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蔺空山微微怔了一下, 这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弟弟只是想亲他。
蔺空山还未回答，就听男生又道。
“不会亲得很深。”
商洛晔说得相当认真，对着蔺空山像保证一样。
“不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聊天。”
蔺空山看看男生, 想了想。
“我不是在犹豫，不想接受。”
他学着商洛晔坦诚解释的方法，说。
“只是有点意外, 怎么忽然要起了许可。”
商洛晔盯看着他, 说。
“不问许可也可以做么？”
蔺空山点头。
“可以。”
他们的对话很是一本严肃，好像在讨论着什么正经事务。
但接下来真正发生的，其实只是一个无声而亲密的吻。
蔺空山还坐在商洛晔的腿上，被男生吻住时，他其实隐约也察觉到了一点。
那压抑隐忍之下的微许凶狠。
可真正施落在蔺空山唇间的贴触, 却不带分毫痛楚。
像滔天的巨浪惊涛从远处遥遥奔涌到身前, 骇人的力度都已然预先消减。
于是触到蔺空山，就只卷起一点浪花微澜。
温柔地打湿了他的指尖。
商洛晔直把人水红的唇瓣亲到更艳更软了, 才终于稍稍放开了他哥。
对刚才所提到的“原因”, 商洛晔也详尽地做了解释。
“我爸的过度保护, 倘若真要说起来, 起因其实不是我妈的身体。”
“多年以前, 我爸还有一个亲弟弟。”
商洛晔的父亲龙祥生, 有一个亲生胞弟, 名叫龙祥明。
龙祥生幼时父母双亡, 他对父母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其他亲戚也根本不愿意养这两个拖油瓶，兄弟两人从小相依为命。
当年的状况与现在有所不同，龙祥生兄弟俩虽然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 却根本交不起读书的费用。
后来, 龙祥生偶然得到了洛素母亲的资助, 才终于有了继续上学的机会。
当时的匿名捐款虽然只资助了龙祥生一个人，但那时他极近节俭，那些费用已经足够供兄弟两个人念书。
龙祥生虽然性格暴烈，但大事上很拎得清，他格外珍惜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读书一直很刻苦，成绩也总是异常优异。
但弟弟龙祥明的性格却与哥哥不同。
他的性格更为顽劣，也不怎么愿意学习，后来到了初中，龙祥明更是经常逃课，还和一些混混街痞整日混在一起。
不只白天逃课，就连夜里，龙祥生都常常会翻墙从宿舍跑出去，不知道去做些什么。
为了弟弟不好好读书的事，龙祥生和龙祥明经常会吵架。
龙祥生本就性子爆，他弟弟又不服管，两人一度闹到了关系近乎决裂的地步。
之后中考结束，龙祥生考上了当地最好的市重点，因为成绩优异突出，学校还直接帮他减免了所有费用。
但他的弟弟却连高中都没有考上。
龙祥明甚至连学都不想上了，最后拗不过他哥，又没有出路，才不情不愿地去了一所职专。
高中那段时间，因为情况差异，两人还不住在一起，兄弟的关系变得更加僵硬，甚至一整个月都很难碰面一次。
而到了高三那年，龙祥生备考大学，学业更加忙碌。
但在某次外出时，他却在街上偶然撞见了自己的弟弟。
虽然弟弟在看见他之后就因为不想碰面直接跑了，而且还有意做了掩饰。
但龙祥生依然敏锐地发觉。
他弟弟受伤了。
弟弟的那些伤势，明显是因为外力留下的，龙祥生看着就感觉不对。
他直接去找了龙祥明。
职专虽然有宿舍，但龙祥生找过去之后才在弟弟舍友口中得知，他弟弟早就不在学校里住了。
龙祥生几经周折，又执意地找到了弟弟当时住的地方。
龙祥明不在，龙祥生给人打电话也打不通，他就发了消息，问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他有耐心，一定要找人问个清楚。
可龙祥生才在那里没待多久，就忽然有一群人冲了过来，围住了他。
原来他弟弟仍在跟着街痞鬼混，之前在街头打架时还和另一帮人结了仇。
因为下手太狠、打得太凶，他弟弟被对方记恨，对方找了一群人蹲点埋伏在弟弟的住处，就等人回来，要把人好好教育一顿。
他弟弟此时不在住处，或许也有早先得知了消息，提前避开的缘故。
但龙祥生本人，却是被水泄不通地围住了。
龙祥生和龙祥明长得很像，对方又是来寻仇的，直接就把龙祥生当成了苦主本人。
龙祥生的不怵打架，他的体格也不差，但再怎么说他也不是神仙，对方足有近二十人，怎么也不可能经得住。
也就是在这情况最为危险的时候，忽然有人冲了进来。
是龙祥明。
龙祥明看到了之前发来的那些信息。
他在知道他哥去住处找他之后，就预感不对，直接冲了回来。
那一场架打得比之前哪一次都更惨烈凶狠，兄弟两人对战的比他们多出十倍的人数。
最关键的是。
对方还带了工具。
龙祥生在察觉后脑响起的啸声时，已经晚了。
他分身乏术，也无法躲开，只能决定咬牙硬接下这一棍。
虽然这一棍正冲着他的后脑勺而来，真要砸中，说不定非死即残。
但龙祥生最终却没有经受那早有预料的重击疼痛。
他回身时才发现。
有人帮他挡住了那一棍。
鲜红的血直接从他弟弟的脸上流下来，那一棍砸中了龙祥明的额头。
弟弟对他说。
“我没那么金贵，但你还得考试呢，大学生。”
最后又说。
“别像我……哥。”
那是两人决裂之后，龙祥明第一次叫回那个称呼。
也是他最后一次叫哥。
“他弟弟之前打架时脑子就受过伤，有淤血，这次又被一棍砸中，送到医院的时候，呼吸都停了。”
商洛晔向蔺空山讲完了整个过程。
“我爸是亲眼看着他弟弟断气的。”
蔺空山听得讶然。
他也完全没想到，龙董事长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龙董事长虽然脾气爆，长得凶，但他明显粗中有细。
不提中联集团今日的发展，就单只看龙祥生对爱人的悉心看顾，就知道，他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发生了这种事……
或许对龙祥生本人来说，是一个尤其难以过去的深坎和心结。
蔺空山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这样看来，龙董事长的固执和强势，就很好能去解释原因。
商洛晔也道。
“亲弟的事，让我爸形成了两个执念。”
“一，不能让家人学坏。”
“二，必须让家人处在最严密的保护之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对我就是这样。”
男生淡声说。
“他觉得，他有责任必须要管着我。”
蔺空山也明白商洛晔的意思。
龙祥生的执念集中在家人身上，也就主要表现在对爱人洛素和儿子两个人。
在爱人那边，龙祥生虽然控制欲很强，但洛素本身有拒绝他的能力。
而且，龙董事长的理念明显是觉得，他和爱人之间，是平等需要沟通的关系。
但在儿子这边，情况却大有不同。
龙董事长坚定地觉得，爸爸对儿子天生就要约束管控。
就像哥哥原本便要管护着亲弟。
所以身为父亲的他，会执意派保镖来对商洛晔跟踪保护。
他也一直在强行干涉商洛晔的选择，让儿子只能走他认可的路。
实际上，龙祥生是怕商洛晔会学坏，怕儿子被带歪。
怕悲剧再演，重蹈覆辙。
“我能明白我爸的想法，和他的逻辑。”
商洛晔说。
“但我不会认可。”
龙祥生和亲弟的事，商洛晔早就清楚地知道。
但这并不影响他后来仍在和他爸吵。
“我一定会走我自己的路，不管他怎么干涉。”
“我爸是继续和我吵架也好，阻拦也罢，都不会影响我的选择。”
商洛晔凝看着面前的蔺空山。
为了方便聊天，蔺空山在接吻之后就已经从商洛晔腿上站了起来，坐到了旁边。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商洛晔一直盯望着他的视线。
年轻的男生是解释，也似在承诺。
“我不会走他的老路。”
蔺空山隐约觉得，弟弟的话还意有所指。
商洛晔既是在说不会被父亲强行影响。
也是在说。
他不会像他爸那样控制欲过强。
果然，商洛晔紧接着就道。
“我喜欢的人，我绝不会忽视他的意愿，以爱之名强迫他。”
蔺空山没有立即说话。
但他和商洛晔一同工作又共处了这么久，自然也发现。
商洛晔和他的爸爸不一样。
“谁都会受到亲长的影响。”
商洛晔说。
“但选择是我们自己的，不一定非要和他们一样。”
商洛晔一贯寡语少言，而蔺空山又是极近通透的人。
所以商洛晔今天是难得这样将话掰开碾碎，说得明彻。
“……嗯。”
蔺空山沉默良久，最终应了一声。
他知道商洛晔做得很好。
也或许……
或许蔺空山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机会。
两人聊天的时间不短，这个点已经不早了。
但忽然的，蔺空山的电话响了起来，突兀地将两人的交谈中断。
这次打来电话的并不是什么闲人私事，而是一个甲方。
这个点，他们临时又加了需求，问能不能现在做。
需求是能做，对方给的价格也很可观，但商洛晔依然觉得这种事很烦。
都什么时间了，还来加急？
与商洛晔这个老板相比，做助理的蔺空山却平和得一如既往。
在问过上司确认能完成之后，他回复了对方的请求，就准备去忙。
“那我先去修一下他们的合同。”
蔺空山要起身，却被商洛晔拉住了。
他回头，就见男生攒眉望着他。
蔺空山轻声问：“怎么了？”
他也知道忽然被加额外的工作，商洛晔肯定心情不好。
“毕竟这个甲方当初帮我们和Canvin牵了线，而且之后他们和Gold还有一个策展的大单。”
蔺空山轻声温语，悉心解释。
“如果这些现在不做，他们还说要等到年初三再来问问。”
“现在忙，至少过年时能轻松点。”
商洛晔看着人，最后也只低声应了。
“嗯。”
他那一瞬的烦躁其实不单是因为额外的工作，之前更急的需求，只要钱给够，商洛晔一样做过不少。
商洛晔更在意的，还是蔺空山的状态。
他不想看人只顾工作，其他全不在意。
不过既然蔺空山这么说了，商洛晔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只道。
“那过年长假，我们好好休息。”
蔺空山也点了头。
“好。”
需求最后是商洛晔自己去做的。
这个点了，又马上过年，他也没再去找团队的其他人来一起折腾。
因为有些内容要用到特殊设备，商洛晔还去了一趟Gold办公区。
等商洛晔回到家时，时间都已经过了零点。
蔺空山要忙的那一部分并没有商洛晔那么多，也不需要特定电脑，所以商洛晔没让他一起去办公区。
商洛晔也提前给人发了消息，让蔺空山忙完自己先休息。
回家的时候，商洛晔特意放轻过自己的脚步声。
他以为，蔺空山这时应该已经睡下了。
但打开房门，瞥见客厅传来的光线，商洛晔才发觉。
蔺空山还醒着。
“回来了？”
放轻过的开门声还是被蔺空山察觉，他转头起身，望向了商洛晔。
室内客厅的光线并不算亮，因为蔺空山没有开灯。
他之前关了灯，在看电影。
此时，电影刚刚被蔺空山静了音，但大屏电视上的画面还在动。
商洛晔望见屏幕，不由微微攒起了眉。
因为他认出了那部电影。
《海边的曼彻斯特》。
一部知名的，致郁催泪片。
他哥为什么会看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电影引用自美国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没看过也没关系，不影响看文，下章会有一部分相关介绍。