冷若冰霜,大墨镜下看不出表情。孟真真隐约预感到出事了。

王嘉嘉发动跑车,猛踩油门冲出去,油门发出巨大轰响,旁边送孩子的家长吓了一大跳,破口大骂。

车子开出一段,来到红绿灯前等候,王嘉嘉目视前方:“视频在哪儿?”

孟真真看着她,沉默半晌,低声道:“嘉嘉,我……我对不起你。”

王嘉嘉没有理会,冰冷地问:“视频在哪儿?”

孟真真抿了抿嘴唇,道:“在电脑里。”

“电脑在哪儿?”

“还在董家。”

绿灯亮起,王嘉嘉直接从直行道上实线变道到左转待行道,等左转灯一亮,她一打方向盘转过去,径直驶到了尊邸小区的楼下。

“电脑拿下来,我要看。”

“嘉嘉……”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别的,我要看视频!”

孟真真默默下车,回到楼上,董先生夫妻已经出门,她带上电脑,回到王嘉嘉的车里。

王嘉嘉看了眼电脑,问:“你家在哪儿?”

孟真真指了指前面的巧克力公寓,王嘉嘉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两人上了楼,王嘉嘉让她打开电脑,找出她截取出来的赵泽宇的视频。

孟真真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王嘉嘉全神贯注地打开一个个视频文件,快速查看,最后,在一条视频前停下来。

视频中,赵泽宇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笔,一边打着电话,不断向电话另一头的人嘱咐。

前几个电话都是在说董明山的事,直到最后一个电话。

“测试结果怎么样?……必须万无一失……虽说是一家人,可我也没办法,他给我的两条路都不好走。这些事电话里不说了。你还年轻,你不懂,活到我这个年纪,命运总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王嘉嘉将这几句话反复听了很多遍,再将视频暂停,放大画面,放大到赵泽宇的手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从那支笔的中间图形可以看出,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支胰岛素笔。

王嘉嘉一动不动,半晌后,她手臂突然从桌上滑落,双手仿佛脱臼一般垂落,整个人呆若木鸡。

孟真真看到这一幕,以为是她欺骗了王嘉嘉的缘故,心中万分愧疚,轻声道:“嘉嘉,我……我真的对不起你。”

王嘉嘉转过头,冷哼一声:“连你也对我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董明山给了你多少钱?”她突然情绪崩溃地吼起来,“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董明山给了你多少钱!多少钱可以收买你出卖我!”

“不是董先生让我做的,整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

“你一个人做的?呵呵,他们只是你的雇主,他们没给你钱,你会出卖我?”

孟真真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我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董浩然。董浩然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能看着董家破产。”

孟真真彻底向王嘉嘉坦白了自己的所有秘密,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王嘉嘉张了张嘴,有很多想说的,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样,当年……我说什么也要把你劝回学校。”

孟真真的笑容有些惨淡:“当时我和陈子华在一起后,你一直想骂醒我,是我执迷不悟。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当年如果听你的话,现在走的又是另一条路了。”

王嘉嘉苦笑:“听我的话?我自己这些年也是过得一塌糊涂。”

孟真真深吸一口气,诚恳道歉:“嘉嘉,装监控这件事,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后悔。我一开始就想过,你很可能会发现,你会很难过。可我没有选择,我只希望董浩然可以在董家快乐地成长,只要董家能过了这一关,我进监狱,我坐牢,我都无怨无悔。”

王嘉嘉轻轻地摇着头,呢喃起来:“我不怪你了,我不怪你了,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爸爸的真相,永远都不会知道爸爸的真相了……”说着,王嘉嘉整个人虚弱地倒在了孟真真的怀里。

“什么真相?”

王嘉嘉的眼泪肆意横流,无力地笑起来:“陈子华害了你的人生,可赵泽宇,不光害了我的人生……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想到……他会杀了我爸爸!”

轰隆,房间里仿佛无形中炸响了一声惊雷。

孟真真悚然问:“什么意思?赵泽宇杀了你爸?”

王嘉嘉哭得浑身颤抖,几近窒息,孟真真将她扶到床上,拿来毛巾替她擦脸,安抚她的情绪。

哭了许久,王嘉嘉才停下来,渐渐恢复了理智。

“上周一,我爸去赵泽宇的公司,最后死在了厕所的隔间。法医查看后说我爸重复打了两支胰岛素笔,休克后迟迟没人发现,导致死亡。”

“我当时就有点奇怪,我爸虽然身体差,可他记性一点都不差,平时对自身身体状况也很注意。他早上已经打过胰岛素笔,怎么出门口袋里还装了两支?早上注射完才几个小时,怎么会重复注射?那时我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我爸死后,段飞找过我,他怀疑我爸的死有蹊跷,他找刑警调过监控,监控录像有两段缺失。我把他骂走了,因为无论赵泽宇对我好或者不好,我都不可能把他和我爸的死联系到一起。直到我看了你偷拍的视频,彻底颠覆了我的三观。”

“这视频怎么了?”

王嘉嘉起身,来到电脑前,指着视频中赵泽宇手中的笔,说:“他手里拿的,就是胰岛素笔。过去他都是让采购的人直接把胰岛素笔寄给我爸,从不用经过他的手。就算这一次寄给他了,他也应该交给我,让我带给我爸。再退一步讲,就算他还没来得及交给我,他也不会把整盒的胰岛素笔拆开,更不会放到他书房的抽屉里。书房是他办公的地方,他连小孩都不让进,他只会把很重要的东西放进书房的抽屉里。”

“这个……也许只是巧合,或许是他没在意,买了胰岛素笔忘了告诉你,随手放在书房里了。”

“我也想这么安慰自己。昨晚他当着我的面拉开抽屉后,立马关上了,我问他抽屉里是什么,他不肯说。我半夜去书房偷偷查看,结果他一整晚都守在书房。直到刚才我看到了视频,才知道抽屉里藏的是胰岛素笔。其实他昨天大大方方让我看,随便胡诌个理由就能解释过去,我不会想到是他杀了我爸,可是他做贼心虚了。还有视频最后他打的那个电话,将我爸爸的死代入,就知道那是他在吩咐手下要对我爸动手。连他手下都在劝他,可是他!”

孟真真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赵泽宇……他没有理由杀你爸啊?”

“我爸手里肯定有他的把柄,只不过……”王嘉嘉冷静下来后,回想整件事,思路渐渐清晰,可有件事却想不明白。

王甬民找赵泽宇面谈了一次,赵泽宇当天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明王甬民肯定有能够威胁赵泽宇的把柄。

可她和赵泽宇毕竟是夫妻,有共同的孩子,俩人不管是好好过下去,还是和平离婚,王甬民身为小星的外公,怎么都不会把小星的爸爸送进监狱。

那么赵泽宇为什么非要杀害王甬民灭口呢?

难道他既不同意和王嘉嘉好好过下去,又不同意离婚?那算什么心态?

王嘉嘉始终想不明白一点,赵泽宇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既不对她好,又不放她走。王嘉嘉离婚条件要的很少,对赵泽宇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离婚后,赵泽宇自由了,赵忠悯夫妇高兴了,王嘉嘉也不用看他们脸色了,大家都好,他为什么一直不同意离婚,甚至不惜杀害王甬民?

王嘉嘉不明白赵泽宇的心理,可她知道,就是这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男人,杀害了这个世界上最宠她的男人。

爸爸临死时躺在卫生间冰冷的地板上,是怎样的一个场景,那个时候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这时,孟真真接到了董明山的电话。

电话那头,董明山让孟真真现在就带上电脑,来赵总的公司一趟。

挂下电话,王嘉嘉将视频拷贝了出来,嘱咐孟真真,待会儿到了赵泽宇公司,不能透露她们俩刚见过面。

孟真真来到赵泽宇的办公室,董明山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捧着一沓合同审阅。

见到小保姆,还没等董明山开口,赵泽宇就开口:“你叫洪梅是吗?不用紧张,老董和我之前有点误会,现在我们已经化敌为友了。先前他让你来我家装监控,这件事我不追究了——”

“不是我——”董明山刚想辩解,偷拍是洪梅自己的主意,跟他没关系。

赵泽宇瞪他一眼:“老董,你看完协议了吗?没看完就继续看。”董明山吓得不敢再言语,低头看协议。

孟真真坦然看着对方:“赵总,装监控这件事,不是董先生的主意,是我自作主张。我大前天第一次把视频拿给董先生,他知道后,立马要求我把偷拍设备拿回来,以免引起你的误会,以为是他教我这么做的。”

“你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

“我知道。”

赵泽宇笑着看向董明山,故意说:“老董,你给了保姆多大好处,她不惜违法犯罪也要帮你,你们俩该不会有一腿吧?”

董明山连忙说:“没——”

赵泽宇拍拍他肩膀,警示他别说话。

孟真真心里清楚赵泽宇是在试探她,看看她和董明山交代的话中是否有矛盾之处。

她不假思索,很自然地将那天对董明山夫妻说的理由复述一遍,见保姆和董明山交代的内容一模一样,赵泽宇一时也不确定是两人对过了口径,还是真的是洪梅自作主张,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视频得全部删除,不能留下备份。

赵泽宇笑笑:“你不用紧张,之前我和老董有些误会,现在误会已经全部解除了,对吧,老董?”

董明山连忙点头:“对对。”

赵泽宇问孟真真:“视频存在哪里?”

孟真真如实回答:“有一部分存在网络云盘上,有一部分我下载到了电脑上。”

“那么现在就删了吧?”

孟真真用征求的目光看向董明山,董明山也说:“洪梅,你就按赵总说的办,全部删光。”

孟真真点点头,打开电脑,连上网络,通过账号登录到云服务器上,当着赵泽宇的面,删除了云盘上的数据,随后又删除了下载到电脑上的视频。

做完这一切,赵泽宇问:“其他地方还有这些视频吗?”

孟真真摇摇头:“没有了,都在这里。”

赵泽宇拿过笔记本电脑,合上,道:“这台电脑我帮你销毁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

赵泽宇点了点头,转向董明山,说道:“老董,我拿出这份协议,是我的诚意。如果我知道视频另外还有留存,我同样会撕掉这份协议。”

董明山急忙问:“洪梅,你都删除干净了吗?”

孟真真确定道:“全部删除了。”

赵泽宇这才稍稍放心,看着孟真真,竖起大拇指,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老董啊,你家真是找了个不得了的保姆。”

送走董明山和孟真真后,赵泽宇返回办公室,脸色刹那阴沉下来,一把将桌上的整套昂贵茶具掀翻在地,掏出手机把田花花和杜总都喊了来。

俩人一进屋,看到满地的残渣,以及满脸怒火的赵泽宇,田花花惶恐道:“这……这是怎么了?听……听法务说,您……您和董明山签了全面合作协议?”

杜总也小心翼翼地嘀咕:“董明山不是快破产了吗?”

赵泽宇咬牙道:“是快破产了,结果却被他们家小保姆救了!”

“小保姆?”

赵泽宇将偷拍的事简单讲了一遍,两人将董明山痛骂一通。

赵泽宇咬着牙齿,来回踱步,道:“你们暂时先放董明山一马,但预售证不能批给他。让他活,但又不能彻底活。这个仇,我一定会报!我赵泽宇活到这个年纪,从没有被人骑到头上过,董明山!我一定要教他重新做人!”

骂完后,他又对两人说:“这次所有损失都由我出,其他小股东还有一起为这事出过力的,跟他们说,是我个人的主意。我老婆年纪小,口无遮拦,商业上的事她不懂,不怪她,损失我担着,没赚到的钱以后我其他项目让利出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是王嘉嘉乱说话引起的,知道吗?”

刚从赵泽宇公司出来,一坐上车,董明山就问:“洪梅,视频你还有备份吗?”

孟真真想到只有王嘉嘉拷贝了一份,她当然不能说出王嘉嘉,便摇了摇头。

董明山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

孟真真小心地问:“董先生,你不是和赵泽宇签了协议吗?他不会再害你了吧?”

“协议虽然签了,但他如果后续不履行,只需要赔一千万违约金。不过你偷拍的视频,我开始还以为没什么作用,可赵总极其重视,不但没追究偷拍的事,还跟我签了协议,说明他很注重名声。或许可以这么理解,他设计整我,涉及有关部门的领导,他不想把事情弄大,所以才停手。不管怎么说,这一关暂时过了,我想他也不确定我们手里有没有拷贝视频,我好好伺候着他,后续资金跑通了,公司就彻底安全了。洪梅,这一次我们家都得感谢你。”

回到家,董明山先把钱一茹拉去房间说了会儿话,待他们出来后,钱一茹拿出一封一万块的红包,孟真真执意不肯收,百般推托后,红包金额改为两千块,她才收下。

钱一茹还专门给孟真真放了两天假作为奖励,放假她不好推托,哪儿有保姆不想要假期的。董浩然听爸妈说洪梅是他们家的功臣,看到父母久违的笑脸,他也开心地拿出自己手工课做的小礼物,送给她。

晚上,孟真真离开董家,走出小区,穿过十字路口,回到巧克力公寓,她把董浩然做的小玩具插进空瓶子,放在窗口,望着对面的尊邸,心中怅然若失。

今天董先生夫妻虽然感谢她,但他们此刻说不定就在商量着该怎么辞退她这个危险人物。今天偷拍赵泽宇,明天会不会伤害董家?今天董太太突然给她放假两天就是个信号。当然,她还能在董家再待上一阵子,董先生夫妻怕激怒她暂时不会辞退她,但也就是最后一阵子了。

她和董浩然相处得再融洽,也没有用处,她只是个保姆,可以随时更换的保姆。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又是陈子华。

她收拾情绪,接起,冷冰冰地问:“什么事?”

陈子华笑道:“你在哪儿呢?”

“我在董家,你有什么事快说。”

“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我在董家。”

“是吗?可我在你家。”

陈子华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变成了在门口,孟真真一个激灵,闭上嘴,不敢发出声音。

“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孟真真沉默了几秒,最后只得打开房门。

陈子华淫笑着进屋,将门一关,顺势抱住她。

孟真真早有防备,一把将他推开,退后几步,抓起水果刀,挡在身前:“你别碰我!”

“真真,你怎么还是对我这么见外啊?”陈子华坐在沙发上,点起烟,“我听说赵老板放过董明山一家了,是吧?你可以放心了。那么,董家这次怎么感谢你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啊?”

“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陈子华用力捏住烟头,“这事归根结底是谁的功劳?谁给你通风报信,谁出的主意,谁给你买来了电脑和器材?”

孟真真咬咬牙:“你想怎么样?”

“你帮董家这么大的忙,他们给了你多少红包?”

孟真真眼角抽搐一下,拿出口袋里的红包,扔到桌上:“都在这儿,你拿着赶紧走。”

陈子华拿起红包一捏,厚度让他不太满意,掏出后一点,竟然只有两千块,顿时炸了:“你没骗我?你没藏起来?他们董家亿万家财,这次能够平安过关,结果才给你这么个屁大的红包?”

“就是这些,我都给你,你还想怎么样?”

陈子华虽然嫌红包太小,但还是塞入了口袋,放话道:“这事没完,老子光买电脑和偷拍设备就花了几千块,没勒索到赵老板,还想着从董明山这边补点,想用两千块打发我,做梦!这该死的董明山!我绝不罢休!”

“陈子华,你不要太过分,董浩然也是你的小孩!”

“那就更应该多管他们要钱了。你想,咱们孩子都给了董明山夫妻,让他们享受了天伦之乐,你呢,每天只能看着小孩,都不能让他喊一声妈。于私,小孩的爱给了他们;于公,这次要不是咱们,董家就破产了。于公于私,给个一百万块都不过分吧?结果给两千块,打发要饭的呢?”

“无耻!”孟真真气极,直接将水果刀朝他扔过去。

陈子华伸出手臂一挡,感到一阵刺痛,抬手一看,手臂外侧被扔过来的水果刀戳了一下,不严重,微微出了点血,他却仿佛受到了致命伤,号叫起来:“你用刀扔我,我都被你弄出血了!”

孟真真看着他,眼里只剩下厌恶。

陈子华大怒,冲上去,一把拽过孟真真的头发,将她压倒在沙发上,骂道:“老子这次为了帮董家,冒了这么大风险传递情报,还自掏腰包买设备,结果就拿到两千块?你还要帮着外人说话!你给我记住,我们俩是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

孟真真脑袋被他死死压住,斜眼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死也不要跟你当一家人!”

“你!”陈子华抓着孟真真的衣领,从后背用力扯破她的衣服,再强行扒掉裤子。

孟真真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任由摆布。

陈子华见孟真真像个死人一样,努力了几次都进不去她的身体,遂失去了兴趣,放开她,重新点起烟:“真真,我回来后,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是不是因为那个死胖子?”

孟真真咬住出血的嘴唇,不说话。

陈子华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说,是不是还没跟死胖子断干净?”

孟真真依旧不说话,牙龈上的血渗了出来。

陈子华抓住她头发摇晃:“问你话,是不是还没分?”

孟真真对疼痛浑然不觉。

陈子华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松开手,站起身,扔掉烟头:“我再给你最后三天,如果你再不分干净,我来帮你分。你别想离开我,你永远离不开我!下一次来找你,别给我看这种脸色!”他摔门出去。

孟真真瘫在沙发上,望着屋子里的狼藉,此刻,她感觉身体和灵魂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窗外夜色正浓,远处纵有微光,也照不到她的这个角落。

入夜,赵泽宇一回家,就站在客厅,怒气冲冲地把正在房间里辅导小星功课的王嘉嘉喊出来。

“我赚钱养你,让你吃好喝好不用上班,住豪宅开跑车到处招摇,我只要你做好一件事,带好小孩!你呢,吃里爬外,这次被洪梅那个小保姆装了监控器,全是你搞出来的!你的嘴巴是有多大?你跟她说我要对董明山下手干什么?你知道这一把我损失多少钱,我损失多大的面子,我被董明山那个暴发户当傻子看!”

王嘉嘉任他辱骂,毫无波澜:“所以,你是被董明山威胁了?”

“我收拾他的计划全作废了!”

王嘉嘉淡淡道:“你在书房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被他们偷拍到了吗?”

赵泽宇收敛了怒容,眼神一闪,道:“也不是违法犯罪,就是生意上的一些手段,如果被外界知道,影响不好,我为了面子,暂时妥协。”

王嘉嘉冷笑起来:“既然没有违法犯罪,我觉得你应该直接报警。你跟警察说,董家的保姆潜入家里,偷装监控,侵犯隐私。这样一来,警察不光会帮你把董家人和小保姆抓了,还会找到所有的偷拍视频文件,全部销毁,不会外流出去。否则的话,你暂时妥协了,可你怎么确保他们没把视频另外拷贝,另外保留,以后再威胁你一次?”

“我——”赵泽宇被她这么一反问,给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随便抛下一句,“你完全不懂,我懒得搭理你,神经病!”

他刚要转身回书房,王嘉嘉道:“我神经病?我爸一死,你就原形毕露了吧?”

赵泽宇缓缓转过身,目光阴沉:“你在说什么呢?”

“你忘了对我爸的承诺了吧?”

赵泽宇盯着她:“你爸跟你说过什么?”

王嘉嘉试探道:“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啊?”

“你心知肚明。”

赵泽宇眼睛微微一眯,走了过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答应过我爸什么,你自己忘了吗?”

赵泽宇骂了句:“你今天脑子抽风了吧,话都说不利索。”

“是我脑子抽风了,还是你抽风了,不久前刚说过的话都记不得了?”

赵泽宇狠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把话说清楚,王嘉嘉!”

王嘉嘉哈了声,道:“这周末小星不去你家了,我带小星去陪我妈两天。”

“要去你自己去,小星周末要去我爸妈家,这是大家商量好的。前些天你爸丧事,小星每天都去,你家也该知足了。”

王嘉嘉惨淡地笑道:“我爸丧事,小星每天来拜祭,不是应该的吗?你们赵家的脸是有多大,我们王家是有多卑微啊,这都变成施舍了?”

“不然你想怎么样?王嘉嘉,吃饭砸锅的事少干,委屈你一下也不是无条件的,你所有生活都是我送给你的。你这张嘴害我今天白白损失几个亿,看在夫妻的分上,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该知足了!”骂完后,赵泽宇不再管她,转身走回书房。

王嘉嘉身体瘫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过了会儿,赵星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朝书房看了看,门已经关上了,这才快步跑过来,拿了几张纸巾,塞到王嘉嘉手里,缩在一旁。

王嘉嘉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

赵星辰怯生生地问:“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因为董浩然的爸爸吵架啊?”

王嘉嘉无声地摇摇头,望着窗外。

窗外夜色正浓,远处纵有微光,也照不到她的这个角落。

深夜,赵泽宇走出书房,从玄关柜上拿走了王嘉嘉的车钥匙,悄悄出门,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坐上王嘉嘉的跑车,用手机连上了跑车的行车记录仪。

第二天,办公室里,唐显友吃惊道:“你说太太怀疑你?不可能吧,警察都没看出来,就算段飞跟她说过些什么,可他顶多是猜测,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她是你太太,不至于怀疑你吧?”

赵泽宇蹙着眉,道:“她八成知道了王甬民帮我顶罪的事,王甬民的死会不会怀疑到我,我不是很确定,可我昨晚看了她的行车记录仪,她昨天早上送完小孩后,把那个小保姆接上车,去的地方应该是小保姆的家,她应该看过了小保姆偷拍的视频。”

“我听花姐说,董明山安排小保姆在你家书房装了监控,拍到了一些商业上的事,你不得不和董明山妥协。”

“这是说给他们听的,商业上的事传出去我根本不怕。我抽屉里放着胰岛素笔,我有时候会拿出来。我怕王嘉嘉认出了我手里的胰岛素笔。”

唐显友道:“那也不能证明什么吧?胰岛素笔本就是你这边托人买的,你放在抽屉里也很正常吧?”

“视频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那就不需要担心了,王甬民和当年的小郭总,都是我亲手处理的,和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关系。赵总,你放心,我这条命是你的,哪怕我有一天被抓了,我横竖是个死,怎么都不会牵连到你。”

“说那话。”赵泽宇摇摇头,“你的忠心我从不怀疑。王甬民人都火化了,这世上什么证据都翻不出来了,我是不想王嘉嘉怀疑到我,毕竟我们俩是夫妻,还要长久地过下去。”

唐显友的命确实是赵泽宇的。

二十年前,赵泽宇刚大学毕业不久,他学的是法律,毕业后做了律师,因为赵忠悯当时是江北市检察院检察长,赵泽宇刚进律师行业就当上了江北第一大律所的合伙人。

彼时的唐显友正十几岁的年纪,跟人打群架斗殴,结果打斗中对方一人倒地身亡,同伙几人都把责任推到唐显友身上,唐显友父亲到检察院门口跪地求情,被路过的赵泽宇看到。赵泽宇那时还是满腔热血的法律青年,本着公义之心,去了解情况,得知唐显友实际上未满十八周岁,家里为了让他早点出来工作,才找人把他身份证上的年纪改大了,如今却成了量刑的关键。

唐显友家境贫寒,请不起律师,赵泽宇免费代理他的案子,寻找证据帮他要回了真实年纪的证明,又对案件证据提出疑点,证据链上无法证明他是杀人主犯,当然了,这是赵泽宇律师生涯的第一起刑事辩护案,检察院和法院自然也照顾了一些。最终,唐显友被判了三年,出狱后,唐显友父亲带着唐显友登门跪地感谢赵泽宇救命之恩。

当时的赵泽宇除了是律所的合伙人外,自己已经在外做起投资,发了些小财,见出狱后的唐显友还没找到工作,便把他留在身边当司机。后来唐显友父亲患重病,赵泽宇借给他二十万块。那时的二十万块对赵泽宇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唐显友深受感动。

这二十万块让唐显友的父亲多活了几年,从此唐显友一直对赵泽宇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赵泽宇手里的两起命案,都是唐显友一手操办,整个过程赵泽宇都择得干干净净。

赵泽宇叹口气,说了心里话:“我和王嘉嘉虽然平时吵架,但生气时说的话不做准的。我和她这么多年夫妻,又有孩子,对她肯定是有感情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选择放弃几个亿,跟董明山暂时妥协。”

赵泽宇看唐显友还是不太理解,说得更直白一些:“我和王嘉嘉是不会离婚的,我跟她日子还得过下去,所以我不能让她把王甬民的死怀疑到我头上。这不是证据不证据的事,我不能让她怀疑我,谁都可以怀疑我,她不可以,你能理解吗?”

唐显友对赵老板的婚姻情况知道得比其他人多一些。

王嘉嘉多次提过离婚,赵老板父母也希望两人离婚,唯独赵老板虽然每次都骂王嘉嘉神经病,不知好歹,但绝口不提离婚的事。赵老板在父母面前,在其他员工面前,都表现出一副呵护老婆的样子。就拿昨天偷拍的事来说,起因是王嘉嘉向董家小保姆透露了赵老板在设局,暂停对付董明山,前面的人力、物力还有动用的关系网,这些投入的资源都白费了,遭受损失的可不只有赵泽宇,还有许多有利益关系的伙伴。赵老板当着田花花和杜总的面,却要他们保密,所有责任都由他赵泽宇担,不要让其他利益伙伴知道是赵老板的太太闯了祸。赵老板平时应酬,虽然在夜总会里也是左拥右抱,可他每天晚上都回家,从不在外过夜,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好老公。

可赵老板在外竭力维护王嘉嘉的同时,唐显友却知道,两人私下经常争吵。

如果说赵泽宇是为了维护家庭和睦的形象工程吧,赵泽宇既不是当官的,又不是名人,似乎也不需要。如果赵泽宇真的爱王嘉嘉,那么赵泽宇也没必要非将王甬民灭口,不然哪儿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所以唐显友理解不了老板的心理。

他嘴上还是很理解:“明白明白,你很爱太太,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不想让她怀疑你。”

唐显友抬起头,看到赵老板出神地望着窗外,呢喃自语:“彻底征服一个女人的全部,可真难啊。”

“啊?”唐显友连忙咳嗽,他仿佛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内心独白。

赵泽宇回过神来,道:“我跟小保姆说过几句话,以我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这个小保姆很不简单。从王嘉嘉和这个小保姆说话来看,两人好像很熟,不像只是来家里打扫过几次卫生的样子。得好好查查。”

唐显友问:“我该怎么做?”

赵泽宇思索许久,道:“你不是会偷东西吗?”

唐显友尴尬地咳嗽:“我会简单的开锁,以前坐牢时跟狱友学的,我出狱了一直跟着你,哪儿需要去弄这些勾当?”

“无所谓,都一样。你去查一下小保姆住哪儿,然后你去她家安装偷拍的设备。昨天我在行车记录仪里看到王嘉嘉和小保姆一起去了她家,以后大概还会去,我要知道她们俩会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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